翻译谢娜任央视主持人

山东外语教学ShandongForeignLanguageTeaching2015年12月第36卷第6期Dec.
2015Vol.
36No.
6DOI:10.
16482/j.
sdwy37-1026.
2015-06-008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多元透视专栏(主持人:朱振武)主持人按语:2011年,我获取了上海市本级学科建设项目"英语文学与翻译学",其中一个重要方向就是展开对中国文学翻译的研究.
2012年莫言在斯德哥尔摩领奖那天,我邀约国内的部分作家、翻译家和评论家,在苏州开了一个"从莫言获奖看中国文学走出去"的专题研讨会,会上专家们各抒己见,为中国文学走出去提出了很多颇有见地的建议和策略.
2014年劳动节那几天,我出席了中国社科院外文所主办的"中国当代文学翻译高峰论坛"的专题研讨会,出席会议的国内外著名作家、翻译家和评论家们对中国当代文学走向世界问题热议了两个整天,影响很大,相关发言刊登在《东吴学术》等杂志上.
我刚刚主编了一本叫做《英美文学文化反思读本》的大学双语通识教材,其中也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几年来,我看的材料越多,最初的想法就越发生变化.
这两年我接连发表的关于文化走出去的翻译论文已经反映了我这样的思想变化.
中国文学英译中,美国的著名汉学家和翻译家罗慕士、金介甫、金凯筠、白亚仁、葛浩文和罗鹏等,英国的著名汉学家和翻译家翟里斯、霍克斯、杜迈克、蓝诗玲和米欧敏等,做得都非常出色,影响很大.
近些年专门从事中国当代文学英译的葛浩文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
由于莫言于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此前已经颇有名气的葛浩文迅速红遍中国乃至国际的汉学界和文学界.
随着中国经济、政治力量的不断增强,其在世界中的地位也显著提高,而中国文化也越来越受到世界各地人们的关注.
出于增强与世界各国的交流互信以及扩大中国文化的影响力这一目的,中国文化走出去就成了目前急需关注的问题,中国文学的英译也就成为重中之重.
我国政府为此也是煞费苦心,付出了许多精力和财力.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著名翻译家杨宪益主持编辑出版的"熊猫丛书"计划,推出了195部文学作品.
但是,规模庞大的"熊猫丛书"并未获得预期的效果.
除个别译本一定程度上获得英美读者的欢迎外,大部分译本并未在他们中间产生任何反响.
进入新世纪以来启动的《大中华文库》翻译项目也是声势浩大.
到目前为止,这个庞大的翻译计划已经出版了一百七八十册.
然而除个别几个选题被国外相关出版机构看中买走版权外,多数已经出版的选题都局限在国内的发行圈内还没有真正走出去.
这与我们当时的国力和国家地位有关,但更与我们的选材、译介策略和宣传手段有关.
中国与其他国家特别是西方国家文化差异巨大,思维方式迥异,意识形态不同,人生信仰有别,我们在译介时光是自说自话当然是难以被接受的.
要想让外国人也就是目的语读者认可、接受、喜欢、吸收我国的文学文化,我们就要对他们的思维方式、认知模式、接受语境和阅读习惯等问题进行深入细致的实质性研究,以便采用相应的译介策略.
莫言成为有史以来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整个世界都听到了他讲的"中国故事",这就是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弘扬.
我们要感谢葛浩文、陈安娜和尚德兰等著名国外汉学家,是他们出色的译介工作,世界才有机会读到莫言的《红高粱家族》等佳作,才能了解中国的民间故事.
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良好愿望与现实状况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就促使众多专家学者探求问题的症结所在,并开出有益于中国文学外译的良方.
其症结主要在于:一是时间不对,二是译介策略不对,三是推介作品不对或不合时宜,四是译者不对.
中国文学在国外的接受上,莫言作品的英译是个成功的案例.
其重要原因即在于上述"四种不对"到了莫言这里都对了.
因此,对葛浩文的翻译思想及策略进行研究具有很强的当下意义.
其中一个重要启示就是,我们要不拘泥于某一学科或囿于某种单一的学术研究方法,而是重树学术研究理念,打破学科间的壁垒,从跨学科角度对文学走出去的问题进行望闻问切似的"综合治理",在文学文化和译介学间架起沟通的桥梁,以使中国文学实现向外走出的成功跨越:1)要向海外有效介绍中国文学,目的语国家译者自然非常重要,但由于中国在世界上的影响越来越大,源语国译者,也就是我们自己的专家学者和翻译家的相关工作也正在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因此我们需要具有文化自觉、创作自觉和翻译自觉的专家学者和翻译家;2)文学翻译不光是翻译问题,还与国家影响力、文化认同、思维方式及认知惯性有很大的关系.
认为只要把中国文化典籍和文学作品翻译成外文,中国文化和文学就自然而然地"走出去"了,这是天真之举;653)优秀的翻译是莫言获奖的助力,但选译对象更是中国文学要真正走出去的关键.
劣材成不了精品,曲意逢迎西方人等目的语读者的作品更不是我们译介的对象;4)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交际行为已成为当代国际翻译界的共识,因此要在跨文化和跨语际的框架下讨论文学翻译,重视翻译的可读性、可接受性、可传播性和影响性,让文学翻译从概念走向生命;5)由于文化语境的差异和不可译现象的存在,译者有时不得不对原文进行改头换面式的处理.
一些批评者认为这是对中国文化精髓的误读,但是仔细探究,我们发现,多数所谓的"误读"、"漏译"或"改译"其实是葛浩文这样的翻译家的创造性重构;6)正像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主要是由于创作自觉一样,文学翻译也强烈要求学者们的翻译自觉和文化自觉,都应该成为中国文学走出去的正能量.
尽管是走出去,但我们的外译工作还是要以我为中心,为我服务,而不是迷失自己,委曲求全,唯他人的喜好和价值观马首是瞻.
事实上,越是没有自己的特色,你的文学就越是走不出去.
另一方面,在后殖民主义的语境下,由于西方读者对中国固有的他者想象,扭曲化甚至妖魔化中国的阅读倾向仍然普遍存在,甚至有"只有关于政治和性的中国当代小说在西方才有市场"的说法.
中国文学文化走出去的深层目的是为了增进世界对中国文化真实的认知与了解,而非向异国读者传达歪曲的中国形象,加深世界对中国的误读.
从时间上来看,如果几十年前中国文学的外译应该以归化为主、异化为辅的也就是尽量考虑目的语读者的阅读和接受习惯的策略,现在和今后一段时间的译介则应采用异化为主、归化为辅的也就是尽量保留源语文本的要素、原汁原味地移译成目的语的译介策略.
那么,葛浩文现象是不是证明中国文学走出去只有目的语翻译家才能成功显然不是,目的语翻译家必不可少,而中国外语翻译家们的工作也有其自身价值和特殊意义.
这让我们思考到《红楼梦》的英译问题.
霍夫曼的译本在英语世界的流布远超出杨宪益译本,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不是杨译本不好,而是非常忠实原文、主要采用了异化法的杨译本在当时还有些超前,而以归化手法为主要策略的霍译本正是生逢其时.
我们有足够理由相信,像杨宪益这样的中国文学的外译本会在目的语读者中越来越容易被接受,成为与目的语翻译家的译本相得益彰、互为补偿的文学文化读本.
应《山东外语教学》主编张彩霞教授之邀,我于暑期为本刊组织了4篇专门探讨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学术论文.
这4篇文章从不同视角对文学文化走出去做了深入探讨.
朱振武5年来始终在思考上述问题,他与罗丹合作的"文化自觉与源语旨归的恰当平衡———以白亚仁的译介策略研究为例"从具体译家的具体译作的微观出发,实际上探讨的是文学翻译形态的深层问题,从翻译美学和译者主体角度对文学外译问题做出诠释,并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交际行为已成为当代国际翻译界的共识,因此要在跨文化和跨语际的框架下讨论文学翻译,重视翻译的可读性、可接受性、可传播性和影响性,让文学翻译从概念走向生命.
胡安江近年一直致力于中国文学走出去研究,他的多个国家和省部级社科基金项目都围绕这个话题展开.
他与梁燕合作的"多元文化语境下的中国文学'走出去'研究———以市场机制和翻译选材为视角"从接受方的市场调研入手,从选材出发,提出建立以市场为主要导向的文学传播机制,在传播机制和翻译选材方面尊重市场机制和目标读者,实施多元并举的立体推进模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工夫在诗外.
"翻译中的政治因素在中国文学外译中具有正当性和必要性,我们应该加以重视.
市场因素是中国文学外译不可忽视的因素,我们应确立符合实际的市场思维,采取相应的市场手段.
韩子满的"中国文学走出去的非文学思维"则为我们打开了另一扇门,中国文学走出去不能仅是就事论事,还应该拓展思路,从其他渠道入手,有时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美归学者陈月红最近的成果也主要聚焦于中国文化经典的外译,"以译入为鉴———中国古诗走出去的新思考"则是推己及人的思考方法.
100多年来,大量的外国文学的译介工作应该给我们的译出提供切实可行的经验和启示.
葛浩文等目标语翻译家们的译文越是忠实原文,我们就越能看出莫言等中国文学家们的作品的自身魅力所在.
同时也说明像杨宪益等中国自己的翻译家所采取的尽量忠实原文的"直译法"的必要性和存在意义,说明这个时间中国文学文化原汁原味地走出去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社会语境和国际条件.
在100多年前,翟里斯那样对《三字经》的解释性的翻译在当时是必要的是适当的,而现在,像赵彦春这样逐字逐句对应着"硬译"的翻译在当下也是必要和适合的!
读过翟里斯和赵彦春的《三字经》译本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翟里斯75的译本不论在内容上还是在形式上,抑或是在音节上还是在音韵上,都远离了原文,而赵译显然在几方面都满足了要求.
可见,光凭国外汉学家们就想让中国文学文化原汁原味走出去不现实也不可能.
我们一定要知道,中国文学走出去,是让优秀的文学作品要走出去,绝不是有些人认为的那样要改头换面,要曲意逢迎,要削足适履,要委曲求全,要适合西方人的价值观,绝不是卑躬屈膝地仰人鼻息,绝不是唯西人外人之马首是瞻.
我们首先要推出那些有文化自觉和创作自觉的优秀的民族文学作品.
可以说,正是葛浩文的"信"很大程度上成就了有文化自信和创作自觉的莫言等作家作品成功地走向英语世界乃至西方世界.
但这给我们的又一重要启示是,从翻译到创作再到批评都应多几分文化上的自信和自觉.
我们需要心怀文化自觉的作者,创作出体现中华文化精髓的优秀作品;我们需要心怀文化自信的译者,让世界读到中国并读懂中国;我们更需要心怀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学者,从译介策略出发对中国文化走出去进行研究.
有了作者、译者和学者这三者的共同努力,才能让中国文化不光是走出去,还能走进去和融进去,中国文学文化的前景会更加美好,中国梦就一定能加速实现.
文化自觉与源语旨归的恰当平衡———以白亚仁的译介策略为例朱振武,罗丹(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200444)收稿日期:20150910作者简介:朱振武(1963-),男,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大学英语文学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研究方向:文学翻译和英语文学与文化.
罗丹(1992-),女,福建建阳人,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
研究方向:英语翻译与实践.
[摘要]本文以白亚仁影响力较大的两部译著《黄昏里的男孩》和《在细雨中呼喊》为主要考察对象,从删减、添加、意译和归化等翻译方法入手,通过大量的原文与译文的对比分析,讨论白亚仁的译介策略,以及他在面对中西文化差异时的翻译处理.
作为著名汉学家和翻译家,美国学者白亚仁恰当地把握了中西方之间的文化鸿沟和阅读差异,在传神和达意之间掌控着平衡点.
作为翻译家,白亚仁高度忠实源语文本,但同时作为一位英语学者,他又有着强烈的文化自觉,这两方面的较好平衡和有机融合使其在翻译美学上达到了一个高峰,这是其译介取得成功的壶妙所在,也给中国文化成功走出去以积极启示.
[关键词]白亚仁;翻译策略;文化差异;文化自觉[中图分类号]H046[文献标识码]A[文献编号]10022643(2015)06005809CulturalConsciousnessAppropriatelyBalancedwithOriginalTextObjective:WithAllanH.
Barr'sTranslationStrategiesasExemplarsZHUZhenwu,LUODan(SchoolofForeignLanguages,ShanghaiUniversity,Shanghai20044,China)Abstract:ChoosingAllanH.
Barr'stwopopulartranslationworksasitsobject,thisessayfocusesonhistranslationstrategies,likedeletion,addition,freetranslationanddomestication,supportedbyalargenumberofexamplesfromBoyintheTwilightandCriesintheDrizzle.
Asafamoussinologistandtranslator,Americanscholar,AllanH.
Barr,properlyhandlesdifferentculturesandvariousreadinghabitsbe85朱振武,罗丹文化自觉与源语旨归的恰当平衡tweenChineseandwesternreaders,gettingthebalanceddegreeofmeaningconveyanceandspirittransmission.
Asatranslator,AllanH.
Barrshowsgreatfaithinhistranslationtotheoriginaltext,andmeanwhile,asanEnglishscholar,heholdsstrongculturalconsciousness.
TherightbalanceandorganicintegrationofthesetwoaspectssendhimtoanewheightoftranslationaestheticsanddecodehissuccessfultranslationofChineseliterature,whichisagoodenlightenmentforthesuccessfuloutgoingofChineseculture.
Keywords:AllanH.
Barr;translationstrategies;culturedifferences;culturalconsciousness如果说作家是生活的知己,那么译者就是作品的知音.
翻译出版了余华多部作品的著名美国汉学家白亚仁①(AllanH.
Barr,1954-)曾在首届文学翻译国际研讨会中说过,译者必须有一颗敏感而警觉的心,只有这样才能"发掘对象语言的内涵,以充分表达原著的意思,重新创造原著带给它的读者的种种感受".
(白亚仁,2010)这是白亚仁基于自身十年的翻译经验,对如何更好传达原著语意的体悟.
4年后的研讨会上,他的关注点已经从语言层面转移到更为深刻的文化层面,并提出了翻译家要慎重思考的两个问题:当中国作者倾向直白式的叙述特点与西方读者偏向挖掘内涵的接受品味发生冲突时,译者该如何平衡其中的文化差异,以及"是否要绝对保留原著的本来面貌".
(白亚仁,2014)从白亚仁的翻译历程和译介策略中,我们找出了他的立场和答案.
作为一名译著甚夥且广受欢迎的翻译家和著述颇丰的英语学者,白亚仁在中国式"告诉"和西方派"显示"之间能够收放自如的关键,就在于他恰当地平衡了源语旨归和文化自觉.
正如茅盾所说:"文学翻译是用另一种语言,把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使读者读译文的时候能够像读原作时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感受……这样的翻译既需要译者发挥工作上的创造性,又要完全忠实于原作的意图.
"(茅盾,1984:10)然而假如文本的意图和读者的理解能够直接、完整地交流,那么艺术也就失去了它的妙处和意义.
对于文学翻译的创造性和忠实性之间矛盾又和谐的微妙关系,法国社会学家埃斯卡皮(RobertEscarpit)提出了一个术语———创造性叛逆(creativetreason).
他认为"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叛逆"(埃斯卡皮,1987:268),它赋予了作品第二次生命,"使得一部又一部的文学杰作得到了跨越地理、超越时空的传播和接受"(谢天振,1999:140).
而这种不可避免的"叛逆"表现在形式上就是翻译中的"删减、添加和意译"(廖鸿钧,1987:103),这些常见的翻译方法,由白亚仁转化为独具个性的译介策略在译作中完美呈现.
他多年翻译实践形成的文化自觉以及长期汉学研究所赋予的中文底蕴,让他的译文忠实与美感并存,形意和神蕴兼备.
1.
0删减得当,显留白之美在余华的短篇小说集《黄昏里的男孩》英译本出版前,其中所收的一些单篇经白亚仁翻译后在美国、英国及香港等地的各类刊物上发表.
其中有些编辑给他提出了删减不必要内容的修改建议.
比如《蹦蹦跳跳的游戏》一文的结尾有这样一句话:"他不喜欢下雨,他就是在一个下雨的日子里倒霉的.
"②(余华,2012:18)这篇作品刊登在杂志《柿》上,其主编认为后半句的追述说明了为什么"他"不喜欢下雨,因此不用说得那么直白,用英文的惯用语来说,就是"Lessismore".
(白亚仁,2014)《纽约客》的小说编辑同样建议把《女人的胜利》一文中最后几个字:"她对李汉林说:'我们回家吧'"(2012:146)删除,以更好地突出林红与李汉林之间的微妙转变.
前一句"她的手从李汉林身上松开,她的嘴也从李汉林嘴上移开"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尾,删除后可以留下更多想象的空间.
从这些修改意见中,白亚仁总结出编辑的潜台词是:"请你少告诉我一些事情".
(白亚仁,2014)在已经出版的BoyintheTwilight中,白亚仁将题名《女人的胜利》简略为95山东外语教学2015年第6期Victory③(Barr,2014:45),删除了标志着林红关键性胜利的台词"我们回家吧",留下了一个笑而不语的结尾.
"在这样的朦胧之下,似乎离古典小说式的反转与悲鸣又近了一步.
"(叶子,2013:46)同时,原文中出现的两组电话号码,白亚仁也都省略不译,因为很显然号码并不存在,而且这个信息对读者来说也毫无价值,倘若如实译出反而给人以蛇足之嫌.
又如在《黄昏里的男孩》这一短篇中,类似"我看到了这个男孩"的表达重复出现了17次,虽然有一定的强调作用,若按照原样译出,难免让译文失了干净利落之感.
重复修辞法在汉语和英语中的作用也略有差异.
白亚仁在尊重原文的基础上,对于一些多次出现或读者完全可以通过上下文自行推断想象的部分,进行一定的省略,使得句意流畅,句式简洁.
如:1.
原文:他看到一个男孩站在了前面,在那一片尘土过去之后,他看到了这个男孩,黑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2012:117)译文:Afterthecloudofdusthadpassed,hesawanurchinindirtyclothesinfrontofthestall,watchinghimwithdark,gleamingeyes.
(2014:23)2.
原文:然后他重新坐了下来,重新将双手搁在膝盖上,接着他又看到了刚才的男孩.
男孩回来了.
(2012:118)译文:Thenhesatdownandputhishandsonhisknees.
Theboyhadcomeback.
(2014:24)3.
原文:他看到刚才那个男孩正在飞快地跑去.
他看着男孩,心想他为什么跑……(2012:119)译文:SunFusawtheboydashingoffasfastashislegscouldcarryhim.
Hewonderedwhy.
.
.
(2014:24)在第一例中,"一片尘土过去"的前后各出现了一次"看到男孩"的描写,将介词短语"After"提前,既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又可以省略一次"看到男孩"的翻译,简化了句型.
第二例中的"男孩回来了"一句让"看到男孩"这一细节显而易见,不必赘述.
同样,第三例译者也只择一处译出,既保证了流畅性,又很好地把握了叙述节奏.
和绘画上的留白类似,文学中也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二十四诗品·含蓄》)的含蓄美,这种"此处无声胜有声"的留白艺术是蕴于文字之后更高层次的审美维度.
因此,在不影响作品主题表达和人物性格塑造的前提下,删减一部分补充说明或是赘述细节的内容,反而能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去表现作品的人物活力和文字的叙述张力,从而提升译作的艺术魅力.
同时,针对汉语"连动句、流水句多"(张全,2010:108)的语序特点,译者要按需调整语句结构,将前后重复的内容合并或删减,以简化句式,加强连贯性和可读性,兴许还会为读者带来意想不到的阅读乐趣.
2.
0添译有据,显匠心之美由于大多数的中国现当代小说都有独具中国社会特色的事物的出现,比如"中山装"、"彩牌楼"、"八仙桌"等,这就需要译者用添译或者加注释的方法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本内容和故事背景.
不过依白亚仁之见,在信息通达的今天,这些理解障碍造成的阅读陌生感并不是作品传播中最重要的问题,有些时候他添译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再现原作的整体艺术效果.
同样是在首届汉学家翻译探讨会上,白亚仁分享了自己在翻译《在细雨中呼喊》时的修改经历.
文中第二章最后一节是写"我"的朋友鲁鲁在年仅12岁的时候孤身一人来到母亲所在的劳改农场并每日守候在围墙外的故事.
节末有这样一句:"一群身穿黑衣的囚犯,扛着锄头排着队从不远处走过时,他欣喜的目光就能看到母亲望着自己的眼睛.
"④(余华,2011:128)短短几个字就表现出母子之情的深厚和牢固.
白亚仁的初译稿是这样的:"Whenalineofblackgarbedprisonerstrottedpast,hoesontheirshoulders,hisjoyfulgazemettheeyesofhismother,whichwerelookingathim.
"(白亚仁,2010)这个译文的前半部似乎无可厚非,但后半部就稍显笨拙.
在余华的原著中,这一章以"母亲的眼睛"收场,而在译文里,由于英文语法和中文不06朱振武,罗丹文化自觉与源语旨归的恰当平衡同,"whichwerelookingathim"就只好放在"mother'seyes"之后,给人一种画蛇添足之感.
"母亲的眼睛"这个十分具体的形象所具有的力量被冲淡了.
因此,最后的定稿是这样的:".
.
.
aheadwouldturntolookathimandLulu'srapturousgazewouldmeethismother'seyes.
"⑤(Barr,2007:140)他将原文里没有出现的"转头"这一细节加了进去,"以达到他认为必要的艺术效果".
(白亚仁,2010)虽然这个译文字面上离原文稍远,但其精髓反而离原文更近,白亚仁觉得只有这样翻译才能最充分地重现原文的境界.
《在细雨中呼喊》这部长篇小说中,还有几处增译的例证,其目的是为了让前后文更加通顺,或是让句意清晰明了,最终都服务于整体的表达效果.
如第四章中,国庆被警察拖走的情节,文中是这样描述的:"即便这时,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束手就擒.
他的哭声因为呼吸困难,变成了长短不一的呜呜声.
"(2011:233)译文是:"Evennowthefactofhisbloodlesssurrenderhadnotquitesunkin.
ThepolicemantuggedsohardonthebackofhiscollarthatGuoqingwaspracticallythrottledbyhistopbutton,andashegaspedforairhissobsturnedintoasuccessionofunevenwhimpers.
"(2007:256)白亚仁在此处添加了警察提着衣领的细节,使得国庆的呼吸困难变得顺理成章.
虽然不远处的前文也有提到这一细节,但此处的呼应使得全文的连贯性更强.
再如作品结尾处,"我"来到老家时对火势渐小的描绘,原句是:"我接近村庄的时候,那片火光已经铺在地上燃烧,雨开始小下来.
"(2011:277)句中的"铺"字用得极其生动形象,却给翻译带来一定难度.
白亚仁是这样处理的:"BythetimeIarrived,theflameshaddieddown,andnowtheywerejustlickingtheground;therainhaddroppedoff.
"(2007:304)其中的"lick"一词和"铺"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英语读者仍然会对火势是增大还是减小有疑惑,他添加的"dieddown"二词不仅十分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而且还拉长了句子结构,减缓了叙述节奏,与所营造火光渐熄的意境相匹配,也有了更佳的艺术效果.
《黄昏中的男孩》一文中也有不少增译的细节,这些精心添加的描写不仅具化了人物形象,还有助于读者进一步了解人物心理.
如当男孩第二次对孙福说"我饿了"(2012:118)之后,译文中加了一句"anoteofurgencycreepingintohisvoice"(2014:24),意思是"声音中带着一份坚持".
这一短句体现出男孩此时的执着,暗示读者他饿到极致,对后文偷苹果的行为也有了心理铺垫.
又如男孩逃跑时听到孙福边追边喊,"他回头望去,看到追来的孙福"(2012:119).
白亚仁译为"helookedroundtoseeSunFuinhotpursuit.
"(2014:24)其中译者添加的"hot"一词,暗含孙福的穷追不舍,虽然只是添加了一个形容词,却给读者以生动想象,这正是增译的理想效果.
艺术性是文学作品十分重要的美学本质,忽视了文学翻译的艺术本质,就忽视了文学翻译的社会作用,就会"复制出一批语言上正确、但艺术上苍白无力的文学译品来".
(张今、张宁,2005:12)因此,译者为了作品艺术完整性而或增或减的部分也自有存在的道理.
而且从英、汉语法和句法结构特点的角度来看,增译也有一定的理论依据.
英语句法严谨,注重前后逻辑形合,以显性接应为主要特点;而汉语则以意合为主,句式显得松散而洒脱,这种对意念流的强调使得"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常隐藏在字里行间"(张全,2010:105),正所谓"辞,达而已矣".
这就要求译者在英译的过程中,将汉语中潜在的对应关系和包含的无穷意蕴尽量显化,如此一来不仅整体的艺术效果水到渠成,还让西方读者对作品有了更加完整的体悟和更高的文化认同感.
3.
0意译得法,显无形之美成功的译文理当隐源语于无形,这自然离不开灵活的意译.
如果完全照搬原文的语序和用词,译文大多生硬难懂,特别是遇到一些中文的俗语和习惯用语时,适当意译更容易让读者理解并接受.
白亚仁在翻译这些富有中国语言特色的词句时,大都能做到句式灵活,语意精准,语气传神,很好地捕捉了作者在字里行间留下的真意,显示了其较强的文字把控力和文化16山东外语教学2015年第6期自觉性.
例如,《炎热的夏天》一文中,作品中的人物黎萍和温红在谈论李其刚如何追求她们时,纷纷表示自己的不屑,说他是"蛤蟆想吃天鹅肉".
(2012:90)这是典型的中国式俗语,形容人痴心妄想,没有自知自明.
白亚仁译为"You'vegotasmuchchanceasthetoadthatfanciedtheswan"(2014:100),用意译的方式解释出原语的暗藏的讽刺寓意.
译文保留了"蛤蟆"和"天鹅"两个文化意象,用"fancy"(喜爱,妄想)代替"吃肉"也更符合此处求爱的语境,是意译的上佳范例.
又如在《空中爆炸》一文里,唐早晨带着四个兄弟去找情人的丈夫,却在路上遇上一位漂亮姑娘,便向她"暗送秋波"(2012:11),这是中国人对"眉目传情"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如果将"秋波"直译很可能会让读者不明所以,白亚仁则直接用英文中的"抛媚眼"———"busilycastingflirtatiousglancesat"(2014:81)解决了这一难题,不仅在格式上和原文的四字格对应,而且同样具有动感的表达效果.
文中开篇还有"心静自然凉"(2012:1)这一俗语,相对应的译文"Yourbodyfeelscool,mindcalmasapool"(2014:71)不仅用了"池水"(pool)这一意象来解释"心静",还做到了工整押韵,实为难得.
短篇小说《女人的胜利》所叙述的故事接近日常生活,为了避免语言上的平淡,白亚仁巧妙多变,其意译之处委实不少.
例如李汉林出差时给妻子林红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寥寥几句交流之后,"电话挂断了,传来了长长的忙音".
(2012:128)白亚仁的译文是:"Theconnectionwasbroken,andallthatcameoverthelinewasalongsilence.
"(2014:46)这一简单常见的句子,可谓毫无翻译难点,若按照原文将"电话挂断"直译为"hangup"或是"ringoff"也中规中矩,"忙音"译为"busysignal"或是"busytone"也并无错处.
然而译者却采取了意译的方法,"电话挂断"即是被联机切断"connectionwasbroken",用被动体现了林红此时的无奈,这两个词语的双关之意也容易让读者联想到两人的婚姻关系面临破裂;忙音则译得更妙,"longsilence"即"长久的沉默","默"和"忙"一动一静,却显示着同样的事实,相对于"busy"而言,"silence"却更符合林红此时的心境.
再如林红发现丈夫和青青的信件往来中充斥着"甜言蜜语".
(2012:129)这是中文中常见的前后意思相近的四字词语,因此可以简单译为"sweettalk"或者"honeyword".
但译者没有如此简化处理,而是同样用了两组词语"sweetsentimentsandtouchingendearments"(2014:47),意思是"甜蜜的情感和动人的爱意","蜜意柔情"跃然纸上,显然是棋高一着.
《我为什么要结婚》一文中,作者余华用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2012:39)这一惯用语来形容萍萍和林孟结婚两年后对他的言行习以为常的情况.
这个词语大多情况下带有贬义,因为鸡和狗在此处都是贬低的意象,然而狗在西方人的眼里却是忠实可靠的象征,有"luckydog(幸运儿)","topdog(优胜者)"等用法,如果采用直译加注释的方法,很可能会为读者所误解.
译者此处用了一个完整的句子:"Youjusthavetobepreparedtomakeadjustmentswhenyou'remarried.
"(2014:165)表达出婚后女子随遇而安的心态,虽然失去了格式上的统一,却避免了文化上的误解.
在《在细雨中呼喊》中也时有意译.
"我"的母亲在菜地上和一名寡妇大打出手,寡妇仗着身体强壮得胜离开后,说了一句"想在太岁头上动土"(2011:46),道尽了她的霸道和气势.
"太岁"这一极富中国特色的词语倘若直接翻译则造成理解障碍,但是在句中又没有实际意义.
译者没有受困于简单的词语的解释上,而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译为:"Whatanerve!
That'llteachyoutoprovokeme.
"(2007:53)感叹句用来表现语气,后一句则直接说出了原句的潜在含义.
这种具有浓郁文化特色的词语在中英文中都十分常见,由于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因此翻译时应该既要尽可能传达出源语的文化特色,又要考虑译入语环境的语言规范,这时意译法就是切实可行的一个策略.
所谓意译就是忠实于原文的内容,同时又不拘限于原文形式,26朱振武,罗丹文化自觉与源语旨归的恰当平衡这是灵活翻译的关键.
白亚仁也强调:"但若要翻译成与原文同样自然、通顺的英语,就不能拘泥于原文的内容和形式.
"(白亚仁,2010)因为很多照搬形式的译文会和原文的效果相去甚远,对原文"选择性共鸣"也是翻译的"叛逆"所在(廖鸿钧,1987:104),其中化有形于无形实为意译之至美.
4.
0归化适宜,显神韵之美优秀的译者在从事文学翻译时,大多有自己的翻译原则,而灵动的归化就是白亚仁个性化翻译的主要特征之一.
归化和意译的不同点在于背后的文化内涵,意译只是用目标语的语言换一种说法,而归化则加入了属于目标语的文化意象和习惯的表达方式,带读者"回家"的同时又不减半分神韵.
在白亚仁的译作中,适当归化的现象并不少见.
例如在翻译人名时,他大多采用中文音译的方法,但也有少数例外.
比如他将歌星"红花"(2012:87)翻译为"Scarlet"(2014:101),这个词在英语中既有"鲜红"的意思,也可以用作人名"斯卡利特",而且和名著《飘》中的女主角斯嘉丽(Scarlett)只有一字母之差,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又如他将"豆腐西施"(2011:233)译成"TofuBelle"(2007:257).
西施是我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有着独特的文化内涵,还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等俗语,但译者此处用了本土化很浓的"Belle"一词.
和"Scarlet"一样,此词也有两层妙处,一是可以直接解释为"美丽的女人",二是同样可以用于人名,英国还有一部名为《佳人蓓尔》(Belle)的电影.
这两处用同样具有丰富内涵的英文人名取代了中文音译,拉近了读者和故事人物的距离,让人心生亲切之感.
除了人名,四字成语也是归化译法应用较多之处.
成语是汉文化的一大特色,有固定的结构、形式和说法,不论是理解还是表达都给译者带来一定程度的困难,而适当归化这时就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原文中有不少成语,白亚仁也基本采用了归化的方式来化解文化陌生感.
1.
原文:像你这么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拿两张好一点的票,还不是易如反掌.
(2012:88)译文:Itmustbeapieceofcakeforsomeoneofyourstatustocomeupwithacoupleofsuperiorseats.
(2014:98)此例来自《炎热的夏天》,句中"易如反掌"一词比喻做事像翻转手掌一样容易,异化译法为"beaseasyasturningone'shandover",但是显然太过生硬,不若择一英文的熟语代入来得流畅,而白亚仁选择的短语"apieceofcake"就是形容"小事一桩"的常用表达,不仅符合口语体的文本语境,还简洁了不少.
2.
原文:他们的儿子则是寸步不离地抓着母亲的衣服……(2012:125)译文:Theirsonwouldsticktoherliketoffee.
.
.
(2014:30)此处选自《黄昏里的男孩》,译者选用"太妃糖(toffee)"这一比喻替代"寸步不离"可谓独具匠心.
太妃糖是一种西式糖果,粘稠而有韧性,以此来形容儿子对母亲的亲近和黏人再合适不过,表意生动的同时还为读者带来一种本土文化的亲切感.
3.
原文:这也无可指责,他工作的单位比她的远得多……(2012:139)译文:Therewasreallynobonetopickhere.
Hehadamuchlongercommutethanshedid.
.
.
(2014:56)此句来自《女人的胜利》,"无可指责"即"无可厚非",常见翻译是"above/beyondreproach",但是相较白亚仁的译文"nobonetopick"而言,就缺乏新意了.
后者"挑骨头"和"挑刺儿"相似,与情境中妻子想要没事找事的心理状态十分相符,和中文"鸡蛋里挑骨头"形神兼备,乃神来之笔.
此外,白亚仁的译文中还有很多归化的影子.
比如《在细雨中呼喊》里,余华用"像猪蹄子那么胖乎乎的"(2011:211)描述女子肥胖的身材.
白亚仁同样用了一个比喻"asfatasatuboflard"(2007:233)来对应,其中"tuboflard"就是用来形容大胖子的,原意是"一桶猪油".
用西36山东外语教学2015年第6期方人更习惯的"猪油"替换了"猪蹄子",意思相近,效果相同,却更尊重英语的表达习惯.
在短篇《他们的儿子》中,石志康夫妇在听闻儿子坐出租回家时感慨"这可是我们从牙缝里挖出来的钱".
(2012:111)"从牙缝里挖出"也是惯用的中文表达,所对应的英文"squeezedoutofteeth"并不常见,因此译者用了归化的方法,译为"Wesweatedbloodforthismoney".
(2014:146)其中"sweatblood"是英文习惯用法,意思是"累死累活地干"(陆谷孙,2007:195)不仅符合西方读者的语言习惯,还和中文"血汗钱"的说法如出一辙,有异曲同工之妙.
"归化策略更多考虑了译入语读者的可接受程度,因而译文往往让读者产生一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降低了作品的阅读难度,容易为译入语读者所接受.
"(张全,2010:189)正是因为"翻译不仅是语言符号间的转换,更是文化符号间的转换",归化才有了存在的基础和价值.
基于中英文属于不同话语体系的事实,文化差异的沟通障碍不可避免,面对此类不属于同一话语体系的"跨话语翻译"(interdiscoursetranslation)(张全,2010:193),译者在翻译时需要"克服"与"调和"的就是文化间的互不相容,采用意译和归化才能更好地实现译作跨文化交流的目的.
在此过程中,译者的文化意识、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都会在归化中有所显示和体现,因此译者的文化自觉对翻译作品能否走向成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5.
0尊文重译,显大国文学之美虽然在译文中能找到多处个性化翻译的例证,但并不代表白亚仁会随意删改作品.
他曾在研讨会中提到,自己"不赞成翻译家擅自修改中国作家的作品".
(白亚仁,2010)上文所列举的一些删减和添加之处,也是他在接受各个编辑和读者意见的基础上,交由余华本人审定之后所做出的修改.
余华在接受采访时说:"《在细雨中呼喊》的原文是很优美的中文,我的朋友艾伦用很优美的英文翻译出来了,我希望英语读者在品尝艾伦优美的英文时,可以想象中文的美丽.
"余华还希望"英语读者可以感受到中国人的生活态度和生活历史,这和西方人的生活有所不同.
能够在这本中国小说里读到他们自己的感受,或者唤醒他们记忆深处的某些情感.
"(余华,2008:4)这说明了余华对译本能真实再现中国历史和生活实际的高度认可,而一部能唤起读者内心深处情感的译作,必然是成功且颇具艺术价值的.
白亚仁对中西文化也有独到且深刻的了解,他擅于灵活运用各种翻译方法,这是其多部译作均取得巨大成功的关键所在.
其中《黄昏里的男孩》在2014年影响力最大的中国当代文学译作排名中,名列第二(何明星,2014);《十个词汇里的中国》和《这一代》也都在《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西方各大媒体上载有书评和推荐,因此对其译介策略的研究也许能为中国文学外译指路探道.
可以说,白亚仁译介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意蕴兼修,重在传神,充分显示了译者对源语旨归的精当把握和其文化自觉及主体意识的有力彰显.
"译者的主体性意识,即译者的主体性人格和创造性才能,是保持译者的主体地位,发挥译者主体性的重要保证.
"(段峰,2008:57)"在翻译实践中,译者的主体性表现为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它必须是基于原文之上的译者的审美、艺术和语言能力的发挥.
"(同上:76-77)而主体性发挥又是以译者的文化观为基础,受着译语文化的影响.
因此译者应该清楚自己立于两种文化之间的独特身份,既富有文化的传播性,又富有文化的创造性,形成一种译者专属的文化自觉.
白亚仁为了保护艺术整体性而对文本做出的适当调整和对文化意象和惯用表达的巧妙替换,这些独具译者个人特色的"创造性叛逆"都使译者主体性得到充分发挥,也表现出极高的文化自觉.
罗新璋在《"似"与"等"》一文中也指出译者再创造的重要性:"文学语言,不仅具有语义信息传达功能,更具有审美价值创造功能……作家运思命笔,自应充分发挥主体的创造力量,译者在翻译时难道就不需要扬起创造的风帆"况且"大凡一部成功的译作,往往是翻译家翻译才能得到辉煌发挥的结果".
(罗新璋,1990:285)作家是生活和作品的中介,而译者当然就是原著和译作的中介.
因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能否激发出主体意识,做到文化自觉,46朱振武,罗丹文化自觉与源语旨归的恰当平衡在拘限和羁绊中掌握自由,在忠实和准确中杂糅创造,是译本成功的关键所在.
放眼中国当代文学的译介,若论及成功范例当首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作品的外译.
其英译者葛浩文被夏志清誉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首席翻译家.
葛浩文发表在《华盛顿邮报》上的文章中阐述了自己的翻译观:他认为翻译就是"拿汉语读,用英文写",并且喜欢这种既要创造又要忠实的琢磨劲儿.
(Goldblatt,2012)他"擅于使用意思相近的英语表达法来替换原作中的本土说法,以增强译作的可读性"(胡安江,2010:13),因此葛浩文归化译法也几乎见于每一部翻译作品.
同时由于莫言对译者的大力支持和充分信任,葛浩文在相对自由的翻译环境里放开手脚,对原文稍加调整"以适应译入语读者的阅读习惯和审美趣味,让莫言作品的译本顺利跨越了中西方文化心理与叙述模式差异的隐形门槛,成功地进入了西方的主流阅读语境".
(谢天振,2014:4)可见葛浩文的译者主体意识和文化自觉性也十分强烈,他的翻译观念和白亚仁如出一辙.
此外,英国知名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翻译家蓝诗玲也认同翻译"再创造"的本质,即"把原作的阅读体验在新的语言和文化环境中再创给译入语读者".
(转引自覃江华,2010:119).
在翻译过程中,她重视英汉语言差异和文体考量,照顾读者的阅读习惯和接受视域,以归化策略为主,"适当变通","简化原文"(同上:121),创造出行云流水般的佳译,成功地将鲁迅、张爱玲等中国作家送入西方文艺界门槛甚高的"企鹅经典"(PenguinClassics).
这些优秀的翻译家无不以文化差异和读者接受度为重点考量对象,有着极强的文化自觉和主体意识,让译文在准确流畅的前提下,向目标语的诗学期待(文化观)和读者的审美趣味靠拢.
这种对读者的特别关照属于接受美学⑥的范畴,是读者中心范式理论的体现.
和注重作者和文本的传统文艺理论不同的是,接受美学将"作品与读者的关系放在文学研究的首要地位来考察,充分承认读者对作品的意义和审美价值的创造性作用".
(孙淑芬,2007:157)目标语读者是文学翻译传播的目的地之一,也是其最初产生的动因之一,因此不考虑读者与译文间交流的文学翻译注定将与成功相背离.
而译者作为原作的首要读者,在文学翻译中的作用更不容小觑,译者的文化理解力和艺术审美力越高,作品和读者的第一次"视野融合"⑦就越成功,再加之译者较高的语言驾驭能力,译作就越有可能重现原作的艺术意境,实现其较高的文学价值.
若译者还能考虑文化差异对读者接受水平的影响,读者的"期待视野"⑧和译文二次"融合"的可能性就越大,读者就更容易获得满足,"由认同而产生共鸣,由共鸣而产生巨大的轰动效应"(刘凤梅,2005:26),从而实现译文的社会价值,那翻译也就获得了成功.
可以想见,在两次"融合"中担任双重身份的译者,其文化自觉的形成对译介能否成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顺应读者阅读期待而做出的调整和归化提高了译本的接受度,还原了更高层次的艺术真实.
译者此举基于自己的文化自觉,其目的是保持语言的自然性和规范性,避免译作因不符合读者的阅读习惯而被淘汰,但对中国文学的民族性和艺术性并没有多大影响.
因为保持作品民族性的主要方法在于"保持民族心理、生活画面的民族特点和一部分传统的民族文学手法和文学体裁"(张今、张宁,2005:156),并不在于保持语言的本来面目.
而且文学译出和译入不同,基于当今世界西方文学文化更为强势的事实,中国文学作品外译目前需要的不仅仅是一部部忠实原文的"合格译本",还需要一个个能够精准把握目标语读者的用语习惯、文字偏好和审美品味的翻译家.
译者内心强烈的文化交流使命感会令译者的文化自觉油然而生,因为译者背靠的本族文化是其信心和归属感所在.
白亚仁正是怀着对汉学的无限热忱和对其本国文化的深沉热爱,才会立志将更多优秀的中国文学作品和更丰富的中华文化译介过去.
也正是出于这种尊重原著也尊重读者的态度,白亚仁才能将文化自觉和源语意蕴平衡得恰到好处,进而创造出那些妙手偶得、出神入化、比肩原作的译文.
正是依靠这样的译者和译作,中华民族文学文化的大美和大智慧才能够彰显于天下.
56山东外语教学2015年第6期注释:①白亚仁(AllanHepburnBarr,1954-),英籍汉学家,牛津大学博士,现任美国加州波莫纳学院(PomonaCollege)亚洲语言文学系教授,出版译著有余华的《第七天》(TheSeventhDay),《黄昏里的男孩》(BoyintheTwilight),《十个词汇里的中国》(ChinainTenWords),《在细雨中呼喊》(CriesintheDrizzle),韩寒的散文集《青春》(TheGeneration)等.
②引自余华:《黄昏里的男孩》,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年,第18页.
本文关于短篇《空中爆炸》、《黄昏里的男孩》、《女人的胜利》、《他们的儿子》、《蹦蹦跳跳的游戏》、《炎热的夏天》以及《我为什么要结婚》等作品的引文均出自此作品此版本,随文标明页码,不再一一注出.
③引自YuHua:BoyintheTwilight:StoriesoftheHiddenChina,trans.
byAllanH.
Barr,NewYork:PantheonBooks,2014年第45页.
本文所有关于白亚仁翻译的BoyintheTwilight均出自此版本,随文标明页码,不再一一注出.
④引自余华:《在细雨中呼喊》,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年,第128页.
本文所有关于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均出自此版本,随文标明页码,不再一一注出.
⑤引自YuHua:CriesintheDrizzle,trans.
byAllanH.
Barr,NewYork:AnchorBooks,2007年第140页.
本文所有关于白亚仁翻译的CriesintheDrizzle均出自此版本,随文标明页码,不再一一注出.
⑥接受美学是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出现的一种文艺美学思潮,代表人物是姚斯(RobertJauss)和伊瑟尔(WolfgangIser).
接受美学理论认为,从根本意义上说,文学作品是注定为读者而创作的,读者是文学活动的能动主体,因为只有通过读者的阅读过程,作品才能够进入一种连续性变化的经验视野之中.
⑦接受美学继承并发展了阐释学和现象学的观点.
姚斯认为:读者是带着特定的"期待视野"进入文学作品的,读者通过和作品之间的对话,来实现"视野融合".
⑧期待视野指的是在文学接受活动中,读者原先各种经验、趣味、素养、理想等综合形成的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欣赏要求和欣赏水平,在具体阅读中,表现为一种潜在的审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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