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非你莫属文颐

历史学研究江苏社会科学2017/2··一、前言江苏省系由顺治十八年江南分省而来,东半部分称"江南右布政使司",西半部份称为"江南左布政使司",省治分别在苏州府和江宁府,康熙六年,改江南右布政使司为江苏布政使司,江南左布政使司为安徽布政使司,省治依然在苏州和江宁,因安徽布政使寄驻不便,乾隆二十五年,安徽布政使迁往安庆,江宁另设一江宁布政使,江宁、淮安、扬州、徐州、海门、通州六府由其管辖,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太仓则由驻苏州的江苏布政使管辖,于是就形成了清朝地方行政上非常特殊的一省两治的局面,这一格局一直延续至清末.
除布政使外,其他直省衙署也都有宁苏分设之惯例,如粮库即江宁苏州各一[2].
江苏一省之下实际存在宁属与苏属之别,清季外官改制,这一矛盾就凸显了出来.
江苏改官制的过程中,司道官是否依然如前宁苏分设,在江苏引起了巨大争议,江苏巡抚宝棻与两江总督张人骏主张宁苏各设巡警道,江苏士绅则以增加民众负担为由反对宁苏分设巡警、劝业两道[2].
江苏两道的宁属还是苏属:辛壬之际江苏省会之争纪浩鹏内容提要江苏省由于其特殊的历史形成过程,省治问题一直是江苏省地方官制设计当中的困扰因素.
帝制时代,特别是中央权威比较强的阶段,江苏省的省制、官制处于一个较稳定的状态.
清季以降,江苏省的统一问题开始凸显出来.
辛壬之际,宁苏省会之争渐趋激烈,同时又与南京临时政府的成立,革命派内部之争,立宪派的推动等因素交织在一起,南京与苏州的绅商和舆论都为争取省会地位进行了全面动员,中间也出现了宁苏轮驻等折中方案,最终由于临时政府北迁,在以张謇为首的江苏省议会的绅商的推动下,江苏省的省会最后确定在南京,苏州则因为治安等问题只保留了省会的部分功能.
关键词宁苏辛壬之际江苏省会之争纪浩鹏,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博士生100871[1]《复何子贞太史》,李翰章编:《曾国藩全集》(第4卷),〔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10页.
[2]关晓红:《从幕府到职官:清季外官制的转型与困扰》,〔上海〕三联书店2014年版,第213-214页.
239宁属还是苏属:辛壬之际江苏省会之争2017/2江苏社会科学··设立于是采取了折中办法,于南京设劝业道,苏州设巡警道,同时声明南京苏州各预备添一缺[1].
不仅巡警、劝业两道,后来设立提学使的问题也产生了同样的争议[2].
后直省审判厅的设立也使得宁苏合一之议问题再度得到关注[3].
此间反对宁苏分立,主张宁苏合一最力者,莫过于张謇,1908年,江苏谘议局章程发布以后,江苏著名实业家孟昭常联合杨廷栋致电张謇,力陈即将举行的江苏谘议局议员选举中名额宁苏各自分配的弊端,张謇后复函,并称自己持宁苏合一之意久矣[4].
而根据谘议局章程,各省谘议局设于督抚所驻之地,因此,最终江苏省谘议局设在了江宁[5].
时人认为这是江苏宁属苏属合二为一的新时代[6].
辛壬之际,江苏的革命自苏州始,南京则经历了战祸之后,完成了政权更迭.
而长久以来的宁苏分立使得辛亥革命之后,苏州南京都想在江苏省的统一和辛壬之际政权重塑的过程中,争取成为江苏省的核心城市.
宁苏之争在辛亥革命期间成为江苏地方政治当中的焦点问题,南京临时政府肇建于南京后,曾短暂的平息过宁苏之争,临时政府北迁后,宁苏之争又渐趋热烈.
二、宁苏合一之议再起辛亥革命时期,宁苏合一之议已经成为苏省各界潮流之一.
武昌起义后江苏巡抚程德全在苏州"挑瓦革命",完成了政权鼎革.
11月21日,江苏省临时省议会开会,张謇在会中称赞程德全:"江苏人民……不至于肝脑涂地……皆出自程都督主持之力……以苏州与南京相比,而后知程都督之造福于吾江苏者不浅.
"并且鼓吹"吾江苏人民不应再有宁、苏之见"[7].
此前11月17日,江浙联军合攻南京之际,张謇就与沈恩孚等商议"宜预备公推程都督移驻南京,趁此并宁苏为一",并且自告奋勇,称其"亦必前往,以议会襄助"[8].
南京于1911年12月2日由镇江都督林述庆率江浙联军攻下,林述庆旋即被推为都督,在两江总督衙门内部署政务,是日傍晚,徐绍桢也进入南京[9].
林述庆任江宁都督后,调留守镇江人员来宁办理相关善后事务,同时也有培植嫡系,坐镇江宁之意[10].
徐绍桢原是驻南京清军第9镇的统制,"知兵有威望,江南诸将,多其门生故吏"[11].
林述庆原是徐绍桢的部属,在林被推为江宁都督后,徐绍桢与林述庆的矛盾激化,林述庆也遭到了各方的反对,林后于12月3日发出通电,表示接受上海方面的意见,拥护程德全赴宁出任江苏都督,自己也表示愿意放弃镇军都督的头衔[12].
程德全除得到宋教仁、陈其美等在沪革命党的支持外,还获得了张謇的支持,12月4日,张謇以江苏省议会全体议员的名义再次发出通电,称"江苏本为一省,宁苏分治,原属满廷弊政,今既改为共和,一省之中应[1]《江苏巡劝两道无庸分设之建议南京》,《申报》,1910年11月6日,第10版.
[2]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编:《徐兆玮日记》(第2册),〔合肥〕黄山书社2013年版,第651页.
[3]《决议》,《申报》,1909年9月26日,第3版.
[4]《复孟照常杨廷栋函》,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编:《张謇全集》(第2册),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237页.
[5]《北洋法政学报》,1909年第93期,第1-8页.
[6]沈同芳:《江苏省分合问题与升道为省共同之关系》,张文范:《中国省制》,〔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5年版,第145页.
[7]《时报》,1912年11月22日.
[8]《张謇致赵凤昌密函》,《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063页.
[9]《铃木驻南京领事致内田外务大臣电》,1911年12月3日,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编:《日本外交文书选译-关于辛亥革命》,〔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39页.
[10]《镇军都督府告捷电》,扬州师范学院历史系编:《辛亥革命江苏地区史料》,〔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558页.
[11]钱基博:《辛亥南京光复实录》,中国史学会编:《辛亥革命》(第7册),第51页.
[12]吴讱:《徐绍桢和林述庆的矛盾以及陶骏保被杀害》,《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3期,第46-47页.
240历史学研究江苏社会科学2017/2··只设一行政总机关,俾民政有所统一,而宁苏相较,自以驻宁为宜",并称赞程德全"平昔行政,注重民事",邀其"移驻宁垣……以慰全省民望"[1].
张謇作为立宪派的代表人物,积极推动宁苏合一,并且主张以南京作为江苏唯一的省会,是藉辛壬国家政权易鼎之际终结江苏一省宁属、苏属二分的尴尬情态,从而实现江苏省的统一.
宁苏合一之议在当时的形势下形成高潮.
程德全的最终赴宁,也使得南京的徐、林之争告一段落,同时江苏省的省会也自然移到了南京.
程德全于12月6日,在江苏省省议会议员的力荐之下,决定移驻江宁,上海诸巨公也以其"平昔行政,注重民事",故而请求程德全遵循人民公意而驻宁.
张謇也在此间假电贺南京光复之机,致电江苏地方各实力派,借由"目下因敌兵有南下江北之信,且浦口贼敌未灭,林都督又已公推为出征临淮总司令",以众意之名请求程德全"移驻江宁,为江苏都督,一以资镇守,一以便外交"[2].
程德全同意之后,随即在赴宁之前发布简示两通,包含劝诫张勋溃兵迅速投降,南京商户照常营业,不要轻信谣言等[3].
程德全莅宁之后,通电全国,颁布都督府官制,任命了政务厅长,内务司长,财政司长等重要职缺[4],着手恢复南京的政治、经济秩序,未几,南京城内的秩序得到了恢复[5].
根据此前在苏州成立的江苏临时省议会通过的《江苏临时议会章程》规定"江苏临时议会,为本省临时立法机关,设于江苏都督所驻之地"[6].
程德全移驻江宁之后,省议会也自然随从赴宁,这样江苏省的省会自然也就从苏州转移到了南京.
就在程德全移节南京后不久,苏州士绅即致电程德全,以"苏城人心初定,款绌兵单,程都督威信素孚,前者视师移节,宵小乘机窃发,时有所闻,若遽引疾受代,东南半壁,冰泮瓦解,大局之危"为由,希望程德全"俯践前诺,力疾还吴,以系人心,以支危局"[7].
江北都督的出现以及南京临时政府即将在南京设立使得程德全无意在南京继续出任有名无实的江苏都督,程德全旋即以"足疾剧增,且患舌强"为由于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前夕辞去江苏都督职[8].
庄蕴宽继程于南京出任江苏都督职[9].
时人对于庄蕴宽的评价是"蕴宽知兵,兼以胆识过人,不畏强御,故疑难丛脞,一一集之其身,亦能等闲了之"[10].
但是苏州绅商民众对于曾经抚吴多年的程德全仍然寄予厚望,苏州在程德全移节江宁后,"匪徒蠢动风鹤频惊,抗租风潮四乡不靖",绅商政学各界在12月10日下午议决派出代表赴沪请求程德全回苏坐镇,以靖人心[11].
1912年1月1日,南京成为中华民国开国首都,而同时也是江苏省的省垣所在,而相较之下,旧省垣苏州则"仍属遥制,无人专人庶务,以是城垣亦不静",苏州士绅遂以"南京此时既为临时政府所驻之地,地方自不虞无人善后"为由,建议庄蕴宽"移节苏州,以资整理"[12].
1月9日,在苏州绅商民众的迭次[1]《公请苏军都督移驻江宁》,1911年12月4日,扬州师范学院历史系编:《辛亥革命江苏地区史料》,第560页.
[2]《电贺南京光复》,1911年12月2日,《张謇全集》第2册,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297页.
[3]《江苏程都督由沪赴宁》,扬州师范学院历史系编:《辛亥革命江苏地区史料》,第561-562页.
[4]《江苏都督府组织初定》,扬州师范学院历史系编:《辛亥革命江苏地区史料》,第563页.
[5]《南京秩序渐复》,扬州师范学院历史系编:《辛亥革命江苏地区史料》,第563页.
[6]《辛亥江苏光复》,江苏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江苏文史资料》(第40辑),1994年,第261页.
[7]《江苏水、陆军致〈民立报〉转孙中山、黄兴电》,1911年12月31日,赵立彬编:《各方致孙中山函电汇编》(第1卷),〔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74页.
[8]周育民:《辛亥革命时期的"江苏统一"——兼论辛亥革命时期的苏沪行政关系》,《近代中国》(第12辑),第20页.
[9]《江苏举庄蕴宽代理都督》,《东方杂志》,1912年,第8卷,第10期,第8页.
[10]卞孝萱、唐文权编:《辛亥人物碑传集》,〔北京〕团结出版社1991年版,第459页.
[11]《苏省各界会议要政》,〔天津〕《大公报》1912年1月22日,第5版.
[12]郭孝成:《江苏光复纪事》,中国史学会主编:《辛亥革命》(第7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页.
241宁属还是苏属:辛壬之际江苏省会之争2017/2江苏社会科学··请求之下,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同意江苏都督移驻苏州[1].
时任江苏都督庄蕴宽遂于十日在苏州就任江苏都督职,南京事务则暂由内务司司长马相伯代为经理.
短暂的宁苏合一,又因为民初南京临时政府及江苏省的特殊省情而一时告罢.
江苏都督移驻苏州后,南京治安情况出现恶化,南军市民遂与此前苏州绅民一样请求都督常驻南京,孙中山在获悉南京市民的请求后,发布公告,俾使南京市民咸使闻知:兵民相疑,实光复后最大恨事.
吾民经济恐慌,苦痛已极;况复流兵抢劫,时有所闻,战后人民,何以堪此本总统就任后,首谋统一军队,近连日与陆军当局审议办法,不日当可军纪一新,顾诸君转达市民,少忍以待.
至都督常驻一节,来函所陈甚善,此间亦拟如此办理,不日当可发表.
以后关于市政诸问题,如有所见,请随时径达内务部,民意所归,无不尽力也[2].
在南京与苏州就省会归属问题产生巨大争议之时,时有舆论就江苏省治问题提出了新的看法,提出超脱宁苏之争的泥淖,另寻一地镇江作为新的省会[3].
宁属与苏属之争是前清政制设计的产物,在辛壬之际江苏省复杂的政治环境中,实则不管从理念上还是实践上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环节,即江北问题.
辛亥革命过程中,蒋雁行等人在江北成立江北都督府,江北都督府的成立虽然有大环境变革的影响,同时也是江北江南畛域之分的一个必然结果.
江北人士心理,多数不愿意附和江南,原因既有地理因素,也有语言因素,清季谘议局开会,苏人于会场中操吴语,江北人士无法辨析,后蒋雁行感叹道"江北议案,十九不得通过,可知衷曲之所在,夫江北既不能终合,则今日都督之驻宁驻苏,更有牵连关系"[4].
袁世凯最终下令,撤销江北都督府,江北的军政民政悉归江苏都督管辖[5].
因此,辛壬之际的都督移宁之议有着实现江苏统一的现实考量.
南京临时政府议定北迁后,临时参议院忽而议决南京府制,意图脱离江苏,直隶中央,江苏临时省议会遂致电新旧两任大总统,请求撤销南京府制,维护江苏省主权,实际也为日后之宁苏再度合一奠定基础[6].
彼后恢复南京的省会地位之议再次兴起,以张謇为代表的江苏士绅呼吁庄蕴宽再赴南京[7].
而南京临时政府没有照准苏督移宁的请求,并且在第一时间称临时政府地点迁到北京是谣传[8].
至四月中旬,临时政府北迁已成定案,江苏省省议会遂相机提请江苏都督仍驻南京,并且通过正式决议向社会公布:江苏都督者统合江徐淮扬苏松常镇通海太,旧时八府三州六十余州县,全省同一管辖之都督也.
自民国创始江皖分立,南京光复,自苏移宁便利控制,嗣因新政府设立南京,仿顺天保定之例,江苏都督遂返苏州.
今民国政府既已移居北直,江苏都督自宜驻扎南都.
夫省会为一省根本之地,都督为全省众人之母,在江苏人士俱明大义,畅晓时机,当亦知尽人爱戴都督,与苏人同他处之依赖都督,与苏州同此时千钧一发,畸重畸轻立见,悬绝在都督统筹一致,[1]《中国大事记》,沈云龙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664-670)近代中国国内外大事记》,〔台北〕文海出版社1979年版,第2254页.
[2]《为整顿军纪覆南京市民函》,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中山大学历史系孙中山研究室合编:《孙中山全集》(第1卷),〔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2011年版,第39-40页.
[3]《江苏省治问题》,《申报》,1912年2月1日,第2版.
[4]沈同芳:《江苏省分合问题与升道为省共同之关系》,转引自张文范:《中国省制》,〔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5年版,第147页.
[5]《袁世凯令免江北都督蒋雁行职和江北人民拟请暂留电稿》,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2辑),〔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49页.
[6]《江苏临时省议会致袁世凯、孙中山电》,1912年3月21日,赵立彬编:《各方致孙中山函电汇编》(第2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164页.
[7]《致张一麐电》,1912年3月30日,国家清史委员会编纂:《张謇全集》(第2册),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330页.
[8]《大总统批江宁自治公所请饬代理庄都督移驻宁垣并留徐卫戍总督暂缓北上》,《临时政府公报》,1912年第37期,第6页.
242历史学研究江苏社会科学2017/2··并包兼综,当亦断无留恋吴中之意,而有漠视秦越之思,宜请江苏都督庄都督克日移节南京[1].
江苏都督于此时再度移节南京,但消息一出,苏州地方舆论大哗,苏州彼时刚刚经历阊门兵变,苏商损失巨大,因此苏州绅商极力反对都督移宁[2].
兵变中被害之商民遂即集议,决定派出代表,前往挽留江苏都督庄蕴宽[3].
然而,庄蕴宽的突然辞职却使得事情再生波折,程德全再度被任命为江苏省都督,不久即回苏州主持省政[4].
4月22日,程德全回苏.
返抵苏州后,程德全即着手恢复苏州城的秩序,整饬军队,得到了民众的欢迎.
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为了维持南方秩序,整顿南方军队,任命黄兴为南京留守,黄兴起初坚辞不就,袁世凯旋改任徐绍桢,在遭到众意反对后,于3月31日正式任命黄兴为南京留守.
南京留守府是一个临时的政制设计,"俟南方军队整理就绪,即行裁撤"[5].
黄兴宣布辞职后,立即致电在沪的程德全,希望程德全早日莅宁,俾使江苏省政早日得以正常运转[6].
过渡时期,黄兴任命马良担任留守府政务处长,处理程德全来宁之前的南京地方政务,但是此举遭到了南京各界代表的反对,南京各界代表预备公推自己的代表来处理南京地方事务[7].
旋而适南京下关地区遭遇苏州被遣散军队之骚扰,黄兴再度致电程德全,申明事态之严重,并且希望程德全不要"顾苏祸宁"[8].
在黄兴的辞职未得到袁世凯的正式批准前,程德全并没有做出表态,5月底,袁世凯正式批准了黄兴的辞呈,袁世凯在公函中除称赞黄兴整理军队有功绩外,还指示在南京所有留守机关,应等待程德全到宁后,准予撤销[9].
5月,都督程德全由苏州莅南京,留守府废除,黄兴将相关政务移交给程德全后,离宁赴沪.
随之6月宁苏两地的都督府机关合并,在宁重行组织.
府内机构设有民政、财政、外交、提法、军政五司.
短暂的宁苏分立后,因为南京留守府的撤销,宁苏再度实现合一,而此时苏州士绅则酝酿进行新一轮的请愿活动.
背后激励着苏州士绅不断进行请愿活动的动力是苏州省垣地位的维持对于苏州绅商的利益的保护在民初动荡的环境中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三、苏州绅商争取都督驻苏苏州在辛亥光复后,治安问题成了苏州的一个大问题.
时有舆论评论当时"苏属各乡镇自光复以后,匪盗充斥,抢劫频仍,咸有民不聊生之慨"[10].
而作为维持地方治安主要力量的警察在当时则没有很好地履行职能,彼时苏州警察大多出自勇营,带有勇营兵士的旧式习气,很难在辛壬鼎革之际承担起维持治安,维护秩序的重责[11].
更有甚者,有劫匪伪装成警察去居民家抢劫[12].
除盗匪问题外,军警冲突也是当时的一个常见现象,时柳诒徵因镇江米禁事赴苏州谒苏督庄蕴宽,即亲身经历了军警冲[1]《提议请江苏都督仍驻南京案》,《顺天时报》,1912年4月17日,第4页.
[2]《宁苏争驻都督之异议》,《申报》,1912年4月18日,第6版.
[3]《被害商民挽留庄都督》,《顺天时报》,1912年4月21日,第4页.
[4]《江苏庄都督辞职电》,《浙江军政府公报》,1912年,第77期,第1-2页.
[5]《南京留守条例》,1912年4月13日,朱宗震等编:《民初政争与二次革命》(上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7页.
[6]《致程德全电》,1912年4月18日,湖南省社会科学院编:《黄兴集》,〔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164页.
[7]《南京最近大事记》,《民立报》,1912年4月25日,第549号,第6页.
[8]《致程德全电》,1912年4月,湖南省社会科学院编:《黄兴集》,第173页.
[9]《准取消南京留守机关令》,1912年5月31日,骆宝善,刘路生编:《袁世凯全集》(第20卷),〔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72页.
[10]《苏垣近事记》,《时报》,1912年2月13日,第4版.
[11]《苏抚奏苏州省城巡警办法片》,《政治官报》1908年第433期.
[12]《苏垣警务退步》,《时报》,1912年3月6日,第4版.
243宁属还是苏属:辛壬之际江苏省会之争2017/2江苏社会科学··突.
柳诒徵形容当时是"有火光倏起倏灭,相顾噤不敢声"[1].
1912年初发生在苏州最大的治安事件就是阊门兵变,阊门兵变发生于1912年3月27日.
时人对于阊门兵变的记载是"金昌(阊)兵变事起,市廛栉比几尽付劫灰,燕梁莺屋,大受创损"[2].
叶昌炽分析兵变的原因是"招市井无籍以为兵,不驱之前敌,给以利器而无饷,不戢自焚,安得不燎原哉"[3].
兵变发生后,苏商总会曾在第一时间致电当时的大总统孙中山和国务总理唐绍仪,从电函中可见当时的兵变影响的严重性,电函称"昨阊门外兵哄肇变,彻夜焚掠,商民惨遭荼毒,人心慌乱,岌岌可危"[4].
而当时"苏军会师金陵,城防空虚,宵小乘间思逞,风声鹤唳,一夕数惊"[5].
阊门是当时苏州最为繁华的地区,阊门兵变给苏州以沉重打击,并且重创了苏城人心,也是随后苏州绅商积极争取都督和民政长驻苏的重要诱因.
兵变发生第二天,苏商总会即致电彼时苏督庄蕴宽,请求即日莅苏[6].
在兵变发生不久,苏商总会即召开会议,讨论都督永驻苏州案.
后在5月份,复任江苏都督的程德全以"苏州兵变方定,都督未可轻移"为由,不顾省议会的都督驻南京的决议,继续驻节苏州[7].
苏州绅商在辛壬之际为苏州地位进行的请愿活动包括呈请都督府永驻苏垣,力争都督宁苏分驻以及企盼民政长驻苏三个阶段.
早在辛亥革命爆发之初,程德全赴江宁就任江苏都督,苏州地方士绅即发起了都督府永驻苏垣的请愿活动.
苏州钱业公会于1911年12月29日为请求程德全驻苏事呈文苏商总会,呈文中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突出了苏州地位的重要性以及苏督驻苏的重要性:盖苏州虽处腹地,以战争历史考之,洵非紧要地点;以财赋历史证之,实为东南驻省之冠.
且里巷谚语苏、杭并称,何杭州有都督而苏州无都督岂苏人有供其财赋之天职,而无都督保护之利权倘都督果设于苏州,则襟江带湖,纡沪渎,于金陵为腹心,于两浙为唇齿,呼吸相通,舟车辐辏.
从官既盛,人烟顿密,实产商业必有蒸蒸日上之势.
钱业公会并因此请求大都督"重临旧地,以慰舆情,而资保障"[8].
同年4月份,在南京留守府行将撤销,苏督庄蕴宽辞职,程德全继任之际,苏督移宁之说再度纷起,遂有苏州总商会商董尤先甲等二十一人联名致电袁世凯、唐绍仪、黄兴,以"苏属一隅,襟江带湖,华实之毛,防御之阻,实为东南命脉所关"为由,并且申明了苏州自"军兴以来,市面凋敝,亟宜安靖人心,冀得徐甦元气"的现状,请求苏督永驻苏垣,以维人心,安定商业[9].
庄蕴宽的突然辞职引起了苏城商民的恐慌,害怕苏州的省会地位受到波及,从而危害苏州的既有秩序.
程德全在庄蕴宽辞职后被重新任命为江苏都督,苏州绅商遂立即发[1]《壬子苏门纪事》,柳诒徵著:《柳诒徵自述》,〔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54页.
[2]叶楚伧:《金昌三月记》,王稼句编纂:《苏州文献丛钞初编·下》,〔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05年版,第808页.
[3]《叶昌炽日记二则》,《辛亥革命史丛刊》编辑组编:《辛亥革命史丛刊》(第6辑),〔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11页.
[4]《苏商总会致孙大总统唐总理等急电稿》,1912年3月28日,马敏、肖芃、祖苏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595页.
[5]《朱君作舟略传》,1934年9月,章开沅等编:《苏州商团档案汇编》(上册),〔成都〕巴蜀书社2008年版,第201页.
[6]《苏商总会致庄都督急电》,1912年3月28日,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65页.
[7]《江苏都督程德全指令》,1912年5月4日,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72页.
[8]《钱业公会为请求程德全驻苏呈苏商总会文》,1911年12月29日,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45-1146页.
[9]《民国元年四月二十七号呈袁大总统唐总理黄留守程都督》,扬州师范学院历史学系编:《辛亥革命江苏地区史料》,第113页.
244历史学研究江苏社会科学2017/2··起迎程莅苏活动,并派出代表赴上海迎接程德全到苏州复行视事[1].
彼时苏州还出现了赞成程德全驻苏的全民联署活动[2].
1912年5月份,江苏都督宁苏沪轮流驻节议定,于南京设立都督行辕,而都督则于南京、苏州、上海三地轮驻,以三个星期为一周期.
轮流驻节实际是宁苏双方争持不下的一个折中办法,此前遵大总统令,苏督移宁应俟南京留守府撤销之后,但是南京绅民一再力争欲苏督驻宁视事,而苏州绅商又迭次申请苏督长驻苏垣以维苏城秩序[3].
但此后由于沪军都督府的取消,江苏都督宁沪苏分驻的方案没有正式施行[4].
在争取苏督永驻苏州的努力没有得到正式回复后,苏州绅商的请愿方向转向力争都督宁苏分驻.
1912年11月,应德闳致电苏商总会,告知已商定都督宁苏分驻事宜.
为降低说明的直接冲击,应德闳在函电中详细解释了都督、民政长、省会设置等诸多议题,旨在安抚苏城绅商.
应德闳在函电中就省制、省会问题解释到"省制、官制动关全局,目前既未确定,恐非本省官吏、人民所能协商取决.
惟思军民分治,乃职务关系,非省会关系,都督、民政长,其性质亦与前清总督、巡抚不同".
同时,对于苏州绅商近来所争取的省长驻苏问题,应德闳也从民政长的实际只能和新的官制设计方面予以了说明,根据当时国务院提议,"地方官制道、县两级之上,省为虚位.
如议院通过,省之名义尚有变更,民政长之存废亦只数月间事".
因此,民政长驻苏或者驻宁并没有实际意义,只是"就一时之利便,指定一地点设一办事处".
而同时,基于苏州地方现状、因习惯上、心理上有种种关系,应德闳重申了江苏都督宁苏分驻,苏州财政自收自支等相关苏州绅商关注的事宜[5].
苏督宁苏分驻后,由于袁世凯政府开始推行军民分治,江苏省除都督外,另设一民政长总理全省民政,因此苏州绅商的请愿内容开始转向争取民政长驻苏.
军民分治首先由黎元洪提出,其提出的背景是"自各省光复,军人柄政,习以为常,当时义帜初张,戎衣未定,敌兵逼处,伏莽潜滋,非假军威断难震慑.
自时厥后,流弊丛生……凡此十害,皆由于军民不分,范围太广,流弊所趋,虽贤者亦有不免"[6].
此论一出,与袁世凯亟需收回地方军权,巩固中央集权的心思相契合,立即遂得到了当政的袁世凯政府的推崇[7].
袁世凯称赞黎元洪的提议"意美法良,本身作则.
民国远大之图,实基于此"[8].
地方上则出现了反对声音,譬如时任江苏都督程德全则反对立刻实行军民分治,主张区分缓急而行,就各省省情而论,不应该全国划一执行[9].
8、9月份,江苏省内开始出现军民分治的议论,并且传出新的民政府将会驻署南京,而苏州民众则非常希望新的民政府设立在苏州[10].
在江苏省议会议长张謇等人的努力下,江苏省的军民分治最[1]《苏商总会为请赴沪晋谒程德全致苏稼秋、邹椿如函》,1912年4月15日,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48页.
[2]《赞成程德全驻苏者列名知单》,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49页.
[3]《苏都督议定宁苏沪轮驻情形》,《大公报》,1912年5月12日,第9版.
[4]《唐绍仪暂不来沪》,《申报》,1912年7月12日,第7版.
[5]《应德闳为告知已商定都督宁苏分驻致苏商总会函》,1912年11月,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61页.
[6]《上大总统并致京外各机关》,上海经世文编社辑:《民国经世文编》(内政2),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版,第113页.
[7]《唐绍仪在参议院宣布政见辞》,1912年5月13日,朱宗震编:《民初政争与二次革命》(上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19页.
[8]《覆副总统黎元洪电》,1912年7月6日,骆宝善,刘路生编:《袁世凯全集》(第20卷),〔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64页.
[9]《上政府论军民分治》,上海经世文编社辑:《民国经世文编》(内政2),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版,第6页.
[10]陈可畏:《民初江苏首任民政长应德闳》,〔上海〕《历史教学问题》2007年第5期.
245宁属还是苏属:辛壬之际江苏省会之争2017/2江苏社会科学··终得到了落实[1].
11月19日,原江苏省都督府机要员应德闳被任命为江苏省首任民政长[2].
苏州绅商的请愿内容遂从争取苏督宁苏分驻转向了请求江苏民政长驻苏.
而彼时民政长的应驻地点按规定应由参议院和国务院议决,民政长的设立为江苏都督的宁苏轮驻提供了契机,程德全答应在一月之内民政事宜交代清楚后,即实行都督宁苏分驻[3].
11月26日,苏州总商会商董尤先甲在应德闳就职前致电应德闳,函电中虽然未提及民政长驻苏等相关事宜,但从对应德闳的称赞与其所表达的欢迎莅苏之热忱可以看出苏州绅商对于应德闳的期待[4].
应德闳在不久后给尤先甲的回电中也心领神会了尤先甲等苏州绅商的意思,称要赴宁后"与程都督面商取决"[5].
随即苏州市县议会也通电力争民政长驻苏,程德全则以省制尚未完备,政务各机关大多已驻宁为由,提出民政长驻苏一事尚须斟酌[6].
但为安抚苏州绅商民众,程德全重申了都督分驻宁苏的原议,并且援引袁世凯的"宁苏交通捷速,应如何分设行署,抑另设军事机关,即由该督相机办理"的命令,给苏州绅商民众留下民众长驻苏尚可期待的印象[7].
苏州绅商在致电的同时,还派出代表赴宁拜谒应德闳,商谈民政长驻苏相关事宜[8].
12月2日,苏商总会还就争取应德闳早日驻苏事致电总统、国务院,申明苏州绅商切盼民政长驻苏,俾资整理,以维持治安[9].
12月8日,争论最终有了结果,江苏民政长公署确定设在南京,不仅如此,苏州都督府原设各司除军政司外,均移驻江宁[10].
苏州的半省会地位也最终被削弱了.
宁苏之争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不是一个单纯的地方问题,除了具有前清遗留下来的历史因素以外,辛亥革命后,中央与地方的博弈也是影响江苏省会最终确立的一个重要因素,袁世凯政府推动的军民分治方案使得苏州绅商在一定时期内看到了苏州恢复省会地位的希望,因此请愿内容从争取都督驻苏到争取民政长驻苏.
宁苏之争的过程反映了辛亥革命后江苏地方的复杂政治安全形势,基于维护地方安全的考量,苏州绅商和南京绅商都想把各自城市设置为新的省会,从而确保秩序无虞.
苏州绅商在清季新政劝办商会的浪潮中,苏州地方士绅完成了从绅到绅商一体的转变,最终形成了以苏州商会,苏州商团,苏州市民公社为主的在野市政网络,面对鼎革之际的苏州地方的复杂形势,苏州绅商竭尽全力维持苏州的省垣地位以保护自身利益即是在情理之中.
苏州绅商与舆论在这一过程中的全面动员,与辛壬之际江苏大的政治格局演变交织在一起,使得彼时江苏的省治问题变得复杂多元.
宁苏之争的最终结果是以省会确定南京,苏州只保留省会功能的极小一部分,在这一结果确定的同时,围绕江苏省治问题的讨论,也提出了各种方案,比如有主张以京口为新的省会,以超脱宁苏之争的范畴,这在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以后也得到了实践,同时也影响了后来的江苏省的地方政治格局.
〔责任编辑:肖波〕[1]《应德闳简任江苏民政长之原因》,《申报》,1912年11月25日,第3版.
[2]《任命应德闳职务令》,骆宝善,刘路生编:《袁世凯全集》(第21卷),〔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95页.
[3]《江苏民政长咸争驻苏电》,《通问报:耶稣教家庭新闻》,1912年,第531期,第10页.
[4][5]《尤先甲等致电欢迎应季中来苏》,1912年11月26日,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62页,第1162页.
[6]《省长驻苏尚须商酌》,《申报》,1912年12月4日,第6版.
[7][8][9]《程德全为民政长驻苏事致苏州市议长、总董等电》,1912年12月1日,马敏、祖苏、肖芃等编:《苏州商会档案丛编》(第2辑下册),第1163页,第1163页,第1164页.
[10]《苏民政长议决驻宁》,《申报》,1912年12月8日,第6版.
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