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赞语的语用研究

高志怀1,李娟2(1.
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北省石家庄市050016;2.
石家庄市职业技术学院英语教学部,河北省石家庄市050081)摘要:称赞语作为一种表达积极礼貌信念的言语行为,吸引了许多研究者的关注.
英汉两种语言文化中称赞语的运用、应答模式、语用原则等诸方面的异同,反映了不同文化的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的差异对称赞语实现方式的影响.
关键词:称赞语;礼貌;文化差异中图分类号:F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587(2004)01010904一、引言称赞是美好感情的传递.
称赞语是人们对人或物表示赞美、欣赏、钦佩等感情的话语.
称赞语是一种普遍的语言现象,是人际交往中一种常见的语言行为,它不仅可以缩短交际者之间的距离,而且可以联络感情,维系社会正常的人际关系.
称赞语的话语结构是一种配对性结构(adjacen-cypair),在这一结构中,称赞与回应(compliment-response)必须共现,即被称赞人必须对称赞做出回应:接受或是拒绝.
就汉语和英语而言,由于中国和英美西方国家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传统和风俗习惯,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语言习惯、价值观念、行为准则、个人信仰乃至对人生价值的追求都有很大的差别.
打招呼、致谢、称赞和回应、接受礼物、道别等日常生活行为,在两种语言的交际活动中存在着明显的文化差异.
在这种不同文化因素的影响下,在如何对待别人称赞方面,体现出中国人和英美人具有不同的心态及其称赞语应答模式的差异.
因此,在跨语言文化交际中,我们不仅有必要知道如何恰如其分地称赞对方,更有必要知道如何对他人的称赞做出正确得体的语言回应,避免造成语用失误.
本文对英汉语中称赞语的运用、应答方式以及影响应答的若干语用原则加以分析,探讨英语教学中如何能使学生顺利、自如地达到用称赞语进行交际的目的.
二、称赞语运用比较美国语言学家Pomerantz指出,称赞语是一种支撑性行为(supportiveaction),也是一种评价性行为(assessmentaction),也就是说,称赞语不仅有称赞的性质,也有评价的性质.
人们在运用称赞语时,总会有一个特定的社会环境.
称赞人与被称赞人的社会地位、相互关系、称赞的对象、称赞的话题是千变万化的.
根据社会语言学的理论,受社会因素和个人因素的影响,人们运用称赞语的模式不可能是完全一致的.
称赞语运用包含着不同的价值观念,话题包罗万象,起到社会润滑油的作用.
人们在运用称赞语时,不仅要考虑被称赞人的社会地位、与自己的关系,还要考虑称赞的话题和程度,目的在于巩固和加强交际者之间的团结.
所以,在称赞语的运用过程中应注意如下几点:(一)体会中文、英文相似表达的语用差别由于中西文化的差异,人们对同一事物的看法不尽相同,表达也不一致,中国人的语言较含蓄委婉,英美人的表达则较热情直率.
在使用称赞语时可考虑英语特点及其习惯用语,及时、准确、收稿日期:20030609作者简介:1高志怀(1959),男,教授,主要从事英语语言学研究;2李娟(1974),女,讲师,主要从事英语语言学研究.
2004年1月第27卷第1期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HebeiNormal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Edition)Jan.
2004Vol.
27No.
1恰当地表达出对对方的善意和友谊,以增进双方的交流.
(二)根据谈话双方社会地位的差异,使用不同礼貌程度的语言对社会地位较高的人礼貌程度较高,以示尊敬;对社会地位相等或较低的人礼貌程度较低,以示亲近;与关系陌生者交谈,礼貌程度高,以利于建立新的人际关系;对关系密切的亲戚、朋友礼貌程度较低,以示随和亲切,有利于进一步加强双方的关系.
(三)注意英语中非自由话题和不同的文化价值观念导致的不同称赞语在西方的文化背景下,宗教信仰、收入、年龄、容貌和外表的改变等是需要避讳的话题,如对此类话题进行称赞会使谈话陷入尴尬境地,影响双方的进一步交流.
例如,西方社会青年男女之间经常说你很性感,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恭维语,听者一定会说Thanks,而不会怀疑说话者心怀不轨.
西方人经常当众夸奖自己的孩子、丈夫或妻子,而在朋友面前夸耀自己孩子漂亮的中国父亲则会成为讥笑的对象.
在中国文化中,胖与福的概念经常相倚并存,人们常用发福这个词语来恭维对方长胖,而发胖常常被西方人看成是体质下降的一种迹象.
下面以英汉称赞语话题为例来进一步比较.
从理论上讲,人们在交际时可以就双方赞赏的任何品性称赞对方,称赞语的话题似乎应该是无限丰富的.
然而在实际交往中,绝大多数称赞语却仅仅针对有限的几个很宽泛的话题,如外表、能力、成绩、所有物和性格特点等展开.
在汉语语言中,一种出现频率较高的称赞话题涉及被称赞人的品质或性格,占所有话题的27%.
例如:(1)老李,你真爽快!
(2)你脾气真好,对孩子这么有耐心.
而英语却没有此类话题.
我们可以认为中国文化比西方文化更重视一个人的道德修养.
家庭成员也可能成为称赞话题.
值得注意的是,西方人倾向家庭成员之间互相称赞.
例如:(3)[母亲对女儿]Youlooklovely,darling.
(4)[年轻女子对婆婆]Illshowyou,Helen.
Thatsalovelysuit.
而中国人则倾向称赞对方的家庭成员,尤其是对方的孩子.
例如:(5)啊,你家姑娘真漂亮!
(6)你儿子长这么高了之所以存在这种差异,是因为中西两种文化关于自我和家庭概念的认识不同.
多数西方人自我观念意识强,这种独立性使他们往往对自己家庭成员不吝赞美.
而多数中国人家庭观念浓厚,认为个人与家庭是一体的,所以家庭成员之间不会相互称赞,以免有自我表扬之嫌.
相反,称赞对方的家人事实上也就是在称赞听话者本人.
三、称赞语应答模式如前所述,称赞语的话语结构是一种称赞与回应共现的配对性结构,所以单一研究称赞语这一言语行为是不够的,还必须对其应答行为进行探讨.
汉民族的传统文化是经过几千年的积淀逐渐形成的,虽然百年来各种文化思潮的输入使这种传统文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可是它的影响仍然根深蒂固.
这就在人们言语交际的过程中形成了汉语所特有的语用特点.
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明显特点是强调人际关系的和谐,人的社会性,社会、群体对个人的约束,强调群体的作用.
这种不突出个人、个性的文化因素致使中国人在社会交际中常常遵循谦虚准则,造就了言语交际中一些特有的客套话,遇到别人的称赞时,中国人往往表现出谦虚的心态,几乎每个人都会极力否认别人的赞扬,这在西方人看来也许近乎虚伪,可是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中是合情合理的.
它是一种以伦理为依据的价值判断,认为认同称赞不合情理,有失礼仪.
因此,中文称赞语的应答模式比较单一,多采用否认的应答模式,即自贬.
或在否认别人称赞的前提下,把称赞回敬给对方,这是人们在言语交际中遵守的礼貌原则之一.
例如:(7)A:听说你的小孩儿字写得特好.
B:他呀,鬼画桃符,瞎写一通.
(8)A:你的乒乓球打得真好.
B:不行,不行,哪里比得上你.
而西方文化强调以自我为中心,强调独立的人格、个性,推崇个人的成就和荣誉.
在西方人的110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1期价值取向上,价值的判断以事实为依据,认为谦辞近乎虚伪.
因此,在称赞语的应答模式中,英美人表现出认同和感谢的心态.
当然由于受社会规范的制约和一些因素的影响,英语称赞语的应答模式也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多种多样,呈现一定的规律性.
许多学者对此进行了调查和研究,其中较具权威性的调查分析结果是:接受称赞并致谢的占36.
33%,升级称赞的占0.
38%,转移称赞的占29.
56%,拒绝称赞的人数占34.
17%.
在此基础上,语言学家Pomerantz总结出五种不同的回答策略:升级称赞,弱化称赞,贬低称赞,转移称赞与回赠称赞.
KHerbert在Pomerantz研究的基础上,总结出12种对称赞的反应:1)感激标志(AppreciationToken),即听到称赞后用谢谢(Thanks),谢谢你(Thankyou)或微笑来回答,表示同意称赞;2)评论接受(CommentAcceptance),即接受并表示赞同性意见;3)夸奖升级(PraiseUpgrade),即接受称赞,但认为赞扬的程度还不够,还需要自我称赞;4)评论来历(CommentHistory),即说明被称赞者的来历.
听话人用介绍背景的方法来表达接受+同意的态度;5)转移称赞(Reassign-ment),即把话题转移到第三者或者其他物品上去;6)回敬称赞(Return),即接受称赞的同时再将称赞回敬给对方.
这种情形往往出现在会话的开始或结束.
这种策略妥善地处理了对方的称赞,同时,还加强了交际双方的一致;7)弱化称赞(Scaledown),即通过指出被称赞者的缺陷来表明不同意或降低对方的称赞;8)质疑称赞(Question),即通过对称赞提出质疑,表明不同意对方的称赞;9)否定称赞(Disagreement),即对称赞表示异议并予以否定;10)限定称赞(Qualifica-tion),即对称赞进行限定、修正,比完全否定程度要弱些,常用but,although(though)之类的连词;11)不予表态(NoAcknowledgement),即对称赞不表态,往往不吭声或岔开话题;12)他种解释(Oth-erInterpretation),即把称赞理解为请求.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现实生活中,英美人对称赞并非全盘接受并致谢,他们对称赞的应答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因此我们有必要进一步了解英语称赞应答的一般规律与常规模式.
笔者对英语应答方式加以分析归纳如下:1.
接受(Acceptance)(9)Female1:Ireallylikeyourblouse.
Female2:Thanks.
Itsmyfavoritetoo.
(10)Malel:Thatsanexcellentmodelship.
Male2:Yeah.
Ididthebodyworkmy-self.
2.
转向(Transfer)(11)Femalel:Thatsabeautifulsweater.
Female2:Itwasmygrandmothers.
(12)Female:Yourefunny.
Male:No,youareagoodaudience.
(13)Female:Youlookprettygoodtoday,Mary.
Female2:Thanks.
Sodoyou.
3.
不同意(Non-agreement)(14)Female:Thatsanicetie.
Iliketheco-lors.
Male:Yeah.
Itsalittletoowide.
Idliketogetitnarroweddown.
(15)Female:Charlie,yourhaircutlooksnice.
Male:Bullshit!
Shecutittooshort.
4.
作为要求来理解(Requestinterpretation)(16)Male1:Thatsanicepen.
Male2:Letmeknowifyouwanttobor-rowit.
四、称赞语应答的语用原则国外关于语用原则的研究已产生了不少成果.
其中,有Leech的礼貌原则(thePolitenessPrinciple,简称PP)和讽刺原则(theIronyPrin-cip1e,简称IP),有Brown&Levinson的面子保全论(Face-SavingTheory),或称面子威胁行为(Face-ThreateningActs,简称FTA),有Grice的合作原则(theCooperativePrinciple,简称CP)和他的会话含义理论(ConversationalImpl-icatureTheory)等影响较大的原则与理论.
与本篇有关的是合作原则与礼貌原则.
合作原则是Grice1968年提出的会话原则,该原则具有4条准则:量的准则要求所生成的话语不应当含有超出需要的信息.
质的准则要求人们不要生成自己知道是111高志怀,李娟称赞语的语用研究虚假的话语及没有证据或缺乏足够证据的话语.
方式的准则要求生成的话语要简练,让听话人一听或一看就明白,避免歧义.
关联准则要求所生成的话语,前后有合理的关联或联系,以便人们一听就懂.
合作原则比较能够解释一般会话之间的合作关系,但在贯彻中,人们发现它的一些不足和例外.
因此Brown、Levinson和Leech等学者提出礼貌原则以补充合作原则的不足.
礼貌原则要求人们在交际中必须尊重对方,它也包含几项准则:得体准则少表达有损他人的观点,多让别人受益.
慷慨准则尽量少使自己得益.
赞誉准则尽量减少对他人的贬损,多赞誉他人.
谦逊准则尽量少赞誉自己.
一致准则在观点上减少自己跟他人的不一致,增加一致.
同情准则尽量避免使对方反感,增进双方的感情成分.
根据合作诸准则,不难发现,汉语称赞语的应对基本上没有遵守这些准则.
我们看到,像前面那种回答明显违反了质的准则,因为应答的话语与发话语义相悖,有不真实之嫌;有的违反了量的准则,应答话语所提供的信息量不足;此外还有违反关联准则的情况,避开发话人的话题而引出其他话题.
恰恰相反的是英语称赞语的应答较多地遵守合作原则,我们在研究中看到,绝大多数英语称赞语的应答都是以Thankyou为起始,这表明了听话人对发话人积极的合作态度.
Thankyou是对发话人的答谢,也是对对方话语内容真实性的肯定.
肯定对方话语的内容是对合作原则质的准则的遵守.
如果应答语否定对方的发话内容,就等于宣布对方说假话,这将使对方十分尴尬,且使对话难以正常进行下去.
因此,质的准则是英语称赞语应答中维护得最好的准则.
从礼貌原则诸准则看,汉语与英语各遵守着不同的准则.
汉语称赞语的应答多以谦逊准则和慷慨准则为主.
除了谦逊与慷慨之外,汉语对称赞语的应对还采用其他的礼貌原则,如同情准则受到称赞时也回赞对方.
英语有它自己的礼貌原则,这就是一致准则,它仍然较多地体现在Thankyou的使用上.
一致原则要求在观点上与他人一致,尽量减少分歧.
英语应答中众多的Thankyou正是起着维护一致、体现礼貌和尊重的桥梁.
此外,同情准则与得体准则也是英语称赞应对所遵守的礼貌原则.
由此看来,英、汉称赞语应答方式的矛盾在于各自遵守不同的语用原则,汉语称赞语的应答多违背合作原则,尤其是质的准则和方式准则,多遵守礼貌原则,尤其是其中的谦逊准则与慷慨准则.
英语称赞语的应对既遵守合作原则(尤其是其中的质的准则),也遵守礼貌原则(主要是一致准则与得体准则).
同情原则是两种语言都使用的一种礼貌原则.
对合作原则中的质的准则遵守与否和对礼貌原则的不同取舍是造成汉、英称赞语应对方式截然不同的主因所在.
[责任编辑许婉璞]ApragmaticapproachtocomplimentsinbilingualcontextsGAOZh-ihuai1,LIJuan2(1.
DepartmentofEnglish,HebeiNormalUniversity,Shijiazhuang,Hebei050016,China;2.
DepartmentofEnglish,ShijiazhuangVocational&TechnicalCollege,Shijiazhuang,Hebei050081,China)Abstract:Complimentisaspeechacttoexpresspositiveandactiveconcept,whichhasattractedalotoflinguists.
Thispaperintendstoofferacomparativestudyofthecomplimentsintermsoftheirapplica-tions,compliment-responses,andpragmaticprinciplesinChineseandEnglish.
Inaddition,thepaperalsodiscussestheculturalinfluencesupontheapplicationsofcompliments.
Keywords:compliments;politeness;culturaldifferent112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