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霉运侦探

霉运侦探  时间:2021-01-24  阅读:()

内容简介007,即詹姆斯·邦德,是英国著名的悬念小说家伊恩·弗莱明(1908—1964)作品中塑造的一位极有个性的主人公.
他英俊潇洒,坚韧不拔,但又极富同情心.
在惊心动魄、肠断魂消间谍生涯中,他凭着满腔热忱、一片爱心,智勇双全地粉碎重重阴谋诡计,摧毁了众多的凶恶黑社会团伙,同时也拥抱了甜蜜的爱情.
007惊险小说全集收集了弗莱明所写的有关007的全部故事.
这些故事都是以世界各地名山大川、闹市边塞为背景,情节惊险迭宕,既有刀光剑影,又有柔柔纯情,描绘出一副副绚丽多彩的画面,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盖世英雄.
007惊险小说全集雪山剿匪第一章神秘的海滩时至九月,但到处是夏天的气氛,好似夏天永远不会离去.
法国北部长长的海滩上,五英里长的皇家城岛海滨大道彩旗飞舞,鲜艳夺目.
大道两旁,绿莹莹的草坪上,鼠尾草、庭荠、半边莲争相开放,五彩缤纷.
海滩上色彩绚丽的阳伞星星点点,在海边连成一片.
扬声器里传来了一首轻快的手风琴华尔兹乐曲,在海滨浴场的上空回荡.
突然,广播室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它夹杂在音乐声中,向人们播放着各种消息:一个名叫菲利普·贝特朗的七岁男孩找不到了母亲,请他的母亲听到广播后立即到广播室来;一位名叫约朗德·勒费弗尔的女郎希望她的朋友在进门处的大钟下找她;有迪弗尔太太的电话,请她立即到问讯处来接电话…….
海滩附近有三个游乐场,围墙内不时传来孩子们的阵阵欢笑声:"真过瘾啊!
"、"哈……哈……"、"多蓝的天呀".
随着他们游戏时情绪的跌荡,欢叫声时高时低.

在海边的沙滩旁,海水正在落潮.
一位教健美课程的教练吹着哨子,正在给一群十几岁的学生上健美课.
如此风景如画的海滩只有在布列塔皮卡第海滩才见得到.
一百多年以前,自海滨游乐和海水浴等游乐项目诞生起,海边娱乐的画面就吸引了如布丹、蒂索和莫奈这样的大画家.
邦德独自一人面对着夕阳,坐在一个用水泥搭成的棚子下.
周围的情景使他浮想联翩.
童年的岁月好象又出现在眼前:阳光下的沙滩如同绒毛一样细软;海滩上的小石块把自己的小脚扎得生痛,他常常走到海水边,又不得不回去找自己的鞋袜穿上;他怀念孩提时期收集的珍贵的贝壳;头脑中还出现了自家窗台上放着的那些好玩的船模.
记得有一次在礁石岩缝间,他发现了一只小螃蟹,自己想去抓,又怕螃蟹咬住手.
在那波光粼粼的海水里畅游是那样的愉快.
但现在,自己已长大成人,童年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童年的画面栩栩如生,使他留连忘返.
无忧无虑地游戏玩耍;贪吃带芝麻的牛奶巧克力饼;猛喝柠檬汽水,这一幅幅一幕幕的画面如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掠过.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真想重返那遥远的童年,再次享受那无忧无虑的快乐!
邦德愣了一下神,赶紧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使自己振作起精神.
他不想再沉溺于往事的回忆.
现在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一个无所畏惧、出生入死、颇有资历的老间谍.
水泥棚前走过一群满身污垢、衣衫褴褛的孩子.

他们身后的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和一些凌乱地扔着的汽水瓶盖和棒棒糖棍.
沙滩边的海水上漂浮着亮闪闪的油污,还掺杂着城里几条大污水沟排出的臭水.
邦德提醒自己,他来这儿既不是欣赏自然美景,也不是来此见景生情的.
他的使命是做密探,暗中跟踪一个女人.
尽管白天暑气逼人,但夕阳西下,到傍晚时,九月的海风袭来,凉爽怡人.
夕阳中,海滩上的人群开始做回家的准备工作.
他们收起了遮阳篷,登上台阶,穿过海滩上的小道向自己的家走去.
城里的咖啡馆里已经灯火辉煌.

海边游泳场的播音员不断地催促着游客:"请大家注意!
还有十分钟就六点了.
我们要关门了.
"在夕阳的辉映下,晚霞里,海面上有两艘挂着黄色旗子的救生船正加速驶向上游的港湾.
一个如长颈鹿样式的游沙艇正不停地驶进沙丘之间的一个泊位.
几个停车场的管理人员也装点自己的物品,骑着自行车穿过拥挤的车辆,朝市中心骑去.
潮水此时已退出一英里外了.
几分钟后,广漠的沙滩就将成为海鸥的天地.
不一会儿,它们会成群结队地飞来,寻觅海滩上人们野餐时扔下的残羹剩饭.
桔红色的落日不久将缓缓落入大海.
海滩上马上就会空寂无人.
待到夜幕降临时,一对对情侣会偎依着来到海滩更衣棚和海堤之间的阴暗处,尽情地寻欢作乐.
在邦德前面布满了脚印的沙滩上,有两个身穿显眼的三点式泳衣的金发女郎正在开心的戏耍.
她们相互追逐着,先后跑上台阶,来到邦德面前.
她们停下来,不停地说笑,故意向他卖弄自己的身段,想看看他是否有意.
当她们发现对方毫无反应时,便手牵着手慢悠悠地朝城里走去.
邦德突然发现法国女孩儿的肚脐要比其他国家女孩的突出.
这是什么原因莫非法国的妇产科医生想增加女婴未来的性感而故意把它弄大的这样等她们长大以后,比如在这种穿三点式泳装时候,显得格外注目海滩的救生员吹响了下班号.
游泳场上空的音乐声也嘎然而止.
一时间,广漠的沙滩空无一人.
一百码以外的沙滩上,实际上还有一位姑娘脸趴在一条黑色条纹的浴巾上.
一小时前她来到了这儿,趴在那条浴巾上,可现在她仍然一动不动地伸开手脚,躺在幽静的沙滩上.
她的位置正好在邦德的视野之中.
她的存在给寂静和空荡的沙滩增添了紧张感.
邦德在那儿等待着她去干什么.
更准确地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只是在监视她.
直觉告诉他,她好象处于某种危险之中.
也许只是一种预感.
他也弄不清楚.
他感觉到,自己不能让她一人留在这儿.
但邦德并不知道,在这空寂的海滩上,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其他人.
就在他后面的海滨咖啡馆里,两个穿雨衣戴黑帽子的人坐在靠街边的一张桌子旁,一言不发.
桌上放着他们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子.
他们坐在那儿,透过店里的花玻璃,直盯着邦德和躺在沙滩上的那位姑娘.
当然,他们的主要注意力还在邦德身上.
他们冷漠无语,装束不合时令,谁见了都会感到不安.

服侍他们的侍者好象没有这种感觉.
咖啡店马上就要关门,但他们俩仍无离开之意.
侍者看着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巴不得他们赶快离开咖啡店.
桔红色的落日下降到海面,象是提醒了姑娘什么似的.
她慢慢站起身来,用手梳理了头发,迎着落日向一英里外水边的浪花走去.
这时,黄昏降临了.
人们会猜想她久久不愿离去,也许这是她假日的最后一天,是她最后一次游泳吧.
邦德心里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迅速起身,跑向沙上,快步紧跟着她.
咖啡店里的那两个穿雨衣的人好象也被某种念头触动.
他们中的一位往桌上扔下几个硬币,两人迅速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穿过人行道来到沙滩上,踩着邦德的脚印,紧紧地跟在邦德后面.
在这空旷的沙滩上,这几个奇怪人的动作很惹人注目,而且令人恐怖.
几个人的前后跟踪显得十分别扭和神秘.
前面是穿着白色浴衣的姑娘,一位青年紧随其后,两个矮胖子紧跟不舍.
这情景象似死神的追踪!
咖啡馆的招待员收起硬币,望着远处的人影.
在落日的余辉下,他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就是这几个晃动的人影,但他并没有当回事,更没有做过多的联想.
邦德加快了脚步.
他估计他能在她到达水边时追上她.
他在考虑怎样与她说话.
他总不能提出"我觉得你想自杀,所以我跟在你后面来阻止你.
"或者"我在沙滩上散步时,看到了你.
游泳后,你想喝点什么饮料吗"这类十分可笑的问题.
想来想去,他最后决定还是先喊她一声名字:"哦,德蕾伊霞!
"等她转身过来时再说:"我正为你担心呢.
"这样说至少不会产生令人厌恶的情绪.
太阳已落入海面.
海水变成了一片古铜色.
微风吹来,把大陆上的热气吹到海上.
海面上微波荡漾,成群结队的大洋海鸥在姑娘周围缓缓地飞来飞去,在天空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海边的细浪舔舐着岸边,发出啪啪的声响.

淡蓝色的黄昏给空荡寂静的沙滩和海洋增添了忧郁的情调.
海水好象离那被称作"白色海滨女王"的著名皇家城更遥远了;城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一阵阵节日般的欢笑声和吵闹声.
邦德希望能把这姑娘带回到明亮的灯光下.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穿着白色浴衣、体态轻盈的金发姑娘,心中估算着她透过海鸥的叫声和大海的嘈杂声需要多长时间能听到他的喊声.
快到水边时,她的脚步放慢了,浓密的秀发披在双肩上,头微微低垂着,既象是在沉思,又象是疲惫不堪的样子.
邦德快步跑去,在她后面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嗨!
德蕾伊霞!
"他突然的喊声并未使姑娘转过身来.
她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一阵波浪翻滚袭来,拍打着她的双脚后又退了回去.
她缓慢地转过身来,身体直挺挺的,眼中含着泪水看着邦德.
"什么事你要干什么"她无精打采地问道.
"我刚才很为你担心.
不知你在这里来干什么"姑娘把握紧的右手放在嘴上.
她嘟囔了几句,但由于邦德离得太远,一点也没听清楚.
突然,一个声音从邦德身后不紧不慢地冒了出来:"别动!
给我跪下去!
"邦德转过身来,蹲了下去,垂着手,屏住气息,牙缝间发出一阵嘘嘘声.
两个面无表情的人瞪着他;两个发亮的枪眼对着他.
他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不慌不忙,既不显得紧张,也不显得激动,似笑非笑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邦德一生中曾多次见过这样的面孔了.
毫无疑问,这些人是某人派来的职业杀手.
邦德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在为谁卖命,为什么要跟踪他.
灾难临头时,人总是忧心忡忡.
他有意使肌肉放松,排开脑中的问题,听其自然地站在那儿.
"把手放到头后面去.
"一个地中海人南部的口音慢慢地传来.
这声音使人觉得如同看见了那一地区的人的脸一样:粗野横蛮、疲惫不堪、面色褐黄.
也许他是马赛人或意大利人.
难道他是黑手党人吗这样的脸色只有秘密警察或极凶恶的杀手才有.
邦德的脑子象一台电子计算机一样,飞快地转动,想着对策.
他和那些地方的什么人结下过仇恨莫非会是布洛菲尔德的人吗目前的危机时刻,需要沉着应战,要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的精神,至少应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邦德对着那个讲话的人笑着说:"我想,你母亲是一定不愿知道今天晚上你所干的事的.
你是一个天主教徒吧我听你的摆布.
"邦德把手紧扣在脑后.
那人的眼睛闪了一下,好象是被感动了.
那人站到了旁边,枪口一直对着邦德.
他的帮手从邦德皮带上的枪套中取出他的手枪,双手熟练地顺两侧摸下,从手臂到腰间,一直到他的大脚内侧.
然后他退了几步,把邦德的手枪装进口袋,然后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姑娘站着,没有说话.
她显得既不惊讶,也不恐惧.
邦德向她看了一眼.
她背对这些人,面向着大海,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好象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
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也许是一个诱饵,那么她又是为了谁干呢现在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不知道他是否会被杀死,然后尸体被仍进大海里再被潮水卷回岸上.
看来这是唯一的后果.
当然,他们四个人绝不可能一同走过这一英里长的沙滩,然后在大道边很有礼貌地相互道别.
不会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不是这样,又会是什么呢在深蓝色的暮色中,北方传来了一阵马达的嗡嗡声.
邦德发现海面上一层厚浪袭来,紧接着出现了一艘救生船.
这是一个平底的充气橡皮船,船尾装有一个驱动引擎.
看来,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也许是被海岸警备队发现了,有救了!
他妈的,等他们被伸到警察局时,他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这两个刺客!
可这个姑娘该怎么办呢当邦德转过身看着这两个人时,他立即明白,他猜想的局面是不可能出现的.
他们两人把裤腿挽到膝盖上,一只手拎着鞋,另一只手拿枪,镇定自若地等着橡皮船开来.
这橡皮船根本不是来营救他,而是绑架谋杀的工具.

事到如今,就别管他们是什么人了.
邦德侧身向着正在浅滩停下的船,弯下腰,照他们样子卷起裤腿.
在脱鞋袜时,他摸到了鞋子后跟上的一把刀子,并迅速把它转移到右边的裤袋中.
谁也没有说话.
姑娘最先上船,跟着是邦德,最后是那两人.
那两人上船前在船尾将船推入水中,发动了马达.
开船的人看起来象外地的渔夫.
他笨拙地换档,把船朝前开去.
海风吹来,那姑娘的金发被风吹得飘扬起来,轻轻地拂过邦德的面颊.
邦德抬头看去,船已离岸,快速地向北方驶去.
"你会着凉的,德蕾伊霞.
把我的外衣穿上吧.
"邦德脱下自己的外衣.
她伸出手,让邦德把衣服穿在她身上.
在穿衣过程中,她的手在邦德的手上紧紧地捏了一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邦德慢慢地向她靠近.
他感觉到她用身体回答了他.
他瞟了那两个人一眼.
他们背着风坐着,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们.
船后面是皇家城岛的灯光,象一串闪闪发亮的项链渐渐离他们远去,最后在地平线上只留下了一个金色光点.
邦德右手摸到了口袋里的刀子,用拇指试试其锐利的刀刃,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他仔细地考虑发生的一切,思绪又回到二十四小时以前.
他仔细筛选着事实,分析着每一细节.
第二章兰西亚赛车二十四小时之前,邦德正开着他那辆陈旧的本特莱汽车在公路上疾驶.
他驾驶着这部汽车在阿布维尔和蒙特勒伊之间乏味的一号高速公路上已经跑了三年.
这条路是他从图盖机场或是从布伦或加来乘船回家乡的必经之路.

他以时速八十至九十英里的高速向前行驶着.
车上装有专为赛车手安装的自动换档器.
他可以不必为换挡而操心,可以把全部心思放在起草向英国皇家情报局辞职的信上.
他给M局长的信是这样写的:尊敬的先生:虽然我对我的请求抱以歉意,但我肯求您马上允许我向您辞职.
需求辞职的理由如下:一、一年以来,我一直从事着"00"组的工作.
您经常对我完成的工作表示满意,为此我表示十分感谢.
当然,我自己也享受到了其中的乐趣.
但是,使我懊恼的是,刚一顺利地完成"雷球行动",我就得到了您的指令,要我集中全部的精力无限期地追捕布洛菲尔德及其同伙,以及有可能死灰复燃的"魔鬼党"成员.
二、您该记得,我当时是很勉强地接受了这一任务.
我曾经说过,这纯属一件调查工作,完全可以由我局里其他部门担任,应由地方警察局协同对外情报机构或国际警察组织来处理.
我的建议最后完全被推翻.
这一年来,我已经开展了遍布全球的日常侦探活动,而所有的事实都已证明这种行动是毫无意义的.
我没有发现过布洛菲尔德的任何踪迹,也没有发现一个复活了的"魔鬼党"成员.

三、我曾多次请求免去这项令人厌烦又毫无结果的任务,但是,就连我给您本人写信,我的请求也同样不是被忽视,就是被轻描淡写地打发.
对布洛菲尔德,我一贯的看法是,他已经死了.
根本毫无必要在整个地球上去追踪一个已经埋入黄土里的人.
四、这种莫须有的使人厌烦的情况在我前些时候执行你的命令,追踪一只根本不存在的野兔时达到了顶点.
这个畜牲叫做什么布劳恩费尔德尔,是一位还颇受人尊敬的从事葡萄栽培的德国公民.
他把摩泽尔省的葡萄嫁接到西西里葡萄藤上,提高了意大利萄葡的含糖量.
你知道,西西里的葡萄过去很酸.
他的辛勤劳动改变了人们对西西里萄葡的坏印象.
在调查此人时,我一直把他看作是黑手党的党徒.
让我费神费力地调查,而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了西西里至少可以说我充当了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

五、尊敬的先生,综上所述,尤其考虑到有才能的人,尽管自己谦虚和任劳任怨,也不该被滥用,请接受我的辞呈.
"00组"的工作虽然有挑战性,而且报酬也多,它过去曾很适合我,而现在和我的期望的差距太大,我不得不提出辞职.
您忠实的仆人007当邦德驾驶着汽车行驶在一条之字型路上时,他又想到,他的信有许多地方需要修改.
信写夸张了一点儿,不免有一两处漏洞.
后天他回到办公室时,他要向秘书口授信中的要点.
如果她不愿意这样去做或者忍不住哭起来的话,根本不要去管她.
他要说得到就做得到.
所谓追踪布洛菲尔德的任务已使他厌烦透了,抓"魔鬼党"也是如此.
"魔鬼党"已被打跨了.
既便还会有象布洛菲尔德那样有能耐的人,也永远不可能使这个组织起死回生.

当他穿过树林中的直路时,路上发生了一件他没预料到的事.
他正边考虑信中的内容边驱车向前开时,突然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在他车旁响起.

一辆放下车篷的白色双座兰西亚轿车擦车而过,快速地超到他的车前,一溜烟地消失在远处.
那车的排气管发出一阵富于性感的突突声,在树林中回荡.

驾车的是一个姑娘.
她头上扎着一条耀眼的红头巾,头巾的一角在身后随风飘扬.
除了玩弄枪支外,生活中还没有什么能真正吸引过邦德,但这位姑娘的飞速超车一下子使他入迷.
直觉告诉他,象那样超速行驶的姑娘应是非常漂亮的.
他耳边还回荡着吓人的喇叭尖叫声.
他下意识地去掉了自动驾驶仪的控制,集中精力,开始用手操纵车辆.
他抿嘴笑了笑,踩足油门,牢牢握住方向盘.
车子紧紧追赶着前面的那辆车.
时速表的指针不断地向前跳动.
一百英里……一百一十英里……一百一十五英里…….
他仍觉得不够快.
邦德倾在仪表上,拨动了一个红色的开关.

突然,马达剧烈的轰鸣声震击着他的耳膜,身体似乎向上飘起,车子似飞一般向前冲去.
表针指向一百二十英里.
他的车子与前面车子的距离不断缩小.

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
他已看得见前面车子反视镜中反射出的姑娘的一对大大的眼睛.
这段笔直的公路快走完了.
一个表示危险的惊叹号标志从他的右边掠过.
车子爬上坡后,前面出现了一个教堂的尖顶.
陡坡下一个房屋密集的小村庄和一个表示弯路的标记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辆车都放慢了速度.
九十英里……八十英里……七十英里…….
邦德看见她车后面的刹车灯闪了几下,接着她的右手几乎与他同时伸向换档杆,换成了低档.
然后,他们都上了用鹅卵石铺的之字型路.
他气愤地看着她的后轮上那根驱动轴使她的车顺利地通过那粗糙的路面,而他得不停地刹车,左右旋转方向盘,使得车在路面上跳跳蹦蹦,难以控制.
走出村子,她的头巾又飘了起来,象一只出笼的小鸟一样,沿着笔直的坡路飞驰而上,而他的车又拉开了五十码.

这场赛车又开始了.
邦德虽然在直路上缩短了一点距离,但在穿过村子那条粗糙路面时又落后了许多.
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驾车技术和镇静自若的本领.
前面的指示牌上写着"至蒙特勒伊五英里;至海滨皇家城十英里;至普拉格十五英里.
"他不知道她将开向什么地方,心里剧烈斗争着,不知是否应该忘掉皇家城的事和那晚在娱乐场所做的许诺,而不论那姑娘到哪里,就跟踪到那里,一直要比个输赢才行.
最后,他终于决定继续追踪.
蒙特勒伊是一个危险的城镇,鹅卵石铺的弯曲的街道上跑着许多农用车.
在郊外时,邦德和她只隔五十码远,可在通过马车停车场时,他那辆大型汽车却始终追不上那灵活轻巧的兰西亚车.
出了城后,穿过交叉路口时,她已无影无踪了.
通往皇家城的拐弯出现了.
邦德看见,前面弯曲的路上尘土飞扬.
他立即转了弯,追了上去.
他自信就要见到她了.
他又一次倾身向前,按下红色的开关.
增压器的轰鸣声消失了,车内一片寂静,车子继续朝前驶去.
他放松一下紧张的肌肉,心里担心这样增压会把马达烧毁.
在总局车库学驾驶时,一个专家给他的车子上安了一个磁离合装置控制的增压器,他知道,他的教练罗尔斯一再警告过他们不要这样去做.

他曾反复说过:曲轴的负荷不能额外增加.
当邦德承认自己的所做所为后,教练深感遗憾,并生气地不再管这个学徒了.
这次是他头一次打破一百二十五英里的记录,计数器已超过红色危险线.
邦德检查了一下温度和油,都还可以,机器也没有多大噪音.
这样总使他放心了一些.
邦德在路上慢慢行驶着,穿过了一块海滩和一片香味浓郁的松林后,他开始盼望着夜晚的到来,并记起了上次在此地的旅游.
当年他与勒希弗尔在桌上的一场打斗他仍然记忆犹新.
从那以后,他走过了一条很长的路,躲过许多子弹和死亡,爱上过许多姑娘.
他对那种特殊的戏剧性般的探险怀有一种强烈的感情,使他每年都回到皇家城和夜总会.
现在,在这美丽的九月傍晚,皇家城对他意味着什么呢一次胜利一次惨败他的对手就是那个美丽的姑娘他想到了那儿的赌博.
今天是星期六晚上.
皇家城夜总会将开始这个季节最后一夜的活动.
这该是件大事,到时会有比利时和荷兰的旅游者以及巴黎和里尔的富豪到场.
按老传统,他们会为所有的合同签定人和赞助者敞开大门,免费提供香槟酒和简便的流动餐室,以酬劳城里人在这个季节的工作.

那将是一个盛大的狂欢宴,一直将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人们那时会团团围住桌子,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赌博.
邦德现有一百万法郎.
虽然是旧法郎,大约只值七百英镑,但他总是以旧法郎来统计自己的私有资金,这样可以感到自己很富有.
可是他在填写工作支出时,总爱使用新法郎为单位,那样可使数字看起来小些,这样往往使总局的会计不屑一顾.
一百万法郎!
今天晚上他可以当一次百万富翁了,虽然只能当到明天早晨!
他驶上了英国大道,不够豪华的标准的帝国旅社就在这条大道上.
突然,他发现,在台阶旁边的砾石路上停着那辆小小的白色兰西亚卧车.
一位身穿着条纹背心和绿色围裙的搬运工人正把两个手提箱从阶梯搬到进口处.

邦德把车开进了停车场里,叫来那个刚从兰西亚车那儿收到了一笔盈厚小费的搬运工,让他提着包,自己径直朝接待处走去.
大堂经理走过来,露出金牙向邦德问好.
他不敢怠慢邦德,总想给这位警察留下一个好印象,使他对这里产生好感,以便有机会在巴黎国防部情报处美言几句.
"莫里斯先生,顺便问一句,刚才进来的驾驶白色兰西亚的那位女士是谁她在这儿住吗"邦德问.
"就住在这儿,先生.
"那殷勤的微笑又露出了另外两颗隐藏着的金牙.
"这位女士可是鄙旅社的常客.
她父亲是南方的一位大企业家.
她是德蕾伊霞·维琴佐伯爵夫人.
先生大概在报上读到过关于她的文章.
伯爵夫人是一位……,我该怎样说呢"经理神秘地笑了笑说,"我们可以这样说,她是一位生活得很充实的女士.
""哦,谢谢你.
这个季节生意怎么样"经理一边寒喧,一边亲自陪邦德上了电梯,把他引进一间床上铺有玫瑰红被罩的灰白色豪华套房里.
他很有礼貌地同邦德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离开了房间.
邦德有些失望.
对他来说,这姑娘太红了.
他不喜欢任何形式上的大众情人,如电影明星.
他喜欢只属于自己的姑娘.
这样他能向她展示自己,并完全占有她.
他承认在这种事上他与常人的虚荣眼光恰恰相反.
这类姑娘意义不大.
因为名声太大,不容易得手.
即使得手,也难于真心交往.
他的两只旧皮箱送来了.
他打开箱子,慢慢的整理起来.
冰镇饮料送来了,是他在客房服务都要的一瓶白葡萄酒.
他一口气喝下了四分之一瓶,然后走进盥洗室洗了一个冷水澡,清洗掉身上和头上的尘土.
然后,他穿上深蓝色薄毛呢裤,白色海岛棉织衫和线袜及黑色便鞋,走到窗边坐了下来.
他眼光掠过帝国大道眺望大海,心里想着该在哪儿吃饭和吃点什么.
邦德对吃并不讲究.
在国内,每次吃饭时,他总是随便吃点烤鱼、鸡蛋和土豆色拉之类的东西.
出国旅行就不一样了.
一般他都是自己开车,所以一天中的几顿饭是他的一种休息,是一件使人想往的事,是冒险后放松一下的机会.
实际上,经过文蒂米利亚和意大利边界的三天长途跋涉之后,他已经对那些特为旅游者做的骗人的食物腻味透了.
风俗各色的美味佳肴他都一一尝遍.
他还吃过所谓的名厨师的拿手好菜,但那些只不过是一些油腻的奶油酱、葡萄酒和几个小磨菇盖着的劣质鱼肉.
他胃口好,酒量大,但用餐时慢条斯理,很有风度.
前天的晚餐使他与法国的饮食文化彻底决裂.
当时,他是想避开奥尔良那种死气沉沉的城市气氛,才在卢瓦尔河的南岸选择了一个布列塔尼式小客栈停下车来.
虽然客栈窗台放着那些杂乱的花盆箱,房顶上架着粗糙的横梁,墙上挂着拙劣的图画,他选择这一地方是因为它正好座落在卢瓦尔河畔.
这条河也许是邦德在这个世界上最喜爱的一条河.
他冷冷地瞟了一眼丑陋的铜制加热锅和其他挂在门厅进口处的古旧的炊具,把箱子留在房间里就走出门去,沿着缓缓地流淌的卢瓦尔河惬意地散步.
餐厅那边鸣起钟声,表明就餐的时间到了.
他走回了客栈,找了张桌子,在桌边坐下来.
房间的电壁炉上方挂着一个彩色的石膏象,上面现出了令人生畏的词语:"这里就是法兰西.
"所有的盘子,包括那些粗鄙的本地产品,都发出那种恼人的丁当声.
"别闲着,过来拿酒.
"一位粗暴的侍者疲惫不堪地端着一份刚做好的所谓的拿手好菜来侍候他.
这是本地唯一的传统菜:奶油小母鸡.
看见了这盘热气腾腾的菜,邦德的心一下子就凉了,美好的期望顿时变为巨大的失望.

他只好闷闷不乐地用一杯清水洗这道肮脏的名菜,而在第二天早晨,送来了一张高达五英镑的帐单,算是对他的报复.
邦德不愿让这些不快的记忆困扰自己.
他坐在窗前,一边饮白葡萄酒,一边琢磨着去哪家饭馆,把钱花在什么菜上最好.
最后他选中了一家餐厅.

它座落在正对火车站的地方,陈设很朴素.
他给老朋友贝科德先生打了电话,要求为自己订了一张桌子.
两小时后,他开车回到夜总会,肚子装着刚刚下肚的比目鱼汤、穆斯林风味菜和他一生中所吃过的最好的烤斑鹑.
半瓶五十三度的罗斯柴尔德酒、一杯贮藏十年的苹果酒和三杯咖啡使他精神倍增,充满活力.
他兴致勃勃地走上拥挤的夜总会的台阶,坚信这将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第三章赌场豪情邦德坐着的汽船绕过被水的撞击发出悲哀声响的浮标,顺着皇家城河一颠一簸地逆流而上,驶向快艇停泊的港口.
系船池里的灯光显示出右岸上的道路.
这使邦德的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等到船驶进系船池的时候,他用小刀刺穿橡皮船的侧部和底部,然后钻进水里游上岸去.
他仿佛听到子弹在耳边嗖嗖飞过,落入水中的声音.
人们往往要在看见光亮时,才能恢复理智,想出办法.
可是,这样的急流,这姑娘能游过去吗邦德感到身上一股凉气.

他向她靠得更近了些,头脑中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竭力要理出个头绪来.

邦德走进了门厅,走了很长一段路,路过了陈放范·克利夫、郎万、赫耳墨斯和其他人塑象的玻璃柜,在一排公文柜旁停了一下,出示了身份证,然后付了赌厅门票钱.
进口处的电脑对每个入场的人进行了面貌检查.
站在门边的侍者,身穿华丽的制服,对走过的顾客点头哈腰.
不一会儿,邦德走进了这个富丽堂皇、飘香扑鼻的赌场中.
在钱柜处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大厅里群情激动的人们的各种动作,然后,又慢步穿过门边的一张牌桌,来到陈设豪华的酒吧.
酒吧里,他看见了负责赌博大厅的总管波尔先生.
波尔先生对一位侍者说了句什么,邦德就被带到了一张牌桌的七号座位.
这里的一切全是由计算机安排的.
侍者很快把桌面擦了一下,擦亮了烟灰缸,为邦德拉出一把椅子.
邦德坐下后,看了一眼在三号座上的鞋形置牌器,这时他感到精神饱满,轻松愉快.
货币兑换人过来,取走了他的十万货币,把它们换成十枚各一万的筹码,并把筹码整齐地放成一叠,摆在桌上.
每张桌子上方,挂着表示赌注金额的牌子.
邦德看见,每一赌局的赌金至少要一百新法郎或一万旧法郎.
他注意到,实际上每个庄家都以大约五百法郎为基数下注.
这意味着每次开局的赌金至少要四十英镑.
前来参赌的人来自不同的国家.
在牌桌周围,除了邦德外,还有三位穿着西服的纺织界巨头;几个戴钻戒胖比利时妇人;一位如英国小说家克里斯蒂写的小说中人物模样的小个子英国女人,她不声不响,局局得手,她可能是一所别墅的主人;两位穿黑上衣的中年美国人,他们看起来兴致很高,略有醉意,大概是从巴黎来的.
旁观者和临时下赌注的人把桌子层层围住.
但竟没有一个姑娘!
这场赌局相当冷酷.
鞋形置牌器顺着桌子慢慢地移动着,每个庄家都胆战心惊地面对着那可怕的第三张牌.
要是不想输掉,唯一可行的就是必须打破格局.
每次轮到邦德时,他都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服从格局.
每次第二张牌时,他就把他的赌注递了过去.
在将近一小时的赌局里,每一次他都固执地对自己说,格局会打破的,幸运之神总会降落在他的身上;纸牌是不会认人的,这次该来好牌了.
而每次他都象别的庄家一样,抽了第三张牌.
鞋形置牌器停了下来.
邦德把钱留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在赌场中踱踱步,希望能在其他桌子前看到那个姑娘.
下午她驾驶着兰西亚车超过他时,他仅看到她的秀发和她那冰清玉洁和傲不可侵的侧影.
他知道,不管她在哪里出现,他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但愿动物磁性说的无形绳子能把他们俩捆在了一起.
然而,赌场上却没有她的影子.
邦德又走回到赌桌前.
主持人正把六叠纸牌收集到椭圆形区内,让牌自动滑进鞋形置牌器.
邦德离主持人最近.
主持人便给了他一张无关紧要的红牌来开牌.
邦德把牌放在指间小心地揉着,谨慎得有些可笑,将它滑出,正落在他所估计的区段里.
主持人对他的审慎微笑了一下,双手灵巧地把红色牌投入鞋形置牌器.
鞋形置牌器还未分完牌,第七张牌就把牌局停了下来.

主持人大声地宣告:"先生们,本赌博结束了.
六号得胜.
"侍者们把在远处游动的赌客叫回到他们的座位,第二局又开始了.
邦德信心十足地和坐在他左边的里尔纺织界的巨头叫注.
用一点小资本赢了一大笔钱.
他把赌注翻了一倍.
他现在已有二千新法郎,即有二十万旧法郎的资本了.
他接着又赢了几笔.
现在又来了张好牌,他转而参加竞牌!

他以一张九很自然地获胜.
这次的赌本上升到了八十万.
虽然这次难度增大,他以六点对五点,但他又赢了!
他决定小心行事,好积累点资本.
他从自己的一百万零六百旧法郎的赌本中抽出六百法郎开叫,留下了一百万.
他又赢了.
他又以一百万开叫,想赢上一大笔钱.
赌桌周围的其他赌客要凑这笔赌注是很难的.
他们已对邦德另眼相看,都开始提防这位不动声色玩法诡秘的英国人.
他那种似笑非笑的自信显得相当冷酷.
他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是干什么的桌子周围的旁观者开始兴奋地交头接耳.
邦德也在考虑自己的处境.
是保住自己的现有财产不再竞牌呢,还是继续下去牌桌上的事千变万化,谁也拿不准.
但邦德认定,既然牌没有失败的记忆,也就不会有胜利的记忆.
他将赌本滚了三次,每次都在他的赌库中增加了一百万.
这时,那位一直把机会让给别人的小个子英国女人参加了进来,要了牌,准备倒十番.
邦德朝她笑了笑,知道她想跟着分赢.
结果在这一盘中,她仅用一张一点打败了邦德的花牌.
桌子四周发出了一阵叹息.
人们松了一口气.
不可战胜的神话终于被打破了!
尽管如此,在邦德前面,珍珠嵌饰的筹码几乎堆了有一英尺高,约值六十万法郎,合三千多英镑.
邦德拿起了一个一千新法郎的筹码,递给了主持人.
主持人向他致谢:"谢谢,先生.
"接着赌博继续进行.
邦德点燃了一支烟,没注意到置牌器绕着桌子已从他面前闪开转向别的人了.
他已赢了一大叠筹码.
现在他必须多加小心,保住自己的成果.
但是他也不必太胆小,没必要把钱全都存起来.
今天晚上玩得真痛快!
虽然已时过午夜了,他还不想回去.
每当轮到他时,他总要出赌本,但不与别人较劲.

他刚才的竞牌使牌局进入白热化状态.
现在如果有人跟着竞牌,是很难占到便宜的.
鞋形置牌器这时到达与邦德左边相隔两个位子的五号位,就是那个里尔来的巨头那里.
那个人是一个举止粗鲁大吵大嚷的赌徒,嘴里叼着一个琥珀镶金的烟斗.
他用象似修剪过多的短粗的手指抽出牌,并象德国赌客那样"啪"地再扔出去.
他很快过了第三张牌这一关.
邦德按照自己的计划,没去应牌.
打到第六张牌时,赌本上升到二万新法郎,即二百万旧法郎.
赌客们又开始紧张起来.
每个人都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钱,不敢轻举妄动.
主持人高声喊着:"赌金二万!
先生们,别错过机会!
一次二万法郎!
"正在这关键时刻,她出现了!
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站到主持人身旁.
邦德立即把眼光投向她,观赏着她那金色的臂膀、美丽的脸庞、闪闪发亮的眼睛、鲜红的嘴唇、纯白衣衫和垂肩的金发.
突然,他听她喊道:"应牌!
"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转向了她.
场内鸦雀无声.
主持人接着应声说道:"应牌".
这时,里尔来的怪物把牌从鞋形置牌器中抽了出来.
主持人拿着牌匙,将她的牌送了过去.
她弯下腰,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下垂,形成了一个白色的V字形.
"再来一张牌.
"邦德的心一沉.
他估计她肯定不会拿到比五点更好的牌,而那怪物却十分得意.
他已经有七点了.
他给她摸出一张牌,不屑一顾地弹了过去.
是一张Q!
主持人用牌铲的顶端灵巧地把另外两张牌展示给她.
一张四点.
她输了!
邦德心里暗自叫苦,隔着牌桌看她怎样处理.
他所看到的并不妙.
姑娘正神情紧张地对主持人耳语.
她晃着脑袋,看得见脸颊上冒出了汗珠.
桌子四周一片沉默.
因为这情景带有强烈舞弊味道.

气氛十分紧张.
这时邦德听见主持人坚决地说:"这当然不可能的.
太太,我很遗憾.
你应该事先准备好钱.
"赌场里有一个人使劲地叫嚷.
他象一条蛇一样,在旁观者和赌客之间穿来穿去.
"真不要脸!
不要脸的东西!
真丢人呀!
"邦德想到,我的天啊!
她怎么会干这种傻事!
她没带钱,又不可能在这里赊帐!
里尔的怪物很了解事情的结局.
他知道不管怎样拖欠,最后总是能得到钱的.
他靠着椅子,耷拉着脑袋,猛喷一口雪茄,显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邦德心里很清楚,这姑娘将一辈子背上这个奇耻大辱.
法兰西赌场是一个强大的商业集团.
明天一早,一份份电报发向世界各地:"请将德蕾伊霞·维琴佐太太列入黑名单.
"如果那样,就会结束这姑娘在法国、意大利、德国、埃及、英国以及所有其他地方的赌场生涯.
这相当于宣告了在保险交易所的一次冒险失败或者是被宣布为无信用者.
在美国赌场里,她甚至会被赶出去.

在欧洲,她的命运也同样悲惨.
可以预料,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她会被视作霉运和邪恶,被拒之门外.
她面临的将是整个社会对她的严重惩罚.
邦德现在不想去考虑那些社会性的排斥性之类的问题,只是想着那位了不起的姑娘曾经超过他车,他好象又看见了那块大风中扬起的红色头巾.
他轻轻一欠身,把两块珍贵的珍珠筹码扔到桌子中央,用一种微带困惑的语调说:"对不起,太太,您忘了我们说好今晚合伙玩.
"他没看那姑娘,只以命令的口吻对主持人说:"请原谅,我刚才心不在焉.
开赌吧.
"突然间,桌子四周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下来.
人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邦德身上.
这位英国人所说的是真情吗不会错!
一个陌生人是绝不会为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花上二百万法郎的.
人们当然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本来毫无关系;他们一直各站桌子一边,没有一点同盟的迹象.
那姑娘毫无表情,朝他看了看,然后悄悄离开了牌桌,朝酒吧走去.
这里面肯定有名堂,有别人不能理解的东西.
牌局还在进行着.
主持人偷偷用手绢擦了脸上的汗珠.
他抬起了原来准备挨宰的头,喊道:"牌局继续.
赌金四万!
"邦德朝桌上瞟了一眼那一排静止不动、令人生畏的筹码.
要是能把那两百万旧法郎弄回来就太好了.
这可能得用上几小时的时间.
管他呢,这些还不是他用在赌场赢来的钱.
即使输了,他也已经小捞了一笔,已足够他在皇家城的花销了.
他对里尔来的怪物厌烦透了.
如果能把人们常说的故事顺序颠倒过来就太捧了:先救出姑娘再杀死这头怪物.
而这个男人的运气该到头了.
这回他也该死定了.
邦德的本钱不够拿到全部叫牌,他只要了一半,打着所谓的'半桌牌'.
他好象忘记了自己刚才一直遵守的保守策略,向前欠了一下身说:"打半桌,"说着,他把两万新法郎向桌中间推去.
有人随着他,也把钱放在了桌子上.
也许人们认为,他一直走运,跟着他压注没错.
邦德很高兴地注意到这位如同克里斯蒂小说人物的英国老妇人也下了一万赌金.
这可是个好兆头!
他看了看那位里尔巨头,他叼烟斗的双唇毫无血色,嘴中衔着的烟斗已经熄灭了.
他大汗淋漓,心里正激烈地斗争着,是见好就收呢,还是再来一次.
他那狡猾、贪婪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看看桌边其他人的态度.
主持人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先生,快拿主意吧.
"里尔来的怪物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准鞋形置牌器狠命一击,又在台面上擦了擦手,用力抽出一张牌.
第二张牌是邦德的.
邦德没有越过六号去拿牌,而是等着主持人用牌匙把牌推过来.
他从桌子上摸起牌,两手把它们一张张推开,看了看牌,然后将牌合拢,放在桌子上.
他得了个五点!
这是一副没有定局的牌,既可以再抽一张,也可以不抽.
因为手上的牌靠近九点或远离九点的距离是一样的.
他轻声地说了声"完了",就朝对面拿着两张未知牌的庄家看去.
那人一把抓起牌,又厌恶地朝桌子上扔去.
是两张杰克.
一个点也没有!
那人又得抽牌.
只有四张牌,即九、八、七和六,能打败邦德.
一张五点可以和他平分秋色.
邦德的心怦怦直跳.
那人朝鞋形置牌器摸去,最后抓了一个九点,最绝的好牌!
再亮出邦德可怜的五点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
有人说:"应该再抽牌.
"但如果他刚才抽牌的话,邦德就会抽到九点,使总分降到四点.
谁也不知道下一张牌到底是什么,只有那鞋形置牌器的嘴里藏着这个秘密.
邦德面带淡淡的愁容向周围的人微笑着,以示对与他合伙失败者的歉意,然后把剩余的筹码装进口袋,给了那个一直忙于为他倾倒烟灰缸的侍者一笔小费.
他离开桌子,走向酒吧.
这时主持人得意洋地宣告:"赌金八万法郎!
快来玩吧!
先生们!
一次八万新法郎.
"去它妈的!
邦德心里骂道.
半小时以前,他包里有了一小笔财产.
可现在呢,由于他唐吉诃德式的壮举,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他耸了耸肩,心想,这可真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夜晚.
这只是今夜的前半部,而后半夜会发生什么事呢邦德走到酒吧,看见那个姑娘独自一人坐在桌房,面前放有半瓶汽水,眼睛忧郁地瞪着,可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当邦德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时,她根本没抬头看他.
邦德说:"哎,我也失败了.
我是想捞回来,所以就玩了个'打半桌'.
我真不该理那个畜牲.
我得个五点,他却抽了张花牌,但接着又抽到了九点.

我真没福气.
"那个姑娘冷冷地说:"你命该抽个五点.
那么下一张牌是什么呢""我没等下张牌就出来找你了.
"姑娘迅速以审视的目光看了邦德一眼,说:"当我难堪时,你为什么要替我解围"邦德耸了耸肩说,"美人受困,岂能袖手旁观.
加之今天在阿布维尔至蒙特勒伊的路上我们已交上朋友了.
你开起车来象个天使在飞,"他笑了笑,"但我想,如果当时我留心的话,是不会让你超过我的.
我的速度是九十英里,而且也懒得老是盯着反射镜.
另外,我那时正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坚冰消融了.
她的脸色和声音都变得愉快起来.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赢了你.
我在那个村子里就超过了你.
而且,我将永远战败你.
你得当心才是.
"她说话的声音里带有痛苦的语调.
邦德想,今天算我有福气,长着翅膀的姑娘从天而降.
他决意再聊下去.
这时,他要的半瓶克鲁格酒送来了.
侍者给他斟了半杯,他又把杯子添得满满的.
他向她举起杯,"我的名字叫邦德.
我想,今晚要当心的应该是你.
"他说着,一口气喝光了杯子的酒,然后把杯子又斟满.
她沉着脸,凝视着他,然后也喝了一口饮料.
她说:"我叫德蕾伊霞.
你也许在这家旅馆接待处的登记薄上见到了我的名字.
旅馆的经理是个风流小子.
他专门告诉了我,你在打听我.
我该走了吧我对谈话不感兴趣,你也得到回报了.
"她突然离开座位.
邦德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这突然的举措使他一时不知所措.
"别跟着我.
我要一个人走.
你如果想到我房里来,可以随后来.
房间是四十五号.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来一次你一生中最昂贵的做爱.
它价值二百万法郎.
我希望你会觉得是值得的.
"第四章迷惑不解德蕾伊霞正躺在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盖着被单.
室内只亮着一盏台灯.
柔和的光线下,一头秀发好似金色的羽缎铺在枕边,一双蓝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非常安祥地在等着他.
邦德也许在别人的床上见到过这种情景.
但这是一位处在他无法设想的某种困境中的姑娘.
他随手锁上门,走过去坐在她床边,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她胸前耸起的小山上.
"德蕾伊霞,我想和你聊聊.
"从他的话看来,他要提出一系列的问题,了解一些这位妙龄女郎的情况,想知道她干了这些如没钱还债却赌博、发疯似地开车这类歇斯底里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动机.
她象是已活够了,想找死一般.
德蕾伊霞那散发着香水味的手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她说:"我说过了我不想交谈.
把衣服脱了,和我来做爱.
你很英俊,很健壮,我想感受这种滋味.
你想怎样都可以.
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从我这儿你想得到什么对我粗野一些,就当我是天下最下贱的妓女.
忘掉别的事情.
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快抱住我!
"一小时后,邦德从床上溜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的,没有弄醒她.
借助窗帘间透进来的街灯,他穿好衣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冲了一个冷水澡,躺进他那冰凉粗糙的法国床单里,不再想她了.
他只是记得,在他们完事之后,她对他说:"詹姆斯,这简直是天堂里的滋味.

你醒来后回来,好吗我们必须再来一次.
"她说着转过身就睡着了,对他的任何亲呢举动毫无反应.
但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梦中的哭泣.
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暗中的猫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真是真假难分.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想着,想着,邦德慢慢地也睡着了.
八点钟时,他又去了她的房间叫醒了她,又经历了一次天堂般的美妙的事.
这一次他觉得她比前一天晚上更加温柔了.
她紧紧地抱住他,亲吻他,热烈而且充满了爱意.
但当他们开始制定当天的计划,讨论一下在哪儿吃午餐,什么时候去游泳时,她却躲开了他.
他想按住她,她就象孩子一般大闹起来.
"滚开!
你听见了吗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滚出去吧!
""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不.
你是个可恶、该死的情人.
滚出去!
"邦德把这看作是歇斯底里的初兆,至少也是一种绝望的表现.
他慢慢穿着衣服,等待她的眼泪,等待着她在被单中抽泣和抖动.
她没有哭.
这可糟透了!
这姑娘恐怕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已哭不出来了.
邦德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向她扑去的感情浪潮,一种要爱护她,为她排忧解难,给她幸福的急切心情.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轻声说道:"德蕾伊霞,让我帮助你吧.
你一定有什么难处,可生活的路并没有走到尽头.
每个人都会有难处的,我也不例外.
"沉闷的气氛再一次降到这间无声无息、阳光充足的房间里.
"滚出去!
"邦德拉开门,但在将要关上的那一瞬间,心里犹豫着,不知应该猛然地把它关上,把她从那种情绪里震醒过来呢,还是把门轻轻带上.
最后他还是决定轻轻地关上门,恐怕刺耳的声音对她不会有好处.
也许她受到的刺激已经不少了.
他走下楼梯,感到不知所措.
在他一生中他还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押着邦德的汽船剧烈地摇摆着驶向上游.
过了系船池后,由于两岸越来越窄,水流更加湍急.
船尾那两个混帐东西仍默不作声地监视着邦德.
船头的姑娘在风中站着,显出其高傲的身影,如同远洋轮船头的一尊雕塑.
邦德只有与她的背接触时,或者他的手碰到他裤袋里的刀把时,才会感到一丝温暖.
邦德莫名其妙地觉得离她更近了,较之昨天晚上他们俩的那种狂喜,现在的情形是更加接近了.
因为他觉得她倒挺象他一样,也是个囚犯.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岸上的路在港口的灯光下闪烁.
原来这路紧挨着海,但现在却被退去的海潮远远地抛在后面.
这海湾流正好联通了海与河.
用不了几年,这些灯都会拆除.
在更靠近河口的地方将建设一个深海捕鱼船码头.
它将为皇家城的市场提供鱼虾和螃蟹等海味.
在有灯光的这边已有些私人在修建河中的码头.
后面是一座座的别墅.
邦德抚摸着刀子,在河岸飘来的泥草味儿中闻到了一股香水香味向他袭来.
他的牙,不知什么原因,止不住地颤抖.
他尽力止住了颤抖,又让回忆占据了自己的大脑.
早餐通常对邦德很重要,但今天他似乎没注意到他吃了些什么.
他匆匆吃完后就坐在窗前凝望对面的大道,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心里仍在为那姑娘担心.
他完全不了解她,甚至连她的国籍也不知道.
她的名字有点儿象是地中海人,但她既不是意大利人,也不是西班牙人.
她的英语十分标准,衣着服饰表明她生活在奢华的环境之中.
她既不抽烟,也没有吸毒的迹象.
她的床边甚至没有放着安眠药.
她看上去也就不过二十五岁左右,但她做爱时,狂热、老练,很有一套床止功夫.
她从未放声大笑过,几乎连微笑也见不到.

她象是被陷入严重的忧郁之中,仿佛她已认定自己的生命不再值得延续.
可是又没人能从那整齐的头发和迷人的香水味中发现任何痕迹与女性神经病患者的歇斯底里相关.
相反,她看起来具有冷酷的毅力,完全能控制住自己,很清楚她想要什么,要去什么地方.
那问题究竟在哪儿呢在邦德看来,她已有绝望的情绪,有自杀的苗头.
昨晚的情况无疑是在孤注一掷,好象要自己毁自己一样.
邦德看到停车场里与他的车相距不远的那辆白色小车.
不管怎样,他必须紧跟她,看住她,来证实他那该死的结论是错误的.
他该做的第一步就是给守门人挂个电话,租一辆由自己驾驶的阿隆德车.
而且,车应该马上送来,停放在停车场里.
他得带上国际驾驶执照和绿色保险卡去守门人那里办理一切手续.
邦德一边想着问题,一边刮好脸,穿上衣服,带上执照和保险卡,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
他呆在那儿,一直注视着进口处和那辆白色小车.
四点三十分,她终于出现了.
她身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浴衣.
邦德急忙向电梯走去,乘电梯下楼去.
跟上她并不成问题.
她沿着大道行驶,邦德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但邦德没有注意到的是,一辆没有标志的cv—2型雪铁龙汽车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形成了一个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连环.
现在,在星光之下,小巧的汽船在皇家城河里乘风破浪,向神秘的上游驶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一个诱饵吗也许她也是被迫这样做的.
这次绑架意味着什么是勒索,还是丈夫对情人的报复,还是有什么别的动机邦德的脑子紧张地搜寻着线索.
突然,汽船转了个大弯,驶过急流,朝那破烂不堪的码头开去.
船在避风处停了下来.
黑暗中,一道强光朝他们射来.
一条绳子甩了过来,套住了船头.
船被拖到一个木梯旁边.
船上的一个家伙先爬了出去,姑娘跟着他,她的浴衣的下摆在邦德前面荡来荡去,然后邦德走了上去.
这时汽船已掉转船头,继续逆流而上,大概是去港口停泊.

有两个人等在码头上,长相简直和另外两个一模一样.
他们围了过来,一句话也没说.
姑娘和邦德被押上了一条泥泞的小路,穿过了许多沙丘.
在离河边一百码处的大沙丘中间有一条冲沟.
里面有一点光亮.
当走近时,邦德才看到前面好些巨型货车上上下下地正在沙丘上行驶.
那些车排着废气,发出刺耳的咆哮声,驶出村镇,呼啸着冲上法国公路干道.
光亮就是来自其中的一辆车.
这辆车擦得很亮,它看起来很新,估计维护得很好.
他们走近后,一个拿信号灯的人发出某种信号,接着后面大蓬车式的门就打开了,一柱黄色灯光从中倾泻出来.
邦德的手紧紧地攥住裤袋里的小刀.
他在爬上梯子进入车厢之前看了一眼车的牌照.
上面写着:"马赛——罗纳:德拉科氏电子仪器公司—397694.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车子里面倒是挺暖和.
车厢中堆着一排排的纸箱,上面标有某一电视机制造厂的名字.
纸箱中间有一条狭窄的走道.
走道中间放着一些折叠好的椅子和乱七八糟的纸牌.
这大概是警卫室.
走道两侧有几个小隔门.
德蕾伊霞在一扇门边等着,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还给他,毫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接着,就走进门去,把门关上了.
邦德从刚才打开的门缝中只瞟到了一眼里面.
里面摆设豪华.
邦德慢吞吞地把衣服穿上,跟着他的那个人拿着枪不耐烦地说:"走!
"邦德真想向他扑过去,可是后面还有另外三个人正站在那儿注视着他.
邦德轻声骂道:"去你妈的!
",便朝铝门径直走去.
这个铝门紧锁着.
它好象连通这辆怪车的前部.
邦德意识到,他一直考虑的问题的答案应该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这间小屋里可能有他们的头目.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邦德的右手在裤袋里握住了刀柄,呼地一下抽出左手,推开这扇门,又回踢了一脚把门关上,蹲下身子,手中的刀随时准备进攻.
后面跟着的警卫朝门猛扑过来,但邦德用背死死地顶住门,不让门被推开.
屋子中有一张小桌.
离桌子十英尺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邦德估算着距离,随时准备将刀子掷向那个人.
那个人用一种邦德从未听过的语言喊了一声.
也许是一个命令,推门的人立即停了下来.
那个人朝着邦德开怀而动人地笑了笑.
这一笑把他那布满皱纹的胡桃似的脸裂成了两半.
他站起身,慢慢举起双手说:"我投降,行了吧你现在要攻击我很容易.
但别杀我,我求你.
我只想让我们一块儿喝点威士忌和汽水.
坐下来谈谈好吗然后,你想干什么,悉听尊便.
怎么样"邦德直起身子,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
那个人有一张令人愉快、充满幽默的脸.
他现在的样子使得邦德不可能杀死他,想必他也不会杀死德蕾伊霞.
那个人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本挂历.
邦德忍不住想找个东西发泄一下.
他喊了声"九月十六号",猛地将手中的刀子投了出去.
刀子飞过屋子,插在了挂历上.
挂历在墙上晃动了两下,刀子离那个人只有一码之遥.
那个人转过身,好奇地看了看挂历,放声大笑道:"准确地说,你打中的是十五号.
好吧,我会安排一天,来让你对付我的那帮人,让你消消气.
我可以给你打赌.
你可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那个人从桌子前站了起来.
他个子不高,四十多岁,一张深黄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他胸肌和背肌很发达,身穿一件邦德穿的那种宽松的蓝色外衣.

邦德注意到他的腋窝处裁剪得很宽大.
这恐怕是为了藏枪的缘故.
那人伸出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紧紧握住邦德的手.
"我叫马勒昂杰,你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吗""没听说过.
""啊哈!
可我却知道你,詹姆斯·邦德先生.
你是一名获得过圣·乔治勋章的警官,在英国皇家情报局担任着重要职务.
这次你是专门被派到国外来工作的.
"他又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又挤到了一堆,"我想,我说的情况没错吧"邦德朝挂历走去,看了看,刀子果然刺在十五号上.
他拔下刀子,把它放回裤袋里,然后转身问:"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那个人没有直接回答.
他说:"来吧,请坐下.
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不过我们还是先来点威士忌和汽水好吗"说着,他把一只装香烟的大银盒子放在桌子上,又走到屋角打开了一个金属文件橱柜.
柜子里面没装文件,实际上它是一个十分坚实的带有冰箱的餐柜.
他动作麻利地拿出一瓶黑格酒、一瓶威士忌、两个品脱杯、一盒冰块、一瓶汽水和一壶冰水,他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他们俩中间的桌上.

邦德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威士忌,又加了许多冰块.
马勒昂杰走过来,在邦德对面坐下,拿过黑格酒瓶,看着邦德说:"我是从巴黎国防部情报处的一个好友那儿得知你的情况的.
我每次得到一些情报就付给他一笔钱.
今天早上我已把你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了.
我属于与你敌对的阵营,但并非直接为敌.
让我们坦率地谈谈吧.
"他停了一下,往杯子里倒了些酒,严肃地说:"我要你来的目的是想争取你的信任.
除此之外,我没有其它的办法.
我不惜一切要做到这一点,甚至把生命交给了你.
"他喝了一口酒,邦德也喝了一口.
文件柜里的冰箱发电机突然起动起来,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
邦德顿时想探其究竟,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他对这个人已产生了敬意和感情,但直觉告诉他,这意味着自己将陷入到一个难以脱身的境地.
冰箱的发电机停了下来.
满脸皱纹脸上的眼睛直盯着邦德的眼睛.
"我是科西嘉联盟的首领.
"第五章真相大白科西嘉联盟!
邦德更弄不清自己和这个组织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桌子对面那双机警的褐色眼睛,脑子里迅速地闪出他所读过的所有有关"科西嘉联盟"的文件内容.
这个组织的名称看上去很正派,但实际上,它比称作为"西西里联盟"的黑手党更加凶残,而且历史更长.
他知道,这个组织控制了遍布法国大都市以及法属殖民地的大多数犯罪机构,是一个经营保镖行当、走私、妓院和镇压敌对份子的秘密组织.
两个月以前,有个叫罗西的人在尼斯的一家酒巴里被枪杀.
一年前,一位叫让·吉迪克利的人在几次谋杀未遂后终于被杀害.
这两个人都曾经企图坐上该组织首领的宝座.
现在该组织实际上就掌握在这个热情奔放、满脸皱纹的人手中.
他现在正面对着邦德安详地坐着.
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一宗神秘的罗梅尔宝藏案件.
这笔宝藏据推测藏在巴斯蒂亚附近的海底.
1948年,一个曾在德国反间谍机构服务过、名叫弗莱的潜水员声称发现了宝藏的踪迹.
"科西嘉联盟"马上就警告他离开.
不久以后这个人就在地球上消失了.
最近,年轻的法国潜水员安德烈曾在当地的酒吧里吹嘘他知道宝藏在什么地方并将专程潜水去取宝藏.
没多久,他满身枪眼的尸体就被抛在了巴斯蒂亚附近的路边.
人们猜测,这两个人的死都与"科西嘉联盟"有关.
现在该组织的头号人物就坐在邦德的面前.
出于好奇,邦德真想知道马勒昂杰是否真的知道这笔宝藏的秘密,以及他是否与两位潜水员的死有关.

巴拉尼有个名叫卡伦扎拉小村.
人们都知道该村庄培养出来的暴徒比科西嘉任何一村都要多,因此它现在是一个最繁荣的村庄.
当地的行政长官竟能任职达五十六年之久,是法国任职最长的行政长官.
马勒昂杰肯定是那个村里出来的,而且知道那位名扬四海的行政长官的秘密.
他一定还知道,那位在美国发了大财后最近又引退回村的美国黑帮大人物的历史.
如果邦德在这间安静的车厢中随口说出一些鲜为人知的名字将显得十分有趣.
他想告诉马勒昂杰,他知道加莱尼亚村附近的那个破旧无人的码头;他还知道一个在某某山后面的叫阿尔让特拉的古代银矿.
它的地下隧道迷径难绕,因而成了世界上海洛因交易量最大的交货地点.
如果邦德只是为了自己刚才所受到的惊吓而去报复他,去吓唬他一下,这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不过,最好还是把这种招术留到更多的东西暴露出来以后再使用.
能够在这里发现马勒昂杰的"行宫",到目前为止已是很不错的了.
他在法国国防部情报处的线人是一个关键的线索,邦德和那姑娘被押送来的目的还得等他说出来.
借用海岸警卫队的救生船给一点贿赂就行,也许还得给海岸警卫另送一坛酒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那些警卫都是科西嘉人.
仔细一想,整个过程对于一个象"科西嘉联盟"这样强大的组织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尤其在法国,应该说是易如反掌,就象在意大利黑手党人办事一样容易.
邦德喝了一口饮料,怀着崇敬的心情看着对面这个人的脸.
他可是世界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邦德还想道,这些科西嘉人不仅行动上有一套,而且还特别注重自己的外界形象.
他们的头目总是选用天使般的名字.
他记得另外两个著名的科西嘉头目匪徒叫作格拉奇克斯和图森.
这些可全都是圣徒的名字.
马勒昂杰的英语讲得很漂亮,但偶尔也露出一点口音,象是受过很好的英语教育,却又几乎没有用英语的机会.
马勒昂杰说:"亲爱的先生,我要与你讨论的每件事都请留在你的'赫科斯奥敦通'后面.
知道这个词吗不知道吧"他的脸上又绽开了笑容,"我可以这样说,你受的教育并非全面.
我刚才所说的那个词来自古希腊语,字面意思为'牙齿上的篱笆',相当于你们'绝密'的意思.
你明白了吗"邦德耸了耸肩说,"如果你想告诉我的事与我的职业相冲突,恐怕我难以替你保密.
""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想要讨论的问题是一个私人的问题,是关系到我女儿德蕾伊霞的问题.
"天啊!
事情看来越来越复杂起来!
邦德强忍着自己的惊讶,说道:"好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同意保密,就让它留在'牙齿上的篱笆'后面吧.
""你这个人完全可以信赖.
你对你的职业要求一丝不苟.
这点我从你的脸上也能看得出来.
现在,让我说下去.
"他点燃了一支烟,坐回到椅子上.

他眼睛盯着邦德头上方的墙,只有当他想强调某一句话时,才偶尔看看邦德的眼睛.
"我与一个英国姑娘结过婚.
她是一个浪漫味十足的女教师,是到科西嘉来寻找匪徒的,就象一些英国女探险家到沙漠里去找酋长一样.
"他笑了笑继续说:"后来她向我解释,她这样做是被一种下意识的想被野蛮人强奸的愿望所迷住.
她在大山中找到了我,果然被我强奸了.
那时警察正在追捕我.
我东躲西藏,没有安身之处.
我几乎过了大半辈子那样的日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姑娘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累赘,但她拒绝离开我.
她身上有一种野性,一种不同寻常对生活的热爱,简直是鬼迷心窍.
她放着舒适安宁的生活不过,却喜欢和我一起过着一种白天从一个洞躲到另一个洞,只能在夜间才能填饱肚皮的日子.
她甚至学会了土族人剥羊皮和煮羊肉的手艺.
那东西象皮带一样硬,不过味道还可以.
在那些疯狂的日子里,我爱上了这个姑娘.
我悄悄离开了那个岛,来到了马赛,并娶了她.
"他停了一下,看着邦德说,"亲爱的先生,我们的结合的结晶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德蕾伊霞.
"原来是这样!
邦德暗想.
这种生活正好解释了那姑娘身上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混合气质和那种令人困惑的野性.
她完完全全是一个不同种族人的混血儿.
她说的是科西嘉英语,怪不得他不能判断她的国籍.
"十年前我妻子去逝了,"马勒昂杰举起一只手表示不必表示同情,"我女儿在瑞典完成了学业.
那时我很富有,已成为联盟的首领,坐上了联盟的第一把交椅.
我利用了各种各样你可以想象出的手段使自己越来越富.
我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的宝贝.
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她象一个野人,一只野鸟.
由于我总是在迁移,她也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家,没有得到适当的管教.
她在瑞士读书期间加入了一个浪荡国际组织,那个组织成员中有南美的百万富翁、印度的王子、富有的巴黎人和英国人以及戛纳的花花公子.
从此以后,她总是脱不开困境和丑闻.
可每当我规劝她,减去她的津贴时,她又会干出更加可怕的傻事.
我想,她怨恨我.
"他停了一下,看着邦德,那张欢快的脸上出现极度的痛苦.
他接着说:"她表面上虚张声势,而内心深处她母亲的血缘却使她越来越仇视自己、蔑视自己.
我看得出,自我毁灭的火焰正在吞噬着这个野性的、花花女子的灵魂.
"他看着邦德,"我的朋友,你知道,这种事在男人和女人身上都会发生的.
他们生活得过于贪婪放纵而毁掉了自己.
当他们突然清醒,开始审视自己的生活时,突然觉得生活已毫无价值可言.
他们已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一次盛宴就能尝遍所有的生活蜜果.
我知道她千方百计拼死地挣扎,想复归正常生活.
也许她想安定下来,于是不辞而别,和别人结婚了.
她的丈夫是意大利的维琴佐伯爵.
那个卑鄙的家伙拿走了她所有的钱就抛弃了她,留给她一个女儿.
我购买了一张离婚证,把她安置在多尔多涅省的一幢小别墅里.

这一次,由于要操心照顾婴儿和一个漂亮的花园,她基本上平静了.
但好景不长,我的朋友,就在六个月之前,那婴儿死于脑膜炎,儿童疾病中最可怕的疾病.
"车厢中又陷入了沉默.
邦德暗自想着走廊那边的那位姑娘.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那个姑娘平静的绝望里包含着如此悲惨的故事.
她的确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马勒昂杰从椅子里慢慢站起身来,给自己和邦德的杯子分别倒了些威士忌酒.
他说:"请原谅我这个可怜的主人.
能向一个人讲述我长期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故事的确使我轻松不少.
"他把一只手放在了邦德的肩上.
"我想,你能理解我.
""是的,我能理解.
德蕾伊霞是一位好姑娘.
在如此的痛苦中,她仍坚强地去生活.
我想问一下,你考虑过对她进行精神分析治疗没有或者去教堂.
她是天主教徒吗""她不是.
她母亲不信天主教,是个长老会教徒.
不过,你还是让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吧.
"他走回椅子,沉重地坐下来,继续他的故事:"孩子死后,她就失踪了.
她带着珠宝,驾着那辆小汽车跑走的.
我只是偶而得到一点她的消息.
她在欧洲象过去一样出卖珠宝,过着疯狂的生活.
当然我一直紧跟着她,监视着她,但她总是拒绝我想同她见面或谈话的要求.
后来,我听我的一个代理人说,昨天晚上她在帝国旅社定了房间,我就匆忙从巴黎赶来.
"他挥了一下手说,"在这里,我预感到一种悲剧性的后果.
这个地方她童年时我们常来避暑,她一直都很喜欢这儿的海滩.
她游泳十分出色,天生就爱恋大海.
当我得知她在这儿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可怕的记忆.

那还是她小的时候的事情了.
有一天,她因为太调皮而被关在房间里,一个下午都没让出去游泳.
那天晚上她十分平静地对她母亲说:'你们把我与大海分开,我感到很难受.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受不了,我会随着月亮或太阳的光辉游进大海,一直游到我沉下去为止.
'当她母亲告诉我这件事时,我俩都对这孩子的傻气感到好笑.
当时的情景我现在还记忆犹新,看来她还保留着那种孩子气的幻想,而且十分的固执.
她想要寻短见,因此还记着她孩子时的想法,决定将它付诸实际.
所以,亲爱的朋友,从她到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严密地监视她.
对您在赌场的豪爽行为我深表谢意.
这件事已经有人告诉我了,当然也连同你们以后的行为一起.
"一时间,邦德感到十分尴尬.
马勒昂杰举起一只手说,"昨天晚上你的所做所为没有什么可道歉的.
你终归是个男子汉.
一会儿我再谈这点.
总的看来,您的到来和对她的影响可能意味着她生活的转折.
"邦德的头脑中不停地旋转.
他想起来了,当他在那艘汽船上斜靠着她的时候,她发出一种尖利的声音.
当然,这只是一个微小的反应,但却比前一天晚上所有的肉体迷恋包含了更多感情,使他们更近了.
现在他已恍然大悟,为什么要请他来这儿.
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马勒昂杰继续说道:"今天早晨六点,我就去找那位法国国防部情报处的朋友.
八点钟他到了档案室,九点钟通过无线电向我报告了你的全部情况.

在这汽车里,我有一个高强度的无线电联络网.
"他笑了笑,"这是我透露给你的另一个秘密.
我得到的有关你的所有情况,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完全是对您的赞扬.
你不仅是一个出色的情报官员,更重要的是,你是个真正的男人.
在这种情况下我才懂得了一个男人的真正含义.
因此我陷入了沉思,整个早上都在思索.
最后我下令把你俩都带到我这儿来.
我没必要把所有的细节告诉你.
在来这儿的过程中你都知道了.
你被限制了行动,在此我向您道歉.
也许您以为自己面临危险.
请原谅我吧.
我想是我的人耍了点小聪明.
这也是不得已的.
"邦德笑着说,"我很高兴能见到您.
如果我们的认识不是通过两只手枪的交火,那会更有纪念意义.
整个事情都干得干净利落,很有戏剧色彩.
"马勒昂杰的脸上流露出可怜的神情,"你是在挖苦我吧.
但请相信,我的朋友,过分的手段有时是十分必要的.
我也知道是太过份了.
"他伸手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张信纸递给邦德说,"如果你读了它,就不会反对我这样干了.
她把这封信在今天下午四点三十分交给了帝国旅社的守门人,要求那个人把信寄给在马赛的我.
那时德蕾伊霞出门了,你跟在她后面.
你当时好象在怀疑着什么.
也许是为她感到担心吧.
你还是先读一读信吧.
"邦德从桌子上拿起信,说:"是的,我很为她担心.
她值得别人为她担心.
"他把信放在眼前,读了起来.
信上只有寥寥几笔:亲爱的爸爸:我很对不起您,可我已经活够了.
我留下的唯一遗憾是今天晚上我遇到一个人,也许他能改变我的想法.
他是个英国人,叫詹姆斯·邦德.
请您找到他,并替我还给他二万新法郎.
请代我感谢他.

我不想埋怨任何人,是我自己不好.
再见了,请您宽恕我.
德蕾伊霞邦德看完信后,低着头,把信从桌子上递给了马勒昂杰.
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酒,又拿起了酒瓶,在杯子里倒了一些.
他说:"是的,我现在全明白了.
""她喜欢把自己叫做德蕾伊霞,因为以前我们给她取的名字她不喜欢.
""是这样的.
""邦德先生,"马勒昂杰的声音显得有些迫不急待,象似在命令,又象是在乞求,"我的朋友,你已听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看到了证据.
您愿意帮我一把吗愿意救救我的女儿吗这是她的唯一机会了.
只有你才能给她希望,给她活下去的希望.
您愿意吗"邦德仍然低着头,目光不敢离开面前的桌子.
他不敢抬头,生怕看到马勒昂杰脸上的表情.
他猜对了.
他已经卷入了他生平最怕的个人困境之中.

他暗自咬牙切齿地诅咒着.
他生来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也不是医治创伤的医生.
他坚持对自己说,她所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精神分析学家.

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好似过眼烟云.
但他确信会被请求接受这个姑娘,也许在他的余生中都得一直带着她.
他已被这种清醒的意识和不可言喻的索链缠住,不能脱身.
如果他抛下她不管,就等于宣布她的死刑.
想到这里,他闷闷不乐地说:"我不知道我能帮点什么忙.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拿起杯子,看了看马勒昂杰.
为自己有勇气朝马勒昂杰的脸看一眼,他喝了一杯,以表庆祝.
马勒昂杰脸上的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紧张地闪动起来,嘴角的皱纹更深了.
他迎着邦德的目光坚定地说:"我希望,你能向我女儿求爱,并娶她为妻.
在婚礼那天我打算给你价值一百万英镑的黄金作陪嫁.
"邦德愤怒地喊了起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女儿是个病人.
她所需要的是一位精神分析学家,而不是我这种人.
况且,我又不想结婚,不想和任何人结婚,我也不想要那一百万英镑.
我的钱够用了,我有自己的职业.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马勒昂杰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邦德看着他,好似被这样的父亲所感动,便温和地说:"你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
我愿尽力地帮助她,但怎么也得等她病好了再说.
到那时,我一定会来看她的.
我知道,她和你对我都有好感,但她首先得自己主动恢复过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
任何一位大夫都会这样告诉你的.
她应该去医院看看病.
据说瑞士好象有这方面的最好门诊所.
如果她想重新开始生活,她还应该忘记过去的一切.
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重逢.
"他向马勒昂杰恳求道,"马勒昂杰,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我可没护士那样的耐心.
你是想给她治病,但这样一来,说不定会使她更加沮丧.
不管你的女儿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这种事我却担当不起.
"邦德最后无可奈何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马勒昂杰无奈地晃了晃脑袋,说道:"朋友,我能理解你.
那就不再强求了,我就按你的建议去做吧.
现在你再帮我一个忙行吗现在是九点钟,你陪她一起去吃晚饭,随便聊聊,表示你爱他.
她的车和衣服都在这儿.
我叫人送来了.
只要你能让她相信你愿再见到她,我想其他事就由我来做了.

我想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邦德暗自想,今天晚上可真够受的,但他还是强作热情地笑着说道:"当然.
我很乐意帮这个忙.
不过,我已订了明天早上第一班的机票,飞机在图盖机场起飞.
我走后来照顾她的任务就落到你肩上,你看行吗""这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她.
"马勒昂杰挥了一下手,回答道,"请原谅我吧.
谈到这么晚,你最后总算没让我失望.
"他伸了伸手臂,两手干净利落地向下一放说,"我不必向你表示感谢了,伙计,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如果有,请尽管说.
我很有办法,而且消息灵通,有的是力量.
这些都可以为你效劳.
"邦德眼前突然一亮,高兴地笑着说,"我想打听件事.
有一个叫布洛菲尔德的人,你一定听说过.
我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在哪儿能找到他.
"马勒昂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眼神一下子变得僵直、冷酷,露着要复仇的光芒.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布洛菲尔德他当然还活着.
前不久,他还从我的科西嘉组织中挖走了三个人.
他以前也这样收买过我的人.
原来老的'魔鬼党'里的三个成员已被收买了.
好吧,让我帮你打听一下吧.
"马勒昂杰拿起了桌上的一部黑色电话机话筒说了两句.
邦德立刻便听见电话中传出来的声音:"请稍等.
"马勒昂杰放下话筒.
"是打给我在阿维克肖的地方总部.
五分钟后就能与他们联系上,但必须快点儿讲,否则警方会发现我的电话频率.
我们每周都在改变频率,而且常常更换我们科西嘉人的暗语.
"电话嘟嘟响了起来.
马勒昂杰拿起话筒,邦德只能听见传出来的叽叽喳喳声.
这种声音他似乎很熟悉.
接着,马勒昂杰用命令的口吻大声说着一些他人难以听懂的暗话.
邦德在一旁如傻瓜一般,激动地听着这些呓语般的语言.
不一会儿,马勒昂杰放下话筒,面带歉意地说:"我们只知道他现在在瑞士某个地方,但不知道他的详细住处.
我不知道这点对你是否有用.
当然,如果你能找到瑞士的情报机构,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我想,他具体在什么地方是能够查得出来的.
不过,那个老家伙老奸巨滑,而且十分富有,对付这种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邦德的心砰砰直跳.
这家伙的确神通广大.
邦德几个月的寻找一无所获,而这家伙只需五分钟在这个破烂的车厢里就可对一切了如指掌.
邦德兴奋地说:"好极了,马勒昂杰,感谢你的帮助.
我想我会找得到他的.
我在瑞士的朋友会帮我的忙.
"马勒昂杰看见邦德的那副高兴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接着,他严肃地说:"你要是遇到这类麻烦就来找我,好吗"说着,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便笺递给了邦德说,"这是我的公开通讯地址.
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拍电报给我.
你需要什么帮助就尽管说.
使用无线电不保险.
那些玩意你是知道.
你就按照上面所写的时间和地址去找我手下的人.
他们会立即通知我的.
"然后,他狡黠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与一家国际出口公司有联系,叫什么'通用出口公司'吧"邦德笑了,心里纳闷,这老家伙从哪儿得知这些情况的.
他会向瑞士保安部透露这些情况吗看来不会的.
这个人很讲义气.
无论如何,他们事先已讲好过,今天的谈话内容都是"牙齿上的篱笆"后面的事.
大丈夫应该说到做到.
马勒昂杰把话题一转,说道:"那么,我可以带德蕾伊霞进来吗她不知道我们在这儿谈什么.
你就跟她说,我们是在谈法国南部的珠宝抢劫案吧.

你装作保险公司的职员.
我与你在做一笔私人交易.
可以吗"他站起身来,走向邦德,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声:"不管怎样,非常感谢你.
"就走出了房间.
邦德看着他走出门去,心里想,天啊!
现在该我登场了.
第六章纹章院的故事两个月以后的一天.
上午九点半,邦德正离开他伦敦西区的公寓,漫不经心地驱车向总部驶去.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阳光灿烂.
邦德感到很舒服,但从海德公园飘来的烧树叶的烟味却让人感到冬天即将来临.
邦德现在一心在盘算着如何打破瑞士保安部门的沉默,得到布洛菲尔德的准确地址.
这事看来有些不妙,苏黎世的朋友们一直表现得很蠢,或者很固执.
他们一直坚持说,整个瑞士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布洛菲尔德的游客或居民,也无法证明在这块土地上有一个死灰复燃的"魔鬼党".
他们完全清楚布洛菲尔德已被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各盟国的政府紧急通缉.
他们也认真地搜集了有关这个人的全部文件.
去年,在所有的边防哨卡,他的名字都登在"监视名单"上.
但他们非常抱歉地说,如果英国秘密情报处还想要求提供这一线索,他们可以断定英国秘密情报局得到的是一个错误的线索.
英国情报处要求他们查看各银行里的帐户,检查那些匿名的的户头.
他们相信,这些帐户隐匿了世界上许多逃亡者的存款,但这一要求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布洛菲尔德虽然是一个重要罪犯,但瑞士国家安全机关认为,只有当被嫌疑犯在瑞士联邦的国土上犯了罪,并已受到联邦法律起诉时,他们才能合法地搜集有关该人的所有情况.
布洛菲尔德曾用他非法获取的原子武器向英美勒索过赎金,但是,按照瑞士的法律规定,这一行为不算犯罪,因为它没有触犯其金融法.
在这种神圣的法律和它所保护的财产庇护下,不管这钱是哪儿来的,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邦德在考虑是否该与马勒昂杰联系一下.
他把这个科西嘉联盟看成是自己情报的来源之一.
然而,他故意避开了这一途径,因为每次联系都不可避免地使他再次与马勒昂杰谈起德蕾伊霞的事.
那是他的生活中的隐秘.
现在,他还不想提它.
他俩最后在一起渡过的那个夜晚是恬静的,就象以经交往多年的情人一般.
邦德对她说,通用出口公司要让他到国外去一段时间.
等他回到欧洲后,他们再见面.
德蕾伊霞同意了邦德的安排,她自己也想出外休息一段时间.

她已累坏了,已快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她会等着他的,很想在圣诞节的时候和他一起去滑雪.
那天晚上,他俩在小餐厅里美餐一顿后,痛痛快快地寻欢作乐了一番.
这一次,他们之间既没有悲伤,也没有眼泪.
邦德很满意地发现,他的存在果真有功效.
邦德深知该好好地爱护她,然而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以及她的平静如履薄冰,决不能有半点轻举妄动.
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
他一边驱车,一边回忆这些.
突然,他裤袋里的信号机发出响声.
邦德赶紧在大理石拱门处的公用电话亭旁把车停下.
这种信号机是刚从国外引进来的.
总部下属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随身携带一个.
这种器具是个小巧的塑料无线电接收机,大小如同怀表.
携带它的工作人员在伦敦离总部十英里之内的地方,都可以听得到电讯的召唤.
只要信号机一响,他就得立即找最近的电话机,和自己的办公室通话.
邦德接通了交换台,拨了他被准许使用的唯一外线号码.
接电话的是他新来的秘书.
原来的秘书劳埃丽亚因为嫁给了波罗的海交易所的一个有钱人,离开了这一岗位.
她现在与原来同事的联系只出现在一些充满怀念之情的圣诞卡片或生日卡片上.
新来的秘书名叫玛丽·古德奈特.
她曾在英国妇女海军服务队工作过,人长得十分可爱.
她有一头褐色的头发,长着一对碧蓝的眼睛,胸围三十七英寸,腰围二十二英寸,臂围三十五英寸.
她的到来使处里的小伙子们蠢蠢欲动,他们暗自打赌:谁能首先得到她,谁就可以得到同伴们五英镑的奖励.
邦德原来和代号为006的前皇家海军指挥官势均力敌,都很受她的青睐.
但由于德蕾伊霞,邦德退出了竞争.
他现在把自己视为局外人,尽管他仍时常还与玛丽调情.
这时,他在电话里对玛丽说:"早上好啊,古德奈特.
要帮忙吗平安无事吗"玛丽听了他的话,咯咯地笑起来说:"总的看起来平安无事,只是楼上传来一个急电,要求你立即到纹章院去找一个叫格利芬的人.
""叫什么名字""格利芬.
是的,不管这个名字怪不怪,他是个司宗谱纹章官.
显然,这件事与那只坏羊有关.
"为了追踪布洛菲尔德,邦德有意给他起了"坏羊"这一代号.
邦德很有礼貌地说:"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关系吗那我马上就去.
再见,古德奈特.
"邦德放下了话筒.
电话中还传来了玛丽的咯咯笑声.
这事可真怪.
邦德回到汽车里,快速地驱车穿过伦敦.
真是怪事.
纹章院怎么会来插手此案.
邦德对这个单位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们的工作是负责查寻和研究别人的祖宗纹章并解释各种纹章的历史背景与含义.
这个古怪的单位座落在伦敦城边的维多利亚女王大街上.
这是个用古红的砖砌成的、装有框格窗的建筑.
四周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平平整整的庭院.

邦德把车停在街上,登上马蹄形石阶,朝进口走去.
庭院的大门上方挂着一面旗帜,淡蓝色的旗面上画着一个金色的鸟样的纹章图形.
邦德走进一间光线暗淡的大厅里.
厅里镶着柚木板的墙.
墙上挂着些发了霉的画象.
每张画象上都是一些身着皱领和花边饰衣的绅士.
看门人是一个和蔼、说话温和的人,穿着一身铜扣樱桃红制服.
他问邦德有什么事.
邦德说他和格利芬先生有约会.
看门人略带神秘地说:"是的,先生.
格利芬先生这个星期一直在等人.
所以他让我把旗帜挂在外面.
先生,请这边走.
"邦德跟着看门人后面,看到过道两旁挂着镶在木框里闪闪发光的盾形纹章.
接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很厚的门前.
门上写着"纹章院属官格利芬"几个金色的大字.
看门人敲了敲门,然后开门禀报邦德的到来.
这是一间乱七八糟的书房,里面到处堆着书、报纸和一些看上去很重要的羊皮纸文件.
书堆中间有一个圆圆的秃头,头上只有几根似女孩子刘海一样的灰色卷发.
屋里有一股阴暗的教堂或地下墓穴中的气味.
邦德沿着一条长长的地毯走了过去,站在一把椅子旁,面对着堆满书的桌子后面的那个人.
邦德清了清嗓子.

那人抬起头来,戴着夹鼻眼镜,心不在焉地露出一丝笑容,活象英国小说家狄更斯笔下的匹克威克先生的脸.
他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说道:"邦德先生.
"他说话的声音就象旧箱子盖打开时的吱嘎声.
"詹姆斯·邦德先生,我想是我叫你到这儿来的.
"他把手指放在一本翻开的书上,随后坐下.
邦德也坐了下来.
"是的,非常有趣.
亲爱的先生,但我恐怕会让你感到失望.
这个爵位非同一般.
实际上是个从男爵,很令人羡慕.
我想,你完全可以寻找或建立一种旁系亲戚关系.
据我估计,邦德这个姓的人大约有十大家族.
最引人注目的是托马斯·邦德爵士.
他是一位显赫的绅士,住在配克镇.
可惜,他没有子女,"格利芬先生用夹鼻眼镜朝邦德脸上看了看,继续说,"也就是说,他没有法定的继承人.
在那些日子里,道德并不为人们所重视.
要是现在能跟配克镇建立起某些关系,那该多好呀……""我想,我与配克镇没什么关系.
我来这里……"格利芬先生举起一只手,严肃地说:"请问一下,你父母亲是什么地方的人这是第一个问题.
我能从萨默塞特宫流浪者记录表和旧墓石上追根寻源.
毫无疑问,有你这么荣耀的一个古老的英国姓,我们肯定能有所收获的.
""我父亲是苏格兰人,母亲是瑞士人.
可我不是来……""这没错,朋友,你是想问,搞这项调查究竟需要花多少钱.
朋友,这个问题我们留到后边再谈.
现在你得告诉我,你父亲是苏格兰哪个地方的人.

这一点很重要.
苏格兰人记录表不如英格兰人记录表记载得那么详细.
在那些日子里,我不得不承认北方那边的人还都是些野蛮人.
"格利芬先生轻轻敲了敲脑袋,瞟了邦德一眼,笑了笑说,"他们是相当勇敢的民族.
可惜没有他们的详细记录.
不过,我认为在一定时候剑比笔顶用.
我估计,你的祖辈大概是从南方去的吧""我祖父是苏格兰高地人,在格伦科附近.
但是,我是为了……"格利芬先生顽固地咬住这一话题不放.
他又端出另一本厚厚的书,用手指翻着书页,"不错,不错,是让人扫兴.
《伯克氏纹章学通论》上所记的有关邦德这个姓的家族还不只十个.
可就是没有苏格兰的.
但这并不能说明就没有苏格兰人的分支族了.
嗯,你还有其他亲戚在世吧.
这些事情常常会有……,"格利芬先生把手伸进身上那件紫花西服背心的口袋里,背心上的扣子刚好钉在他整洁的领结处.
他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银鼻烟盒,深深地吸了两口.
接着,他用一张印花大手帕捂着鼻子打了两个很响的喷嚏.

邦德赶紧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是来谈我家谱的事的,而是来了解布洛菲尔德的情况的.
"格利芬先生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你对你的家谱不感兴趣"他伸出一根指头责备道:"朋友,我们如果成功的话,你就可以宣称是直系后裔了.
"他停顿了一下,"无论如何,你也可以算是一个古代从男爵的旁系后裔.
"他瞟了一眼那本厚厚的书说,"这个邦德从男爵是1658年授勋的.
他用自己的名字给世界上最著名的一条街取了名.
这个人可能就是你的祖先.
难道你不感到激动吗我指的那条街就是邦德街.
那个从男爵就是托马斯.
邦德爵士是萨里郡配克镇的男爵.
他曾是玛丽娅王后家里的审计员.
这一点你当然应该知道的.
这条街建于1686年,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圣奥尔班斯的第一个公爵,尼尔·格温的儿子就住在这条街上.
劳伦斯·斯特恩也在那里住过.
著名的鲍斯伟尔大宴也是在这条街上举行的.
当时赴宴的有约翰逊、雷诺兹、哥尔德和加里克.
斯威夫特大主教和坎宁也先后在那里住过.
尊敬的先生,你的姓名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难道不愿承认与这些特别高贵的人有联系吗"格利芬吃惊得扬起浓黑眼睫毛,显得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尊敬的邦德先生,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历史.
"他拿起原先翻开放在桌上的那本书,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给邦德看的.
"你看看这个盾形纹章吧.
这你一定很关心吧.
至少,为了你的家庭和孩子着想总该关心一下吧你看,"他把纹章举起来给邦德看并说道:"一枚拜占庭金币上有一个金色小球.
多么漂亮呀!
"邦德不耐烦地说:"那可要一大笔赏钱啊,"他想用话来挖苦格利芬先生,"可是,我还是不感兴趣.
我没有任何亲戚,也没有孩子.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谈谈布洛菲尔德吧.
"格利芬先生打断了邦德的话.
他很兴奋地说道:"书上有一句箴言太妙了:我们的世界太小了.
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的确是一句绝妙的箴言,我一定把它记下来,"邦德很不耐烦地说道,"我想,该谈正事了.
我还得回去向局里汇报呢.
"格利芬先生露出了委屈的神色说:"这儿还有一个诺曼·邦德的名字.
这个人出生于1180年.
虽然这个人出生低贱,可他有一个古老的上等英国人姓名.
《大不列颠姓名录》上给了这个姓名确切的含意:'丈夫、佃户、下层自由人.
'"格利芬先生抬头看了看已经极不耐烦的邦德,他很扫兴地说:"好吧,既然你对你的家世不感兴趣,对你家族的起源不感兴趣的话,那么,你到我这里来干什么"邦德长长地舒了口气.
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心平气和地说:"我来这里是想了解一个叫作厄恩斯特·斯塔夫罗·布洛菲尔德的人.
据说你们了解此人一些情况.
"格利芬先生露出猜疑的目光,问道:"你的名字叫詹姆斯·邦德.
可你怎么会关心起布洛菲尔德这个名字.
怎么搞的"邦德冷冷地答道:"我从国防部来.
我知道你们这儿有个地方可以提供有关这人的情报.
你能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格利芬先生疑惑不解地用手摸了摸他秃顶上的一缕卷发说:"布洛菲尔德…….
"他用责备的眼光看看邦德说:"恕我直言,邦德先生,你浪费了我和纹章院的许多宝贵的时间.
为什么你开始不提这个人的名字呢让我想想,布洛菲尔德,这个名字好象前两天开会时有人提到过.
怎么,是什么官司哦,这么办吧.
"他伸手从书报堆里拿起电话的话筒说:"请给我转萨布尔·巴西利斯克先生.
"第七章申请爵位继承人邦德心灰意冷地再次被领着走过那充满霉气味的过道.
又出现了一个萨布尔·巴西利斯克先生!
不知这个老东西又要玩什么把戏邦德来到了一扇刻了金名的厚门前.
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可怕的长着鸟嘴的黑色怪物的纹章.
他进了门,走进一间明亮干净、摆设舒适的房间.
与前一间房间不同的是,这间房子的墙上挂着一些赏心悦目的图片,书也摆得井井有序,屋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土耳其烟味.
一个看起来比邦德还年轻的的年轻人站起身来,走上前向他打招呼.
他身材看上去很单薄.
一张清瘦英俊的脸上露出泰然自若的神情.
嘴巴两边有一些皱纹,不时冷冷地笑一笑.
"你是邦德先生吧"他紧紧地握了握邦德的手,"我正在等你.
你怎么会掉进我们可爱的格利芬老先生的书堆里去的当然,他有事业心,十分虔诚,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想你明白,他书呆子味太浓了点.
"邦德的心情和刚才大不相同.
他觉得这地方很象个学院.
这里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想起大学中的阅览室或接待室.
看来,格利芬先生没把巴图利斯克放在眼里,只认为他是一个对事情一知半解的年轻人.
邦德说:"他总是要把我和邦德街扯到一块.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摆脱了他的纠缠.
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邦德,而他却认为我这样太没出息.
"巴西利斯克笑着,在桌子边坐下来,让邦德坐在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上,把一份档案递给了邦德.
"好吧,咱们开始谈正事,"他眼睛直瞪着邦德,"首先,我想你来是为了情报局的事.
我在英国驻西德情报局里服过务,你不用为安全性担心.
第二,在这栋楼里,我们拥有大概和政府部门一样多的机密,可能更广一些.
我们的一项工作就是给上了荣誉册的贵族封位.
有时,我们也受命给没人用的爵位找主人.
追名求利的人老是想钻进我们的档案.

在我来之前,有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绅士,在轻工业品生意中赚了几百万元,为慈善事业和党派捐了不少的钱.
他想就此给自己封个皇家本特利勋爵.
本特利这个名来自埃塞克斯的一个村,我们跟他解释,'皇家'这个词只能用于皇族,而普通的本特利勋爵暂时还没设立.
"他笑了笑,接着说:"明白我的意思吗要是这件事在全国传开,这家伙就会成为人们的笑柄.
有时我们还得去追回财产.
设想一下,某个人声称他就是布兰克公爵,理应领自己的钱.
而实际上,他只是碰巧姓布兰克,他的祖先却早不知移居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这些屋子里,我经常要与那些唯利是图、追求虚名的人打交道.
"巴西利斯克拿着记录册,接着说:"这是我们工作中最低一级的层次.
我们还为政府和大使馆办正经事,例如安排时间顺序和处理有关外交议定书,参加勋章授予仪式等等.
这一行在英国已有五百年左右的历史了.
所以,我想我们这一机构在社会中还是很重要的.
"邦德接着他的话说,"确实比较重要.
刚才你已谈到了安全性,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
布洛菲尔德是世界上最大的诈骗犯之一.
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件'雷弹行动'事件吗虽然报纸只披露了几个罪犯,但实际上,我可以告诉你,这一事件完全是布洛菲尔德一手策划的.
关于他,如果你听说了些什么或掌握了什么情况,请都详细告诉我.
"巴西利斯克的目光此时落在档案里的一份函件上.
他若有所思地说:"好吧,昨天,外交部和国防部给我一连打了几次紧急电话,都谈到这个家伙.

起初,我并没有把他与罪犯联系在一起.
要不然,我会早一些告诉你们.
看,这是去年六月十日收到的密信,是一个颇受人尊敬的律师事务所发来的.
写信日期是六月九日.
我给你读一读这封信.
"尊敬的阁下:我处兹有一尊贵的诉讼委托人,其名为厄恩斯·斯塔夫罗·布洛菲尔德.
该先生自称为巴尔塔扎尔·德·布勒维勒伯爵,并宣称他是这个爵位的合法继承人.
我们一直就不知道该家族有这样一个继承人.
该先生这种信念完全建立在他小时候从父母那儿听来的故事.
事实上,在法国大革命时期,他随家逃离了法国,在德国定居,改名为布洛菲尔德.
其理由是逃避法国革命政府和保全家中财产.
这批财产现在保管在奥格斯堡.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他们又举家移居波兰.
该当事人现在急于核实其身份,以便能合法继承德·布勒维勒之爵位.
德·布勒维勒这个爵位的证明书必须在适当时候由巴黎司法部审批.
此外,该委托人还建议继续暂时用纳德·布勒维勒伯爵之爵位和其家徽.
据他所说,该家徽为"红底上的四支银质燧火枪,"箴言是"为了我们的庄园.
""太巧了!
"邦德插一句.
巴图利斯克笑了笑,接着读道:尊敬的阁下,我们知道只有您才能查明事实.
我们受命要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与您取得联系,以免产生不好的外界影响.
该委托人为办此事不惜代价,不计较费用.
我们提出要将接受委托的预支酬金一千英镑转到你们指定的银行帐户上.
望早日回复.
律师:格布吕德·贡波尔德·莫斯布吕格尔苏黎世火车站街巴西利斯克放下了信件,抬起了头,看见邦德眼里闪射出激动的光芒.
巴西利斯克笑了笑说:"对这件事,我们可能比你更感兴趣.
给你透露个秘密,我们的薪水可能会降低.
我们各个部门都有一套赚外水的门路.
我们这里的外水主要是通过处理这些特别的工作得到的.
这些都是十分棘手的研究工作,例如,帮助教民登记和墓地帮忙之类的事.
这些事可以捞到钱,但很少能超过五十个金币.
墓地的工作常常是为别人查祖列宗.
接到这封信时,我正好在值班,所以,这个美差就归我所有.
"邦德急忙问道:"后来怎么样你与对方保持联系了吗""当然进行了接触,但进行得十分微妙.
我当即回信表示愿意接受这个委托,并保证严守秘密,"巴西利斯克笑了笑,"现在你大概是以'公务秘密法'来强迫我不守信用了吧我现在只能依照不可抗力的原则行事,你说对吗""的确如此,"邦德肯定地说.
巴西利斯克小心地在档案第一页上做了个记号,继续说道:"当然我所需要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得该人的出生证书.
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告诉我,说是出生证书已经丢失,并要求我完全不用看出生证书.
他们告诉我,伯爵于1908年5月28日出生于格丁尼亚,父亲是波兰人,母亲是希腊人.
问我能否根据这些信息去追溯德·布勒维勒的祖先.
我顺水推舟就回答可以.

我们在图书馆的资料中完全证实了在十七世纪有一家族叫德·布勒维勒的,住在一个靠海的叫卡尔瓦多斯的地方,他们的纹章和箴言与布洛菲尔德所说的完全一样.
"巴西利斯克停了一下,又继续说,"当然,他自己肯定了解,捏造一个德·布勒维勒家族来试图堵住我们的嘴是毫无意义的.
他让我们自己去找证据.
我把我的进展告诉了瑞士的律师.
可以说,法国北部或多或少是我个人从事纹章研究的重要地点,因为这些地区与英国有密切的联系.
与此同时,为了例行公事,我写信给驻华沙大使,请求他与在格丁尼亚的领事联系一下,雇一名律师对出生登记册和可能给布洛菲尔德洗礼过的教堂作一项调查.
九月初我得到了答复,结果令人吃惊,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足为奇了.
记载有关布洛菲尔德出生日的地方都被整齐地剪去.
我只把这个情况记在心里,并没有告诉瑞士的律师,因为我得到过明确的指示,不能在波兰查询任何有关事情.
在奥格斯堡我通过一位律师作了同样的调查.
确实有布洛菲尔德的记录,但那里叫布洛菲尔德的人很多.
这是德国一个非常普遍的姓名,但没有什么能把其中的任何一位与卡尔瓦多斯的德·布勒维勒联系起来.
这一下可把我难住了.
我给瑞士律师写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报告,说我正在继续研究.
"说着,巴西利斯克合上了档案,"可就在昨天,我的电话响了.
也许外交部的北方局在检查华沙的文件档案副件时,布洛菲尔德这个名字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他们这件一直搁着的事有了新的眉目.
"邦德搔了搔头问:"事情还没有结果吧""当然没有.
"邦德又问:"你能继续调查吗我想,布洛菲尔德现在的住址可能还没搞到吧"巴西利斯克摇了摇头.
"有没有什么比较适合的借口由你院派个人去调查"邦德笑着问道,"比方说,以学院的名义派我去与布洛菲尔德会晤,毕竟有些复杂的问题靠信件是说不清楚的.
有些事需要与布洛菲尔德面谈.
这种想法可行吗"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可行的,"巴西利斯克不确切地说,"有些家族有一种明显的生理特征,是代代相传的.
比如,哈布斯堡家族的嘴唇突出;波旁的后裔常患血友病;而梅迪契家族的特征是鹰鼻.
很奇怪的是,有的皇族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退化了的尾端器官,例如,迈索尔家族的后裔生下来每只手都是六个手指头.
我还可以举出更多这样的例子,刚才说的都是些最典型的.
另外,那天晚上,当我在布勒维勒教堂的墓地里东摸西转时,我看了一眼古老的布勒维勒的墓碑.
我用手电筒在那些石板上照了照,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
这一点我一直把它记在心里,刚才你提出的问题却让我想起来了.

我所知道的那些姓德·布勒维勒的人,不论老的少的,在这一百五十年中,他们的耳朵上都没长耳垂.
""噢,"邦德回答道,脑子里迅速现出了自己在记录上看过的布洛菲尔德的象貌和身材等特征.
"这么说,这个布洛菲尔德的耳朵上也不该长耳朵垂.
如果真的发现是这样,那就是一个有力的旁证.
""是这样的.
""但如果他的耳朵上有耳垂,"邦德说,"这又能帮助我们说明什么问题呢""如果是那样,就说明他可能根本不是德·布勒维勒.
"巴西利斯克狡猾地转了转眼珠子说,"不管怎样,与他见面时,他是不会知道我们想了解他的生理特征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试一下""是这样的,不过……"巴西利斯克略带歉意地说:"我必须向纹章院的主管人请示一下.
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纹章院的院长.
我不记得我们从前参与过这类秘密活动.
现在,实际上,我们已经卷进去了,也只得卷进去,用不着前怕狼后怕虎.
""说的对.
我相信你会得到批准的.
可话说回来,如果布洛菲尔德愿与我见面,那这个角色究竟我该如何扮演呢你们这个行当我可是一窍不通.

我就连金色纹章和金币都区分不出来.
我一直没弄懂什么爵叫从男爵.
我得在布洛菲尔德面前编造点什么我用什么身份呢"一提到自己的专业,巴西利斯克的兴致立即来了.
他高兴地说道:"这事不难办,有关德·布勒维勒家族的所有情况我可以告诉你.
你只需抓紧时间认真读几本普通的纹章学方面的书就可以了.
书中的主要内容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记住的.
事实上,没几个人懂纹章学的.
""也许是这样的.
可布洛菲尔德这家伙很厉害.
他在会见任何人之前,总要看一大堆信件和资料.
除了他的律师和经纪人例外.
我以什么身份出现最好呢""布洛菲尔德老奸巨滑一点也不假,但你只看到了这个人的一方面,"巴西利斯克很得意地说,"在伦敦城里,狡滑厉害的人我见过几百个,有企业界的,也有政界的.
名人一进我这间屋里,就感到非常害怕.
他们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变得有声望,不是想选个爵位就是为了弄个盾形纹章挂在他们家的壁炉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在你面前就变得十分渺小,而且越来越小,直到小得还没有侏儒那么大.
女人的情况就更糟了.
那种要在她们的小圈子里突然变成一位高贵的贵族夫人的想法是那样让她们陶醉,以至于她们把灵魂赤裸裸地暴露在你面前.
"巴西利斯克皱了皱浅色眉毛,终于找出一个恰当的比喻,"比方说,那些本质上不错的市民,那些姓史密司的、姓布朗的和姓琼斯的,"他朝邦德笑了笑,"他们把封为贵族的过程当成摆脱单调乏味生活的一种手段.
也就是说,这是他们摆脱先天不足和自卑心理的手段.
别担心布洛菲尔德,他已经把诱饵吞下了.
从我所知道的情况看,他可能是个可怕的歹徒,蛮横无礼、心狠手毒.
但如果他要证明自己就是德·布勒维勒伯爵的话,你就可以来掌握大局.
很明显,他想改名换姓,想摇身一变,变成一位可敬的人.
但最重要的是得先成为伯爵.
"巴西利斯克把手抬起,以示强调,"邦德先生,这一点很重要.
在他所从事的行当里,他已经是一位富有而成功的人.
他不再象以前那样爱慕物质、财富和权势.
我估计,他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一心想要改头换面.
邦德先生,我敢保证,如果我们的行动进行得准确无误的话,他会接待你的,就象他在请医生一样,"巴西利斯克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就象他患了性病需要求医.
"巴西利斯克的语气十分坚定,令人毋庸置疑.
他点燃一支烟,坐回椅子上.
土耳其烟的烟草味向邦德飘过来.
"就是这样,"他肯定地说,"这人知道自己属于肮脏的社会,所以他想方设法要为自己买一个新身份,换个新面孔.
如果你要问我怎么办为好,我会说,我完全同意你的想法.
你可以稳坐钓鱼台,鱼儿会自动上钩的.
"第八章奇特的纹章官"你究竟要扮演成什么人"那天晚上,M局长看完邦德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口授给玛丽·古德奈特的报告后,抬起头来问道.
M局长的脸离开了书桌上台灯所射出的黄光,但邦德能看出那张轮廓分明的水手似的脸上流露出的不同表情.
他时而疑惑,时而恼怒,时而急躁.
M局长通常是极其耐心的.
当他一不耐烦的时候,总是显得十分的笨拙.
毫无疑问,M局长认为邦德的计划十分愚蠢.
邦德也不敢肯定M局长的看法是否正确,因为他知道,到现在为止,自己对于那个明堂多类似玄学的纹章学还是门外汉.
"先生,我想去充当纹章院的特使.
巴西利斯克建议我去搞个头衔,就是那种比较夸张的头衔,这样就会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很难遗忘.
很显然,布洛菲尔德现在已经在胡思乱想了,不然他不会把自己的踪迹暴露给任何人,哪怕是纹章院这种与世隔绝、一般来讲很保险的地方.
巴西利斯克说的话我认为是对的.
布洛菲尔德想改变身份,要争面子.
这是他的致命弱点.

布洛菲尔德显然已经鬼迷心窍.
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掌握他的行踪,把他逮捕归案.
""好啦,你不用再讲了.
我认为这都是些废话,"M局长烦躁地说.
邦德看见M局长的不耐烦劲,联想到就几年前,M局长的秘书莫尼彭尼小姐一次忍不住向邦德透露过,M局长由于出色成绩被授予皇家十字勋章.
为此他收到了一大堆贺信和贺卡.
M局长没有回答过一张贺条或一封贺信.
他甚至叫莫尼彭尼小姐把这些东西别再转给他,要不干脆把这些东西直接扔进纸篓里.
"那么好吧,你说的那可笑的头衔是什么你有了那个头衔后又打算怎么去做"M局长的讽刺挖苦的话并未激怒邦德.
邦德说:"嗯,先生,巴西利斯克告诉我,他有一个朋友叫希拉里·布雷爵士,大约有我这个岁数,但长相并不象我.
他是从诺曼底的某个地方迁来的,家谱可与你的媲美,祖先中有征服者威廉那样的人物.
他家的盾徽看起来就象拼板玩具.
巴西利斯克说,他可以和这人谈好,安排好此事.
这人在战争中立过功,是可信赖的.
他现在住在苏格兰偏僻的峡谷里,每天光着脚爬山、喜欢大自然,与外界没任何接触.
瑞士人绝不会听说过他.
"邦德的语气坚定固执.
"先生,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装成他.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伪装,但我认为是可行的.
""希拉里·布雷爵士,对吗"M局长忍住了笑.
"那么你的下一步安排呢莫非你只想挥舞那个盾徽跑到阿尔卑斯山去显示一圈吗"邦德并没有被M局长的话吓住.
他耐心而坚定地解释道:"首先,我要让护照签证处给我做一张满意的护照.
然后,我就去认真研究布雷的家谱,直到我能倒背如流.
我还得牢记纹章学的基础知识.
最后,如果布洛菲尔德上钩,我就带上所有有关材料到瑞士去,提议我要和他一起研究德·布勒维勒家谱.
""然后呢""然后,我设法把他弄出瑞士,把他带过边境,带到我们能逮捕他的地方,把他抓起来.
先生,我还没想好所有的细节.
我想等您批准我的计划后,我就要和巴西利斯克商定一个单独的行动计划,摔掉苏黎世的律师.
""为什么不对苏黎世的律师施加点压力,从他们那儿搞到布洛菲尔德的地址这样我们就可以对他进行一个突然袭击.
""先生,瑞士人我想你是了解的.
谁知道那些律师从布洛菲尔德那儿拿到了多少辩护费,这可是百万富翁的给价.
也许我们施加点压力可以得到他的地址,但得到他给的钱的律师同样可以给布洛菲尔德通气,让他溜走.
你知道瑞士的拜金主义有多厉害.
""我想,你用不着在这儿来给我上课,大讲什么瑞士人的品质.
我认为他们至少能把自己的事管好,能同垮掉的一代进行斗争.
但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吧,"M局长顺手把手中的报告交给邦德.
"拿去吧.
这计划虽然写得乱七八糟,不过我想最好还是去试一试.
"M局长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希拉里·布雷爵士,好,就这样吧.
请告诉参谋长我勉强同意了.
告诉他,你有权得到支持,但得随时向我报告情况.
"M局长随手拿起通向内阁的电话.
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得出他满肚子不高兴,"看来我不得不告诉首相,我们已针对那家伙拟出了行动方案.
但仍存有争议.
我仍坚持我的看法.
好了,再见.
""谢谢,先生,祝您晚安.
"邦德朝门口走去的时候,听到M局长对着绿色话筒说:"我是M,请首相亲自接电话.
"邦德走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十二月伴着狂风进入了冬季.
邦德开始很不情愿地开始了新的学习.
他现在坐在桌边不是在读绝密报告,而是在背诵讨厌的纹章学.
他得运用中世纪的英语和法语,钻进那些晦涩难懂的学问和神话中,琢磨巴西利斯克的脑子是怎样运转的,偶尔也能了解到一些有趣的事实,比如迦马地方的创建人都来自诺曼底的加马歇家族,而瓦尔特·迪斯尼族是法国同名地方的德·斯尼家族的后裔等等.
这些都是在考古废墟上获得的宝藏.
有一天,玛丽小姐在回答他的某句俏皮话时,称他为希拉里爵士,他气得差点打破了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巴西利斯克和格布吕德·莫斯布吕格尔律师之间的通信联系却慢得象蜗牛.
布洛菲尔德提出了无数伤脑筋的问题,而每个问题都必须经过纹章学资料的检验.
接下来,对方就开始详细了解这位特使希拉里·布雷爵士的情况.
当对方要求寄照片时,照片经过妥善处理后寄过去了.
他从学生时代起的所有经历都经过详细调查并从苏格兰寄来.
可笑的是,里面还附有一张他的火灾保险承保单.
为了探明真实性,巴西利斯克要求对方提供更多的资金,结果对方马上就寄来了一千英镑.
十二月十五日收到支票.
巴西利斯克兴奋地给邦德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又收到一封从苏黎世发来的信,说他的当事人同意见希拉里爵士.
请希拉里爵士于十二月二十一日乘瑞士航空公司102班机在苏黎世中央机场着陆.
根据邦德的安排,巴西利斯克回信说,这个日期对希拉里爵士不太方便,因为他已安排好在这个日期与加拿大高级专员约会,商谈哈德海湾公司的微章问题.
如果向后推一天,希拉里爵士就能够安排出时间.
对方立即电传过来,表示同意.
现在邦德确信,这条鱼不仅吞了鱼饵,还吞下了鱼钩和鱼线.
后来几天,邦德和参谋长一起在总部开了一系列的会,讨论这次行动,最后决定,邦德必须一身轻装去与布洛菲尔德见面.
他不能带枪和以及其它武器.
情报局的人也不用任何方式监视或跟踪他.
他只能与巴西利斯克保持联系,用纹章学方面的双语传递情报.
由于邦德受雇于国防部,因此国防部将为邦德与情报局联系.
邦德为此很高兴.
这一切都是按邦德几天之内就能靠近布洛菲德的情况设想的.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布洛菲尔德,搞清他的活动和同伙,以便尽可能不使用武力把他引出瑞士将其逮捕.
巴西利斯克已在奥格斯堡中央档案馆准备好了一种布洛菲尔德家族的文件,而这些材料都需要布洛菲尔德亲自验证.
这样,邦德就可以耍点手腕把他骗到德国去.
为保证安全,不能让其他工作站知道邦德去瑞士执行这项任务.
情报局给了邦德一个新的代号,叫做"柯罗那".
这个代号只有少数高级官员知道.
会议最后谈到的问题是关于邦德本人的安全问题.
总部里人人都畏惧布洛菲尔德,都知道他的能量和残忍,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如果邦德的真实身份暴露了,自然会立即带来杀身之祸.
很有可能,也是最危险的是,一旦布洛菲尔德发现邦德的纹章学知识十分浅陋,或者邦德完成了他的查证工作之后,那么希拉里·布雷爵士就不再有用了,而很可能"遇到一场事故".
邦德不得不面对这些意外.
他和巴西利斯克不得不费心耍点花招,好让布洛菲尔德感到希拉里·布雷爵士的存在对他的爵位相当重要.
参谋长最后总结道,考虑到整个活动需要相当数量的金钱,觉得用"金币"作行动代号比"柯罗那"好一些,但没有得到M局长的批准.
参谋长在散会时预祝邦德走运,并告诉他,如果需要,他可以让技术处准备一批用于炸冰雪块的炸药.
只要邦德什么时候需要,他们马上就可以把它们运到瑞士去.
会后邦德感到十分兴奋,但他尽量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行动前的准备工作上来.
十二月二十一日晚上,即邦德要出发的前一天,他又来到了办公室和他的秘书玛丽·古德奈特一起最后再整理一下要带的全部文件和其他物品.
邦德坐在办公室桌前,眺望着窗外大雪覆盖的摄政王公园里暗淡的灯光.
玛丽坐在办公桌对面,一边整理,一边读着手头的资料:"有一本《伯克氏绝嗣与匿名的贵族》.
这是纹章院借来的书,上面盖有'请勿带出图书馆'的印章;另一本叫作《纹章院的秘密》也标盖有同样的印章字样.
一本马歇尔著的《实用家谱知识》中夹着哈卡德学院给巴西利斯克开的收据;一本叫作《伯克氏纹章学通论》的书上印着'伦敦图书馆所有'的印章;希拉里·布雷爵士的护照上盖上了这段时间来往于法国、德国和其他国家的边境检查印章.
考虑到该护照已用了很长时间了,所以护照的不少页已经折角了.

这份奥格斯堡和苏黎世通信的文件是用纹章院信纸写成的.
书本文件就这么多了.
你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邦德冷冷地说,"我买了两套新的衣服,都是有袖扣,背后开叉,前面有四颗扣子的那种.
我还买了一块标有布雷印记的金表和一条表链.
这样一来我绝对象那位从男爵了.
"邦德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桌子对面的玛丽问道,"玛丽,你觉得这场戏怎么样我会成功吗你说呀.
""那还用说,肯定成功,"她说道,"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准备了一切,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我想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不愿意你独自一人,连枪都不带去和那个魔鬼打交道.
"她指着桌面上的一堆文件说,"这堆可笑的东西都是关于纹章学的,不是你的拿手好戏.
你一定要小心些,你答应我.
""好的,我答应,"邦德保证说.
"好了,听我说,好姑娘,你去叫辆出租车到通用出口公司大门口.
把这堆烂玩意全部放上去,好吗我马上就下来.
今晚上我得一直在公寓里,把我那些有纹饰的丝绸衬衫收好.
"他站起身来,"再见,玛丽.
不,应该是晚安.
我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惹什么麻烦,好吗""你自己能做到就行了.
"她背过身弯腰收起书和文件,尽量避开邦德的目光.
她走向门边,走出门去,使劲地把门踢上.
但一会儿,她又把门打开,泪汪汪地对邦德说:"对不起,詹姆斯.
祝你走运!
圣诞快乐!
"然后轻轻把门关上,离开了房间.
邦德望着那扇乳白色门.
办公室已经空荡荡的.
玛丽是一位多么可爱的姑娘啊!
但现在自己已有了德蕾伊霞,这次到瑞士去,他就离她更近了.
又可能见到她了,他一直在思念着她,为她担心.
他从瑞士达沃斯的治疗诊所寄来过三张明信片.
邦德知道这个诊所是是瑞士精神病心理学研究协会主席奥古斯特·科默尔教授开的.
情报局的神经专家莫洛尼爵士告诉邦德,科默尔是这一专业的世界知名人物.
邦德给德蕾伊霞写过几封热情洋溢、充满鼓励的信,并叫人把这些信从美国寄出.
他说,他很快将回家与她团聚了.
他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邦德为自己独自担当的各种重担而感到心情沉重.
他灭掉了香烟,"砰"地一声关上门,走出了办公室,乘电梯来到写有"通用出口公司"的门厅前.
出租车已经等在门口.
现在已七点钟了.
上路后,邦德就开始计划当晚该做的事情.
先要他那只唯一的箱子十分仔细地装好,不能在里面玩什么花招.
然后他要喝两杯伏特酒,吃一大盘香椿炒蛋,再喝一些滋补液.
等他感到微微有点醉后再服用三片巴比妥安眠药就上床睡觉.
邦德想用自我麻醉的方法来驱赶掉那些令人困惑的问题,使自己有清醒的头脑去对付未来的带有挑战性的工作.
第九章伯爵的私人秘书第二天邦德来到了伦敦机场.
他头戴硬礼帽,手拿雨伞、一份叠得很整齐的《泰晤士报》和全套行囊,模样有些可笑.
他的头衔使他享有一定的特权.
在起飞前他来到了贵宾休息室里.
他自己也感到可笑.
当票台服务员称他希拉里爵士时,他竟然朝后看了看,想知道那位姑娘在跟谁讲话.
他真的该脱胎换骨,进入角色,必须时时刻刻想到自己是希拉里·布雷爵士.
在候机大厅里,邦德要了两杯白兰地,避开贵宾休息室里那群享有特权的乘客,努力使自己真正象个从男爵.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位真正的希拉里·布雷男爵.
也许现在他正在峡谷里开荒种田.
他身上可没有一点从男爵的味道!

他为什么要这样不合时宜,放弃浮华,甘当下等人呢也许他不想充当一个舞台角色,把自己装成一个上等人.
邦德想,一个真正的男爵都是这样,干嘛自己这个冒充的人要那种所谓的绅士风度呢他就是他自己,如果他以一个粗鲁的从男爵形象出现,既自然又随便,肯定会更象苏格兰那位真正的从男爵.
邦德扔掉了上层人爱拿来装门面的《泰晤士报》,拿起了《每日快报》,然后又要了一杯白兰地酒.
他登上了瑞士航空公司的班机.
飞机上的那对远离头等机舱的引擎轻轻地响起来.
飞机慢慢离开了地面.
邦德看着窗外飘浮的白云,思绪飞到了苏黎世律师指定的接头地点.
德·布勒维伯爵的一位秘书会来机场接希拉里爵士;当天或者第二天就可以和伯爵见面.
邦德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见到他时该怎样称呼他呢是叫伯爵,还是叫伯爵先生邦德还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问题.
算了,干脆什么也不叫,实在需要时,就屈尊地叫一声"亲爱的先生".
布洛菲尔德的外貌会有变化吗这是完全可能的.
狡猾的狐狸常常会用各种方法来甩开猎狗的追捕.
邦德吃完了空中小姐送来的香气扑鼻美味可口的午餐后,精神振奋了许多.
法国冬季枯黄的方格田野在机翼下一晃而过.
他们已飞过孚日省的丘陵地带,可以看见莱茵河上长年不化的积雪和浮冰.
飞机在巴塞尔停了一段时间,又接着起飞,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苏黎世机场那个明显的黑色十字架标志.
飞机上用三种语言广播道:"飞机就要降落,请诸位系好安全带.
"飞机开始降落,只觉得机身轻轻抖了一下,这架喷气式飞机便咆哮着向停机坪滑去.
停机坪后面庄严的欧式建筑物上飘扬着鲜艳的国旗.
在迎客厅里,瑞士航空公司接待台旁站着一个女人.
当邦德出现在入口时,她迎了上来问道:"您是希拉里·布雷爵士吧""不错.
""我是伊尔玛·宾特小姐,伯爵的私人秘书.
下午好.
但愿您的旅途愉快.
"宾特小姐皮肤晒得很黑,很象一个女招待.
一张长方正形的蛮横脸上长着一双锐利的黄眼睛.
她笑的时候,嘴向两边一咧,成一个长方形的洞,根本没有一点儿幽默感和欢迎之情.
她不停地用毫无血色的舌尖舐着嘴角上的一个水泡.
她的头发象牛屎一样紧紧地盘在头上,一缕棕色头发从滑雪帽下翘出来,一根帽带系在下巴下面.
她壮实短粗的身子上套了一条难看的紧身裤,上身披了件灰色风衣,左胸上还别了一个冠状装饰大红字母G字.
邦德暗自寻思,来者不善.
他回答道:"是的,还不错.
""你搬运行李了吗请跟我走.
先要出示护照.
这边走.
"邦德跟着她通过了护照检查,来到海关大厅.
大厅里站着几个人.
邦德注意到宾特小姐微微地向他们点了点头.
一个手拿一个小盒子的人在四周转了一圈,又离去了.
邦德假装在看行李单,眼光却瞟向前方,注意到那个人已溜进海关区域外的电话间.
"你会讲德语吗"宾特小姐问,她那只舌头又伸出来舐嘴上的水泡.
"对不起,我不会.
""那会不会讲法语""只会一点点.
""哦,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
"邦德的箱子卸在海关.
那女人向海关工作员飞快地出示了一张通行证.
她出示证件的动作非常迅速,但邦德还是瞟到一眼,那上面有她的照片,并且印了有"联邦警察"的字样.
海关工作人员十分恭敬地说:"请吧.
"说着,用黄色粉笔在邦德的箱子上写上了一个记号.
一个搬运工人拿起邦德的箱子,跟他们一同走向出口.

他们刚下台阶,一辆黑色的汽车迅速驶出停车场,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
司机身旁坐着那个刚才溜出大厅打电话的人.
邦德的箱子放进了车后面的行李箱后,他们就向苏黎世方向飞快驶去.
汽车在宽阔的大道上驶行,邦德注意到,坐在司机旁的那个人一直在反光镜里偷偷地监视着他的行动.
邦德听到他轻轻说了句难以听懂的话.
小车向右边的岔道驶去.
路旁有块路标,上面写着:"私人飞机场地,他人不得入内!
"邦德觉得,在他面前搞这样的小动作实在太可笑了.
很明显他将一直受到监视.
汽车开进主楼左边的飞机库,在飞机库中慢慢行驶,然后停在一架桔黄色的"云雀"直升飞机旁.
这种飞机常常用于森林保安工作.
飞机的机身上有一个冠状物修饰的红色字母G字.
原来他要被带上一架飞机!
"哦!
原来你们是乘这类玩意儿来的,很不错吧可以饱览阿尔卑斯山的风光.
"邦德说.
宾特小姐淡然冷漠,毫无神色.
只是在人们登上铝梯时,她冷冷地说了声:"请当心脑袋!
"汽车司机把邦德的箱子递上了飞机.
飞机上有六把华丽的红皮座椅.
驾驶位由有机玻璃座舱罩隔开.
飞行员开始起动飞机了.
巨大的叶片转动起来,开始加速上升.
地面上的人一面用手挡住扑面而来的雪花,一面离飞机而去.
机身轻轻地抖了一下,就迅速升了起来.
从控制塔传来的无线电的响声也渐渐消失了.
宾特小姐与邦德并排,坐在机上过道的一边.
有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用一张《苏黎世报》遮住脸.
邦德斜靠在椅背上,试图用压过机器的噪音高声说道:"我们去哪里"宾特小姐装着没听见.
邦德又大声喊了一遍.
"到阿尔卑斯山去,"宾特小姐叫道.
她朝窗外挥一挥手,"你看,景色很美.
你不喜欢这些山吗""当然喜欢,"邦德叫道,"就象在苏格兰一样.
"他靠回到椅子上,点燃一支香烟,朝窗外看去.
左边是苏黎世湖了.
他们的航向大致是东南,在约二千英尺有高空飞行.
飞机到了瓦伦湖上空时,邦德装作不感兴趣,从手提箱里拿出了《每日快报》,翻到体育版.
他仔细地把整版从头至尾地读了一遍,不时心不在焉地朝窗外看了看.
左边的高山一定就是雷蒂孔山脉.
飞机正飞过铁路线与公路线的交叉点,进入普拉蒂高山谷.
他们是继续在克洛斯特斯航行呢,还是向右转它真的向右航行了,向达沃斯山谷飞去.
几分钟后飞机就要飞越德蕾伊霞所在的城市了.
邦德漫不经心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当飞机还在灿烂的阳光中飞翔时,达沃斯已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之中.
下面看上去象下了很大的雪.

邦德记起了那条飞往帕尔森的可怕的航线,但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
现在的航线,左右都是高峰耸立.
飞机的右侧是锡尔弗雷塔群山;左侧是兰古阿尔德山峰;前面是巨大的滑雪坡似的贝尔尼纳山脉.
它的斜坡由高至低,进入了意大利.
右面窗外的一片灯海一定是圣莫里茨了.
现在还要往哪儿飞呢邦德继续埋头看看报.
机身轻轻向右转去,眼前出现了更多的灯光.
是蓬特雷西纳广播响起来了,发出系好安全带的信号.
邦德心想,到了公开表露出兴趣的时候了.
他凝望着窗外,大地几乎都笼罩在夜幕中,只有前面的巨峰依然在落日的余晖中熠熠闪烁.
飞机正向一个山峰直驶过去,山顶附近有一小块平地.
从一群建筑物中牵出一排电线消失在黑暗的山谷中.
在落日的余辉中,一辆缆车正慢慢向下滑去,但不一会儿就被黑暗吞没了.
飞机正向山峰的一侧飞去,离斜坡相距仅一百英尺时,逐渐向平地和建筑物靠近.
飞行员的手移动了一下操纵杆,飞机倾斜了一点,减慢了速度,盘旋而下.
飞机的充气橡皮包触到雪地时,机身猛地震了一下,旋冀的呼呼声变得越来越弱.
飞机终于安全着陆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邦德看了一眼四周就明白了.
他们现在在兰古阿尔德山脉中蓬特雷西纳的某个地方,大约海拔一万英尺.
他扣好了风衣,心想飞机开门时肯定会有一股寒气迎面袭来.
宾特小姐那张笑成长方形的嘴又张开了.
"我们到了.
"她毫无必要地说了一句.
随着冰块落地的声音,门被用力拉开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那女人的黄色的太阳镜上,使她的脸变成了黄种人的肤色.
夕阳下,她的眼睛发出一种暗黄的光,就象是孩子们玩的玻璃眼珠.
"当心头.
"她说着,弯下腰,又短又粗的身子做了一个大转身动作,就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邦德也跟了下去.
他屏住呼吸,一下子难以适应这干燥寒冷的北极地区稀薄空气.
有一两个穿得象滑雪教练的人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邦德,但没有表示任何问候.
邦德紧跟着那女人走在已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上.
一个人提着他的箱子跟在他身后.
飞机的引擎又咆哮起来,卷起的雪块打在邦德的右边脸上.
接着那架轻型直升飞机在空中升起,消失在黄昏的天空.
邦德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向四周观察,辨认着大致的方向.
他前面是一座长条型的矮房子,里面灯火通明.
右边大约五十码外可以看到一个缆车车站的轮廓.
它的构架从接近地面的地方向上倾斜,顶上是一块厚厚的平板.

邦德正想细看的时候,灯突然一下熄了.
可能末班车已到达下面的山谷,而整条线路夜晚停开.
车站的右边是一个带有一条很长门廊的农舍式似大型建筑,里面没几盏灯,看来是为开展大规模的旅游而修建的.
向斜坡下面走去可以看到一座四层楼房里射出的灯光.
那幢楼有个平平的屋顶.
邦德走到离那楼房几码的地方,明显地感到这就是他的归宿了.
那女人进去后为他撑着门,一道诱人的黄色光柱倾泻出来.
灯光照亮了一个红色字母G的大牌子.
上面写着:"格罗尼亚俱乐部,会员专用.
"下面有一行小一点的字母,写着:"格罗尼亚峰餐厅旅馆".
牌子上还画了一只手的形状,食指的方向指着电缆中心附近的建筑物.
原来这里是格罗尼亚峰!
邦德踩着黄色光柱,走进房间.
那个女人放开手,那扇门随着气闸的嘶声自动地关上了.
屋里很暖和,和外面大不一样.
他们来到了一间很小的接待室里.
一位留着平头,长着一双厉害的眼睛的中年人从一张桌子后面站起来,朝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希拉里爵士住在二号房间,"那个人对宾特小姐说.
"知道了.
"宾特小姐很不客气地回答.
接着,宾特小姐稍有礼貌地对邦德说,"请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扇门,来到铺着红色厚地毯的过道.
墙上不成规律地开了一些窗子,点缀着美妙的滑雪运动和高山风光画.
右边是一些通向夜总会、酒吧、餐厅和厕所的门.
最后便是卧室的门了.
邦德被带到了二号房间.
这是一间小气但很舒适的美国汽车游客旅馆式的房间,带有一个卫生间.
虽然现在窗帘遮住了窗口,但邦德知道,窗外一定是一幅令人欣喜的美景.
从那里可以欣赏到从山谷到圣·莫里茨山到苏韦雷托群峰之间的景象.
邦德把手提箱扔在双人床上.
他脱下圆顶硬礼帽,放下雨伞.
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把提来的箱子放在行李架上,看都不看邦德一眼就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宾特小姐站在原地没动,问,"对这房间还满意吗"邦德发现,她那双黄眼睛对他热情的回答毫无反应.
她接着说,"那好.
也许我现在该向你作些解释,告诉你一下本俱乐部的一些规矩.
"邦德点燃了一支香烟说,"当然很有必要.
"他很有礼貌地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在阿尔卑斯山里.
"那女人含糊地答道,"这座格罗尼亚峰归伯爵所有.
他在这里还修了一条空中索道.
我想,你刚才已经看到缆车了.
这条索道是今年运行的,很受欢迎,也带来了不少钱.
还有几条很不错的滑雪道,格罗尼亚下滑道已经很著名了.
还有一条比圣·莫里茨山顶雪道还大得多的雪撬道.
你听说过吗你会滑雪吗也许喜欢乘雪撬吧"那女人的那双黄眼睛盯着他.
邦德认为,对所有这些问题他的回答只能是"不".
直觉告诉他,绝不能做出其他的回答.
他很抱歉地说:"恐怕不行.
从来就没玩过那些玩意,也许是因为我只知道读书,没有时间去玩这些.
"他后悔似地笑了笑,一副自我批评的神态.
"真是遗憾.
"她虽这样说着,但却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这些设施给伯爵带来了很大一笔收入.
这对他很重要,对他的研究所也大有帮助.
"邦德稍稍地抬了抬头,问:"我能否知道伯爵的研究所都进行什么方面的研究""生理学研究所是专搞科学研究的.
伯爵在变态反应领域是领导人.
他的研究领域包括花粉热、或者不吃海鲜等病症.
""啊,是这样.
我本人没受过这种病痛之苦.
""伯爵住在实验室里.
这是在另一幢楼里.
我们这幢楼里住着的是病人.
伯爵希望你不要问太多问题去打搅她们.
我们的治疗措施是很有规矩的.
""我不会的.
请问一下,我什么时候能与伯爵见面宾特小姐,我工作很多很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伦敦处理.
"邦德说道,"例如,那些刚成立的非洲国家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去做,要制定它们的国旗和货币图案,帮他们确定邮票和勋章等等.
我们学院人手紧张.
我希望伯爵能理解我们.
虽然他的爵位问题很有意思,也很重要,但政府的要事也许更为重要.
"邦德说完后,宾特小姐赶忙说道:"可以理解,亲爱的希拉里爵士.
伯爵今晚请你原谅,他准备明天上午十一点钟和你见面.
你觉得可以吗""当然可以.
这样我就能利用这一时间整理一下我的文件.
"邦德指着靠窗边的一张小写字台说,"我是否能再要一张书桌来放我的书籍和文件.
"邦德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们这些读书人总是要占很多地方.
""这点你用不着担心,希拉里爵士.
我马上就会让他们给你安排的.
"她走向门边,按了一下门铃,十分窘迫地回身说道,"你注意到没有,这里的门里面都没有把手"其实,这一点邦德早已注意到了,但他却说没有.
宾特小姐继续说,"这都是为了病人着想.
她们应保持安静.
如果不这样做,很难控制她们互相走动,相互闲聊.
这都是为她们好.
你想出门时就按一下门铃.
有人会来给你开门的.
晚上睡觉的时间是十点钟,但你可以随时使唤一个值夜班的人.
门是不会锁的,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到自己屋子.

我们六点钟在酒吧喝鸡尾酒,再见.
"说着,她笑了笑,那长方形的嘴又咧开了,"我的姑娘们都盼着能见你呢.
"突然间门打开了,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粗脖短颈,长有一双褐色的地中海眼睛的人.
他穿着卫兵的服装.
邦德想,这个人是不是马勒昂杰所说过的科西嘉叛徒宾特小姐用很糟的法语厉声说道:"这儿还需要一张桌子,你在进餐的时候把它放在这里.
"进来的那人说了声"马上就办",就走出门去了.
门自动地往回关,但在门还未关上之前,宾特小姐就用身体撑住了它.
卫兵穿过走廊,向右边拐去.
邦德不知道卫兵是否就住在过道尽头.
他的思绪随着卫兵行走的线路在不断向前移动.
"希拉里爵士,暂时就这样吧邮差每天中午来,你有什么信件可以让他帮你发出.
如果你想用无线电和电话,我们这里也有.
你还需要我给伯爵说些什么吗""哦,请告诉他,我非常盼望明天的会见.
好吧,有什么事六点钟见面时再说.
"邦德非常想独自待一会儿,好静静地思考一下.
他指着箱子说:"我得利用晚餐前的时间把这些东西理一下.
""那好,希拉里爵士,请原谅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说完这句礼貌的话,宾特小姐关上了门,身后响起果断的脚步声.
邦德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中间,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
简直糟糕透了!
他真恨不得对着那些豪华的家俱狠狠踢上几脚.
他抬头向上看了看,发现天花板上有四盏折光灯,但其中有一盏里面是空空的.
是闭路电视监视器吗如果是的话,它的监视范围有多大不会比房间中心的直径大.
会不会有窃听器呢如有的话,可能就在这天花板里.
显然他必须假定自己随时都处在被监视的状态.
邦德的脑子转得飞快.
他打开了行李,很好地洗了个澡,以准备和"我的姑娘们"见面.
第十章芳草丛中酒吧是一间用皮革修饰的屋子.
可能刚修没多久,室内还有一股类似新车里的皮革味.
一个石头砌的大壁炉里燃烧着木柴,火势正旺.
酒吧内亮着红色的电蜡烛,还有一个镶有银币图案的枝形吊灯,壁灯、烟灰缸和台灯都是些铁制品.
酒吧里挂着小旗子,陈列着印有小画象、造型漂亮的烈性酒酒瓶,显得很有生气.
迷人的音乐从一个隐蔽的喇叭里飘然而出.
邦德猜想,从它的装饰来看,这可不是一个正经的地方.
邦德走进酒吧,随手关上了镶着铜扣的皮制门.
他听到屋里一阵嘘嘘的说话声.
说话人显然是为了掩饰刚才的窥视,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邦德顺着声音向前看去,看到了一群他平生从未见过的美女,他立刻被她们吸引住了.

在这群美女的映照下,宾特小姐看上去越发丑陋了.
她穿着一双象是家做的软皮靴,靴上又是红色又是黑色,显得特别刺眼.
她踏着大步从这群天仙似的姑娘中走出来,用她那猴子般的冷冰冰的手一下抓住邦德,说道:"希拉里爵士,挺好玩吧过来见见我的姑娘们.
"屋里显得特别的热.
他被领着从一张桌子走到另一张桌子,与围着桌边的姑娘一一握手.
他感到他握过的手有些十分冰冷;有的是热呼呼的,还有的是无精打采的,简直在应付差事.
邦德的额头上汗珠直冒,耳朵里不停地传来诸如鲁比、维奥莱特、珀尔、安妮、伊丽莎白、贝丽尔一大串所介绍的名字,眼前晃过一大群少女们漂亮的晒得黝黑的脸蛋和用毛衣紧裹住的胸脯,跟英国的村姑和牧羊女一样.
最后他在为他安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邦德的一边坐着宾特小姐,另一边是一个胸脯丰满金发碧眼的美女.
他感到十分疲乏.
酒吧招待员走过来时,邦德振作起精神说:"请来杯威士忌加苏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微弱.
他懒洋洋地点了一支烟.
四张桌子都安放在象射击孔一样的半圆形窗户下边.
桌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装腔作势的谈话.
语气就象舞台上的对白.
这个位置在白天可能是最好的观察孔了.
宾特小姐和那十个姑娘都坐在这里.
这十个姑娘都是英国人,每人介绍时都只讲了名字,但没有提到她们的姓.
这些姑娘们的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
她们可能有职业,也许是空姐或其他什么.
这儿没有其他的男人.

她们中间忽然来了这么个风度翩翩的从男爵,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邦德很乐于和她们私下聊聊天.
他转向身边的那位金发女郎说:"很抱歉,我刚才没听清楚你的名字.
""我叫鲁比,"她用亲切悦耳的声音回答道,"在我们一大群女孩中间,只有你一个唯一的男人,恐怕不太容易.
我的意思是说,你身边有这么多姑娘.
""是的,的确出乎预料,不过,我很高兴.
你这名字挺好听的.
要把在座的每位小姐的名字都记住是件很困难的事.
"邦德低声诡秘地说:"你能帮我个忙吗能不能把这些姑娘都给我介绍一下.
"酒送来了.
酒调得很浓.
邦德小心翼翼地饮了一大口.
他早就注意到姑娘们喝的是可口可乐,里面掺了一些鸡尾酒.
鲁比喝的可乐里掺了台克里酒.

喝点儿酒没什么,但得适量,不能有失有修养的上流人的身份.
鲁比很为自己能第一个打开话题而感到高兴.
"好吧,我就从你右边那位开始介绍.
那是宾特小姐,是这里的管理员,你已认识她了.
那位身穿紫色毛衣的叫维奥莱特.
再看旁边那张桌子.
身穿镶金边套衫的叫安妮;她旁边的那个姑娘叫珀尔.
她是我在这儿最好的朋友.
"鲁比就这样一个一个往下介绍.
与此同时姑娘们叽叽喳喳地交谈着.
"弗雷茨说我身体还不够前倾.
""我也是.
"一阵咯咯的笑声.
"我的屁股摔得现在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呢.
""伯爵说我进步很快.
要真让我走,可就糟了.
""波莉已经回去一个月了.
不知她的情况如何""我觉得,只有斯哥尔晒油可以防晒,其他油膏只不过是些熬化的油.
"她们不停地交谈着.
从这些聊天中,邦德可以了解到,这群活泼健康的姑娘正在学滑雪.
她们会偶尔提到那个可畏的伯爵,不时地也偷偷瞟几眼宾特小姐和邦德,想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自己的举止是否得当,说笑声是否过份了些.
鲁比继续小声地介绍.
邦德很想把每个人的名字与每个人都对上号,好加深对这群可爱而又与众不同的姑娘们的印象.
她们可以说是被禁锢在高高的阿尔卑斯山上的仙女.
她们在举止言谈方面象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都跟女童子军一样单纯幼稚.
在任何一家英国酒吧里,人们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姑娘.
她们和自己的男朋友一本正经地坐在一起,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慢悠悠地吐着烟圈.
碰到这样的正经姑娘,你若对她们举止不端,她们马上会说:"请别乱来,""男人只知道要这些.
"或叹口气说:"请把你的手拿开.
"你可以听到大不列颠各种不同的口音:兰开夏人口形大张的元音;伦敦人优美的喉音,等等.
此时,鲁比介绍到了最后一位:"那位珠光宝气的姑娘叫贝丽尔.
好,我介绍完了.
你能把我们的名字都记住吗"邦德脑子里一下子塞了这么多东西,糊涂得如一锅粥.
他盯着那双亮晶晶的蓝色大眼睛说:"老实讲,我没记住.
我很喜欢女子学校里出色的喜剧电影明星,还有象圣特里连女子学院那类人.
"鲁比咯咯地笑了.
邦德看出,她是个不爱开怀大笑的姑娘.
她很讲究,不会轻易就张开那漂亮的嘴哈哈大笑的.
他还看出,她打喷嚏时也与他人不同.
每次打喷嚏时,她都用块花边手绢小心地捂住嘴.
她吃饭时也总是小口小口地吃,没怎么咀嚼就吞了下去.
她一定是出身高贵人家的千金.
"哦,我们可不喜欢圣特里连女子学院的姑娘.
谁会喜欢她们!
"邦德轻快地回答说:"只不过随便说说.
再喝一点吧""谢谢.
"邦德转过身问宾特小姐:"宾特小姐,你也再来点吗""谢谢,希拉里爵士.
来一杯苹果汁吧.
"坐在她们这张桌边的另一位姑娘维奥莱特娇声娇气地说她不想再喝可乐了.
她说:"喝了这种东西,我就想放屁.
""喂,维奥莱特!
"鲁比觉得她这样讲话很失礼,便说:"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维奥莱特固执地说:"嘿!
就是这么回事嘛.
喝了还打嗝呢.
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她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曼彻斯特人,说话这样直爽,邦德心想.
他起身走向柜台,心里琢摸着怎样度过今天和以后的那几个晚上.
他要了酒,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
要打开局面,只要略施小计.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这群姑娘的中心人物.
他要了一个平底杯,杯边上沾湿了水,随后拿了一块纸餐巾回到原先的桌前坐下.
他眨了眨眼睛说:"假设我们要喝的酒和饮料要付钱,我给大家出个主意,看怎样来决定由谁付钱.
这一招我是在纹章院里学来的.
"邦德把杯子放在桌子中间,把餐巾纸绷紧铺在杯子上与潮湿的杯口紧紧贴在一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把它轻轻放在铺开的餐巾纸上.
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玩这把戏是在新加坡肮脏的酒吧里.
"这里还有谁抽烟我们需要至少三个抽着烟的人.
"这桌边只有维奥莱特抽烟.
宾特小姐拍了拍手,命令道:"伊丽莎白、贝丽尔,你们到这边来.
"姑娘们一下子都围了过来,高兴地叽叽喳喳谈论着这个游戏.
"他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怎么玩""现在,"邦德摆出一副巡游船上的游戏指挥的样子,"来决定由谁付饮料钱了.
你们每个人抽一口烟,然后抖掉烟灰,象这样用烟头在纸上烧一个小洞就行了,看我给你们做个示范.
"邦德用烟在纸上点了一下,纸上闪了一下火星.
"现在由维奥莱特来烧,伊丽莎白跟着,然后是贝丽尔.
这游戏是要把这张纸烧成象一张蛛网一样,上面撑着这枚硬币.
最后,谁烧的洞使硬币掉了下去,就该谁来付饮料钱.
都明白了吗好吧,我已经烧过了.
现在由维奥莱特来烧.
"姑娘们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多好玩的游戏!
""喂,贝丽尔,可要小心点!
"姑娘们可爱的脑袋朝邦德凑了过来,漂亮的头发扫着他的脸.
三个姑娘很快掌握了诀窍,都十分小心地烧出自己的洞,不让餐巾纸垮掉.
最后邦德决定要向这些姑娘讨好,故意烧掉了关键的一处.
随着硬币掉进杯子的丁当声,身旁爆发出一阵胜利的笑声和欢呼声.
"大家都清楚了吧,姑娘们"宾特小姐大声问道,好象这游戏是她发明的,"这次该希拉里爵士付钱,对吧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消遣.
现在,"她看了看手表,"大家不能再喝了.
再过五分钟我们就该吃晚饭了.
"姑娘叫了起来:"啊,宾特小姐,让我们再来一次吧!
"邦德举着威士忌,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明天再玩吧.
但愿这个游戏不会使你们抽起烟来.
我敢肯定这一定是烟草公司发明的鬼把戏!
"姑娘们都爱慕地围着邦德站着.
他这人真讨人喜欢.
她们都希望结识一个见多识广的男人.
邦德很为自己感到骄傲.
局面已经打开了.
只用了几分钟,他就把她们吸引过来,都成了他的朋友.
从现在起,他找她们谈话就会很自然了.
他跟在宾特小姐身后,进了隔壁的餐厅,心里还在为自己的这个小把戏感到得意洋洋.
已经七点半了.
邦德这时突然感到精疲力尽,无精打采.
一想到自己这难扮的角色就感到厌烦,一想到布洛菲尔德和迷一般的格罗尼亚雪峰就不免感到焦虑.
这狗东西究竟想干什么和刚才一样,宾特小姐坐在邦德的右边,鲁比坐在另一边,维奥莱特在他对面静静地坐着,闷闷不乐地打开餐巾.
布洛菲尔德为他自己这座窠穴一定花了不少钱.
他们的三张桌子安在长长的弧形窗帘的一角,仅占了这间又大又低装饰华丽的仿巴罗克建筑的屋子的一点点地方.
屋子里,带着翅膀的小天使塑像的身上悬挂着一个多枝连环的大烛台.
除此之外,墙上还庄重地挂着不知名的贵族肖像.
布洛菲尔德已经确信他自己要在此处扎根了.
他为这些花了多少钱肯定不会低于一百万英镑,大概相当于瑞士银行那条电缆索道的抵押款.
邦德清楚地知道,解决急用资金的最佳办法就是租一座高山,抵押一条电缆铁道及其所经地区的行政机构.
如果你和官方都能恐吓或收买当地农民同意在他们的土地上占地,在他们的林中开块空地来修电缆和滑雪道,你就成功了,剩下的事办起来就合理合法而且令人愉快了.
这种标有高贵的G字母拥有高档消费设施的俱乐部,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由一个伯爵开办的研究所的神秘气氛,也使你只好避而远之.
邦德读过一些报道,认为滑雪运动在当今是世界上开展得最为广泛的运动.
听上去难以置信,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完全看得出来,这说法是有点道理的.
滑雪运动的设备投资比所有其它项目都大.
滑雪衣、靴子、雪橇、各种带子及一整套滑雪装备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工业.
清晨四点钟,太阳还没升起时就要开始供应滑雪装备及各项服务,工作要持续一整天.
如果谁能得到一座布洛菲尔德不知用何种方法占据的好山的话,谁就有好日子过了.
用上三四年时间还清贷款,然后就可以享一辈子的福了!
这样,人们怎么能不羡慕他呢!
现在又该继续演戏了.
邦德谦卑地问:"宾特小姐,能给我解释一下'峰'、'高原'和'山'这些词之间都有什么不同吗"对知识的热心使她那双黄眼睛亮了起来.
"噢,希拉里爵士,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我还没想过,让我想想看,"她沉思了一会儿说,"'峰'不过是瑞士人给山顶起的土名;说到'高原',人们认为它就是山丘,但又不太贴切.
"她挥了一下手继续说,"实际上,这些名字都是高原,也都是大山.
奥地利人统称为高原.
但在德国,比如我家乡巴伐利亚却叫做'山'.
对不起,希拉里爵士,我实在搞不清楚.
"她脸上的长方形微笑刚一显露就立即消失了.
"我确实帮不了你.
但这对你有用吗"邦德淡淡地说:"我的职业要求我了解每个字的准确含义.
对了,在我们来喝鸡尾酒之前,为了好玩,我在书里查了你的姓,宾特小姐,我的发现很有趣.
好象在德语里,宾特是'快乐'和'幸福'的意思.
在英国,这个姓几乎可以转为邦蒂,甚至勃朗特.
实际上姓那个姓的那个著名文学家族的祖先把他那不太高贵的姓'邦蒂'改成了'勃朗特',真有意思.
"邦德心里明白,他说的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他又一个小把戏,是在复习和展示一下他那纹章官的学问.
他接着问,"你能不能想起你的祖先是否和英国有什么联系你知道有一个勃朗特公国被纳尔逊僭号封爵了.
若能证实它们之间的联系是很有趣的.
"宾特小姐似乎明白了一些邦德所讲的道理.
她可能是一个女公爵,宾特女公爵!
她全心全意地回忆着祖先的编年史.
她甚至还想起了一位令人骄傲的叫格拉夫·冯·宾特的远亲.
邦德耐心地听着,有意地提醒她谈谈她家族的近代人.
她说出了父母的姓名,邦德把他们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样,他通过这种滑稽的方法,就能准确地查出宾特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爱慕虚荣的确是一个陷阱.
巴西利斯克说得一点不错!
我们每个人都有虚荣心,而是这种虚荣心帮助邦德马上就发现了这女人的父母是什么人了.
宾特小姐骤然而来的热度总算降了下来.
那位有礼貌的侍者领班一直等在一旁.
这时他送上一本用紫色墨水写的菜单.
上面的食品应有尽有,从鱼子酱到双倍咖啡掺爱尔兰威士忌.
还有许多所谓的拿手好菜,如仔鸡、龙虾、腓里牛排等等.
邦德今天不想选那些大菜,但不想错过吃仔鸡的机会.
他点了菜后,鲁比一个劲地恭维他的选择.
这种热情使他感到惊讶.
"啊,你太正确了,希拉里爵士.
我也喜欢吃仔鸡.
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请问,宾特小姐,我也能吃仔鸡吗"她声音的那种热情使人感到好奇.
邦德禁不住观察了一下宾特小姐的反应.
宾特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眼睛里充满了母亲般的色彩.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这种反应已远远超出了对这个姑娘有胃口表示欣赏,而是表示了一种热情,象是一种胜利的喜悦.
接着,当维奥莱特为她的酱汁嫩牛排要了马铃薯这道菜时,这一现象又再次出现了.
"我就是爱吃马铃薯,"维奥莱特闪动着大眼睛向邦德解释道,"你爱吃吗""不错,"邦德附和地说道,"大运动量后应该多吃点.
""啊,这简直太好了,"维奥莱特兴致勃勃地说,"你说,对吗,宾特小姐""我太满意了,亲爱的.
弗里茨,我只要点奶酪色拉,"她笨手笨脚地笑着模仿说.
"我得注意我的体形了.
我在办公室俯案工作的时候,她们都在锻炼身体.
我不敢和她们比,对吧"邻桌的一位带苏格兰口音,讲话有点含糊不清的姑娘要求把她的牛排做嫩一点.
"要刚熟就行了,最好还能见点血,"她反复强调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邦德感到莫名其妙.
这群美丽的小姑娘难道今天刚从严格的节食班里解放出来吗他完全不知所以然.
看来,要想深入地了解这里,还得好好地调查一下.
邦德转身对鲁比说,"你知道我所说的姓很有意义.
宾特小姐根据自己的姓可以向遥远的英国要求一个英国爵位.
举个例说吧,先告诉我你姓什么看看我是否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突然,宾特小姐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希拉里爵士,不要在这儿提什么姓.
这可是这儿的规矩.
我们都只知道姑娘们的名字.
这是伯爵治疗法的一部分.
这关系到她们的自我转化,十分有益于治疗.
""不,恐怕我想不明白,"邦德饶有兴致地说.
"伯爵明天肯定会向你解释这件事的.
他有他的特殊理论.
如果有一天他把这些方法透露出去的话,世界会为之震惊的.
""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邦德有礼貌地说道,"那么,我们现在……"他在头脑中寻找一个能使自己随意发挥的话题,"给我谈谈滑雪吧.
你们滑得怎么样我可滑不来.
也许看看你们上课能给我点启发.
"这话题让鲁比和维奥莱特兴高采烈地谈了好一会儿.
菜送上来了,味道还比较可口,邦德边吃边不停地说笑.
仔鸡是刚杀后烤的,里面还加了些芥末奶油酱汁.
姑娘们都埋头不语,狼吞虎咽地吃光了盘里的东西.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桌子边的姑娘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又开始响起来了.
邦德的话题转向餐厅的装饰.
这样使他有个机会好好看一眼这里的侍者.
他们在餐厅中总共有十二个人.
有三个科西嘉人、三个德国人、三个斯拉夫人和三个难以确认国藉的人.
从外表看,这三个人象是巴尔干半岛人,或是土耳其人,要不就是保加利亚或南斯拉夫人.
此外,厨房里可能还有三个法国人.
这些人会不会就是"魔鬼党"的旧班子这种最小集团的模式在欧洲尝试已久,即从每个大帮团或特务组织里抽出三个人来组成一个基本单位.
那三个斯拉夫人是前"魔鬼党"的人吗他们看起来很粗鲁,却有职业性的缄默不语的特征.
到机场来的那个人就是其中之一.
邦德还认出了别的人,有接待员和送桌子到他房间里去的那个人.
姑娘们都管他们叫弗里茨、约瑟夫·伊凡和阿赫麦德.
他们有些人在当滑雪教练.
如果邦德没估计错的话,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组织机构了.
晚饭之后,邦德借口有工作就告辞了.
他回到屋子,在两张桌子上都铺开了书和文件.
他故意埋头伏案,心里回想着这一天的情况.
十点钟左右,走廊上响起了姑娘们互道晚安和乒乒乓乓的关门声.
他脱掉衣服,把墙上的恒温器从摄氏三十度降到十五度,关上灯,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躺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那些假设中的窃听器发出了一声疲倦叹息声,在床翻了个身就睡了.
第十一章"意外事故"一声凄厉的惨叫把邦德从梦中惊醒.
这可怕的声音是一个惊恐万状的男人发出来的.
开始的声音尖利刺耳,然后就降了下来,象是那个叫喊的已经掉下了悬崖.
这声音是从右方,估计是从缆车站附近传来的.
即使隔了两层窗子,邦德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感到这叫声令人害怕.
要是在外面听到这样的惨叫就一定更使人毛骨悚然.
邦德翻身下床,拉开了窗帘,想象着会看到什么样的惨景和奔跑的人们.
但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卫兵.
他正在车站到俱乐部中间那乱糟糟的雪地上走来走去.
山坡那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五彩缤纷的马车已驶过,去接那些日光浴者.
太阳在晴朗的天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邦德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八点钟了.
这个地方大清早工作就开始了;人也在大清早就死去.
毫无疑问刚才那声音是一种临死前的叫声.
他离开窗前回去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人马上就来了.
邦德一直怀疑他是个俄国人.
邦德立刻摆出一副官员和绅士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叫彼得,先生.
""彼得"邦德重复道.
他真想说,"那些从'魔鬼党'来的老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但他没说.
他接着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叫声""你在说什么"那双灰红色的眼睛顿时警惕了起来.
"刚才我听见有个人在缆车站那边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好象是出了个事故,先生.
你想用早餐吗"他笨拙地从胳膊下拿出一大张菜单,递了过来.
"什么样的事故""好象有一个教练掉了下去.
"这叫声才过去几分钟,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呢邦德继续问,"他伤得很厉害吗""也许吧,先生.
"那双无疑已久经考验的眼睛温和地盯着邦德说:"要用早餐吗"菜单再一次被递了过来.
邦德显得很关切地说:"好吧,但愿那位可怜的家伙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拿起菜单点菜.
"你要是听到了什么事就来告诉我.
""如果事情很严重的话,肯定会通告的.
谢谢你,先生.
"说着,那个人退出了门去.
刚才的那叫喊声使邦德认识到得注意保养好身体.
一切都还是个迷,但他突然感到将有一刻要用上自己所有的肌肉.
他做了半小时的下蹲运动、俯卧撑和深呼吸扩胸.
他心里猜测,他的出路可能只能是从这地方逃出去,而且估计也只能靠滑雪下山.
他必须尽快地做好这种准备.
他洗完澡,刮了脸后,彼得送来了早餐.
"有那个可怜的教练的消息吗""我没有听到什么,先生.
那是户外的事,我是在俱乐部里面干活的.
"邦德还是继续说下去,"他一定是走滑了,伤了脚踝骨.
可怜的家伙!
谢谢你,彼得.
""谢谢你,先生,"那双灰红色的眼睛中露出一丝冷笑.
邦德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开那扇双层窗子.
他移开放在窗台上的挡风板,吹去上面的尘土和死蚊蝇.
寒冷干燥的高山空气顿时倾泻而入.
邦德把恒温器提高到摄氏三十度,以便抵挡这刺骨的寒冷.
他坐在窗台之下,吃完了简易的大陆风味早餐.
这时,他听得见姑娘们集聚在外面晒台上的谈话声.
她们激动地高声争论着,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确实认为萨拉不该告发他.
""谁让他黑夜里跑进去侮辱她.
""你真的认为妨害她了""她是这样说的.
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
这种人就是野兽.
""听你的意思,好象他该死.
他是什么人""南斯拉夫人,叫伯蒂.
""我明白了.
他长得十分可怕.
他的牙齿一露出可真吓人.
""你不该说死人的坏话.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看见过有两个人专门喷洒滑行路的起跑区吗他们每天早晨都穿着紧身裤.
这种衣服穿起来行动灵活,在冰上才跑得很快.
弗里茨跟我说,他滑了一跤就失去了平衡.
就那么回事.
他从滑雪道上滚了下去,简直就象是人拉的雪撬.
""伊丽莎白!
你话说得太残忍了!
""啊呀,就是这么回事呀.
不相信你自己去问呀.
""难道他没想办法救自己吗""别开玩笑了,在那一英里长的冰坡上,下滑的速度每小时六十英里.
他连忏悔的时间都没有.
""他是不是从拐弯的地方飞出去的""弗里茨说,他一下子就掉到山下,落进了计时裁判站的小棚.
他说大概在离冰坡一百码处,他肯定死了.
""你看,弗里茨来了.
弗里茨,给我一盘炒蛋和一杯咖啡好吗让他们把蛋炒得象我平常要的那样嫩.
""可以,小姐.
那么你要点什么,小姐"等姑娘们都点好了菜,邦德就听到侍者离开时靴子在木板上发出的吱吱声.
那位爱评论的姑娘又开始评论了:"看来,今天发生的事一定是对他进行的某种惩罚,惩罚他企图侮辱萨拉.
做了坏事,总要遭报应的.
""别开玩笑了.
上帝从来不那么残酷地惩罚人的.
"接着,她们的谈话又转入了律法书和天真的道德评论.
邦德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沉思着凝视窗外的天空.
不错,那姑娘说得很对.
上帝是不会这样惩罚一个人的,但布洛菲尔德会这样做.
布洛菲尔德召集他的全体部下开了个会,宣布这人的罪行和死刑.
然后这个伯蒂就被带了出去,抛在了滑雪道上.
也许是他的同伴暗算他,受命把这个罪人绊倒或把他推下山去,以致发生了这一切.
很有可能是这样,因为那叫喊声显然来自于突然意识到的恐惧.
当那人向下掉的时候,他一定用手指和靴子使劲抓冰,但却仍然不能保住自己而掉进了那个光滑冰冷的峡谷,发生了这件叫人难辨的恐怖事件.
多可怕的一种死亡!
邦德也曾经从山顶上滑到过雪道底部,想证明自己有此胆量.
为了抵挡狂风,他戴上面具,在里面还塞满了皮革和泡沫橡皮.
即使这样,他当时仍感到胆颤心惊,而且这一切至今都记忆犹新.
当他到达终点勉强地从那散了架的小雪撬上站起来时,双腿剧烈地颤抖着.
而那次的距离还不足一英里.
可这个人皮开肉绽地在冰坡上却滚了一英里多.
他是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他的身子什么时候开始翻滚的当他意识尚存,经过那个用科学的方法垒高的拐弯处时,他是否试着用自己的脚或手臂或其他的什么来尽力刹住停下来…….
不可能,下滑刚开始几码,速度就已经很快了,不可能还有什么理智的想法和行动.
天啊,多悲惨的死亡!
这是典型的布洛菲尔德死刑,一个地地道道的对违法乱纪者施行的"魔鬼党"式的惩罚.
邦德吃完了所有的早餐后,又坐下来看书.
他可以断定,"魔鬼党"又开始行动了.
但这次的行动目的是什么呢十点五十分时,宾特小姐来了.
他们相互问好之后,邦德收拾起桌上的一大堆书和文件,然后跟着她绕过俱乐部大楼,走向一条清洁的小路.
路边的牌子上面写着:"私人住地,非请莫入!
"邦德昨天晚上只能看出这幢房子的轮廓,现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是一幢用本地产的大理石修建的两层楼房,虽不奇特,但很牢固.
楼顶造型简单,是一块平面水泥板,楼顶的一端有一个小型的无线电发射天线.
邦德想,昨天晚上就是这玩意儿指示飞机着陆.
这东西可能也是布洛菲尔德对外联系的工具.
楼房建在这块台地的边缘.
虽然在格罗尼亚群峰之下,但绝不会有塌方的危险.
楼房下面的陡坡一直延伸到一个悬崖.
在下面的远处就是森林的边缘线和通向蓬特雷西纳的尔尼纳山谷.
一条铁轨闪闪发光;一个小型火车头拉着长长的货车正在穿过贝尔尼纳山口,向意大利驶去.
进楼的气阀门"嘶"的响了一下打开了.
大厅的走廊有点象俱乐部的走廊,所不同的是走廊两边都有门,墙上没有画片.
楼内死一般的寂静,很难看出这里是干什么的.
邦德忍不住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实验室.
"宾特小姐面无表情地回答.
"都是实验室,不过也有教室,还有伯爵的住宅.
他总喜欢住在工作的地方,希拉里爵士.
""他可真了不起.
"他们已经来到走廊的尽头,宾特小姐在一扇门上敲了几下.
"进来!
"邦德走了进去,听得见门在身后慢慢合上了的声音.
他感到难以形容的兴奋.
他知道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从去年掌握的材料看,布洛菲尔德本人的体重一百二十公斤,高高的个子,脸色苍白,留个平头,黑色眼珠,眼白多,嘴唇扁薄难看,手脚又细又长.
毫无表情的脸很象墨索里尼.
邦德在猜,这个人的外表这一年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邦德可以断言,这位德·布勒维勒伯爵先生肯定不是文件上所提到的那位的远亲.
邦德正想着,房间外小阳台上一个人从躺椅上站起身来,从太阳光里走进书房的阴影处,向他伸出双手表示欢迎.
邦德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对的,这个人个头的确很高,手脚也又长又瘦,但除此之外身体特征与他掌握的材料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伯爵的长发仔细梳理过,象个花花公子,但已经满头银丝了.
他的双耳应紧贴在头上并有两个大的耳垂,但他的耳朵却稍稍向外伸出,也没有耳垂.
他的体重应有一百二十公斤,但眼前的这个人只穿了一条黑色羊毛裤衩,看起来最多不过八十公斤,而且看不出那种中年减肥所留下的松皮.
他满脸堆着微笑,嘴角一直友好而喜悦地向上翘着,额头上布满了沟纹.
文件上说他鼻子短而粗,但这个人却长了个鹰钩鼻子而且右鼻孔周围都烂掉了.
可怜的家伙,看起来已是三期梅毒患者.
他戴着一副墨镜,大概是为了抵御海拔高山地上白雪反射出来的的辐射光.
邦德把自己携带的书放在身边一张空桌上,握住那只干瘪而温暖的手.
"亲爱的希拉里爵士,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据说布洛菲尔德的声音阴沉而缓慢,但这个人的声音却即轻快又活泼.
邦德一边暗自骂着,布洛菲尔德就是这个德性,一边说道:"很抱歉,我二十一号来不了.
那天公务太多,脱不开身.
""是的,宾特小姐已经跟我讲过.
这些新建的非洲国家的确面临着许多的问题.
嗯,我们来这边坐坐,"他又挥了一下手说,"或者我们还是到外面阳台上去你看,"他说着,指了指他褐黄色的皮肤说,"我简直象个日光仪.
我是太阳的崇拜者.
我晒得太厉害了,所以不得不让人给我设计这种镜片.
否则这种海拔高度,紫外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镜片.
好吧,我们到阳台上去坐,把书放在这里.
如果需要查阅,我再来取.
您的事情我已经了如指掌了,再说,"邦德很和蔼地笑了笑,"身上能留下日光浴的痕迹回雾都伦敦,倒是挺有意思的.
"邦德穿了一身他认为既合体,行动又方便的衣服.
他没有穿那种时髦的、质地柔软的高弹力裤子,而是选择了那种已过时布料制成的但感觉舒适的滑雪裤.
他上身穿了一件背心和白色的海岛衫,戴着一副打高尔夫球时用的旧风镜;下身还套了一条又长又丑的棉毛裤,脚上穿上惹人注目的滑雪靴,脚踝的鞋带系得结结实实的.
邦德看了看室外的天气,说:"我最好还是脱了背心.
"说完他脱下背心,跟着伯爵走上了阳台.
上了阳台,又躺在那张铺有垫子的铝制躺椅里.
邦德拉过一把铝制的轻便椅子,把它放在既面对太阳,又可以观察到伯爵面部的地方.
"关于这次见面的必要性你能告诉我吗"布洛菲尔德带着那凝固不动的微笑转向邦德,太阳镜后面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深不可测,"我的意思不是说你这次来访不受欢迎,而是很受欢迎.
好了,请谈谈吧,希拉里爵士.
"邦德对这个肯定要提的问题早已作好了两种准备.
对这一问题的第一种回答是假设伯爵耳朵上长有耳垂而准备的.
如果他没有耳垂的话,就用第二种回答.
他现在开始斟酌字句,十分严肃地用第二种准备进行回答.
"亲爱的伯爵,"邦德似乎是看到伯爵那满头银丝和翩翩风度而不由自主这样称呼的,"纹章院的工作有时单靠研究资料是不够的.
你也知道,为你这件事,我们在工作中遇到了很多麻烦.
我指的当然是德·布勒维勒家族在法国革命前后失踪和布洛菲尔德家族在奥格斯堡附近出现这段时间没有任何文字依据这件事.
"邦德停了一下,以示强调,"我想提出一个建议,希望这会对你有利,而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在我们的研究工作上你已经花了不少的钱,如果只有见到了切实的希望时,才能继续进行研究是很不公平的.

这种希望是有可能存在的.
不过这需要一定的生理凭证.
""哦,是吗我可以问问这种凭证的目的是什么"邦德努力地一字不差地背出巴西利斯克教给他的那些哈布斯堡家族的嘴唇,皇室远亲和其他家族的一些特征.
然后他向前探了一下身子以表示强调:"有一个这类生理特征与德·布勒维勒家族有关.
你知道吗""是吗我没意识到.
你说说看""我带来的是好消息,伯爵.
"邦德微笑着表示祝贺.
"我们所搜集到的所有德·布勒维勒家族的雕象或肖象画都在一个部位上与众不同,而这种特征具有强烈的遗传性.
这就是看上去这个家族的人耳朵上都没有耳垂!
"伯爵赶紧去摸自己的耳朵.
"我懂了,"他较放心地说,"我现在明白了.
"接着,他又反问道:"难道你必须亲眼看到我的耳朵吗我的话或者一张照片就不管用吗"邦德露出很窘的样子,"很抱歉,伯爵.
但这是纹章院的大主管的规定.
我仅是一个替院属官帮忙的连固定收入都没有的低级研究员.
希望你能理解纹章院对那些与古老而可敬的头衔有关的事情所持的严格态度,比如我刚谈到的这件事就存有争议.
"布洛菲尔德的那两个黑色的镜片盯着邦德,"既然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你特意来看的,你还认为这个头衔有什么争议吗"这是个最难回答的问题.
"当然,伯爵,我所看到的使我可以建议研究工作继续进行,而且我可以说成功的机会大大增多了.
我已准备了第一份有关血缘关系的材料.
几天之后,就能给你.
还有,我说过了,许多漏洞要填.
如果要让巴西利斯克感到满意,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你家从奥格斯堡移居到格丁尼亚的确切日期.
如果你允许我要提一些关于你的男性祖先的问题,这将有很大的帮助,哪怕是你父亲和祖父的一些细节也会十分有益.
但最为重要的是,你能否花一天时间陪我去一下奥格斯堡,看一下档案馆里的布洛菲尔德家的手迹.
他们的教名和家族的细节能否引起你的任何记忆或联想.
剩下的事就由我们在纹章院办理.
这项工作不到一周就可以完成.
但这事究竟怎么办,我这次专门来听您的意见.
"伯爵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邦德也跟着起身.
他漫不经心地向栏杆走去,欣赏外面的山景,但脑子在想,这只肮脏的苍蝇我能逮住吗邦德怀着极其关注的心情希望着.
这次会面他已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
最先进的美容术和腹部去皮手术可以使伯爵变成一个与原来的布洛菲尔德外表特征完全不同的人,但只有那双阴深的眼睛没有改变.
"你认为通过耐心细致的研究工作,即使存在一些含糊不清的问题,我也能获得那份使巴黎的法官代理人感到满意的公证书吗""毫无疑问,"邦德随便地说道,"不过还得靠纹章院权威的大力相助.
"布洛菲尔德脸上又露出那种凝固不动的微笑.
"那会令我满意的,希拉里爵士.
我就是德·布勒维勒伯爵.
我完全可以肯定这点.
"他的声音中第一次增加了感情的色彩,"我一定要让官方承认我的头衔.
欢迎你作我的客人.
只要能帮助你的研究,我随时都会支持你的.
"邦德流露一丝烦恼和想要告辞的神情.
他尽量很有礼貌地说:"好吧,伯爵.
谢谢你的合作.
我准备马上开始工作.
"第十二章化险为夷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人把邦德领出大楼.
这人的白口罩几乎盖住了眼睛以下的整个脸,看上去象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邦德不想和他讲话.
现在他完全置身于敌人的枪口下.
他必须步步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走错一步.
他回到自己的屋里,从预先准备好的一叠白纸中抽出一张,然后在桌子边坐下来,在纸的正上方迅速写下"纪尧姆·德·布勒维勒,1207—1243"的字样.
现在要做的是从书本和笔记中抄下近五百年内德·布勒维勒家族的妻儿老小.
这些材料不知将用去多少张纸张.
三天时间他当然可以完成这件麻烦事,但关于布洛菲尔德家族衰败的历史很难办.
好在可以添加一些英国的布洛菲尔德家族的情况作为补充,这样总可以在布洛菲尔德家族和布卢姆菲尔德家族之间兜围子.
在进行这些愚蠢的谈话时,他要想方设法从中探索这个新的布洛菲尔德和这个新的"魔鬼党"正在干些什么诡秘的勾当.
他的房间已经被搜查过了.
这一点邦德确信无疑.
在他去见伯爵之前,邦德走进洗澡间,躲开天花板上那个监视器,忍痛拔下了六七根头发.
在他收拾需要带的书时顺手把这些头发分别放在了一些文件和他的护照中间.
现在这些头发全都不见了.
肯定有人翻过了他所有的书藉和文件.
他站起来假装去衣柜拿一块手帕.
他发现原来整整齐齐放在那儿的东西显然全部被仔细地翻查过了.
他不动声色地回到桌前,继续工作,庆幸自己带的行装一清二白.
他心想务必处处小心谨慎,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一想到雪撬道上那条有去无回的死路,不禁内心懔懔!
当他把家谱抄到1350年时,阳台外传来的吵闹声使他停下笔.
他已经很抄了不少东西了.
那张大纸都快写完了.
他打算出去观察一下情况.
他想看看四周的环境和布局.
他想,他工作累了四处走走,这对一个新来此地的人不算是什么过份的举动.
他刚才回来时半掩着门没关.
他出了门沿着过道走进接待处的休息厅.
一个穿深色大衣的人正在那儿忙着登记来客的名字.
他很有礼貌地向邦德批了个招呼.
出口处左边是滑雪设备修理室.
邦德走了进去,看见一个巴尔干人正在工作台上将一根带子用力绑在一只雪撬上.
他抬了下头看了一眼邦德,又接着干手中的活儿.
邦德假装好奇地看着靠在墙上的一排排雪撬.
新式的滑雪板和他从前用过的不一样了.
滑雪板上的紧扣带很别致.
这种设计安有一个安全放松扣,可以把脚后跟固定在雪板上.
这些滑雪板是用金属材料制成的,只有滑雪杖是玻璃纤维做的.
邦德觉得用这种材料制做,在摔倒时太危险了.

邦德慢慢地走到工作台旁,装作对那人干的活儿很有兴趣.
突然他看见了一样令他激动的东西:工作台上放着一捆塑料片,是用来连接靴子和雪板紧扣带的.
在光滑的雪面上它可以避免脚下的雪结成雪球.
邦德探着身子,右肘支在工作台上,夸奖那人活儿干得精细.
那人应付了几句便专心地干活,免得邦德再提更多的问题.
邦德一边将左手偷偷滑到右臂下,拿起了工作台上一块塑料片,塞在自己的袖子里,一边又问了那个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人没有回答他.
邦德便回身走出了修理室.
修理室里那人听到大门轻轻关上的声音,立即走向工作台,仔细数了一下那堆塑料片.
他一共数了两次.
然后他走出修理室,来到了接待处.
他用德语和那个穿深色大衣的人讲了几句.
那人点了点头就拿起电话.
那工人见自己的事完成后就又回到工作室去了.
邦德朝通向缆车站的小道走去.
他把袖子里的塑料片装进了裤子口袋,感到很得意.
他现在至少有了一样工具,一件可以用来开弹簧锁的工具.
有几个穿着时髦服装的人正向俱乐部走来.
邦德快步离开了俱乐部,挤进正从缆车里蜂拥而出的人群之中.
来滑雪的人们从平滑的坡上飞驰而下,由滑雪教练带领的初学者三两一群地从山谷里排着队走出来.
公共餐厅的阶梯上挤满了人,但他们都没资格进此餐厅.
他们有的是没钱,有的则是找不到门路加入俱乐部.
他走过踩满脚印的雪地来到格罗尼亚滑坡的第一个高速直线下滑道口.
这儿已来了一些滑雪的人.
一大块用G字和标有王冠图形的木板上写着:红色和黄色标记的滑雪道开放;黑色标记的滑雪道不开放.
这就是说带有黑色标记的滑雪坡可能有雪崩的危险.
在一块上了漆的金属板上画着上述三个滑雪坡的线路图.
邦德仔细看着,想把红色的那条路线记住.

他觉得这条道可能最方便,也最好利用.
图上还有红、黄、黑几个颜色的小标志.
邦德向下看去,看到了山下飘着的各色旗帜,还看见闪动在滑道上的人影一个个消失在索道下山角的左边.
带红色标记的滑道始终成之字形在索道架下穿梭直奔林区.
有一条伐木用的滑道一直通向最后一个直线的滑坡道,滑坡穿过高低起伏的草地直到山谷的索道终点站.
伐木道旁有一条铁路干线和从蓬特雷西纳到萨马登的公路.
邦德努力把这些全记在心里,然后开始观察人们的起滑动作.
这些滑雪动作各有不同.
有的人已经是行家里手.

他们弓着腰,低着头,屈着身子,象离弦的箭一样直冲下去,让人望而生畏.

那些初学者也许要用滑雪杖撑三四次才能滑下山去.
他们远远落在别人的后面,时停时走,颤颤悠悠地往下滑去.
有一个初学者简直糟透了.
他的滑雪板象犁杖一样扭来扭去,偶尔也在平滑的雪坡上斜着直冲一下.
每当他越过不太光滑的雪面时,他不可控制地闯进雪道旁边的厚雪堆里.
他的冲刺往往会停止,而且带来小小的雪崩.
邦德已无数次见过这种情景.
他还是十几岁时,曾在阿贝格的"圣安东滑雪学校"学习滑雪.
他的成绩不错,那时的水平能与少数几个高手相比,为此还获得了一枚金质奖章.
现在这种金属滑雪板看起来要比那种老式的钢边木板更快更灵活;滑雪的技巧肩部动作小,只需轻轻扭动屁股就行了.
这种技巧在新形成的深雪不知是否同样有效邦德感到疑惑,对这种技术还带有一点儿嫉妒感.
它比那种老式下蹲滑雪姿式要优美.
邦德不知在这条可怕的雪道上他该怎样控制.
他自然不敢一开始就往下冲,怎么也得停两下,可能还要经常停一下.
滑不了五分钟,他的双腿恐怕就会发抖.
他的膝盖、脚踝和手腕都会感到精疲力尽.
这么看来,他必须加强锻炼自己的身体素质.

邦德兴奋地离开这个地方,随着箭头的方向朝格罗尼亚雪撬道走去.
这条雪橇道位于电缆站的另一侧.
起点处的木棚是供乘撬者用的.
木棚与电缆站之间牵着许多电话线.
在电缆站下面的车库里有些双人雪撬和单人雪撬.

一条链子上挂着牌子,写着每天开放的时间,即从九点至十一点.
链子一直穿过结着冰的峡谷口.
这些冰弯来弯去地向左边延伸到山肩就消失了.
这里也有一块金属牌,上面的地图标着滑下山谷的弯曲线路.
急转弯和危险处都按英国的传统标有诸如"死人跳板"、"竞技的S道","鬼见愁"、"骨架散"和最后一段陡坡的的"天堂之路"这类名称.
邦德好象亲眼目睹了早上发生的惨案,又听到了那可怕的尖叫声.
没错,早上的死亡事件肯定是布洛菲尔德一手策划的.
"希拉里爵士!
希拉里爵士!
"邦德猛一下从他的思绪中醒了过来,转过身去,看见宾特小姐站在从俱乐部来的小路上,两条短粗的手臂别在腰间.

"吃午饭啦!
""好的,来啦,"邦德向她喊道,在斜坡上慢慢地朝她走去.
他感到,甚至离那滑坡一百码之外,他的呼吸都很急促,手脚都发软.
他真的必须马上开始进行锻炼!
邦德来到宾特小姐跟前,说他很抱歉没有注意到时间.
宾特小姐脸上阴沉沉的,一言不发,那对黄眼睛厌恶地审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往回走,邦德跟在她的后面.
邦德脑子里回顾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他干了什么呢做错了什么事吗怎么宾特小姐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最好还是保险为妙.
走进休息厅时,邦德很随便地说:"对了,宾特小姐,我刚才去了滑雪修理室.
"她停了下来.
那个接待员正埋头看旅客登记簿.
"是吗"宾特小姐冷冷地答了一句.
"我找到了我所需要的东西.
"邦德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塑料片,脸上挂着一副天真愉快的微笑.
"我真傻,竟忘了带尺子.
修理室的那张工作台上刚好有这玩意儿.
我正需要用,就借了一根.
但愿这没有什么不妥.
当然我离开这里时,我会还给你们的.
你知道,要画那些家谱图,"邦德在空中上下划了几条直线,"得把它们画在一定的平行线上.
我希望你不介意.
"他迷人地笑了笑,"刚才一见到你时,我就打算告诉你.
"宾特小姐掩住自己的情绪,"这算不了什么.
以后你需要什么就打电话来,好吗伯爵会给你提供一切方便的.
好吧,"她打了个手势说道:"你大概想回屋一趟吧.
等一会儿,有人会把你带到餐厅的.
一会儿见.
"餐厅里的几张桌子已被那些晒够了太阳的人占满了.
邦德穿过屋子走向正开着的落地玻璃窗.
总管弗里茨穿过拥挤的桌子朝他走来.
他的目光冷冷的,含着明显的敌意.
他拿着菜单说,"请跟我来.
"邦德跟着他来到挨着栏杆的桌子.
鲁比和维奥莱特已经在那儿了.
邦德又一次庆幸自己这次来得清白.
但他必须加倍谨慎小心.
这一次算是侥幸逃过了.
塑料片还在他手里,他的话是不是会太天真、太愚蠢了一些他坐下来要了一份双倍无果味的伏特加马提尼酒.
他又用脚碰了一理鲁比的脚.
鲁比笑了,没有把脚抽回去.
维奥莱特也不知所措地笑了起来.
她们很快就聊了起来.
刚才阴沉的气氛已被晴朗的笑声所代替.
宾特小姐也来了,在她的位子上坐下来.
她又变得和蔼了.
"希拉里爵士,听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呆上一整个星期.
这让我太高兴了.
和伯爵见面愉快吗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非常有趣,只可惜我们的谈话太短了,而且讨论的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本想问问他的研究工作.
我希望他不会觉得这样会很无礼.
"宾特小姐立刻收起了笑容.
"我肯定他不会的.
伯爵一般不喜欢和别人谈他的工作.
你应该知道,他在这门科学领域里会引起许多嫉妒.
我甚至可以很遗憾说,还存在着有人想剽窃的可能.
"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亲爱的希拉里爵士,我讲的当然不是指你,而是指那些没有严谨科学态度的人和那些化学公司派来的间谍.
我们躲在这高山上,远离尘世,就是这个原因.
我们几乎完全隐居,山谷里的警察也给以密切配合,保证我们不受外人的干扰.
他们对伯爵的工作给予很高的评价.
""你指的是过敏症的研究吗""是的.
"宾特小姐回答.
主管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站住,双脚啪地一声合在一起,送上了菜谱.
邦德要的酒来了.
他喝了一大口,又点了一份蛋和一份新鲜色拉.
鲁比的仔鸡也送来.
维奥莱特要的是一大盘马铃薯做成的什锦冷盘.
宾特小姐点的还是她常吃的乳酪和色拉.
"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们除了吃些仔鸡和马铃薯就不吃别的了.
这是不是与你们的过敏症有关系"鲁比开口道:"是的.
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宾特小姐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别讲了,鲁比.
这里不能谈治疗,你不知道蚂就是和我们的好朋友希拉里爵士也不能谈.
"她向周围桌子上坐着的许多人说,"你看,这些人真有意思.
希拉里爵士,你不觉得吗他们可都是社会上的知名人士.
我们已经把哥什塔和圣英里茨的国际旅游者都吸引来了.
那边,被一群快乐的年轻人围在一起的是马尔博罗公爵,旁边那位是惠德尼先生和妲夫妮·斯特雷特夫人.
瞧她有多美啊!
他们俩都是滑雪的好手.
坐在大桌子旁那位一头长发的姑娘就是影星爱休拉·安德烈.
瞧,她的皮肤晒得多漂亮啊!
另一位是乔治·邓巴爵士,"她冷笑了一声,"假如肯特郡公爵也来的话,不就全到齐了.
滑雪旺季才开始就能这样,这难道不令人高兴吗"邦德随声附和.
午饭端来了.
邦德要的蛋的味道不错.
煮得很老的鸡蛋切开放在一只铜盘里,上面浇有奶油和乳酪汁等调料,四周还有一些英国芥末.
蛋是奶汁烤法的.
邦德大大赞扬了一番这绝妙的烹调技术.
"你过奖了,"宾特小姐高兴地说,"我们厨房里有三个法国烹调大师.
男人都很擅长烹调,是这样吗"凭自己的直觉,邦德感觉到有一个人朝他们的桌子走来,站在邦德面前.
他看上去象是军人,年龄与邦德相仿,脸上流露出一种困惑的表情.
他向女士们微微一欠身,对邦德说:"对不起,打扰一下,我在旅客登记簿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您是希拉里爵士吧"邦德的心剧烈地跳动.
这种事总是有可能发生的.
为此他事先已准备好了一套说法.
但偏偏有那该死的女人自己身边,而且已无法回避.
简直糟糕透了!
邦德尽量地克制自己,热心答道:"是的,正是鄙人.
""希拉里·布雷爵士吗"对方的脸上显得更为困惑了.
邦德赶紧站了起来,用背对着桌子和宾特小姐,"没错,"他拿出手绢擤擤鼻子,想挡住更多的问题,很有可能是些生死悠关的问题.
"大战时您在洛瓦特童子军吗""哦,"邦德说着,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并适当地压低了声音说,"你是说我的大表兄吧.
他六个月前去世了,可怜的家伙.
我继承了这个爵位.
""啊,上帝!
"那人的困惑终于消除了,但开始伤感起来.
"这消息真叫人心碎.
我的一个好战友.
天啊!
不过,怎么我在《泰晤士报》上没看到这一消息生死婚配那一栏我是每日必读的.
他是怎么死的"邦德感到浑身都在流汗.
"他从一座山上摔了下去,把脖子摔断了.
""上帝啊!
可怜的家伙!
他总是爱一个人在山顶上乱转.
我得马上给珍妮写封信,表示哀悼.
"他伸出手来,"很抱歉打扰你了.
我刚才还在想,要是能在这个地方见到老朋友希拉里可就有趣了.
好吧,再见,真是抱歉.
"他穿过桌子走开了.
邦德用眼角瞟了一眼,见他加入了一桌英国人当中,并兴高采烈地开始跟那些女士们谈话.
邦德转身,坐了下来,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完了,开始吃鸡蛋.
宾特小姐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他觉得汗珠从脸上流了下来.
他一边拿出手绢擦汗,一边说,"天啦,今天真够热的.
刚才那位是我的大表兄的一个朋友.
我表兄和我同名.
不久前死了,可怜的家伙.
"他忧伤地皱了皱眉头.
"那人我可不认识.
不过长得倒挺帅.
"邦德勇敢地朝桌子对面那人看去.
"宾特小姐,你认识他吗"宾特小姐连眼睛抬都没抬一下就干脆地说:"不,那些人,我谁也不认识.
"她那双黄眼睛仍审视着邦德的眼睛.
"这真是难得的巧合.
你和你表兄长得一个样吗""啊,非常象.
"邦德激动地说:"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过去也常常被人搞错.
"他又朝那群英国人看去.
上帝保佑,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他们看上去不是特别的时髦富有.
估计是一帮英国退职官员组成的旅游滑雪团.
邦德回顾了一下刚才谈话时的情形.
咖啡端来了.
鲁比很高兴地和他谈那天早上她的滑雪成绩,说着说着又用脚来踩他.
用不着如此紧张.
他断定宾特小姐可能听不到什么,因为桌子周围的人都在疯狂地吵嚷着.
不过这也完全是侥幸过了关.
好险啊!
这一天已是第二次遇到麻烦了!
在敌人的巢穴里提心掉胆的可真难受!
这样下去,形势会对自己越来越糟糕的.
第十三章违反规则的姑娘邦德回到屋里,觉得有必要把这里的情况向上级汇报一下,于是提笔给巴西利斯克写了封信:亲爱的巴西利斯克先生:我已平安抵达.
我乘直升飞机来到这个美丽的格罗尼亚峰.
它地处恩加一万英尺高处.
和我在一起工作的是一群英俊的、来自不同国家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叫宾特的小姐.
她是很讲效率的人,是伯爵的秘书,慕尼黑人.
我和伯爵今天早晨进行了一次卓有成效的谈话.
他希望我在这儿呆一星期,以便完成他家系图的初稿.
我希望你准许那么长的时间.
我已跟伯爵解释过,那些新建立的国家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做.

他本人忙于公众福利的研究工作,研究过敏症及病因.
现在他正在给十个英国姑娘进行这种治疗.
但他还是同意每天与我见面,希望我们能够把法国的德·布洛菲尔德的迁移和他们后来的格丁尼亚迁移之间的空隙连接起来.
我已向他提议,为了解决你和我曾讨论过的那些问题,我要到奥格斯堡查访一次才能结束工作,但他还没有给我答复.
请转告我的表嫂珍妮·布雷,她可能就要收到她已故丈夫,即我表哥的一个朋友的来信.
这人显然是表兄在洛瓦特童子军里的一个战友.
今天午饭时,他走到我面前,误以为我就是他的战友.
真是无巧不成书呀!
我在这里工作条件很好,可以完全不受外界干扰,与疯狂的滑雪世界毫无关系.
这里工作和生活有些限制,不过十分合理,例如要求姑娘们晚上十点钟之后就必须回到自己的卧室,免得她们到处乱逛,互相聊个没完.
这些姑娘来自英国各地,是一群幸运的姑娘,每天无忧无虑,从不关心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该谈我最感兴趣的事情了.
伯爵的耳朵上的确没有耳垂!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
他仪表堂堂,满头银发,一脸微笑,和蔼可亲.
细长的手指意味着高贵的出身.
遗憾的是由于他视力差,再加上这里的海拔高度,阳光强烈,他不得不戴一副大墨眼镜.
他的鹰钩鼻折一个鼻孔有些变形,不过我认为一个小小的整容手术就可以校正.
他讲一口纯正的英语,语调轻快悦耳,我们肯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还有一件事.
如果你能与《德·哥达年鉴》的老印刷商取得联系,要是他们能在这些血缘衔接方面给我们一些帮助,那将再好不过了.
他们可能会有线索.
请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电传过来.
由于有了耳垂这个新依据,我现在更相信这种联系的可能性.
忠实于您的希拉里·布雷另外,请别把这事告诉我母亲,不然她会因我在这冰天雪地的高山上整天为我的安全担心!
今天早上这儿才发生了一件严重的意外事故.
一个斯拉夫人,从雪撬上滑下去,一直掉到了山底!
真是个悲惨的事故.
可能明天他要被埋在蓬特雷亚纳,你是否认为我们应该送个花圈以表哀悼又及邦德反复地读了写好的信,心想,这块大骨头得让那些负责"柯罗那"行动的官员啃上半天.
尤其是要他们到蓬特雷西纳打听出死者姓名这件事得花点儿功夫.
为了打掩护,他在信函中做了点手脚,因为他知道,信发送以前肯定会被蒸汽打开封口并拍摄下来,或者干脆把它毁了.
正是为了避免这一点,他才提一下《德·哥达年鉴》.
有关这方面的纹章学知识以前还未提及过.
布洛菲尔德一定会极大兴趣地联想这本年鉴与他的血缘方面的联系.

邦德按了下门铃,把信交给服务员去发,然后又投入了工作.
他先拿着那块塑料片来到卫生间,用剪刀把塑料片的一端剪去两英寸宽.
然后,以姆指的第一个关节作为一个大致的尺度标准,在剩下的十八英寸塑料片上划出尺寸,为的是证实对尺子一事所撒的谎.
接着他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搞另一个一百年的德·布勒维勒家系图.
五点钟左右的时候,光线暗了下来.
邦德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准备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
他关窗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
阳台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安乐椅上的泡沫座垫也收进去了.
电缆中心那边的机器仍在轰鸣.
白天的噪音都是由它制造的.
昨天这个时候缆车已经停了,最后两班缆车也该走完它们的行程,在它们各自的车站停下来过夜了.
邦德关上窗子,走到恒温器前,把温度降到摄氏二十一度.
他刚要按电灯开关,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邦德低声地说:"请进.
"门被打开又迅速地关上了,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
原来是鲁比.
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别出声,又朝卫生间指了指.
邦德好奇地跟了她进到卫生间,关上门,打开了灯.
她小声地恳求道:"请原谅,希拉里爵士,可是我非常想和你谈谈.
""没关系,鲁比.
不过为什么要在卫生间谈呢""啊,你不知道吧对,我想你可能不知道.
这可是不能说的,但我可以告诉你.
你不会讲出去吧""当然不会.
""我告诉你吧,这些屋子里都装有窃听器,但我不知道安在什么地方.
有时我们姑娘们聚在房间里聊天,宾特小姐却什么都知道.
我们想可能还装有摄像机.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们在卫生间脱去衣服洗澡时,总觉得好象一直有人在偷看.
我估计这与治疗有关系.
""是这样的,我认为也是.
""希拉里爵士,我来找你是因为午饭时你说的话太让我激动了.
你说宾特小姐也许是一位女公爵.
这真的可能吗""当然,"邦德愉快地说.
"我没机会告诉你我的姓,我感到很遗憾.
现在我专门来告诉你的,"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十分兴奋,"我的姓是温莎!
""天啦,"邦德叫道,"这真是太有趣了!
""我就猜想你会这样说的.
我们家里的人常说,我们是皇室的远亲.
""这我完全理解,"邦德想了想说,"我想我们可以对此进行一下研究.
你能告诉我,你父母的姓名吗我得先知道他们的姓名.
""我父亲叫乔治·艾伯特·温莎,我母亲叫玛丽·勃茨,从这些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吗""当然,艾伯特这个姓非常重要,"邦德感到自己太卑鄙了,"你瞧,维多利亚女王有位王子叫康思特,他的名字就是艾伯特.
""啊,太好了!
"鲁比叫了一声,但马上用手捂住了嘴.
"当然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的论证.

你从英国什么地方来在哪里出生的""我是兰开夏人,生于莫尔卡姆湾.
那个地方盛产褐虾,那儿还有很多家禽.
""难怪你特别爱吃鸡.
""不是那样的,"她好象感到很吃惊.
"完全不是那样.
你知道吗我对鸡过敏.
我简直无法忍受它们.
它们全身长满了毛,一天到晚呆头呆脑地啄食,一群群地跑来跑去,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厌恶它们,甚至一吃鸡,身上就要长一种皮疹.
"鲁比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们家有个很大的养鸡场,里面有那些现代化的大规模孵鸡设备.
我父母很想让我帮助他们做些事情,如管管鸡,打扫打扫孵蛋箱,但我有这种毛病,使他们感到很恼火.
有一天,我在《养鸡场报》上看到了一条广告.
上面说任何患有鸡过敏症的人都可以申请一个什么医治疗程.
瑞士的一个研究所正在研究并医治这种病.
他们提供膳宿,每周还给十个英磅的零花钱.
患这种过敏症的人性情急躁,心慌意乱.
我想尽快治好它.
""我完全可以理解,"邦德鼓励她说下去.
"后来我就报了名.
父母送我去了伦敦.
宾特小姐给我考的试.
"她咯咯地笑着说,"我真不知道我是怎样通过的.
我在学校的成绩不算太好.
普通教育测试我两次不及格.
但宾特小姐考完试后说,研究所正想要我这样的人.
我是大约两个月前来到这儿.
整个感觉还可以.
他们管得很严.
伯爵把我的病全治好了.
我现在太喜欢鸡了.
"她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感激之情,"我现在觉得世界上鸡是所有家禽中最可爱的.
""哦,这倒是件有趣的事.
"邦德说,象是听得很入迷,"现在说说你的名字吧.
我可以马上去查查资料.
可下次我们怎样谈呢你们规矩那么多.

怎样才能和你单独见面呢唯一的地方就是在我的房间里或在你的房间里.
""你是说在晚上"她流露出很紧张的神情,蓝色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即兴奋又有一点少女的迟疑.
"是的,只有这一个办法,"邦德大胆地走过去,搂住她,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啊,希拉里爵士!
"她轻声地喊了一声.
但她没退缩,顺从地站在那儿,乖得象个可爱的大洋娃娃,心里一直在想着自己会成为一个公主.
"可你怎么出去呢他们守得这么严.
走廊里那个卫兵总是走来走去.
"她转动着眼睛,"其实,我就住在你隔壁的三号房间.
要是有个办法出去,一切就解决了.
"邦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一英寸长的塑料片递给她,"我就知道你住在离我不远.
可能是凭直觉吧.
我在纹章院学会了一个本事,可以把这个门打开.

你看,把这塑料片插进锁边的门缝里,再往上一拨,门就能打开了.
它能顶住弹簧锁里的锁舌.
拿着,我还有一根,一定得藏好,而且此事一定要保密.
""啊!
那当然了.
但你认为我会有希望吗我是说我的姓那件事.
"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用她那蓝蓝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你别抱太大的希望,"邦德很冷静地说,试图恢复自己的威严.
"我这就去查查书,尽量从中找出一点线索来.
哦,茶点的时间快到了.
不管怎样,我们总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他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
他自己也感到,这个吻很深情.
她热烈地回吻着他,使他的良心好受得多.
"好了,我的宝贝.
"说着,他的右手顺着她的背滑下去,宽慰地拍了拍她的屁股,"你必须回去了.
"卧室里很黑.
他们俩象捉迷藏的孩子一样,先在门口听了听动静.
楼道里静静的,没有一声响动.
邦德把门一点点地打开,在她出去之前,在她屁股上亲昵地拍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邦德才打开了电灯开关,房间里顿时一片雪白.
这光亮好象在嘲笑他.
他走到桌边,拿起了《英国姓氏词典》翻阅起来.
他终于在词典中查到了"温莎"的词条.
他认真地阅读这些他看来全是似是而非的东西.

已经六点了.
邦德花了几个小时阅读这些字迹很小的参考书.
也许是对高原缺氧不习惯的缘故,他感到头痛得很厉害.
他需要喝点酒.
于是,他快速地冲了个澡,梳理了一下,按门铃叫来了警卫.
他走出门,朝酒吧走去.
酒吧里已有几个姑娘.
维奥莱特独自坐在一旁.
邦德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她见到他显得很高兴.
她正在喝一杯鸡尾酒.
邦德又给她要了一杯,自己要了一杯加冰块的威士忌.
他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说,"上帝知道,我太需要喝酒了.
我象奴隶一样在黑黑的屋子里干了一天活,而你们可好,在阳光灿烂的雪坡上跳舞!
""我还不想这样呢!
"她一生气,说话时冒出了爱尔兰的土音,"上午那两节课简直烦死人了,下午又全泡在阅读那些鬼书里了.
我功课已经拉下了许多.
""阅读什么""还不是那些有关农业方面的书藉,"她那双黑眼睛谨慎地看着他,"你可不能说呀.
我们是不让讲我们的疗法的.
""好的.
"邦德轻快地说,"那我们就谈点儿别的.
你是哪儿的人""爱尔兰的南方.
在香农附近.
"邦德胡猜起来:"就是那个马铃薯盛产地吧.
""说对了.
我从前特别讨厌马铃薯.
每天吃的是马铃薯,谈的是马铃薯,看的还是马铃薯.
不过现在我完全变了,爱上了马铃薯.
现在我整天盼着回家去.
""我想,你们家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可不!
我的男朋友会更高兴的!
他是个马铃薯批发商.
我过去说过,我绝不会嫁给任何与这种讨厌、肮脏、丑陋的东西有关系的人.
等他见了我,一定会大吃一惊.
""为什么呢""我在这里所学的都是关于怎样提高马铃薯产量的一些最新科学方法,还有最新的化学药品.
"她说到这里,突然用手捂着嘴,迅速环视四周,看了看酒吧招待,看看是否有人听到了她愚蠢的谈话.
等她看完后,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希拉里爵士,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只是为伯爵做点纹章学方面的事.
午饭时我说过那类事情.
恐怕你会觉得枯燥无味的.
""不会的.
其实我对你给宾特小姐谈的那些非常感兴趣.
"她把酒杯举到嘴边,放低声音说道:"我们姓奥尼尔的几乎都是爱尔兰国王,你觉得……"她忽然停了下来,似乎看到他背后什么东西.
她赶紧改口说:"我的肩总是转不好.
一转肩就会摔跤.
""我对滑雪可是一窍不通,"邦德也高声说.
在邦德对面的镜子里出现了宾特小姐的身影.
"啊,希拉里爵士.
"宾特小姐看着他的脸说,"是的,才来一天多,你已经长出晒斑了.
来吧,我们到那边去坐.
鲁比小姐一个人坐在那儿,多可怜呀.
"他们起身顺从地跟她走了过去.
邦德觉得姑娘们私下不守规矩,这挺有意思.
这是对严格的纪律和这可恶的女监工严格管制的一种典型的反抗.
虽然这事对他很有利,但他必须小心对待这事.
如果让姑娘们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是不会有多少好处的.
但是,伯爵越是不想让他了解她们,他就越想搞到她们的姓名和地址,不论用什么方法.
鲁比自然是第一目标.
邦德坐到她身旁,手不经意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肩膀.
邦德又要了一杯酒.
威士忌渐渐解除了邦德的紧张情绪.
疼痛不再布满整个头部,而是集中在右边太阳穴处.
他快乐地说:"我们又来那个游戏吧"姑娘们齐声赞同.
她们从酒吧里拿来了玻璃杯和餐巾纸,姑娘们围在了桌子周围.
邦德开始发烟,姑娘们都兴致勃勃地抽了起来,偶尔也被烟呛了几口.
杯子的那张纸网已变得千疮百孔,连宾特小姐也被姑娘们兴奋的欢叫声所感染,"小心点!
轻一点,伊丽莎白!
但你得把它烧穿!
这边上的小角肯定没事!
"邦德就在她旁边.
他往椅背上一靠,让姑娘们自己玩.
他转向宾特小姐说,"啊,我在想,如果有时间,我想去乘缆车到山谷看看.
今天我听见大家说,圣·莫里茨在山谷的另一面.
我从未到过那儿,很想去看看.
""哎呀!
亲爱的希拉里爵士,那是违反规定的.
来这儿的客人和工作人员都不能乘坐缆车的,那是为旅游者开的.
在这里,我们从不与外人来往.

怎么说呢我们是一个虔诚的小团体.
我们的规定和修道院一般严格.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平静的气氛里从事研究工作,也才能对治疗有利.
""这一点我很明白.
"邦德会意地笑了笑.
"可是,我可不是病人.
我是说,能不能给我一次例外""我想这不太好,希拉里爵士.
你应该全力以赴地去干伯爵的事情.
不!
"她现在的口气完全象是命令,"恐怕我只能向你表示道歉.
你提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她看了一看手表,拍手叫道:"好啦,姑娘们,该吃晚饭啦.
都过来!
"邦德只是想试探一下,想看看这个巫女会怎样作出答复.
邦德跟着宾特小姐来到餐厅的时候,真恨不得抬脚在她那包得紧紧的屁股上狠狠踢上一脚,以消一下自己的怨气.
第十四章夜半惊醒晚上十一点时,四周已是死一般的寂静.
为了蒙蔽天花板上的电眼,邦德假装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关了灯.
十分钟以后,他悄悄爬了起来,穿上衣服.
他在黑暗里摸索着把那一英寸长的塑料片轻轻地塞进门缝,顺着门缝滑向锁.
然后轻轻向上一顶.
塑料片咬住了锁舌并将其压了进去.

邦德轻轻一推,门开了.
他在门里仔细地听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空荡荡的走廊好象要把人吞进去.
邦德溜了出来,把门轻轻地带上,几步走到三号房间.
他扭动了门柄,悄悄走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但听得见床上有人在翻身.
为了避免关门时发出的咔哒声,邦德用他的塑料片顶住锁舌,慢慢关上门,然后将塑料片轻轻抽出,锁舌无声地弹了出来.
床上躺着的人轻声问道:"谁呀""是我,亲爱的.
"邦德迅速脱掉衣服.
他估计床的位置一定跟他房间的一样,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床上的人伸出手在他身上摸了摸.
"噢,你没穿衣服!
"邦德抓住她的手,顺着手臂摸下去.
"你不也没穿衣服吗"他低声说.
"这样很好.
"他非常小心地躺了下去,身体紧挨着她.
他注意到她早给他准备好了这个位置,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他温柔地吻她,吻到后来就象发了狂似的.
她颤动起来,浑身酥软,任他亲吻.
当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抚摸时,她一下抱住了他.
"我觉得冷.
"邦德知道她在撒谎,但还是依了她.
他把身下的被单拉出来盖在他们俩人身上.
现在她那美妙无比、温暖柔软的身体完全属于他了.
邦德紧紧地搂抱着她,他的左手抚摩着她平平的小腹,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抓搔她的下部,她的皮肤细软得宛如天鹅绒.
她不安地抖动起来,发出一阵低微的呻吟,并把手伸下去抓住了他的手.
"你真的爱我,对吗"又碰上了这种可怕的问题.
他小声说:"我觉得你是个非常可爱、非常美丽的姑娘.
要是早点儿认识你,那就好了!
"邦德这几句言不由衷的套语似乎足以使她松开手,不再抵抗了.
屋子里充满着淡淡的芳香.
她的秀发漫出的气息象是夏日刚割过的青草味儿,她的呼息充满了牙粉的清香,她全身都洋溢着迷人的爽身粉的香气.

一阵轻风悠悠地飘了进来,给这性欲的行为增添了甜美和温情.
他们正互相给予对方真正的欢乐.
结束后,两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
邦德知道,他们并没做错什么,谁也没有伤害对方.
他明白,彼此都需要对方.
过了一阵子,邦德凑到她耳旁,轻声说:"鲁比!
""嗯".
"关于温莎家族人的名字,恐怕没多少希望.
""是吗没什么,我一直就不太相信这玩意儿.
这些古老家族的故事你是知道的.
""不过这次我带来的书太少.
回去后我再好好查.
我保证.
那里我得从你家的情况查起,然后往前推你祖辈、曾祖辈,还得查一查教堂、市镇的记录之类的东西.
我搞好后就寄给你,用很大的羊皮纸,漂漂亮亮地排好.
每行开头的字母都用彩色的钭体大字.
也许查不出个什么贵族之类的,不过有一个家谱也很有价值.
""你是说给我搞出一个象博物馆里那些家族的树型图""是的.
""那太好了.
"小房间恢复了沉寂,她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了.
邦德想: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死神就在离这山顶不远的地方徘徊,而这小小的房间里居然还有如此恬静的爱、温暖和幸福,就象在气球里做爱一样.
十九世纪曾有一个花花公子在伦敦俱乐部和人打赌,说他要在一个气球里和女人做爱.
邦德马上就要睡着了.
他轻轻地从鲁比那柔软的身子上滑下来.
在这儿很好,他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早晨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鲁比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将手臂从她身下抽出,看了一眼他左手上的手表,夜光表的指针正指着午夜十二点.
邦德朝右翻了个身,想挨着鲁比柔软的腰身,突然,不知是从枕头下还是从地板下,又好象是从楼房里深处传来一阵响亮、优美悦耳的电铃声,鲁比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地说:"唉呀,该死的铃!
""这是为什么"哦,这是在给我们治疗呢.
现在是半夜了吧""是的.
""别管它.
接着睡吧.
"邦德在她脖颈上吻了一下,没说话.
电铃已经停了.
紧接着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还伴着一个稳定不变的一种节拍器的声响,每几节拍中间休止一下,滴嗒声和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很具催眠效果.
它迫使你引起注意,但又让你处于一种半醒半睡的状态中,这宛如孩提时在夜里所听到的声音.
形状象挂钟的录音机里传来伯爵的声音.
邦德认为这些声音都是从他那儿发出来的.
这声音低沉而有节奏,如喃喃私语,既亲切却又富有权威性.
"你要睡着了,"说到"睡"的时候,音调落了下来.
"你很累了,你的手和脚象铅一样沉重.
"最后一个字仍然用降调.
"你的双臂也沉重起来,你的呼吸开始象孩子的呼吸一样均匀.
你闭上了眼睛,眼皮象铅一样重.
你觉得很暖和、很舒服.
你现在在往下沉,沉,沉,沉进了梦乡.
你的床象鸡窝一样松软.
你就象鸡窝中的一只小鸡,软绵绵的,就想睡觉,一只可爱的小鸡,毛绒绒的,很惹人爱.
"接着传来一阵轻快的翅膀唿扇声以及令人昏昏欲睡的母鸡带一群小鸡的叽叽咕咕的声音.

持续了大概一分钟,那低沉声音又继续说:"鸡宝宝们也要睡觉了.
它们和你一样,舒舒服服地闭着双眼躺在窝里,你非常、非常、非常爱它们.

你喜爱所有的小鸡.
你要让它们都成为你的小宝贝.
你想让它们长大,长得又漂亮又结实.
你不愿让它们受到伤害.
你很快就要回到那些可爱的小鸡身边去,照看它们.
你将回去为全英国的鸡解除病痛.
你将去改良全英国的鸡种,这会使你非常非常的愉快.
但你可不要把这说出去,不要把你的方法告诉别人.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秘密,完完全全属于你个人的秘密.
别人会设法套出你的秘密,但你什么也别说.
他们可能会想办法窃取你的秘密,你就无法使你的鸡宝宝们快活、健壮了.
成千上万只鸡要靠你才能活得更加快活.

所以你要保守你的秘密,什么也不说.
一个字么也不说,完全不说.
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你会记住.
"伯爵的声音越来越远,小鸡甜甜的咯咯声也渐渐消失,只留下嗡嗡的电流声和节拍器的滴嗒声.
鲁比已进入了梦乡,邦德拿起她的手腕,摸了摸脉,脉的跳动与节拍器的节奏完全一致.
最后,催眠机的嗡嗡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小屋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里的寒风还在低声呜咽.
邦德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他都听见了!
他突然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想想.
他轻轻钻出被单,穿上衣服,很容易地打开了门.
走廊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溜回到自己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然后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后,打开了灯,在马桶上坐下来,用双手抱着头.
他刚才所听到的就是深度催眠术.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催眠者,在人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单调、机械地重复一个信息,使其深深植入睡眠者的意识之中.
现在,那信息会整夜地在鲁比的潜意识中发生作用.
如此重复几周以后被催眠者便会产生一种对那声音的本能、机械的服从.
这种服从是深刻的、不可抗拒的.
这种信息到底是什么目的听起来这是个毫无恶意的、而且是值得赞扬的信息.
接受了这个信息的乡下姑娘的过敏症已被治好,她回去后就可以帮助家里经营养鸡业了.
不仅如此,她会充满热情与献身精神去干工作.
可是,狼能改掉吃羊的本性吗难道这老罪犯就象老一套的故事中所讲的那样变成了一个行善积德的人邦德才不相信他会变呢.
那又如何解释这里严密的安全措施如何解释这些显然带有"魔鬼党"气息的多种族的工作人员如何解释发生在地橇冰道上的死亡呢仅仅是个事故吗却正好发生在那人企图强奸一个叫萨拉的姑娘后不久完全是个极偶然的巧合这善意的医学研究不过是个幌子,后面一定藏有祸心!
是什么祸心呢他该怎样找出这真正的动机呢邦德疲惫不堪地站起身,关掉浴室的灯,一声不响地上了床.
他十分兴奋,苦苦思索了半小时,可毫无结果.
最后他终于睡着了.
他醒过来时已是早上九点了.
他打开所有的窗户.
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要下雪了.
缆车候车室旁边,专吃野餐时人掉下的面包屑和残渣的雪燕、阿尔卑斯红嘴山鸦不安地紧绕着楼房盘旋.
毫无疑问这是暴风雪的先兆.
阵阵狂风凶猛地呼啸,听不到缆车上来时传来的呜呜声.
铝制的缆车全被暴露在这样凛冽的山风中也够受的.
邦德又把窗子关上,按了按铃请他们送早饭来.
早饭来了,托盘上有张给他的字条,上面写着:"伯爵十一点钟想见你一下.
宾特小姐.
"邦德吃好早饭,开始整理德·布勒维勒家族史.
他已完成了好多,可以带给伯爵看看.
这事干起来很简单,但他要顺利地引诱布洛菲尔德上钩,找到他的踪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准备大胆地从格丁尼亚那一段开始,往前追溯,让这老恶棍谈他的青年时期,谈他的父母.
不管在"雷弹行动"后他把自己装扮成了什么,世界上绝不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洛菲尔德.
会面安排在伯爵的书房里.
"早上好,希拉里爵士,但愿你昨晚休息得好要下雪了.
"伯爵朝窗户挥了挥手,"干我们这些事这倒是很不错的天气,不会使我们分心.
"邦德笑了笑,"我倒觉得这些姑娘很让人分心呢,她们都是那样美丽迷人.
对了,她们得了什么病我觉得她们不象有病的样子.
"布洛菲尔德随便地说:"都是些过敏症,希拉里先生,这种病影响了她们的工作,尤其是农业方面的工作.
她们都是从乡下来的姑娘.
我发明了一种治疗这种病的方法,目前治疗得很顺利,我很高兴.
饮食方面她们也配合得很好.
"这时他身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请原谅,"伯爵拿起听筒,"好吧,请给我接过来.
"他停了一下,邦德很知趣地翻阅着他带来的文件.
"我是德·布勒维勒.
哦可以,好吧.
"他放回听筒后说:"对不起,是我的一个研究人员打来的.
他买了些试验用的材料.
缆车停开,不过为了氢他送上来,他们要专门开一趟.
真够勇敢的,他一定病得很重,可怜的家伙.
"那绿莹莹的镜片后面没有一丝同情,脸上仍挂着凝固不变的微笑.
"现在,亲爱的希拉里爵士,我们接着谈吧.
"邦德把那些文件摆在桌子上,骄傲地用手指点着各代名人.
伯爵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与满足,不时插话或提问.
"这简直是太好了,我亲爱的伙计,你是说在纹章学中记载着这个家族曾经被授予一只折断的长矛或一把折断的剑,真的吗那是在什么时候"邦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许许多多诺曼底征服时的事.
"那把折断的剑很可能是因为某人参加了某一战役而被授予的.
为了确证这一点,伦敦方面还得进一步的研究.
"邦德说着收起纸张,拿出笔记本.
"现在我要从另一头往回推证,伯爵.
"邦德摆出一副审问官的威严.
"在格丁尼亚,有你的出生日期,是1908年5月28日,这没错吧""对的.
""你父母的名字呢""厄内斯特·乔治·布洛菲尔德和玛丽亚·斯塔夫·米切罗普.
""他们也是在格丁尼亚出生的""是的.
""那么,你的祖父、祖母呢""厄内斯特·斯蒂夫·布洛菲尔德和伊丽莎白·罗波米尔卡娅.
""嗯,这就是说厄内斯特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你们家族的教名了""好象是的.
我的曾祖父也叫厄内斯特.
""这非常重要.
你看,伯爵,在奥格斯堡叫布洛菲尔德的人中至少有两个叫厄内斯特的!
"刚才,伯爵的手一直很轻松地放在书桌上,而现在,这双手不由自主地握在了一起,扭动了一下,指关节处的血色不见了.
好啊,这下可让我抓到你了!
邦德想到.
"这很重要吗""我想非常重要.
教名是始终贯穿着一个家族的,我们把它视为极重要的线索.
现在,你能回忆起更早些的事吗你干得很好.
我们已经查了三代人.
已经往回推到1850年左右了.
过些时候我还要问你一些有关日期的问题.
再往后查五十年就查到你们家族在奥格斯堡时期的历史了.
""哦!
"这是个带着痛苦的叫声.
"我的高祖父,我对他可真是一无所知.
"他的双手抓住吸墨纸,紧紧捏着.
"也许,如果这是个钱的问题,我可以找证人.
"他的手一摊,向前伸直,"亲爱的希拉里爵士,你我都是明白世故的人,我们能相互理解.
从档案室、户籍登记处、教堂里搞到的摘录,等等,肯定要有根有据吗"抓到你这老狐狸了!
邦德殷勤地、带着愿意合谋的语气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伯爵.
"布洛菲尔德又把双手平摆在桌面上,为自己找到了合伙人而显得飘然自得.
"你工作很努力,希拉里爵士.
你生活在遥远的苏格兰,或许你的生活能变得更舒适一些.
你可能想添置些什么,如小轿车、游艇等,也许你想得到份额外补助金.
无论需要什么,你尽管张口好了,说个数目就行.
"那双绿色的眼睛紧盯着邦德那双不敢正视他的害羞的眼睛.

"只是一点小小的合作.
当然,经费会有很多.
比如每周五百镑吧.
解决技术问题或搞文件这类的事,我都能安排.
我们需要的就是你的证明,是吧对巴黎司法部来说,纹章院的话是最权威的,对不对"太顺利了!
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可怎么往下编呢邦德假装很胆怯地说"你说的事,伯爵,当然,呃,也不是不可能的.
"邦德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如果你能搞到有说服力,也就是说,无可挑剔的文件,由我出面证明它们的真实性,这当然是合情合理的.
"邦德装出一副哈吧狗讨好的样子,只等主人来奖赏.
"你知道我讲的意思吗"伯爵真心实意地说:"你完全不必担……"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门突然开了.
一个人被一把推了进来.
那人往前一扑,倒在地上.
两个卫兵跟着走了进来,站得笔直.
他们先看了看伯爵,又斜眼看了看邦德,对邦德在场感到很吃惊.
伯爵厉声问道:"怎么回事"邦德早已知道他们会怎样回答,心里很紧张.
那人虽然满脸的雪花和血污,邦德还是认出了他.
金黄的头发,那塌鼻子是以前代表海军参加拳击比赛时被打扁的.
他正是情报局的一个朋友.
没错,他是苏黎世情报站的二号情报员卡贝尔!
第十五章情况突变不错,他就是卡贝尔!
上帝啊!
这简直糟透了!
苏黎世情报站对邦德的使命全然不知.
卡贝尔肯定是自作主张干起来了.
他很可能是在追踪那个"买材料"的俄国人.
海外分站的人总是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情来!
那个领头的卫兵操着一口带斯拉夫口音的德语快速说道:"我们是在索道车后面的敞篷里发现他的.
他全身都冻僵了,还拚命反抗.
我们只好把他收拾了.
毫无疑问,他是在追踪保里斯管理员.
得把他关起来.
"他突然停了一下,"我是说,这人来自峡谷,伯爵先生.
他说他是英国人,从苏黎世到这儿来旅游的,没买车票是想省一次车费.
我们搜了身,有五百瑞士法郎.

身上没有任何能说明身份的东西.
"那人耸了耸肩说,"他说他名叫卡贝尔.
"听人说到自己的名字,躺在地上的人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环视着屋子.
他的头和脸已打得血肉模糊.
他使劲打起精神.
看到邦德在眼前,他先是吃了一惊.
稍倾,好象抓住了一个救生圈,有嘶哑的声音说"感谢上帝,詹姆斯.
快告诉他们,我在通用出口公司工作.
就在苏黎世.
你是知道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詹姆斯!
告诉他们我是好人.
"他的头又垂落到了地毯上.
屋里其他人一下子全转向邦德.
布洛菲尔德的绿眼睛里反射出玻璃窗上闪烁的白光,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奇特而可怕的冷笑.
"你认识这个人吧,希拉里爵士"邦德摇摇头.
他知道这时自己一句话就等于宣判了卡贝尔的死刑.
"我从来没见过他,可怜的家伙.
也许是吓昏了,对我也胡说起来.
干吗不把他送到峡谷里的医院去看起来他伤得不轻.
""通用出口公司"伯爵的声音似乎很遥远,"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
""哦,对我可不熟悉.
"邦德说得很肯定,"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名字.
"他从衣袋里掏出香烟,若无其事地点着火,抽了起来,手一点也不发抖.
伯爵用德语轻声吩咐警卫说:"送到讯问室去.
"然后他又点了一下头,示意把这人拉走.
两个警卫弯下腰来抓住卡贝尔的胳膊.
卡贝尔抬起头来,满怀怨恨地看了邦德一眼,随后就被拖出了房间,关上了的门掩住了那拖曳的脚步声.
带到审讯室去了!
用现代方法审讯,结果只能有一个:他会全部招供!
谁知卡贝尔能坚持多久现在一切都依赖于卡贝尔到底能坚持多久了.
"我已吩咐将他送到病房去.
在那儿医生会很好地照顾他.
"伯爵坐在桌前盯着邦德,"恐怕这次令人不愉快的打扰搞乱了我的思路,希拉里爵士,请原谅,今天上午就谈到这儿吧.
""好吧.
关于你的建议,我会很好地配合,尽力维护你的利益.
请你相信,伯爵,我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邦德诡秘地一笑,"我相信我们可以得出更让人满意的结果.
""是吗那太好了.
"伯爵双手抱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邦德,漫不经心地说"我想你该不会与英国秘密情报局有什么联系吧,希拉里爵士"邦德发出一阵大笑.
随着这阵笑声,他的紧张情绪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
"天啊,怎么会不!
情报局我国从前倒是有的,可大战一结束这些机构不是都解散了吗"邦德笑呵呵地开了一个玩笑:"让我戴上个假胡子四处活动我还真不愿意.
那毕竟不是我的正事.
"邦德这个玩笑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伯爵依然不动声色微笑着.
过了一会儿,他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请忘掉我的问题,希拉里爵士.
也许我太多疑了.
我不希望此地被人干扰,希拉里爵士.
只有在和平宁静的气氛中才能进行科学研究,我想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
""当然.
"邦德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收拾书桌上的文件,"现在我也要进行我的研究工作了.
回到十四世纪去.
但愿明天我给你看一些有趣的证据,伯爵.
"伯爵客气地欠了欠身,邦德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邦德悠闲自在地走着,侧耳细听着周围每一个声响.
楼内静寂无声.
他看到走廊里有扇门没关严,透出血红色的灯光.
邦德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进去看看.
他轻轻推开门,伸头向里望去.
这是一间实验室,狭长低矮,沿墙围着一圈塑料贴面的长形工作台.
窗子关着,天花板上的氖光灯发出红光,很象是冲洗胶片的暗室.
长桌上摆满了曲颈瓶和试管.
靠墙的试管架上排满了装有昏浊液体的药瓶与试管.
三个身着白衣的人,口罩盖住半边脸,白色的外科手术帽掩住了全部头发.
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

邦德感到这个场景颇有些戏剧性.
他转身穿过走廊来到外面.
外面正下着暴风雪,他拉起衣领罩住头,艰难地朝那令人愉快的、温暖的俱乐部走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走进浴室,坐在马桶上,象往常一样开始琢磨下一步的行动.
他刚才是不是该救下卡贝尔看来是有可能的.
他可以铤而走险说:"啊,不错,我认识这个人.
他是个好伙计.
我们曾在伦敦的通用出口公司一起工作过.
瞧你这惨样,老伙计.
发生什么事了"但幸好他没有这样做.
通用出口公司在过去也许是一种很好的掩护,但如今全世界所有的特工部门都已识破了这上暗号.
显然,布洛菲尔德也会知道这一点.
邦德别无选择,不得不将他抛给那群狼.
如果卡贝尔还能恢复理智,他会明白邦德在此担负着某种使命,也会明白这种矢口否认对邦德、对情报局都异常重要.
他会改口说他并不认识邦德,但他能坚持掩护邦德多久至多也就几小时.
究竟是几小时呢这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风雪还得刮多久才能停目前,邦德还得扮演这个冒牌的纹章学家.
非得等风雪停了,才能找个机会逃跑.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比待在这里束手待毙要好.
等到卡贝尔被逼得开口招供时,邦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邦德想了一下自己的装备:一双手、一双脚、一把吉列牌剃刀、一只洛克牌手表,配有一个金属表带.
如果使用得当,可以成为极有攻击力的武器.

邦德站起来,抽出吉列剃刀的刀片,装在裤袋里,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刀座,取下刀柄,于是刀座就平稳地卡在了他的指关节上.
行了,就这样!
还应该做些什么是不是应该带走些证据呢对,他该试试,尽可能把姑娘们的姓名全弄到手,最好是连她们的地址都弄到.
直觉告诉他,这一点非常重要.
为此他还得利用鲁比.
邦德思考着如何从鲁比口中套出情报.
一切考虑完毕后,他走出浴室,装模作样地坐在书桌前搞家谱.
十二点半,他听见门反手轻轻地扭动了一下,鲁比悄悄地溜进门来.
她把手指按在嘴唇上,进了浴室.
邦德若无其事一般地放下手中的钢笔,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走进了浴室.
鲁比惊恐万状,蓝眼睛瞪得大大的,"有麻烦了,"她轻声地急促说道,"你到底干了什么呀""没干什么啊.
"邦德故作天真地说,"出什么事了""他们警告我们,除非宾特小姐在场,否则我们不能和你接触.
"她说话时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你看,是不是我们的事被他们发现了""这不可能.
"邦德很自信地说,"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反正已有这么多的困惑,再加一个让她宽宽心吧.
"今天上午伯爵对我说,我现在成了此地不安定的因素,说我扰乱了你们的治疗,并要我少管些闲事.

说实话,我相信这就是症结所在.
实在令人遗憾.
我觉得你们这些姑娘们都非常可爱,而你更是她们中的姣姣者.
我很愿意为你们每一个人都做点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为我们做什么""是姓氏的事.
昨晚我同维奥莱特谈到这些,她很感兴趣.
如果能给别人也推算一下,大家一定会感到高兴.
谁不想知道自己的家谱呢这就如同看手相.
"邦德暗想,不知纹章院对他这种想法作何感想.
他耸耸肩,又说"无论如何,我已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象现在这样被人驱使、任人摆布,我实在受不了.
他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想为你们做点什么.
如果你能把你所知道的姑娘的姓名全部告诉我,我就能给她们算出各自的谱系,等你们返回英国后,就给你们寄去.
另外,你们在这里还要待多久""还没有告诉我们确切的日子.
大概是下星期左右吧.
到时会有另一批姑娘来接替我们.
每当我们动作慢了点儿,或是功课跟不上时,宾特小姐总是说,但愿下一批人不要再象我们这么笨才好.
老母狗!
不过,希拉里爵士,"她的蓝眼睛中充满了关切,"你准备怎样离开呢你知道,这儿实际上就是监狱.
"邦德显得很随便地说:"哦,我自有安排.
再说,我已无心干下去了,他们也不能强留.
好吧,把名字告诉我吧.
鲁比.
你认为这能使她们高兴吗""我想,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她们的姓名我当然知道.
我们自有交换秘密的方法.
不过,你恐怕记不住,用笔写下来不是更好吗"邦德将纸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拿来一支铅笔,"讲吧!
"看见邦德的举动,她觉得十分好笑.
她说:"好吧.
我和维奥莱特你已经知道了.
然后是伊丽莎白·麦克努,她是亚伯丁人.
贝丽尔·摩根,赫尔福德郡人.
珀尔·坦皮尔,德文郡人.
顺便说一句,她们都对牛讨厌.
可现在她们每顿饭都少不了牛排!
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
所以我得说伯爵真是个大好人.
""的确如此.
""另外,还有从坎特伯雷来的安妮·乔特,从国家种马场来的卡尔思·文特诺.
从前她只要她一靠近马,就会一溜烟地逃开!
可她现在天天梦见小马俱乐部,只要是关于小马的文章她都要读.
还有丹妮·罗伯逊……"她一口气说了十个人的名字,直到邦德写完.
他问道:"那个十一月份离开的、名叫波莉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波莉·塔斯克,她是东安杰尼亚人.
不用记了,回到英国后我能找到她,希拉里爵士.
"她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我还能见到你吗"邦德紧紧地搂住她,温柔地说,"当然会的,鲁比.
你随时都能在维多利亚大街的皇家纹章院找到我.
你回去后给我来张名信片.
不过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叫我什么'爵士'.
你是我的好朋友.
记住了吗""好吧,我知道了.
另外,希拉里,"她深情地说:"你可要当心啊,我是说逃跑的事.
你能肯定一切都安排好了吗要我帮什么忙吗""用不着,亲爱的.
但是你对此事要守口如瓶.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那还用说,亲爱的.
"她看了一眼手表,"糟糕!
我得走了.
十分钟后就开午饭了.
"邦德躲过天花板上的眼睛,悄悄地把门打开.
她轻声说了句"再见"便匆匆离去.
邦德轻轻关上门,深深地吁了口气.
他走到窗边,透过积满雪霜的玻璃往外望去.
户外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好象地狱一般.
走廊上飘来片片雪花,风声象幽灵般在屋顶盘旋.
但愿到了晚上雪能停下来!
对了,他上路还需要些什么装备防雪镜和手套这两项他可以在午饭时搞到.
邦德又走进浴室,揉了些肥皂在眼里,疼得他直想大叫.
他那双天蓝带褐色的眼睛里立刻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这效果不错,很逼真.
邦德打铃叫来看门人,然后心事重重地走向饭厅.
当他穿过旋转门走进饭厅时,大家的说话声嘎然而止,但不一会儿又客气地交谈起来.
他穿过饭厅时,人们都谨慎地盯着他,没有人回答他的问候.

邦德象往常一样坐在鲁比与宾特小姐之间.
宾特小姐冷冷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可他毫不理会,朝侍者打了个响指,点了双份不兑水的马提尼伏特加混合酒.
然后,他转身对着宾特小姐,笑咪咪地望着她那多疑的黄眼睛,"能做点好事吗""那当然,希拉里爵士,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呢"邦德指了指他那双正在流泪的眼睛,"我怕是得了和伯爵一样的病.
我想是眼结膜炎.
这儿的光照太强烈了.
今天还弱了些,可雪的反射光还是挺强的.
我干的又是些笔头工作.
你能否给我找一副防雪镜只需借用一两天.

等我的眼睛适应了这儿的强光,就还给你.
按理说来我是不会这么倒霉的.
""行,这不成问题.
我会叫人送到你房间去的.
"她把领班叫来,用德语吩咐了几句.
那人用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邦德说:"立即照办,尊敬的小姐.
"他双脚啪嗒一并,行了个礼.
"我还有一件事.
"邦德彬彬有礼地说道:"请给我送一瓶荷兰杜松子酒.
我发现在这儿我晚上总睡不好.
也许睡前来杯酒会有所帮助.
在家时每天晚上我总要来一杯威士忌,不过在这儿我倒宁可喝点杜松子酒.
入乡随俗嘛,对不对"宾特小姐注视着他,脸上毫无表情,简洁地对侍者说"照此办理!
"侍者端来了邦德的菜:肉饼、格罗尼亚俱乐部特色炒蛋,然后是乳酪.
那人一碰脚跟,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难道这家伙今天早上也在审问室邦德不声不响地咬着牙.
真他妈的,如果今晚这些卫兵落到他手里,他一定会毫不留情,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
宾特好奇地看着他,他急忙让自己的情绪松弛下来,然后笑容满面地说天气.
这暴风雪还会下多久晴雨表显示了什么维奥莱特好心但十分谨慎地回答邦德说,教练们认为今天下午就会放晴,气温已经开始升高.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宾特小姐,生怕自己对邦德,这个被大家所遗弃的人说得太多,但没从宾特小姐脸上看出任何异常反应.

酒来了,邦德两口喝后又要了一杯.
他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事让大家都惊异、都受一点伤害.
于是他气冲冲地对宾特小姐说:"今天早上从缆车里逮出来的那个可怜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他看上去很糟.
但愿他已经能起床走动了.
""他好多了.
""呵,那是谁"鲁比急于想知道.
"一个私闯进来的人.
"宾特小姐流露出警告的眼神,"不要谈这事了.
""哦,为什么不能谈呢"邦德不以为然地说,"毕竟,在你们这里没有多少激动人心的事情.
发生些不寻常的事倒可以给人换换脑筋.
"宾特小姐不再说什么,沉默就是最好的指责.
吃完饭后,邦德故意捱到最后一个离开饭厅,然后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迅速取下一副最大的手套,塞进毛衣里.
他悠闲地向接待室走去,来到滑冰间.
门大开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坐在工作凳上.
邦德走进去随意和地和他谈着天气.
谈话中,他很自然地问起金属滑雪板是否要比老式的木制滑雪板安全些.
他两手插在衣袋里,东拉西扯,心里默默地数着靠墙的架子上有多少副滑雪板.
那些都是姑娘们用的,不行!
带子太小,套不住他的靴子.
不过,在门边有一副滑雪板.
那是教练的.
邦德眯缝着眼估量了一下.
尺寸和构造都不错,正是那种包着金属头的最好的一种滑雪板,头上刻着红色的V字.
这种滑雪板很昂贵,多为行家使用,专用于滑雪大赛.
邦德记得在哪里听人谈起过这种标准型雪具.
它的速度近乎于滑水的速度.
起滑后,他肯定会跌倒,因此选择前锁和侧锁合二而一的滑雪板最好.
有两条皮带能横着绑住脚踝,套住脚背.
这样扣紧之后,即使跌倒,滑雪板也不会飞出去.

邦德很快估算了一下他穿上这种滑雪板穿过走廊回房间所需的时间.
第十六章逃离雪山现在是如何安排时间的问题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审完卡贝尔用粗暴的方法对付职业特工人员,是不可能迅速达到目的的.
除非把他得昏头昏脑,失去知觉,当他语无伦次的时候才能得到些什么情况.
一个意志坚强的职业特工人员可以随机应变,编造些冗长的、乱七八糟的故事,尽量磨时间,这样就能保守几小时的秘密,因为这些故事需要证实.
布洛菲尔德肯定有人在苏黎世.
他可以用无线电联系,让他们去核实这些日期或地址.
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如果核实的结果证明卡贝尔在撒谎,他们又得重新开始.
至于邦德及其身份问题,全凭卡贝尔对邦德在格罗尼亚俱乐部的出现怎样理解.
既然邦德坚决不论否认与他相识,他就能猜到邦德此行一定负有某种秘密的重要使命.
他有没有足够的机智来掩护邦德呢他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忍受他们将对他使用的电刑具呢他可能会这样说,他被带进来时,昏头昏脑,神志不清,错把邦德误认成了他的兄弟詹姆斯·卡贝尔.
或者编些类似这样的故事.
他要能这样随机应变就好了!
要是他有足够的勇气就好了!
卡贝尔带有自杀药片吗也许他滑雪服或裤子上的某颗纽扣就是药片…….
邦德决定丢开这种侥幸的念头.
是的,他应该明智一些.
他必须假定几小时之后他们就会来找他.
熄灯前不会来,因为这会在姑娘们中间引起恐慌.

他们不会那么干.
他们只会在晚上来.
明天他们可以声称,他已乘早晨第一班缆车下山去了,而他却被深深地埋葬在白雪下面,或者被扔进了靠近兰哥尔德峰的冰河里,五十年以后才会有人在河底发现这个遍体鳞伤、不知身份的无名遇难者.
总之,他必须对即将发生的事有所防备.
邦德一直坐在书桌前胡抹乱写着十五世纪的德·布勒维勒家族的名单.
现在他从桌边站了起来,走到窗子前面.
雪已经停了,云开日出.
地上的积雪一定还没有完全融化.
格罗尼亚滑雪道上可能有约一英尺厚的积雪.
现在开始做好一切准备!
在邦德的记忆中,世上有千百种密写墨水,可邦德目前能搞到的只有一种,而且是最古老的一种,也就是他自己的小便.
他拿了一支笔、一个干净的笔尖和他的护照走进了俗室,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把上面记录的姑娘的姓名和地址都转抄到他护照上的一页白纸上.
看上去,护照上什么也没有,可要是拿到火上一烤,浅褐色的字迹就会呈现出来.
他将护照放进裤子的后面口袋里,又从毛衣里面拿出他偷来的手套,戴上试了试,觉得还合适,只是稍稍紧了点儿.
他打开水箱,把手套撑在止水活塞上.
还有什么该考虑的他刚开始会非常冷,但很快就会汗流浃背,湿透衣衫.
穿上他现有的滑雪衫就足够对付了,再戴上手套、防雪镜、还有那瓶杜松子酒.
对了,应该把酒瓶放在上衣侧面的口袋里,而不是放在后面的口袋里,这样摔倒时不会打碎.
那么,用什么来遮脸呢开始邦德想用他那件暖和的棉毛衫,撕出两个破洞就可以套在头上.
但棉毛衫肯定会滑动,那样的话就会把眼睛给遮住了.
他有几块深红色的丝织印花大手帕,可以拿一块来紧紧地围住防雪镜以下的脸.
如果妨碍呼吸时就把它扔掉.
就这样了!
这是他的全副装备.
再没什么可做了.
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命运之神吧.
邦德放松了一下情绪,走出浴室,回到桌前继续整理那些资料.
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听手腕上那块洛克表急促的滴答声,全神贯注回忆格罗尼亚雪道上蜿蜒起伏的地势.
他曾在金属地图上匆匆地看过那一带地形,印象已很模糊了.
但现在再去看又为时太晚.
他只能呆在房间里,继续扮演这个角色.
晚饭时餐厅的气氛与午饭时一样的不妙.
邦德一心只想着多喝些威士忌,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他仍然温文尔雅地与人谈话,对冰冷的气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在饭桌下温柔地踩了一下鲁比的脚,以表示,他不得不离开了,就此告辞,然后迈着庄严的步伐走出了餐厅.
吃晚饭前他已换好了衣服.
看到他的滑雪服还在零乱的衣堆里,没人动过,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象模象样地开始了工作.
他削好铅笔、摆好书,然后在纸上写着:"西蒙·德·布勒维勒,1510—1567;阿方斯·德·布勒维勒,1546—1580;1571年与马里埃·德·古尔结婚,有后裔,叫做让·弗朗索瓦、皮尔.
"谢天谢地,他就要从这些连篇的鬼话中摆脱出来了.
九点十五分,九点三十分,九点四十五分,十点!
邦德感到似有猫瓜挠心,激动不安,手心直冒汗.
他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然后走进浴室,放开水龙头,弄出在洗澡的声音.
他取出手套,放在浴室门边.
然后裸着身子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关掉了灯.
他尽力平缓呼吸.
十分钟后,他发出睡熟的鼾声.
又过了十分钟,他悄悄溜下床,非常小心地穿好了滑雪衫,从浴室门边拿起手套戴上,又戴上了防雪镜,深红色的绸巾紧紧地捆在防雪镜下面,全身只剩下前额的一点头发露在外面.
最后,他又把杜松子酒瓶放进侧面的衣袋里,护照放进屁股口袋,吉列刀座套穿在左手指上,洛克手表放在右手,表带紧紧套住手掌心,扣在手指上,这样手表面正好卡在中指关节上.
滑雪手套的带子从毛衣的袖子里穿出来.
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弯下腰来,用塑料片在门上的锁里搞了几下,拉开门,暗暗祈祷电眼已经关机,看不见走廊里射进来的一线光亮.
他侧耳听了一下,便轻轻溜出了房间.
和平常一样,左边的接待室里亮着灯.
邦德轻手轻脚一寸一寸地靠着墙往外挪动.
那卫兵正低着头,伸长脖子,好象在看一张时刻表.
邦德把吉列剃刀放进裤袋,左手指绷紧作劈掌形.
他两步冲进去,猛地挥掌猛砍那人的脖根.
那人的脸撞到桌子又砰的一声反弹回来,歪着头看着邦德.
邦德左手又一个闪电似地击拳,洛克手表的正面击中了那人的下巴,砸碎了.
那人身子一滩泥似的从椅子上掉到地毯上,静静地躺着,蜷着身子,就象睡着了,眼睛半睁半不睁,视若无睹.
邦德蹲下去看了看,他已经停止了心跳.
邦德把他拉直,这人正是伯蒂尔遇难那天看见的那个沿着雪橇滑道独自返回的人.
上帝!
算是我替天行道,讨回了血债.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发出蜂鸣声.
邦德看了一下电话,接着拿起话筒用手帕捂着嘴说:"你好.
""一切正常吗""正常.
""听着,十分钟之内我们就来抓那个英国人,你明白吗""明白.
""注意一点儿,知道吗""遵命.
"对方放下了电话.
邦德紧张得直冒冷汗.
好在是他接的电话!
这么说,他们十分钟内就要来了.
桌上有一串钥匙,邦德抓起就往前门跑.
试了三把钥匙,才打开门.
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一台压缩机.
邦德又奔向滑雪室,好在没上锁,他跑进去,借着接待室的灯光找到了他中午选中的那副滑雪板,还有放在一旁的滑雪杖.
他小心地从木架上取下滑雪板和滑雪杖,飞步走到大门前拉开门,把雪板和雪杖放在地上,转身将门反锁上,然后用力把钥匙抛向茫茫雪地中.
雪夜的天空正是上弦月,发出眩目的白光.
雪地上的反光晶莹闪亮,象地上铺的一层钻石地毯.
邦德用了几分钟时间来整理装束.
他迅速地把脚伸进滑雪板边槽里,扣紧前扣,感到钢丝套才到他的后脚跟.
太短了.
沉住气,不能慌.
他调整了前面的螺钉,又试了一次.
这回行了.
他压下安全扣,刚好扣紧了前面的靴子.
接着,又把所有的七八个安全扣都扣好,以防脱扣摔跤.
这时,他的手指头已经冻得僵硬了.
他整整花了一分钟才把所有的扣子都扣上.
现在他还要在另一块滑雪板上重复一次刚才的动作.
最后,邦德总算直起身来了.
他把手套戴在冻得发疼的手指上,拿起长矛般的滑雪杖,沿着山脊上昨天踏出的模糊不清的痕迹滑去.
感觉还好!
他拉下防雪镜遮住眼睛,广阔的雪野白茫茫一片,他仿佛是在阳光照濯的水底潜泳.
滑雪板发出吱吱的声响,平稳地压过松软的雪地.
邦德想用大跨步的滑雪法来加快速度,冲下比较平缓的雪坡.
这方法是挪威人最先发明的.
但是行不通,靴子的后跟似乎死死地钉在了雪橇上.
他只好靠使劲撑雪杖来加快速度往前冲.
天啊,这样他就会留下痕迹,就象有轨电车的两条轨道!
他们一旦打开了前门,就会跟踪而来.
他现在要是搞不好,他们最快的教练追上他是轻而易举的.
现在,每一秒钟都十分宝贵.
他从隐约可见的缆车头和候车室之间一穿而过.

前面就是格罗尼亚滑雪道的起点了!
旁边的金属布告牌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邦德没敢停下来,而是直冲过去,滑入了滑雪道,迅速地向前滑去.
冲下去之后,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
邦德弯腰屈膝,手前伸,放在脚前,径直往下冲.
两支雪板间保持约六英寸的距离.
他以前看见的行家滑雪姿势是双脚并拢的,感觉就象是一支滑雪板.
就算他能够做到,现在也不是讲究风格的时候.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不能摔倒,要的是速度!
邦德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滑得这么快.
他脚下松软的厚厚雪层使他有信心尝试双板平行旋转.
用现在的速度做这个小动作,应该把肩臂的转动控制在最小,而且要把重心落在左边的滑雪板上.
当右脚的雪板边沿碰到山坡时,他成功地完成了这个转弯动作.
雪板冲起一片飞雪.
雪粉在月光的辉映下晶莹闪亮.
从速度、技巧以及对滑雪板的驾驭中得到的快感竟使他一时间忘记了危险.
邦德直起身子,俯冲般地进入下一个弯道.
他在身后洁白的雪坡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之字形痕迹.
现在他又开始高速度直线下滑,一直滑到山腰上,才又向左转了个弯.
他调整好滑雪板,对准那前面四十五度的山坡,象一颗黑色的子弹飞驰而下,他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狂喜.
该向左转弯了.

那里黑、红、黄三组旗帜的绚丽色彩在月光下交相辉映!
他得在那儿停一下再转过一个山坳.
这个上坡不陡,不用大转弯.
邦德飞速冲上去,感觉滑雪板一个飞跃,到了顶坡,脱离了地面,然后猛地扎进雪地.
与此同时,他用右手的雪杖在地上一点,借着冲力,来了一个左转弯.
他又落回到雪地上,在一片飞扬的雪粉中,骤然停住.
他简直欣喜若狂!
这种跳跃转弯优雅气派,在高速滑雪中是一个高难动作.
他真希望自己的滑雪老师能亲眼目睹他这漂亮的转弯.
他正处于山肩上.
缆车银色的电缆线在头顶凌空而过,一直延伸到远处树林里.
那里的电缆铁塔在月光下闪亮.
邦德记得在电缆线下有几道弯曲曲的斜坡.
坡上的雪道坚实而且清晰可见,滑起来会很轻松.
但新的积雪又使他想改道从别处下去.
邦德推起防雪镜,想看看能否发现引路的旗帜.
他看见左下方有一面旗,再需转几个之字型的弯他就可以滑到那儿.
当他戴好防雪镜,握紧滑雪杖准备再次出发时,发生了两件事.
先是从山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一个光点缓缓升向空中,到顶点时停了下来,然后在天空中炸开.
一颗挂在降落伞上的照明弹发出耀眼的光亮.
四周立即亮得如白昼一般.
接着又有一颗在天空中炸裂开,雪山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
同时,邦德头顶上面的缆索开始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们要乘缆车来追他!

邦德隔着沁满汗水的丝绸手帕骂了一句,立刻又开始往下滑.
得赶快.
他们很快就会从缆车上下来,说不定还带着枪.
他非常小心地翻过了第二个山坳,接着转了个弯,朝陡坡下面的之字型雪道冲去.
这该死的缆车速度有多快呢每小时十英里、十五英里还是二十英里这是最新的型号,肯定可能跑得很快.
不是曾经有报道吗在瑞士阿罗萨和魏斯峰之间有一种缆车每小时竞能开二十五英里.
他刚进入第一个S雪道,头上的电缆就轰隆隆地叫了起来,接着又变成了嗡嗡声.
这表明缆车正在通过第一个索塔!
邦德的膝盖开始疼痛起来.
这是滑雪者致命的虚弱部位.
前面的之字型更小,蜿蜒得更快了,旗帜是在左边吗镁光照明弹摇摇晃晃地落得更低了,几乎就照在他的头顶.
啊,旗帜那儿.
再转两个之字型的弯,通过一个Z字形高速滑道就能滑到旗帜那儿去!
在他右边的雪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雪花腾飞四起.
接着,左边又响了一声.
他们是在高空索车里向他扔手榴弹和夹叉射击!
谁知道哪一次会打中自己.
这念头还没闪过,在他前面就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他被气浪冲倒,雪杖和雪板也跟着他来了个侧滚翻.
慢慢地邦德站了起来,一面大口喘气,一面吐着嘴里的雪.
他的一条带子脱了.
他用颤抖的手指摸到了松动的锁扣,用力把它扣好.
二十码外又一声巨响.
他得赶快逃出索道周围的爆炸网!
现在他眼里只有左面那旗子!
要不顾一切冲到那里去!
这意味着他又得作Z字滑行.
他大致看了一下通过陡坡的方向,然后不顾一切地迅速向下冲去.
第十七章血染雪野这里地形复杂,起伏叠嶂.
镁光照明弹低低地掠过时,周围不时出现一些可怕的阴影,这些阴影处很可能是一些小沟小洼.
每当滑到一个阴影前邦德都要停下来,来一个急剧转身停滑的动作,很使他的腿和膝盖感到疼痛.

他没有摔跌,一直滑到了那面旗帜面前,才停下来喘气.
回头一看,缆车已停止不动了.
山顶和山腰的缆车站是有电话联系的,为什么要停止好象是回答他的问题,从前面的缆车里射出了耀眼的蓝光,可是听不到子弹声.
可能缆车上小棚子摇得太厉害.
突然,两道急促的火光从第一面旗帜附近的两支枪同时射来,飞过他的头顶,打得周围的雪飞舞起来.
他最终还是被那些教练跟上了.
也许摔倒时浪费了时间.
现在恐怕用不了十分钟,他们就会追到他身边来.
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一只雪板,清脆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邦德吸了一大口气,又出发了.
他仍然是左手用劲,离开缆车道,朝下面旗帜滑去.
周围雪白的山峰似刀切一般雄伟壮丽,直入夜空.
滑到山峰的边缘时,似乎走进了某种危险.
突然有一种直觉,又象是一个模糊的记忆.
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噢,上帝!
知道了,最后一面旗帜是黑色的!
他正处在黑区滑雪道上.
这里有雪崩的危险!
可是,他已没有时间再返回红区滑雪道了.
何况红区雪道离缆车太近.
他现在只有一个机会,就是趁新雪刚刚覆盖雪道,冒险穿过雪崩区,摆脱这些家伙!
不过发生雪崩太危险,就是滑雪教练也会谈虎色变.
好吧,就下地狱走一遭吧!
邦德飞速穿过这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大斜坡,然后看好下一个地方,沿着山坡朝树林滑去.

山坡太陡,他不敢滑得飞快,只好以之字型滑下去.
天空中又出现了几颗照明弹,接着便是一串串各种各样的爆竹射向天空,在群星下炸开,好看极了.
当然,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山谷中有些游客可能正在好奇地听着山顶上神秘的枪声和爆炸声,这些爆竹正好能起掩饰作用.
游客们会想,山上的人正在那里举行野餐,在庆祝什么.
这些有钱人真会玩.
邦德想起来了,今天正好是圣诞夜!
邦德急速地蜿蜒下滑,冲向美丽的雪坡,雪板在吱吱作响.
银白色的圣诞节!
呵,一点不错,他自己正在这白茫茫的雪山上过着奇特的圣诞节!
突然,在他头顶上方,传来了阿尔卑斯山上最可怕的声音——轰隆隆的迸裂声!
最后的时刻到了,雪崩终于爆发了!
雪板下的地面猛烈地颤动着,而且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就象特快列车呼啸着穿过长长的地下隧道.
上帝呵,怎么偏偏让他在这时碰上雪崩!
快跑吧!

邦德对准山下的树林,尽力下蹲.
雪板颤抖着穿过白色的迷雾,向山下飞去.

向前冲,你这家伙!
对准前面的路!
他的速度使风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墙,极力要打破他的平衡.
身后雪山的呼啸声似乎越来越大,他头顶的山岩上已响起了破裂声.
整个大山都在移动!
如果他能将这猛括过来的风雪击退,冲进树林中,就安全了.
邦德想了想,决定将重心换到左手.
黑色雪道的通道出口应该在他刚才看准的最后一面旗帜下的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那就死到临头了!
此时,他已不顾一切地滑到了尽头,迎面而来的是黑压压的树林.
林中会有通道吗看到了!
靠右一边的就是.
邦德换了个姿势,控制着速度,从身后和上面的连续响声估量着距离.
雪崩离他不远了,脚下的震动不断地加大,后面的那个大雪块也可能会顺着树林的通道,汇集到一起,追到这里来!

到了,那儿有面旗帜!
这时,他听见了第一棵树被撞倒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巨大的炸裂声.
多么壮观的圣诞节的爆竹呀!
.
邦德赶紧把右手的雪杖一撑,急速朝左转,对准林中宽阔的白色通道飞流而下.
他知道,危险正在步步逼进.
雪浪滚滚而来,树林断裂声越来越近!
雪崩来的时候,人们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蹲下身来用手紧紧抱住靴子和踝关节.
这样,如果雪没有盖住雪板,还有可能从雪下找到路钻出来.
当然,你在雪中必须知道地面的情况,人必须象球一样地卷起身子,绝不能动.
否则,雪杖和雪板就会搅在一起被雪四面埋住的.
好了,他看见通道的尽头了.
明亮的豁口已经出现,只要能冲出这片开阔地就算万事大吉了.
树木碎裂的噼啪声在身后愈来愈响.
逼近的雪潮会有多高五十英尺一百英尺邦德在接近通道末尾时,右手雪杖猛地一戳,滑雪板转动着向左拐.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赶快滑到树林后面去.
如果留在雪崩潮必经的路上,那就只能束手待毙.
邦德左脚的滑雪板已转了过来,但右脚上的雪板被一个小树根绊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突然临空而起,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感到五脏六肺都在翻滚,难受极了.
这下完了,他连用手抓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股狂风席卷而来,汹涌的雪暴盖住了他.
大地猛烈震动,呼啸的声音震耳欲聋.
剧烈地抖动之后,开始了沉重的隆隆声.
他抹掉满脸的雪粉,挣扎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
两只滑雪板都脱落了,防雪镜也没了.
这阵雪暴也许有二十英尺高,气势磅礴,从森林中倾泻而出,直奔山下的草地,破碎的大雪块在里面汹涌澎湃.
它已经跑到邦德前面一百码处,仍然在往前猛冲.
但是邦德的周围,此刻却一片沉静,除了机枪子弹射在树上的声音之外,毫无声响.
树林最终成了邦德的安全屏障.
枪声逐渐近了,不容邦德再犹豫.
他脱掉被汗水浸透的手套,从裤兜里掏出酒瓶.
这东西现在对他来说太有用了!
他一口气喝干了那一小瓶杜松子酒,扔掉空瓶.
圣诞快乐!
他一边祝自己圣诞快乐,一边弯下腰来束紧脚上的装束,检查自己的装备.
他站了起来,动了动脚,感到头重脚轻,不过胃里倒挺舒服,有一股惬意的龙胆酒的暖气在流动.
他开始向右穿过草地,离开这轰轰作响的雪流.

糟糕,前方草地上有一道栅栏.
看来,他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靠着缆车站走.

缆车站中没有任何缆车,但他能听到缆绳的吱吱作响声.
邦德停了下来细细分辨,是上山的缆车,可能他们以为他已经被雪崩埋葬,因此要收兵返回格罗尼亚峰吧缆车站的前院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大轿车,车站里面有灯光,但不见人的动静.
不管怎样,得继续滑下去,这是他逃离滑雪道的唯一出路.

邦德吸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直奔下去.
突然响起了大口径手枪尖厉的啪啪声,他周围的雪地上落下很多子弹.
他赶紧刹住脚,滚到路边,看子弹是从哪里射来的.
又响了一枪,一个身着滑雪装的人正在向这边快速滑来,是一个教练!
是的,他一定是走的红色滑雪道,那么追踪邦德的其他人是不是全在黑色滑雪道上呢但愿如此.
邦德狠狠地瞪着那人,蜷起身子左晃右动,以躲开射来的子弹,并竭尽全力向前滑去.
邦德注视着距他越来越近的缆车站.
栅栏中有一个口刚好可让滑雪者通过.
车站前面有一个大的停车场,两旁各有一条低堤保护着车站的主要道路.

道路的前面,一条铁路路轨从蓬特雷西过来与该路交叉.
交叉点估计在夹谷下面两英里处.
又一枪打在他前面的雪地上,这已经是第六枪了.
那人枪法太差.
现在枪里估计已经没有子弹了.
尽管如此,邦德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好转.
他腹中空空,没有多少力气与那家伙进行格斗了.
一道耀眼的灯光突然照亮了铁路线,邦德认出这是辆快车,电气机车的运转声已经清楚可闻了.
天呵,怎么这么不凑巧!
正当他刚想要横穿过铁轨的时候,这列车也要通过缆车站!
他能赶在火车到达前穿过路基和铁轨吗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邦德将滑雪杖使劲往地面一撑,加快速度往前冲.
突然!

一个男人从黑色车厢中跳出来,蹲下身子朝他瞄准.
紧接着一阵子弹射过来,邦德时左时右,极力躲避子弹.
当冲到那人顶上时,邦德顺势猛地挥起雪杖的尖头,打中他的身体.
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他身后一码远的地方,教练在叫着什么.
电气机车的大黄灯照着轨道,邦德很快地看一眼,发现灯下有一辆巨大的红色清雪机正用两扇白色叶片把落雪扫向机车左右两边.
他闪电般地滑过了停车场,直奔路基的土坡.
紧接着,他两手握杖猛一撑地,滑雪板腾空而起,带着他飞离地面,钢轨在下面一晃而过,然后砰地落地.

离他只有一码的地方,火车的汽笛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他冲上了冰路,想要停下来,但停不住,一直冲到坚硬的雪墙,到了可怕的枕木堆前才刹住脚.

这时,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木头挤碎声和火车突然刹车发出的吱吱声.

此时此刻,清雪机的雪扇正停在邦德的头顶上,扬出来的雪粉经灯光一照竟变成了粉红色.
邦德擦去脸上的雪粉,睁眼一瞧,不禁恶心得直想呕吐.
那人想追上他,跳得太迟,或许根本没来得及跳,就撞到了扫雪机的扇叶上,被铰得血肉横飞!
邦德从路基上抓起一把雪,使劲擦着自己的脸和头发,然后又抓了一些雪擦掉衣服上的血迹.
他突然意识到,灯光通明的火车上有人推开窗子,有人走下火车,来到铁路上.
邦德清醒过来,一脚踢开前面的黑雪.
愤怒的瑞士人在他身后怒吼着.
邦德毫不理会,慢慢移动滑雪板往上滑行.
他眼睛看到的是前面的黑色深沟,但脑海里仍然旋转着那巨大的红色扫雪机.
邦德几乎已是神志恍惚.
他面色铁青,跌跌绊绊地滑了两英里,然后停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下面是十分危险的越野滑雪道,一共两英里长,途中有一个缓坡,直通萨马登.
这时路上出现了一辆过路车.
他在堤基边舒适柔软的雪上靠了片刻,喉咙里的呼吸已上气不接下气.
稍稍休息后他又继续前进.
他已经滑了这么远的路,干得棒极了!
还有一百码,他就能到达那可爱的灯光、温暖的人间小天堂和避难所.
乡村教堂尖尖的钟楼放射出微光,与左边灯火通明的建筑群和一个温暖的大湖中的水光交相辉映.
华尔兹的旋律在沉静的、冰冷的空气里荡漾.
滑冰场!
圣诞之夜的冰上舞会,拥挤的人群,欢声如潮,这才是他要去的地方!
要想逃脱"魔鬼党"和瑞士警察的联合大追捕,这地方是再合适不过了!
邦德的滑雪板碰到了路上一堆马粪.
他东倒西歪,最后撞到他面前的雪墙上.
他有一种大病后极度虚脱的感觉.
必须坚持住!
打起精神!
要显得庄重!
当然,也不能太严肃.
这是圣诞晚会,要轻松自如.
到了第一栋房子.
一所门上挂着华贵的马蹬标记的旅馆中传出手风琴悠扬的乐声和优美的怀乡曲.
旅馆旁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上山路,通往圣·莫里茨.
邦德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安置好他的滑雪杖.
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结满冰的头发,将湿透的手帕拉下来,结头塞进衬衣领.
冰场上灯火闪亮,传来轻快而有节奏的音乐.
邦德直起腰.
这里停着不少汽车;滑雪板都插在雪堆上;成队的拖车紧靠着排得密密麻麻的平底雪橇;五颜六色的彩带迎风飘舞.
入口处一个高音用三种语言喊着:"盛大的圣诞舞会!
化装舞会!
门票只要两法郎!
带上你的舞伴!
快来呵!
"邦德把滑雪杖插在地下,弯下腰,想解开脚上的滑雪板,不料却一头裁倒在地上.
他真想躺在这已踩得十分坚实,但感觉又象天鹅绒的雪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轻轻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
绑腿已冻得象一块硬板,和他带冰的靴子一样.
他用一只滑雪杖有气无力地往金属上扣敲.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他终于打开了锁,解开皮带.
得把这些该死的东西藏起来,把上面惹眼的红字遮起来.
他拿起滑雪具,来到入口,借着灯光,把滑雪板和滑雪杖一起塞到一辆大型豪华汽车下面,然后摇摇摆摆地往前走.
邦德进去时,票桌后那男人好象已喝得半醉,含混不清地用法语、英语和德语嘟哝道:"两个法郎.
"邦德靠着桌子,拿出一枚硬币来买票.
看见钱,那人的眼睛突然发亮,叫喊道:"化装舞会,必须要化装.
"他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黑白相间的假面具,放在桌上.
"一法郎.
"他咧嘴笑道:"现在你就是一个匪徒,或者是一个间谍了,是不是""是的.
"邦德付了钱,戴上假面具,不情愿地离开靠着的桌子,摇摇晃晃地走进入口.
一层层阶梯木制长凳围着巨大的正方形滑冰场.
感谢上帝,总算有地方可以坐一下了.
最底下与冰平面平行的座位上有个空位,邦德摇摇晃晃地走下木阶梯,说了声"对不起"就一屁股坐下来,两手撑着头.
身边有一个姑娘,打扮得和周围那些丑角、美国西部牛仔、海盗没什么两样.

她一把拉过饰裙,对同伴嘀咕着.
邦德并不介意,在这样一个晚上,他们不会把他赶出去.
扩音器里放出小提琴独奏曲"溜冰圆舞曲".
他们头顶上的麦克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这是最后一曲,请场上所有的人都手拉手地跳起来,迎接最后的时光.
还有十分钟就是半夜了.
女士们,先生们,这是最后一曲!
"场上群情激动,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邦德不停地祈褥:上帝啊!
让我单独留下来吧!
他几乎要睡着了.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肩,"先生,请到场上去吧.
所有的人都要上场度过最后的时光,剩下只有一分钟了.
"他抬头一看,一个人身着黄色制服,站在他身边,目光里充满着关切之神.
"好吧,"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他警告自己不能露脸,不要引想他人的注意.
他吃力地向场里走了几步,就站住不动了.
他垂着头,象只受伤的鸭子.
他左右看看,人圈之中有个空,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他感激地抓住一只向他伸过来的手,另外一个人正想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却又改变了方向.

冰场对面突然有一个穿着短小的黑色滑冰裙,裹着红色皮领的姑娘,箭一般滑过来,猛地停在邦德前面.
邦德感到她滑起的冰渣刚好打在他的腿上.
他看着她,觉得很面熟,明亮的蓝眼睛,昔日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被一种惊喜之情所代替,脸上露出激动的、灿烂的微笑.
她究竟是谁邦德想不起来.
姑娘滑到他的身边,左手紧紧抓住他的右手,说"詹姆斯,是我,我是德蕾伊霞!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德蕾伊霞,"邦德软弱地说:"德蕾伊霞,挽着我,我站不住.
其它的事我等一会儿告诉你.
"场内响起了一曲"友谊地久天长",所有的人都挽起了手,随着音乐的弦律跳起舞来.
第十八章葬身谷底邦德不知道他是怎样支撑着站直身子在场内跳舞的.
终于,舞会宣告结束,大家齐声欢呼,然后结双成队地离开.
德蕾伊霞挽起他的手臂.
邦德强打起精神,嘶哑着嗓音说:"混在人群里,德蕾伊霞,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我被人盯上了.
"他突然满怀希望地问,"你有车吗""有,亲爱的.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抱着我.
外面是不是有人在等你""很可能,留神一辆黑色"奔驰"牌汽车.
说不定他们会开枪.
你最好离开我,我会设法逃走.
车在哪儿""停在路的右边.
不过你可别犯傻了,我当然要跟你在一起.
对了,象这样吧.
你把这件皮大衣穿在外面.
"她迅速把衣服从她身上脱下来,"也许紧了些,只好将就了.
来,把手穿进这个袖子.
""可这样你会着凉的.
""没事,我里面穿着毛衣,还有好多衣服.
好,那只手,这下行了.
"她拉上拉链,"亲爱的詹姆斯,你看上去可爱极了.
"一股"盖兰"牌香水味从皮大衣的毛皮里散发出来,这使邦德想起在皇家城的日日夜夜.
多好的姑娘!
一想到她现在正陪伴着自己,想到即将离开这该死的山和雪,邦德重新恢复了精神.
他挽着她跟在人群后面向门口涌去.

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
布洛菲尔德肯定又派了一辆装满魔鬼党成员的缆车下了山.
他们在火车上看到过邦德朝萨马登方向滑去.
现在,他们一定已在火车站待命.
他们会料到他会设法躲在人群中.
也许入口处卖票的那个醉鬼还记得他.
如果那辆豪华车开走了,露出了那带有红箭头的滑雪板,可就坏事了.
邦德松开德蕾伊霞的手,悄悄把右手上被震松的洛克指节环重新放回原位.
她给了他力量,现在他可以再来一次漂亮的出击!
她看了看他,问:"你在干什么"他又把她的手握起来:"没做什么.
"快走到出口了.
果然如此!
邦德透过假面具看到两个打手模样的人站在检票员身边,全神贯注地盯着走过的人群.
对面的路上停着那辆黑色"奔驰"车,排气管里还冒着白烟.
现在已无处可逃,只能想法混过去.
邦德用手搂住德蕾伊霞的脖子,轻声说:"过检票处时你吻我,不要停下来.
他们就在那儿.
不过别担心,咱们能应付得了.
"特蕾西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胯,把他往身边拉了拉,"太好了.
知道吗我正在渴望这件事情呢.
"说完,她已从侧面吻过来,邦德迎了上去,两人随着又笑又唱的欢乐人群过了出口来到路上.
他们仍然搂抱在一起,朝路那头走去.
那可爱的小白车就停在那里.
突然,"奔驰"车的喇叭尖厉地叫起来.
也许是邦德走路的姿势,也许是他穿的老式滑雪裤引起了车里那个男人的注意.
他不停地按喇叭.
"亲爱的,快点.
"邦德急促地说.
姑娘一下钻进车子,当邦德从另一边车门冲进车时,她已将车起动了.
邦德回过头,透过后窗,看见原来在检票口的那两个人正站在路边.
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们不敢开枪,只好快步向"奔驰"车跑去.
谢天谢地,那车头正对着圣·莫里茨!
德蕾伊霞穿过了村子里弯弯曲曲的小路,拐上了主道,这正是邦德半小时前冲下来的那条路.
那辆"奔驰"至少要花五分钟的时间才能调过头来追他们.
姑娘发疯似地开着,尽量避开路上的其它车辆、雪橇以及人群.
前面有一辆雪地专用的汽车,车下的防滑链吱吱作响.
她不断地按喇叭,那尖厉的声音邦德一点也不陌生.
他笑着说:"我的天使,我领教过你的开车本领.
不过还是小心点儿,不要翻进沟里去.
"姑娘瞟了他一眼,开心地说:"你听起来好多了,可惜我没法看你.
现在你可以把那该死的假面具摘下来,把我的大衣脱下来.
车里的热气一会儿就会把你烤干,这样你又是我熟悉的那个样子了.
碰到我你高兴吗"邦德不再那么沮丧了.
他很高兴在这个小车里同这个光彩照人的姑娘坐在一起.
可怕的高山以及这些天他所经历的事情渐渐地被他甩在脑后.
经过了那么多恐怖,那么多的绝望,现在他觉得心中的紧张情绪得到缓解.
他说:"等我们到了苏黎世后,我再告诉你我是不是高兴.
这样过圣诞节,简直是太糟了.
"他摇动手柄打开车窗,把面具扔出去,然后把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现在到了一个路口,那儿立着一个很大的路标.
从这里便进入峡谷.

邦德说:"从这儿往左拐,德蕾伊霞,先到菲利苏尔,然后再去库尔.
"她猛地来了一个急转弯,快得让邦德直担心.
接着,她又是一个滑弯,邦德觉得车已经无法控制住了.
可恰恰就在路头的黑冰处,打滑的车又被控制住了,马达又轻快地转起来.
邦德问:"德蕾伊霞,我的宝贝,你怎么这样大胆你连防滑链也没安.
"她笑了,很为他声音里流露出的钦佩而得意,"我在所有的轮子上都装了唐洛普长途赛车轮钉.
一般只有长途赛车才能安这种轮钉,但是我设法弄了一套.
别担心.
好好坐在后面,欣赏我的驾驶技术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轻松愉快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皇家城时是没有的.
邦德转过身,第一次仔细地端详她.
不错,她与从前判若两人.
她看起来生气勃勃,神采飞扬,飘动的秀发映衬着她美丽的脸庞,微张的漂亮嘴唇似乎总是带着笑意.
"漂亮吗""漂亮极了.
现在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萨马登这简直是个伟大的奇迹,你在关健时刻救了我.
""可以.
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你的事情.
象你那样狼狈不堪的人,我真是第一次看到.
一开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你一定是被人狠狠揍过了.
"她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仍然不太好.
"她停顿了一下,"好吧,我的故事很简单.
爸爸那天从马赛打电话给我,问我的近况,还问我见到了你没有.
当我告诉他没有见到你时,他着急起来,几乎是在命令我去找你.
"她看了邦德一眼:"你知道,他十分喜欢你.
他说他发现了你正在寻找的那个人的地址,而且肯定你也找到了这个地址.
他要我在这个地址的附近,也就是格罗尼亚俱乐部附近来找你.
他要我找到你后,一定要转告说让你多留神,要照顾好你自己.
"她笑起来,"他真上个了不起的人!
于是,我就离开达沃斯.
正象你说的,在那里我的确好了起来.
前天我到了萨马登.
缆车昨天没开,所以我准备今天上来找你.
就这么简单.
现在该你讲了.
"小白车一直在高速前进.
冲下弯弯曲曲的斜坡后,它开进了峡谷.
邦德透过后窗玻璃往外一看,小声地诅咒起来.
在他们后面约一英里处,两盏雪亮的车灯正朝他们飞驰而来.
姑娘说道:"我知道,我一直看着反光镜.
恐怕他们比我开得快些.
肯定是个熟悉路的司机,也许他们的车上带了防滑链,不过我想能对付.
接着说下去,你干了些什么"邦德开始给她编故事.
他告诉她这山里隐藏着一个大匪徒.
英国警方想抓他.
邦德与警方以及国防部又有点关系.
……说到这里,特蕾德霞笑了笑说:"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在秘密情报局工作,爸爸都告诉我了.
"邦德马上否认:"你爸爸是胡说.
"她心照不宣地大笑.
于是,邦德继续说,他被派来调查这人是不是警方要抓的那个人.
他发现正是此人,但邦德自己却受到了怀疑,因此不得不迅速逃跑.
他给她讲述了月光下雪山滑道上的一切恐怖事情:雪崩、那个被扫雪机绞死的追踪者、以及他如何到萨马登,又如何想藏在溜冰场的人群之中,最后,他说:"你象美丽的天使踏着冰鞋突然降临,然后我们就上了车.
"故事讲完了.
她想了想,然后冷静地问:"那么,我亲爱的詹姆斯,告诉我,你杀死了他们多少人,实话告诉我.
""你为什么问这个""仅仅是出于好奇.
""你不会告诉别人,包括你爸爸"她奇怪地说:"当然了,从现在起,我们俩之间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好吧.
首先,我杀了那个在俱乐部大门口站岗的卫兵.
如果不把他解决,我就逃不出来.
我想雪崩的时候也许埋葬了一个.
在山脚,他们向我开枪时,我把冰棍头当作矛刺向一个人,这完全是为了自卫.
我不知他是死还是伤.
再就是那个被扫雪机绞死的人,他向我开了六枪,罪有应得.
这么说一共死了三个半吧.
""他们还剩下多少人""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就是想知道,相信我,好吗""好吧,我想那里总共有十五个人,现在估计还剩下十一个半,加上那个大头目.
""后面这辆车还有三个如果我们被他们抓住,会不会被杀死""我想会的.
我什么武器也没有,请原谅,德蕾伊霞,我想你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你是证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我的同谋.
我在这些人眼里是肉中钉.
""你真是这样吗""是的.
从现在起,我对他们来说是最危险的人.
""那么,我也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
他们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油箱里仅剩下两加仑汽油了.
我们必须在菲利苏尔停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加油站不会还开着,也就是说我们得叫醒他们.
如果十分钟之内我们不能加到油,他们准会抓到我们.
你得赶紧想出个好主意来.
"一条深深的峡谷横在前面,上面有一个之字形弯道的桥.
他们已通过了桥上的第一个弯道.
耀眼的灯光从峡谷对面射过来,两车相距大约还有半英里.
峡谷只有约三百码宽.
现在他们走到了桥上的第二个之字型弯道,暂时避开了追击者的车灯光.
前面出现了一个塌方路段,修复工作还在进行.
一块警告牌上写着:"注意!
此处施工,开车小心!
"这段塌方的路紧靠右边的高山.
左边有一条冰河.
在塌方的路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木制红箭头指向一座简易桥上的狭窄通道.
邦德突然叫道:"停车!
"德蕾伊霞猛地把车刹住,前轮刚好在桥上.
邦德拉开车门跳了出去:"你快开!
到下一个转弯处等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特蕾德霞话也不说开车便走.
邦德跑回几步来到大的红箭头处.
箭头叉在两根木杆上,邦德用力一扭,把它转了个方向,刚好指向左边,对着那个小小的土堆,几码外便是通往已塌坍的桥的老路.
邦德扒开土堆,把路桩拨起来扔掉,然后再把土堆弄平.
这时车灯已从身后的拐弯处转过来了.
他飞跃过临时道路躲进山后的阴影之中,将身子紧贴在山壁上,屏住呼吸观看着即将开演的一出好戏.
那辆"奔驰"速度真快,一下就冲进了颠簸的临时通道,车下的防滑链敲击着里面的挡泥板.
车头对准那箭头指着的黑森森的老路口冲去.
邦德看见车里几张紧张得扭曲了的脸,接着传来令人绝望的尖厉刹车声,想必是司机看见了面前的深谷.
车子停下了,但它的前轮却已经悬在山崖上.
车的底盘挂在崖边摇了几下,就翻了下去.
随着一声可怕的坠落声,它砸到了旧桥下的一块巨石上.
接着又是一声.
邦德跑过去,朝下望去.
车子正仰面朝天地往下坠去.
又是一声撞击声.
这下车子撞在了岩石上,火花四溅.
最后,一个筋斗掉进了深渊.
最后这一次撞击引起了爆炸.
它碰在悬崖的边上,翻了过去.
车上的灯光消失了,只剩下月光折射在金属上的闪光.
它一个大翻滚跌进了冰河,隆隆的回声从深渊中回传来.
石土还紧随着汽车的残骸哗啦啦地往下掉.
一会儿后,万物恢复了平静,白色的月光撒满了峡谷.
邦德倒抽了一口冷气.
然后机械地重新拔正箭头,把土堆搞好.
他在裤子边上擦了擦汗水,步履蹒跚地走到了下一个转弯的路口.
小白车关了车灯停在路边.
他钻进车子倒在座位上.
德蕾伊霞一声不响,发动了车子.
山谷下菲利苏尔昏黄的灯光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她伸过手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你今天累坏了,睡吧.
到了苏黎世我再叫醒你.
"邦德没说什么,无力地握住她的手,将头靠在车窗上,呼呼地睡着了.
在梦里,他还一直紧张地追赶布洛菲尔德.
第十九章爱的早餐在雾朦朦的黎明中,苏黎世机场一片沉寂荒凉.
一架开往伦敦的瑞士航空公司的喷气式客机,因大雾耽搁,正待起飞.
邦德要了香喷喷的咖啡和煎蛋,和德蕾伊霞在餐厅分了手,然后去买了一张机票,把护照递给那昏昏欲睡的官员盖了个戳,最后走到公用电话间在电话簿上查找通用出口公司.

果然,在上面找到了"总代表亚历山大·米尔的私人住宅"及其电话号码.
邦德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候机厅里的钟.
指针正指向六点.
这个时候米尔应该已经起床了.
他拔了号码,过了一会儿,话筒里响起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喂,我是米尔.
""对不起,410,我是007,我是在机场给你打电话,出现了紧急情况,我不得不这样做.
请记下来,纸和笔准备好了吗"米尔的声音立刻变得清醒了:"等一下,007.
准备好了,说吧.
""先说坏消息.
几乎可以肯定,你的二号完了.
电话上不便细说.
等我回伦敦后立即把情报发回来.
我将乘瑞士110航班一小时后飞往伦敦.
另外,我估计明天或后两天,会有一群英国姑娘,一共十个人,要从恩加丁乘直升飞机到这里,是南方航空公司的一架黄色"云雀"式直升飞机.
我回伦敦后会用电传把她们的名字送过来.
她们估计将会飞往英国,但很可能不会乘同一航班,而且也不会在同一机场降落,可能会被分散到普雷斯蒂克,伦敦盖特威克机场,再加上伦敦机场.
我希望你能把她们的航班号和到达的大概时间告诉伦敦,但这是很花功夫的工作,你最好能让伯尔尼和日内瓦的人帮帮忙,明白了吗好吧.
我肯定你现在已被监视了.
还记得刚取消的"贝德兰姆"行动吗是的,就是他,他有无线电收发报机,可能会猜到今天早晨我将和你联系.
看看窗外,有没有被监视的迹象.
苏黎世一定有他的人.
"我的上帝!
全乱套了,"米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等一等.
"电话搁下了.
邦德对米尔一无所知,只知道他的代号是410.
他想象得到,米尔一定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话筒里又传来米尔的声音,"看来是那些该死的家伙.
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有两个人.
我就打电话给安全局的朋友来帮帮忙.
"邦德说:"你一定要小心从事.
我想我们的人会与警察机构处理好这些事.
请把这些情况直接电传给M局长本人,好吗当然用密码.
告诉他,如果我很快能回去的话,我今天务必要见到他.
我还想见到501,对,他是情报局科研处首脑.
如果可能的话,还要有个农业部的专家.
这听起来似乎很愚蠢,但别无它法.
可能要搞得他们圣诞老人帽子戴不好,圣诞布丁也吃不成了,我只能深表遗憾.
你能把这一切安排好吗太好了.
你那边有情况吗""我能不能到机场去向你多了解一些关于我的二号的情况他在跟踪一个叫雷德兰德的人.
那家伙在本地的化学品商店里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二号认为那家伙很可疑.
但他没告诉我那人买的是什么东西.
只说他认为应去看看这些东西到底往哪儿送.
""千万别来机场.
不!
你离我远点.
我目前的情况糟透了.
如果等他们在悬崖下发现了他们的"奔驰"车的残骸时,我就更逃不掉了.
我现在要挂电话了.
请原谅,打扰了你的圣诞节,再见.
"邦德放下话筒走回餐厅.
德蕾伊霞一直在门口四下张望,一看到邦德,她不禁笑逐颜开.
他拉住她的手,象那些在机场分别的恋人似的紧紧偎依在一起.
"好了,德蕾伊霞,我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现在是你的问题.
你的那辆小白车是个麻烦.
肯定有人看见过你开着这辆车,也见过那辆"奔驰"车追赶过你.
尽管是圣诞之夜,也总会有人看见的.
这里也一定安置着山顶上那个大头目的亲信.
吃完早饭你就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附近有什么地方可去吗""沙夫豪森或者康斯坦茨.
不过,"她恳求道:"詹姆斯,我现在必须离开你吗我等了你这么久.
我刚才干得也不错.
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呢"在皇家城时她绝不会流泪的,而现在却泪眼迷朦.
她生气地用手揩了一下眼睛.
天啊,邦德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象她这样好的姑娘了.
她身上具有他所喜欢的一切.
她漂亮,床上床下的功夫都不浅;她敢冒险,有勇有谋;她总是那样生机勃勃.
她似乎很爱我,但又不束缚我,还会让我继续过我从前那种生活;她是个孤独的姑娘,没有什么复杂的亲戚朋友关系,也没有财产;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我,需要我的照料爱护.
我腻烦那些不负责任、逢场作戏的游戏,不想事一完就再受良心的遣责.
有了孩子我也不在乎.

再说,我又没有什么社会背景,不存在她能否适应的问题,我们简直是天生地造的一对.
邦德冲口而出,说出了自己这一辈子从未说过,也不希望说出的话:"德蕾伊霞,我爱你,嫁给我好吗"她吃惊地看着他,面色苍白,双唇颤抖,说:"你不是开玩笑吧""不,我是真心的,真心实意的.
"她猛地把手抽回,蒙住脸.
一会儿,她放开手,满脸微笑地说,"詹姆斯,你知道,我朝思暮想着这一天,可是来得太突然了.
是的,我当然愿意嫁给你.
我不会象傻子一样,又是鼻涕又是泪地缠住你不放.
再吻我一次,我就走.
"她深情地望着他,投入了他的怀抱.
邦德捧起他的脸,在嘴唇上吻了又吻.
特蕾德霞满脸绯红地站起来,"现在我得开始按你说的去做,尽量适应这一切.
我先开车到慕尼黑,到我最喜欢的"四季饭店"去.
我就在那儿等你.
我是那儿的常客,没有任何行李,他们也会接待我的.
我的东西都在萨马登,我会叫人送来的.
我得在床上呆两天,然后出去买些东西.
你打电话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我们几时能结婚我得马上把这好消息告诉爸爸,他一定会高兴得嘴都合不上的.
""我们可以在慕尼黑结婚,就在领事馆.
我有外交豁免权,很快就可以把手续办妥,然后,我们可以到一所英国教堂举行结婚仪式,更确切地说是一所苏格兰教堂,因为我是苏格兰人.
我今晚、明天都会给你打电话,一有可能我就和你联系.
不过,我得先把这件事办完.
""你要小心呵,千万别伤着了.
"邦德笑了,"不会的.
要是他们开枪,我就跑.
""你可要说到做到.
"她仔细端详着他,"你该把那红手帕取下来了,你知不知道它已坏得不成样子了.
"邦德解下脖子上的红色花手帕.
它已被汗水浸得变黑.
她说得不错,两个角已经撕破,可能是他准备滑下那高山时塞在嘴里咬破的.
他把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手帕,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餐厅,下了楼梯朝出口走去.
邦德坐下来,食不甘味地吃着早饭,心底涌起一种轻松、激动、极其温暖的感觉.
詹姆斯和德蕾伊霞·邦德!
邦德先生和邦德太太!
简直是妙不可言!
他从未象现在这样激动过.
传来了登机的通知:"各位旅客请注意,乘瑞士航班110号飞往伦敦的旅客,请到二号门登机!
乘坐瑞士航班110号飞向伦敦的旅客请在二号门登机.
"邦德熄灭烟头,迅速朝入口处扫了一眼,定下神,走向大门,将撕破的旧生活的碎片,连同机场早餐用剩的残汤剩水甩在了身后.
第二十章穿拖鞋的M局长飞机起飞后不久,邦德就睡着了,美梦不断在他脑中游荡.
在梦中他看见一个很象大使馆的地方,雄伟壮观的城堡式建筑的门廊上,枝形彩灯的光芒照耀着宽大的楼梯和通向客厅的大门,门口站着男管家,客厅里不断传来一大群客人的谈笑声.
德蕾伊霞裹着牡蛎色绸缎,裸着双臂,戴着宝石手饰,一头金头发卷成华贵的盘发,就象那种最时髦的发型.
发形的最高处别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邦德穿着他平时最讨厌的燕尾服,硬领顶在下巴与脖子之间,胸前佩着他的奖章和他的圣·乔治勋章.
这时美梦变成了恶梦.
德蕾伊霞又幸福又激动地盼望着壮丽的夜晚.
邦德咒骂着这种场面,一心只想玩一局高赌注的桥牌.
他们走到楼梯顶上,报了他们的名字.
"邦德先生和詹姆斯·邦德太太,"宴会主持人高声宣布.
邦德感觉在灯光闪烁的白色客厅里的那些高贵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
他领着德蕾伊霞穿过两道门.
德蕾伊霞对那些敷衍场面、向她表示"祝贺"的人接吻时显得有点过于热情,最后她亲吻着女主人,把邦德引到前面:"这就是詹姆斯,瞧他脖子上戴着的这些奖章多么可爱,象德雷长克香烟广告一样.
""请系好安全带,熄灭香烟.
"邦德惊醒了,全身是汗,上帝呵!
这些都是些什么不,不会象梦里那样!
决不可能.
他当然可以继续过从前那种紧张、充满刺激的生活,所不同的是有了个家,有了德蕾伊霞.
他在伦敦西区的那套公寓够大吗也许他可以把楼上的房间也租下来.
可是,他怎么安置那个叫"梅"的苏格兰宝贝儿呢他一定要千方百计说服她不要离开.
飞机接触到跑道,减速装置发出一阵喧嚣声,接着,飞机滑过被蒙蒙细雨淋湿的柏油跑道.
邦德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行李,可以直接去护照处验证,然后出机场回到公寓,把这套满是汗臭的滑雪衫快快换掉.
局里会不会派车来接他邦德走出机场大厅,看见一辆他熟悉的大轿车正停在门口,司机旁边坐着玛丽小姐.
"玛丽,实在对不起,让你这样过圣诞节可真是过意不去!
这可远远超出了你的职责范围.
好吧,坐到后边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在家搅葡萄干布丁,或者去教堂或者……"她钻进了后座,说:"看来你还不太知道怎样过圣诞节,在圣诞节前两个月就得开始做葡萄布丁,做好了晾在那儿让它慢慢入味儿.
而教堂,不到十一点钟是不会开门的.
"她看了他一眼:"其实,我想来看看你是否还好.

我猜,你一定遇到了麻烦.
你看上去简直太可怕了,头没有梳,脸也没刮,跟海盗没两样.
而且,"她皱了皱鼻子,"你多久没洗澡了我真纳闷他们怎么会让你上飞机,应该把你隔离检疫才对.
"邦德大笑起来,"冬季运动很累人,打雪仗,坐雪橇.
老实对你讲,我昨天晚上还去一个圣诞化装晚会上乐了一场呢.
""你就穿着这双又大又蠢的靴子参加舞会得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骗不了我.
""信不信由你.
我告诉你,舞会是在滑雪场举行的.
说正经的,玛丽,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当作大人物似地对待,又接又送的""是M局长吩咐这样做的,你得先去总部报到,然后和他在贵宾餐厅共进午餐,接着,你与你想见的那些人开会.
一切都是特级优先.
所以我想我最好也到场.
既然那么多人都过不成圣诞节了,我只好也象他们一样放下自己的私事.
告诉你实话,我不过是和一个姨妈吃午餐.
我讨厌火鸡和葡萄布丁.
一小时前,值勤官通知我,有个重要人物要飞回,我不想错过这次美差,所以我让他告诉司机在去机场的路上把我带上.
"邦德认真地说,"太好了,你真是一个好姑娘.
其实,现在要紧的是粗略写一份报告,实验室得配合一下,现在那里会有人吗""当然有.
M局长要求每个部门都要留有足够的人值班,圣诞节也不例外.
告诉我,詹姆斯,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从未看见你这可怕的样子.
""嗯,麻烦是有一点.
一会儿我做汇报时你就能听出个大概来.
"汽车在邦德的公寓门口停下,"现在我得洗一个澡,换下这些脏衣服,你把梅叫来.
让她给我多煮点黑咖啡,加些最好的白兰地进去.
你想吃什么就跟梅说,也许她有点葡萄布丁.
现在是九点半,听话,去给值勤官打个电话,执行M局长的命令.
我十点半去和他们会面.
另外,请他叫实验室的人半个小时内作好工作准备.
"邦德从他屁股裤兜里掏出护照,"把这个交给司机,要他尽快把这东西交给值勤官本人,并告诉他,"邦德在一页纸上叠了一下,"墨水是……嗯……土法制造,只需烘烤一下就可以.
这样说他们会明白的.
记住了吗好姑娘.
咱们现在去叫梅吧.
"邦德三步两步跑上楼梯,把门铃两短一长地按了几下.
十点半,邦德准时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他看起来比刚才有生气得多.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其右上角有颗红星,这意味着绝密.
里面放着他的护照和他护照第二十一页的影印照片,一共十二张,都是放大了的.
上面写的那些姑娘的名单字迹很浅,却还看得清.
另外,还有张标着"私人文件"的字条,邦德读完,不禁大笑起来.
那上面写着:"墨水的痕迹显示尿酸过度,这是由于血液中有过量酒精造成的,给你一个警告!
"字条下面没有签名.
看来圣诞的欢乐气氛也渗透了这幢建筑里的秘密部门,甚至这"庄重"的公文!
邦德把字条揉成一团,想着玛丽·古德奈特对他的爱情,然后小心地用打火机烧掉了纸条.
玛丽走进来,手里拿着速记本.
邦德说道:"现在我说的只是初稿,玛丽,保证速度就行,不用担心出错.
M局长能看懂的.
吃午饭前我们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你没问题吧好了,我们现在开始:绝密,只供M局长亲阅.
12月22日我奉命乘坐瑞士班机于下午一时三十分抵达苏黎世中央机场,取得联系并开始进行"柯罗拉"行动的具体步骤.
……邦德一边口授一边看着窗外摄政王公园里那些掉光了树叶的树林.
他想起了三天前他在雪山上度过的每一分钟,想起了那寒冷、稀薄的空气和白茫茫的世界,布洛菲尔德湖水般的绿眼睛,他用左手劈在那警卫伸出的脖子时所发出的沉闷声,以及后来的一切,直到遇见德蕾伊霞.
谈到特蕾德霞时,他自然回避了他们的罗曼史,也未提德蕾伊霞已驶往慕尼黑的"四季饭店".

邦德口授完毕后,玛丽开始用打字机打出稿子.
邦德点上一支烟,脑子里还想着特蕾德霞.
等晚上回到公寓,他要给她打个电话.
他好象已经听到了她在电话里那欢快的笑声.
飞机上的那个梦早已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邦德心中只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暗自期待着即将来临的幸福日子.
他考虑着怎样安排日程,准备好那些必须的文件,找一个苏格兰教堂去举行仪式,等等.
他理了一下思绪,拿起带有那些姑娘名字的影印照片来到楼上的通讯中心,给苏黎世情报站发一份电传.
M局长喜欢住在海边.
不论是在普利茅斯,或是在布里斯托尔,只要能在晚上看到海上的夜景,听到海浪的声音他就感到满足.
可他又必须找一个能与伦敦联系方便的地方,所以只好选中与树林为伴,当然他也喜欢树,仅次于海.
他的住处就是温莎森林边的一座摄政时代风格的小庄园.
它属于王室领地,邦德总觉得局长的选择似乎带上了一点点皇族的高雅.
秘密情报局的首脑年薪五千英镑,另加一辆老式罗尔斯轿车和司机,再算上M局长从海军部得到的退休金大约一千五百镑.
总共加起来,上税以后,他大概还剩四千镑.
这个摄政时代的幽雅别致的乡间别墅,如果租金和地方税不超过五百镑,他肯定会一直住下去.
邦德摇动门上的铜制船铃.
这船铃曾在前英国皇家海军"反击"号上使用.
这艘军舰的最后一次航行是一次战斗巡航,也是M局长最后一次执行海上任务.
那艘船上一个名叫哈蒙德的海军上士,后来随M局长一起退役,成了局长的管家,也是邦德的老朋友.
他开了门,问候过邦德后,把他领进了M局长的书房.
M局长有一个传统爱好,即画水彩画.
不过,他只画野生的英国兰花.
他的画工笔细致,却毫无灵感可言,属于十九世纪写实画家的那种风格.
这时,他正俯身在画板上,只看得见他那宽阔的后背.
在他前面摆着一个盛满清水的玻璃杯,里面插满了淡色小花.
邦德进来关上门后,M局长以艺术家敏锐的目光最后审视了一下那小花,然后恋恋不舍地站起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下午好,詹姆斯,圣诞快乐!
请坐.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摆出一副又要谈公事的架式.
邦德自觉地坐到上司对面自己通常坐的座位上去.
M局长开始往烟斗里装烟丝.
"那个美国特工人员到底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胖胖的、总爱摆弄他的兰花,那些从委内瑞拉搞到的杂种兰花.
他总是满身大汗从花房里出来,大吃一顿十分糟糕的外国饭菜,于是谋杀案就有了头绪.
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耐诺·沃尔夫,先生.
那本书的作者是雷克斯·斯托,我很喜欢那本书.
""写得还可以.
"M局长接着说,"不过我还在想那里的兰花.
那么丑陋的花怎么会有人喜欢呢不是吗那些花看起来与动物差不多,粉红和紫褐的颜色,疙疙瘩瘩舌头般的黄花掰真令人作呕!
"M局长指着玻璃杯里那纤弱的小花说:"这才是上品货,叫秋云鬓兰花.
并不是我偏爱这花,而是因为英国的花一般只开到十月,现在都埋在土里.
可我这花现在还开着,真可谓傲视风雪.
这特种花是从一个熟人那里弄来的,他是兰花之王,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真茵作试验,培养出了这种兰花.
那种细菌很多,寄生在兰花上,也就是所谓的菌根上.
算了,"M局长中断了这个题目,"我想你不会对花这些东西有什么兴趣,好吧.
"他往椅背上一靠,"你究竟干了些什么"他灰色的眼睛敏锐地注观察着邦德,"看来你没有睡好,据说,那里的冬季运动十分不错.
"邦德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几页订好的文件,"这上面谈到了各类冬季体育活动.
先生,也许你会对我的报告感兴趣.
这仅仅是个梗概,因为时间太紧.
不过我可以补充那些不清楚的地方,或对部分地方进行修改.
"M局长接过报告,调整了一下他的眼镜,然后开始读报告.
蒙蒙细雨轻轻打在窗户上.
一根大木柴在壁炉里燃得旺旺的,房间里宁静舒适.
邦德打量着墙上M局长收集的珍贵照片.
照片上都是巨浪滔天的大海、战舰上的火炮、扬起的风帆、硝烟中破碎的三角旗.
这些都是旧时激战的写照,令人回忆起过去的敌人:法国、荷兰、西班牙、甚至还有美国.
事过境迁,如今他们又成为盟友,再也没有敌人的迹象.
谁在背后指使布洛菲尔德一定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个神秘的组织.
是俄国人或者只是他单独行动,就象"雷弹行动"那样可他们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布洛菲尔手下的人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了六七个,他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到底是想得到什么呢M局长读过材料后,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吗下午要来的那些专家能看出什么眉目吗邦德抬起左手,这时他才想起手表没有了.
这几天他得找个时间去买一只.
圣诞节后,商店一开门就去买.
再买洛克牌很可能,这种表盖子虽然太厚,但走时准确,而且在黑暗中能显示磷光数字.
房子里的钟敲了一下.
一点半了.
也就是说,从他布下陷阱使"奔驰"车中的三个人落入深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小时了.
他当时的行动是正当自卫,但以此来庆祝圣诞节可能就有点讽刺意味了.
这时,M局长已看完报告,把材料在书桌上放下.
他把早已熄灭的烟斗又重新点燃,然后他把点过的火柴棍往肩后一扔,准确地丢进了壁炉.
他双手按在书桌上,用很难有的和蔼口气说道:"詹姆斯,能从那儿逃出来真算你走运.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滑雪的本领.
""先生,谈不上本领,能站稳就不错.
不过,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那当然.
看来你还无法证明布洛菲尔德到底想干什么,是吧""是的,先生,没有任何线索.
""嗯,我也看不出来.
我简直一点也不明白.
但愿下午专家来后能使我们有点线索.
不过,有一点你是对的,显然"魔鬼党"又在搞什么花样.
顺便提一句,你的关于蓬特雷西纳的情报很好.
他是一个保加利亚人.
是可塑爆破方面的专家,曾在土耳其为克格勃工作过.
如果这个情报准确,那个叫鲍尔斯的家伙驾驶的U—2型飞机就不会是被火箭打下来的,而是由于在飞机上装了定时炸弹.
这样的话此人一定有牵连,可疑分子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后来他改头换面从事自由职业,按他自己的方式行事.
这也许是在"魔鬼党"吸收了他以后.
蓬特雷西纳的情报帮了不少忙.
你对布洛菲尔德有把握吗他肯定在自己的脸和肚子上动了整容手术,你今晚回去时最好找特征档案跟他对照一下.
我们还要审查,看看那些医生们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我认为就是他,先生,最后一天,我发觉了布洛菲尔德的气味,不,就是昨天.
这事好象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似的.
""那个姑娘可帮了你大忙,你太幸运了.
她是什么人你的一个老情人吗"M局长换了一个话题.
"可以这么说,先生.
我第一次认识她是我们刚刚得知布洛菲尔德在瑞士的消息时.
她的父亲是科西嘉联盟的头领.
她母亲过去是个英国教师.
""这倒是很有趣的结合.
好吧,到吃饭时间了.
我已告诉哈蒙德不要让人打扰我们.
"他走过去按了一下壁炉旁的叫人铃,"今天是圣诞节,我们得按照传统吃火鸡和葡萄布丁.
哈蒙德太太好几星期前就开始忙她的坛坛罐罐了.
"哈蒙德等在门口,邦德跟着M局长走进了小饭厅.
饭厅在门厅的右边,墙上挂的水手刀闪闪发光.
收集这些东西是M局长的另一爱好.
他们在餐桌旁坐下来.
M局长故意粗鲁地对哈蒙德说:"行了.
海军上士哈蒙德,把你拿手好戏都使出来.
"突然他真的变得严厉起来,指着桌子中央说:"为什么把这些东西放在这儿""这是薄碎饼干,先生,"哈蒙德憨头憨脑地说,"哈蒙德太太想,既然你有客人…….
""统统拿走,送给学校的孩子们.
我不怪哈蒙德太太,可我不想让我的饭厅变成小学校的饭堂.
"哈蒙德笑了.
他说:"先生,我这就把它们拿走.
"他端起桌子上油亮的薄碎饼干,转身走了.
邦德酒兴大发.
他喝了一小杯陈年马沙拉白葡萄酒,又喝了差不多一瓶阿尔及利亚酒,只不过味道不怎么样.
M局长好象喝了两杯红葡萄酒.
"好酒,当年舰队停泊地中海时,我们常喝这种酒,很过瘾.
我有一个老战友,名叫麦克拉克伦,是我们的炮兵教官.
他打赌说他一气能够喝完六瓶.
结果,才喝了三瓶就醉倒在藏衣室的地板上了.
来,詹姆斯,干杯!
"圣诞节传统的红色的葡萄布丁端了上来.
哈蒙德太太在布丁里放了些廉价的银制小玩艺,M局长吃到了一块,几乎把他的牙齿咬碎.
邦德咬到一个钮扣.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德蕾伊霞.
他很想找个机会给她拨个电话.
第二十一章农业部的专家午饭后,他们在局长的书房中一边喝咖啡,一边抽着细细长长的方头雪茄.
M局长给自己规定一天抽两支这种烟.
可邦德很喜欢这种烟的味道,一直抽到烟屁股烧到手指才很舍不得地丢掉.
M局长又讲起了他在海军里的故事.
这些故事邦德不知听过多少次了,什么艰苦岁月、龙卷风、希奇古怪的艳遇、死里脱生、军事法庭、有怪癖的上司、简明的暗号,等等.
这些都是男孩子们喜欢听的冒险故事,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三点钟,屋外传来车轮子碾在石砾路上的声音.
这时,窗外射进的阳光已变得昏黄,M局长起身打开左右的台灯.
邦德面对的书桌前又添了两把椅子.
M局长说:"是501来了.
你一定要见见他.
他是科研处的负责人.
另一个叫富兰克林,农业部来的.
501说,他是病虫害控制专业最出色的人物.
不知道农业部为什么专把他派来.
不过部长说,他们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具体什么事居然对我也不告诉.
他们认为也许你发现了很重大的线索.
等他们看了你的报告,也许能弄清楚点什么,你说呢""也许吧,先生.
"书房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邦德还记得501号的名字叫莱瑟斯.
他骨骼宽大,却又长又瘦,弓着腰,带着副深度眼镜,看上去一副科学家的模样,脸上愉快地微笑着.
他对M局长一点也不显谦卑,只是彬彬有礼.
他穿一套粗花呢制服,针织的羊毛领带没有盖住领扣.
另一个人身材不高,看上去非常精明,一双眼睛很突出,好象看到什么都感兴趣.
作为一个部的高级代表,他直接受部长领导.
他好象并不了解秘密情报局.
他穿一套深蓝西服,里面衬着雪白的硬领,黑皮鞋擦得铮亮,手提一只擦得很亮的大公文包.
他的问候纯属礼节,不带任何个人色彩.
他十分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来这儿干什么.
他打算小心行事,谨慎发表意见,认真承担部长交给他的任务.
因此,邦德觉得他显得官腔气十足.

大家相互问候之后,M局长首先为打扰了大家的圣诞节深表歉意.
他们各就各位.
M局长说道:"富兰克林先生,请你原谅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即将在这里看到和听到的都是有关国家的秘密事务.
毫无疑问你知道许多你们部里的秘密.
你若能重视我们国防部的这些秘密的话,我将不胜感激.
我的要求是:你只能与你自己的部长本人讨论你在这里的所见所闻.
你明白了吗"富兰克林先生欠一欠身,表示默认,"我的部长已经做过类似的指示.
我的特别职责也使我早已习惯于处理这类绝密事务,所以,请放心地告诉我一切.
另外,"他那双有趣的眼睛在另外三人身上看了一圈,"也许你能告诉我一些细节.
别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在高山上有一个人努力想改进我们的农业,使我们的牲畜长得又肥又壮.
这不是很可敬的吗怎么会把他象一个偷了原子弹秘密的人来对待呢""不幸的是他的确偷过,"M局长面无表情地说,"我认为你和莱瑟斯先生最好先看看我的这位先生的报告,也许你们能看出事情的真相.
"M局长将邦德的报告递给501,"可能这里面的大部份内容对你来说也很新鲜.
你最好看完一页就把它传给富兰克林先生.
"书房里陷入了长长的沉静.
邦德看着自己的指甲,听着窗户上的雨声和壁炉中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M局长耸着肩坐在那里,看得出是在打瞌睡.
桌子对面传来一页一页翻文件的声音.
邦德点燃一支烟,打火机发出的清脆响声使M局长慢慢地张开双眼,然后又闭上.
501看完最后一页,往椅背上一靠.
接着富兰克林也读完了.
他整理好报告,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他看着邦德微笑着说:"你现在能坐在这里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邦德笑了笑,没有说话.
M局长转向501,"你有何看法"听见局长的问话,501摘下他的深度近视眼镜,用一块不太干净的手绢擦着,说:"我不太明白布洛菲尔德的这个实验课题,先生.
它好象非常光明正大,很值得称赞.
当然,我们了解布洛菲尔德其人,知道他不可能干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从表面上看,他所做的是救死扶伤的事.
他找了十个,或者十一个人,作为他深催眠实验的对象.
这些单纯的姑娘都是从农村来的.

那个名叫鲁比的姑娘甚至两次考试都失败,连普通教育测验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
她们似乎都患有某种常见的过敏症.
这些过敏症是怎么得上的,我们尚不得而知.
不过这并不重要.
也许是由于心理因素而引起的对家禽的逆反应,这是很普遍的一种疾病.
这种反应一般由家畜带来,庄稼和植物的逆反应不太常见.
布洛菲尔德试图用催眠来治疗这些过敏症,而且不仅仅是治疗,他明显是在用对家禽、家畜的亲近心理来代替过去的排斥心理.
鲁比的病状就是一例.
报告中提到,她一开始憎恨小鸡,而后来,她爱小鸡,希望改进小鸡品种,等等.
治疗的方法很简单.
在似睡非睡的阶段,也就是即将入睡时,他用尖锐的铃声把她们惊醒,用与脉搏跳动完全一致的节拍器,节拍器的呜呜声听起来很遥远.
然后是单调的节奏,带有命令意味的低语,等等.

这些都是催眠者常常使用的方法.
我们不知道这些姑娘都上了些什么课或读了些什么书,不过我们可以设想,这些只不过是布洛菲尔德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使用的辅助方法.
现在许多关于催眠功能的医学证据表明,很多过去无法医治的病,诸如疣疮、气喘、湿褥、口吃、酗酒、吸毒及同性恋等现在都能治好了.
尽管英国医学协会盛气凌人地拒绝承认催眠的奇特疗效,但是有很多医生自己一旦酒精中毒,最终还是求助于特别的治疗,到一个私人诊所去接受催眠.
总之,我认为,布洛菲尔德的想法并不是创举,他的方法肯定有效.
"M局长点点头:"谢谢你,莱瑟斯先生,现在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举出一些科学根据,并且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推测一番"M局长微微一笑,"放心,你说的话绝不会被人引用,我向你保证.
"莱瑟斯有点儿为难.
他用手理了一下头发,"好吧,先生,也许我都是胡扯,不过在我读报告时,我脑子里有很多问号.
且不说他的用意是善还是恶,洛菲尔德都得花很大一笔钱来从事他的这一套计划.
那么谁为这一切提供经费呢他在哪儿能找到资金,又怎么能在那个特别的地方安下身来先生,这听起来象奇谈怪论,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到,从巴甫洛夫和他的条件反射论到人类首先环绕地球飞行的都是俄国人.
那时,我对苏联宇航员加加林曾写过一篇生理学报告.
我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简单个性.
在伦敦他面对歇斯底里的欢迎时,表情毫不为之所动,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他那种平静的表情.

在他访问英国以及其它国家的途中,我们曾谨慎地对的表现作过跟踪观察.

无论在哪儿,他总是那副微笑的面孔,那双睁得大大的、天真无邪的眼睛,这正是心理学上所说的那种标准简单人.
这一切,正如我那份报告所阐述的那样,证明了他是一个完美的催眠对象.
他在他的太空密封舱内要进行非常复杂的操作,因此,我冒昧猜想加加林的动作是处在一种深度催眠的状态下进行的.
"501挥了下手,"官方也许会认为这是奇谈怪论,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真实看法,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我认为,给布洛菲尔德撑腰的一定是俄国人.
"他转向邦德:"那里是否能看出俄国人操纵的痕迹格罗尼亚地区的警卫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或者附近一带是否有俄国人出现""俄国人倒是有一个,名叫鲍里斯,是个管理员.
我虽然从未见过,但我敢肯定他是个俄国人.
另外,还有三个"魔鬼党"成员,我猜测他们是前俄国"锄奸团"分子.
他们现在在那儿是工作人员.
除此之外,我还没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现象.
"莱瑟斯耸了耸肩,对M局长说:"这恐怕就是我所能做的分析.
不过,如果要对这一切作出结论,我认为,这个鲍里斯管理员不是投资者,就是计划的监督人,而布洛菲尔德只是执行者.
这刚好与老"魔鬼党"的自由职业的特征相吻合.
这一伙儿是独立的,谁给钱,就替谁干活.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莱瑟斯先生.
"M局长沉思着说,"不过这所谓的科研到底有何意图"他转向富兰克林:"嗯,富兰克林先生,谈谈你对这一切的看法好吗"这个农业部来的专家嘴上叨着一个小巧精致、擦得锃亮的烟斗.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英国与爱尔兰的概况图,铺在书桌上.
地图上标着密林和空地.
他说:"这张地图画出了英国和爱尔兰总的农业产区和牧畜资源,画出了草原和森林.
好了,先说说我对这份报告的看法.
我得承认,我感到不可思议.
正如莱瑟斯先生所说的那样,这些试验表面上看来不仅毫无危害,而且值得称赞.
但是,"富兰克面带微笑,"先生们,我所关心的是怎样发现月亮背后的阴影.
因此,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结果我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怀疑.
也许这个不祥的念头进入我的思想是受贵局观察世界的方式所影响,"他挑战似地看了M局长一眼,"不过,我还需要一个证据来证实我的疑问.
请原谅,这个报告似乎遗漏了一些信息,即那些姑娘们的名单和住址.
我可以知道吗"邦德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那份影印件,"对不起,我不想让报告搞得太零乱,所以没有放进去.
"他隔着桌子把影印件递给富兰克林.
富兰克林一目十行,看得很快.
然后,他又惊又喜地叫道:"我发现了!
我终于发现了!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好象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另外三个人紧张地看着他,相信他找到了答案.
他的脸色已表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大家等着他发言.
富兰克林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红铅笔,在地图前俯下身,不时瞟一眼那张名单,在不列颠和爱尔兰之间画了许多红圈,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但邦德注意到他画的区域都是森林最为茂密的地方.
他一面画圈一面念念有词:"阿伯丁郡,生产无角黑牛;兰开夏郡,家禽;肯特郡,水果;香农,土豆;……"地图上已画了十个红圈.
最后,他用铅笔绕过英格兰东部画了个大圈,端详着这个大圈,说了句"火鸡,"就将铅笔扔在桌上.
沉默了一阵后,M局长按奈不住地问道:"喂,富兰克林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富兰克林没有表现得象是要接受另一个部的人指挥,尽管这个人地位相当高,从事的工作又很神秘.
他低头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抽出其中一份剪报.
他说:"我认为诸位不会有多少时间看报上的农业新闻.
这是从十二月初的"每日电讯"上剪下来的,我不读全文.
这是个名叫托马斯的农业记者写的,标题是:'对火鸡的担忧'报道中说,大批火鸡死于禽瘟,圣诞节市场的火鸡供应将由于最近家禽瘟疾突然蔓延而遭受沉重打击,大批火鸡因禽瘟而死亡……",下面还说道:"已经得到的数字表明,二十一万八千只火鸡得了瘟病……;去年,圣诞节市场火鸡的需求量是在三百七十万到四百万只之间.
今年所需的火鸡数量将取决于禽瘟蔓延的程度.
"富兰克林先生叠好剪报,严肃地说:"这条消息反映了问题的一个方面.
我们后来向新闻界设法封锁了很多细节.
不过我可以告诉在座的各位先生,在过去的四周之内,瘟疾的蔓延已使我们损失了三百万只火鸡,而这不过刚开始,禽瘟在英格兰东部正迅猛扩展,在萨福克和汉普郡也有迹象.
那儿是我们最大的火鸡饲养基地.
你今天午餐吃的火鸡肯定是只外国鸡.
我们已从美国进口了二百万只来补这个缺口.
"M局长有点不高兴:"就我个人来说,我不在乎有没有火鸡吃.
不过我知道你们有麻烦了.
言归正传吧,从火鸡一事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富兰克林严肃地说:"我们已经发现一条线索,证明了第一批死亡的火鸡都曾在本月初奥林匹亚全国火鸡展上展出过.
等我们发现这一点时,奥林匹亚早已清扫完毕准备搞第二个火鸡展了,所以我们无法发现任何致瘟病毒.
顺便说一句,禽瘟是病毒传染的,蔓延极快,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
现在,"他举起一本厚厚的白皮本,上面印有英国的标记,"诸位对生物战是否有所了解"莱瑟斯说道:"我们接触到这项研究是在大战期间,不过最后双方都没有采用.
大约在一九四四年,美国本来计划空投一种喷雾剂毁掉整个日本的水稻,但是,后来罗斯福否决了那个方案.
""不错,"富兰克林说,"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个课题仍在进行,而且非常活跃,以致我的部门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
我们正好是世界上的农业大国.
我们要生存,为此,大战期间我们必须靠农业生产才能避免饥荒.
因此,从理论上讲,我们自然是生物战攻击的理想目标.
"他将手按在桌上强调说:"我不准备在这点上讲得太多,先生们,总之,如果他们发动这样一次攻击,我们的家禽家畜和我们的庄稼统统将被毁掉,不出几个月我们的国家就会完蛋,到那时我们只能跪在地上,向别人乞讨施舍!
""我还没有这么想过,"M局长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这的确说明了一些问题.
""现在,"富兰克林拿起那本小册子,继续说,"这个课题的最新研究成果是由我们在美国的朋友做出的.
他的结果还包括化学战和辐射战,不过那些不在我们关心的范围.
这项成果写进了美国参议院的第58991文件,由"外交关系委员会裁军小组"起草,日期是1960年8月20日.
我们部与生物战中的一般发现一直保持同步前进,但有个问题:美国幅员辽阔,而我们国家却狭小拥挤,生物战对我们的打击将要比对美国的打击严重一千倍.
我给各位读点资料摘要好吗"M局长很讨厌听其他部的问题.
那些知识分子归根结底总要把问题说到自己的本行里去.
邦德倒十分感兴趣,鼓励地看着他,并非常礼貌地说:"请读吧,富兰克林先生.
我很乐意听.
"第二十二章生物战富兰克林读摘要时语调低沉,好象在给学生讲解课文.
他不时停下来解释一些难点,每当省略不相干的章节时,也要概述一下它们的大概内容.
"这一段主要讲的是生物战的方法及其防御.
"他开始象讲课一样说道,"生物战也叫细菌战.
但由于它使用的媒介包括微生物、昆虫、动植物的毒素等等,所以用生物战这个词更为准确.
陆军部列举的五类生物战的制剂包括:第一,微生物,比如细菌、滤过性病原体、立克斯氏体和真菌;第二,病毒,比如微生物病毒、动物病毒和植物病毒;第三,传病媒介,比如节肢动物,昆虫和螨、飞鸟和动物;第四,害虫,主要指动物和农作物害虫;第五,破坏农作物的化合物,比如植物生长抑制剂、除莠剂和脱叶剂.
"和化学战一样,生物战所用的制剂杀伤力各有不同,因此可以视实际情况而选取某一种以最好地达到预定目标,或使预定目标暂时失去战斗力却几乎不产生副作用,或导致严重的疾病,引起大量死亡.
除了学术上分类不同之外,生物战与化学战还有一个重要的区别.
生物战的制剂的潜伏期可以是几天,也可能是几星期.
而化学战的制剂只要几秒钟或几小时之内就能产生反应.
化学战的反应容易发现,但常常因反应太快而无法采取相应的对策.
"富兰克林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看他的听众,继续说:"从理论上讲生物战用的制剂比化学战用的制剂更危险.
当然在暴露的情形下,生物战制剂的杀伤力会大大受到影响.
"富兰克林停了下来,用手指一行一行往下找,挑出有用的念给他们听.
"接下来讲的是对人体造成伤害的生物战制剂,诸如炭疽病、斑疹伤寒、天花、食物中毒之类的东西.
啊,找到了,"他的手指停了下来,"就在这儿.

能够伤害家畜的生物战制剂有:"一,细菌、炭疽病、布鲁氏菌和鼻疽病;二,过滤性病原体,如口蹄疫、牛瘟、发狂症、肺气泡口腔炎、肺气泡皮疹、猪霍乱、非洲猪热病、家禽瘟疫、纽卡斯症和马脑脊髓炎,等等.
"富兰克林抬起头,表示歉意地说:"都是些很难读的专业名词,真抱歉,不过马上就完.
下面我再谈谈破坏庄稼的生物战制剂.
据说这些东西可用做经济武器.
我认为,布洛菲尔德的计划就是如此.
这里列举了一大串例子,什么马铃薯枯萎病、燕麦冠锈病、甜菜叶尖卷缩病、十字花科植物烂软病和植物坏死病.
至于这些我倒认为不必太担心.
下面讲的是破坏庄稼的化学战制剂.
虽然它们的杀伤性很强,但必须用飞机喷洒.
所以我们对此也不必担心.
啊,下面是关健部分,"富兰克林的手指停止移行,"生物战制剂的特性使其适应于秘密的行动计划.
这些制剂浓缩度极高,靠五官难以发现,再加上它们的杀伤力缓慢,所以很容易不被人发觉地大量带到我们的房屋通风系统、食品水供给处和别的一些地方,与密集的人口接触,并迅速地蔓延开去.
"富兰克林停了停,"各位意识到了吗家畜展览提供了最佳时机和场所.
展览一完,参展的家畜便把病毒带到全国各地.
"他又接着念小册子,"一般来说,生物战制剂的有效覆面积要比化学战制剂大得多.
这个因素不容忽视.
试验表明,生物战制剂的覆盖面积甚至可达到几千平方英里.
"富兰克林轻轻拍了下他前面的小册子,"先生们,有何感想我们激烈抨击德国在大战时期使用的新型毒气、神经瓦斯;我们不停地争论辐射、原子弹;而这里是几千平方英里的杀伤力.
这是美国参议院的一个委员会得出的数据.
我们英国和爱尔兰加在一起才有几个'几千平方英里'呢,先生们"他幽默诙谐的眼神已经荡然无存.
他焦急、甚至有点儿轻蔑地望着这三位情报局高级官员的脸.
"告诉你们吧,我们这可怜的小岛加上整个爱尔兰也只有十万平方英里多一点.
"他瞪着眼睛,说:"现在我给你们读最后一段,或许你们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在这和平友好的日子里怒气冲冲.
"他的目光又柔和起来,重新显出幽默的神情,"请注意听,怎样采取防御措施.
这里说道,生物战制剂很难被发现,这是这一武器的特点.
因此对生物战的防御就变得十分复杂.
我们的眼、鼻或其它感官都无法察觉这些制剂.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迅速发现并鉴别它们的方法.
"说到这里,弗克兰林把小册子往桌上一扔,对大家咧嘴笑了笑.
他拿起他那亮闪闪的小烟斗,一边往里边装烟丝,一边说,"好了,先生们,本人报告完了.
"他看上去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这个圣诞节可能是他最难忘的一个.
M局长说:"谢谢,富兰克林先生.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家伙要对我们发动一场生物战""是的,"富兰克林很肯定,"我正是这样认为.
""你这个结论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呢我还没有看出你刚才讲的那一大通生物战理论与那家伙所从事的活动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能解释一下你的根据吗"富兰克林指着地图上他划在东英吉利上方的红十字说:"这就是我的第一条线索.
一个月以前离开格罗尼亚的那个姑娘是东英吉利地区的农家姑娘.
而这里又是专养火鸡的集中区域.
她得了火鸡过敏症,在布洛菲尔德治疗好以后,回到家乡,立志要改进这一品种.
可她回来还不到一周,这里就出现了英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火鸡鸡瘟.
"莱瑟斯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千真万确!
请接着说!
""另外,"富兰克林转向邦德,"这位先生不是曾往那儿的实验室里看过一眼吗里面全都是试管,试管里装的是些混浊的液体.
如果那些就是病毒、瘟症菌、炭疽杆菌或者只有上帝才知道的东西,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你的报告上说,那个实验室里灯光昏暗,是暗红色.
这就对了,培养病毒时不能有强烈光线的照射.
如果那个叫波莉的姑娘在离开前,他们给了她一点喷洒雾剂,并告诉她这是对火鸡生长有好处的药,能使火鸡长得更肥,更健康,我们又该怎么办还记得夜里施行的催眠术中,有'要改进这个品种'这句话吗假设他们让她去奥林匹亚参加家禽展览,甚至让她在那儿找个清洁工之类的活儿干,她只需在得奖的家禽之中,这儿喷一下,那儿洒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会告诉她不要声张,因为这有关专利权问题,甚至如果这种营养品获得成功后,或许她还能在公司里分得一份呢.
干这样的事太容易了.
她只需在火鸡笼子周围走一圈.
他们可能会告诉她在展览的最后一两天开始干,这样就不会马上被发现.
展览一结束,所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获奖家禽都将物归原主,我们的故事也就结束了.
"他停了停,"那姑娘只是不明就里地干了一件傻事,却使六百万火鸡纷纷死去,或即将死去.
财政部不得不拿出大量的外汇去进口国外的火鸡.
"莱瑟斯急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用手在地图上一扫,插嘴说:"还有别的那些姑娘!
她们都带着不同的危险东西回到各自的家乡去,在各种家禽展、家畜展或者土豆展上重复波莉的表演.
天啊,他们想以此来毁坏我们的庄稼,用猪瘟来杀我们的猪!
"莱瑟斯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如此简单!
只需要把这些病毒保存在适合的温度下,然后教会这些姑娘们怎样去做.
可怜的姑娘们!
她们还始终以为自己是救星呢.
太妙了,我真应该向那家伙致敬.
"M局长很为自己缺乏联想而面子上过去,气冲冲地问邦德:"你的意思呢""我看就是这么一回事,先生,他们的解释都符合情理.
那家伙我们太了解了,他真是干得出那种事,绝对干得出,甚至用不着有人给他资助.
他可以自己单独干,发大财,他只需用英镑或者金边股票,来个买空卖空.
如果富兰克林先生判断正确的话,我们的钱会全部流光,我们的国家也就完了.
"M局长站起身来说:"好吧,先生们.
富兰克林先生,请你向你的部长复述一遍你所知道的情况.
如果他觉得有必要,就请他转告首相和内阁.
我们马上布置预防措施.
我立刻去刑事调查局找罗纳德·瓦兰斯爵士,赶快把那个叫波莉的女人抓起来,其他姑娘一入境也得关起来.
对她们要温和,这不是她们的错.
我们还得考虑如何对付布洛菲尔德.
"他转向邦德,"你留一会儿,好吗"向两位官员道了别后,M局长按铃叫哈蒙德送客.
不一会儿,他又按了铃,"请上茶,哈蒙德,"他转向邦德,"你想来点儿威士忌还是汽水""来杯威士忌吧,"邦德轻松地回答.
"这酒不好喝,"M局长说着,走到窗前,外面已是夜色沉静,小雨正在不停地飘着.
邦德拿起富兰克林的地图,仔细地看着.
他想,从这个案子学的东西可真不少,知道了从纹章院到农牧渔业部的内幕.
真是不可思议!
他想起了德蕾伊霞在赌场赌输时拿不出钱来的情景.
他还想到了自己那封辞职信.
那上面都写了些啥傻话呀!
他现在还不是又干起了老本行,而且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他一心要干的就是扫清残敌.
这活儿还得由他来干,无论如何也得让他来领头,作组织者.
邦德已打定主意,等茶和威士忌送上来后,他就向M局长提出行动方案.
这种清除残敌的工作非他不能胜任.
哈蒙德把托盘端了进来,然后退了出去.
M局长回到他的办公桌前,语气生硬地请邦德喝威士忌,他自己却端起一杯既不放糖也不放牛奶的红茶.

他这个杯子可真不小,和婴儿的便壶差不多大.
局长一脸阴郁的神情,说:"这件事很卑鄙.
我们最好得有所行动.
"他伸手拿起书桌上那个安装有反窃听装置的红色电话.
这是通往白厅的直线.
白厅的那个交换台极其秘密,全英国恐怕也只有五十人能向那里直接通话.
"请给我接罗纳德·瓦兰斯爵士,我想该接到他家里吧.
"他拿过大茶杯喝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回茶盘.
"是你吗,瓦兰斯我是M.
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午睡.
"电话的另外一边明显地骂一句什么.
M局长笑了笑,"在读那份少女卖淫的报告吗圣诞节竟读这种东西,我真为你感到羞愧.
把反窃听器打开好吗"M局长按下了话机上的一个黑按钮.
"好了吗恐怕这事非常重要,还记得布洛菲尔德和那个"雷弹行动"案子吗对,他又在捣鬼了.
电话里讲不清楚.
明天一早我就把报告送给你.
农业部也搅了进来.

是的.
所有的人.
要和你碰头的人叫富兰克林,是他们那里最好的害虫控制专家.
此事只有他和他的部长知道.
叫你手下的人向他汇报,并把副本送给我好吗我只负责对外.
你的朋友007知道详情.
是的,就是那人,他能给你提供你所需要的对外方面的任何情况.
现在说最重要的.
今天是圣诞节,能不能叫你手下的人马上干点事有个叫波莉·塔斯克的姑娘,二十五岁左右,住在东英吉利,马上把她抓起来.
是的,我知道那是很大的区域,她很可能属于一个体面的中下层家庭,跟饲养火鸡有些关系.
当然可以在电话簿上找到这家人.
没法告诉你更多的细节.
不过她刚在端士玩了几星期.
十一月底回来的.
算了吧!
你当然有办法.
找到她后,以带进鸡瘟罪把她拘留起来.
是的,没错,"M局长一字一顿地说:"那东西就是毁掉我们所有的火鸡的病原.
"M局长偏过头离开话筒自言自语地说:"谢天谢地.
""哦,我没说什么.
还有,要好好对待那姑娘,她不知道自己干的事到底是什么.
告诉她父母不用担心.
如果需要正式的指控,你就找富兰克林.

找到那姑娘以后,通知富兰克林一声,他要问她一两个简单的问题,如果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就可以放了她.
你看过我的报告后就会明白了.
现在还有一个任务.
象波莉·塔斯克这样的姑娘还有十个,从明天起她们随时都有可能从苏黎世飞回大不列颠和爱尔兰,一旦入境,在海港或机场海关,就要立即把她们全部抓起来.
007有她们的名字和详情描述.
我在苏黎世的人可能会提前报告她们抵达的时间和地点.
行,007今晚会把她们的名单送到伦敦警察厅.
不,我没法给你讲清楚,故事太长了.
另外,你听说过生物战吗对了.
炭疽病之类的东西.
对,正是.
又是布洛菲尔德.
我知道了.
我正打算和007谈这事儿.
喂,瓦兰斯,都明白了吧很好.
"M局长最后说了一句"也祝你圣诞过得好",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放下话筒,反窃听器自动地跳回"关"的位置.
他疲倦地望着桌子对面的邦德,说:"就这样了.
瓦兰斯说,是把布洛菲尔德收进网的时候了.
我也这么认为.
这事还得靠我们自己干.
瑞士方面不可能给我们多大帮助.

就算他们会帮忙,也至少得几个星期后才有所行动.
到那时,那家伙早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M局长直盯着邦德,"你有什么打算吗"邦德等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开始急切地、几乎劝诱性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随着他的讲述,M局长的脸绷得越来越紧,神情也越来越阴沉.
最后邦德说:"我认为只有这个办法,先生.
我只需请假离开两星期,如果有必要,我还可以交一封辞职报告.
"M局长转动着椅子,凝视着壁炉里即将熄灭的柴火.
邦德沉默而又不安地坐着,等待着裁决.
他其实也很矛盾,既希望获得同意,又不希望是这样.
他确实再也不想见到那令人诅咒的高山.
M局长转过身来,灰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好的,007,你去吧.
我先不和首相谈这事儿,他会拒绝你的方案.
但你一定要干脆利落地完成这个任务.
我不怕被解雇,但我们不想让政府卷入另一个政治大危机之中,你说是不是""这点我懂,先生.
这么说,我可以去度两星期的假喽""去吧.
"第二十三章结婚礼物邦德静静地坐在喷气式飞机的小窗前,着着英吉利海峡的海面在飞机下面迅速往后退去.
他腰间皮枪套里的枪热乎乎地顶着肚子.
这次他的护照上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他觉得这才象从前的自己,而不是那个什么希拉德·布雷爵士.
他扫了一眼手腕上新买的洛克表,猜想他们可能下午六点准时到达马赛.
他想起自己买表时的情况.
当时商店还没开门,他说了半天好话才买到这块表.
他动身前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在总部一直搞到深夜,第二天又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整理布洛菲尔德的身份识别文件,与罗纳德·瓦兰斯一起核对有关细节,了解关于布洛菲尔德的私生活及他在慕尼黑那边的情况,用电传打字机与苏黎世情报站通话,他甚至没忘记告诉玛丽·古德奈特跟萨布尔·巴西利斯克联系,请他就那十个姑娘的姓氏做些研究,还请他特意把鲁比·温莎的家谱用大写金字装点起来.
午夜的时候,他给慕尼黑的德蕾伊霞挂了个电话.
话筒里传来她那美好亲切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詹姆斯,我准备明天到朱格峰去晒太阳,这样我们见面时我会更好看.
我今天的晚饭是在我的房间里吃的,你猜猜我都吃了些什么烤龙吓加上米饭、奶油,还有莳萝酱和奶油獐肉.
我敢打赌,你今天晚上的饭肯定比我吃得差.
""我吃了两份火腿三明治,加了许多芥茉;喝了半品脱加冰块的威士忌.
好了.
听着,德蕾伊霞,别在电话上嘶嘶吹个不停.
""我是因为爱而叹息.
""喂,你的叹息能抵得上五级大风了.
我给你讲,我准备明天把我的出生证明寄给你,并附上一封给英国领事的信,信上说我想尽快和你结婚.
你看看,你的风力已经加大到十级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仔细听我讲.
这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他们要准备结婚预告之类的事情.
这些事领事会告诉你的.
你也得赶快把你的出生证明书交给他.
哦,已经给他了,是吗"邦德笑着说:"那就好.
我们的手续就都办妥了.
我大概还要工作三天.
明天我就去见你父亲,向你求婚,请他把你的手给我,两只手都给,还有你的脚,整个的你.
不,你得待在那儿,这种谈话女人不能在场.
他现在应该还没睡,我过会儿就给他去电话约定时间.
好.
你现在去睡觉,否则你就会激动得睡不着了.
"他们真希望多说一会,可最后还是互道了晚安.
邦德又打电话给马赛,找电子仪器公司的德拉科.
马勒昂杰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乎和德蕾伊霞一样激动.
邦德抑制住自己刚才对未婚妻的那股热烈情绪,说道:"听着,马勒昂杰,我要你送给我一件结婚礼物.
""你要什么只管说,亲爱的詹姆斯,只要我能做得到.
"他笑道,"或者是我能搞到.
你说吧.
""明天晚上再告诉你.
我订了明天下午飞马赛的机票,法国航空公司的班机.
叫个人来接我好吗恐怕这次来是公事,想请你的董事们出席一个小小的会议.
我们得好好策划一番.
是关于我们在瑞士的那个经销部门.
我们需要采取强硬的手段.
""啊哈!
"马勒昂杰立刻会意是怎么一回事,"是啊,这个部门确该整治.
我的董事们到时一定到场.
我向你保证,亲爱的詹姆斯,凡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做到.
我当然会派人来接你.
不过,我恐怕不能亲自来了,寒冬的夜晚外面实在太冷.
我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的.
晚安,我亲爱的朋友,晚安.
"奇怪,他那边的电话里连点电流声都没有了.
这个老滑头!
是他对邦德存有提防呢还是在电话上安了反窃听的灵敏装置,来测量线路上的共振,用以确定是否有人在窃听呢飞机在离地面一万英尺的高空飞行.
冬天太阳的余晖把昏暗阴沉的天空照得一片桔红.
不一会儿,茫茫的夜色降临了.
邦德闭起眼睛,迷迷糊糊地想,他必须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马勒昂杰派来接邦德的司机是个典型的马赛人,面孔看起来象海盗,一路上有说有笑,那种刻薄的幽默只有法国劣等音乐厅里才能见到.
显然他和机场的人很熟,人缘也不错.
他不断地说着俏皮话,拿邦德这位"英格兰绅士"开心,把别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他自己的身上,而邦德着上去象是一个呆头呆脑的英国游客.
就这样,他带着邦德迅速办完了入境手续.
刚一上车,这个司机就回过头作简短而友好的道歉:"请你原谅我刚才的失礼.
"现在他操着一口纯正、不带方言的法语,车里好象有一股电石气的味道.

"我的任务是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把你带出机场.
这里所有的警察和海关关员我都认识.
他们都跟我很熟.
如果他们发现我表现得不象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司机,如果我稍微有点与往常不同,那些警惕怀疑的眼睛就会盯到你的身上来,先生.
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请原谅.
""我当然原谅你,马里斯.
可你搞得也太滑稽了,我差点笑了出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岂不坏了大事""你能听懂法语土话""差不多吧.
""你真是不简单!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是的!
自滑铁卢战役以来,谁也不能小看英国人了.
"邦德认真地说:"法国人也不一般,我看都差不多.
"这话似乎有点吹棒的意思.
邦德赶忙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们家乡的浓味炖鱼很不错,是吗""还可以,"马里于斯说,"不过这道菜已名存实亡.
正宗的的浓味炖鱼哪儿都吃不到了,因为地中海里打不到鱼.
做浓味炖鱼必须要有巨鲸的嫩肉.
可现在他们只能用鳕鱼的厚肉来代替,再加上些番茄酱、大蒜.
每个饭店做的都是一个味.
把女人放进去腌一腌,吃起来肯定也一样的鲜美.
你可以到港口那家小店里去试试,尝尝他们的拿手菜,再来点卡西斯酒.
渔夫们吃得饱,你也能吃饱.
那儿的厕所同样臭气熏天.
不过没关系,你是个男的.

你可以在饭后沿着卡那彼尔桥往上走,然后在路上解个手,肯定没问题.
"他们来到了著名的卡那彼尔立交桥,马里斯老练地在公路上左躲右闪,嘴里还不住地诅咒着别的司机.
阵阵微风送来了大海的气息,耳边响起了咖啡馆里的手风琴声.
邦德曾在这座城市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它罪犯云集.
而这次他仍然是与邪恶势力站在一起.
卡那彼尔立交桥和罗马大街交界,马里斯往右拐了个弯,再往左拐就来到了离老港不远的圣·费雷奥大街.
海港入口处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
最后,他们的车停在了一所新建不久却造型粗陋的公寓前面.
公寓底楼的宽大玻璃橱窗上面的霓虹灯显示着"德拉科氏电子仪器公司"的字样.
商店里面灯火通明,摆满了家用电器,如电视机、收音机、留声机、电熨斗、电风扇.
马里斯提着邦德的箱子走过人行道,进了橱窗旁边的旋转门.
大厅里铺着地毯,邦德没有预料到里面竟是如此富丽堂皇.
电梯房里走出一个人,一声不响地接过提箱.
马里斯转向邦德笑了笑,朝他眨了眨眼,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简短地说了一句"再见",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搬运夫打开电梯门,站到一旁.
邦德发现他右腋下鼓出来一块,很想知道是什么,就在进电梯时故意撞了他一下.
哟,还是个真家伙呢.
那搬运夫不无反应地看了邦德一眼,好象是说:"够鬼的啊"然后按了到顶楼的电钮.
一个和这脚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眼睛都是褐色的,身体短小结实,正在顶楼恭候.
他接过邦德的手提箱,带着他进了一个走廊.
走廊上也铺着地毯.
墙上的壁灯十分华贵.
他打开一扇门,把邦德带进一间带有浴室的宽敞舒适的卧房,宽大的落地窗上挂着厚厚的窗帘.
邦德心想窗外海港的景色一定非常美.
那人放下手提箱说:"德拉科先生愿意随时见您.
"邦德觉得应该表现出一副到了家的样子,马上坚决地说:"稍等一会儿再说.
"随后他进了浴室,准备好好洗一下.
真有趣,香皂是地地道道的英国皮尔斯透明皂,还有一瓶特朗普公司生产的洗发精和肯特公司造的男用梳子.
真难为马勒昂杰了,为了让我这英国客人感到宾至如归,他还真用了一番心思.
漱洗完毕,邦德走出门,跟着那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脚夫门也没敲就领着邦德走了进去,然后随手关上了门.
马勒昂杰从大办公桌旁站起身来,咧开一口金牙,那张布满皱纹的胡桃色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他从这间大房子的那头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门口,一把搂住邦德,对准他的两侧面颊一边吻了一下.
邦德本想躲开,但还是忍住了.
他用手在马勒昂杰的背上友好地拍了拍.
马勒昂杰退后一步,放声大笑,"好了,好了!
我发誓再也不这样了.
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行吗但你总得让沸腾如火的激情渲泄出来,是不是能原谅我吗好,咱们来喝点什么"他朝摆得满满的酒柜挥了挥手,"快坐下来.
跟我说,要我帮什么忙我发誓在你办完公事之前绝不谈德蕾伊霞.

不过告诉我,"他褐色的眼睛恳切地望着邦德,"你俩还好吗你不会改变主意吧"邦德笑着说:"当然不会.
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周内我们就结婚,在慕尼黑的领事馆.
我有两星期的假.
我们准备在基斯比度蜜月.
我们俩都很喜欢那个地方.
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参加婚礼!
"马勒昂杰高兴得几乎喊了起来,"你们到基斯比该不会是为了避开我吧喂,"他又指了指酒柜,"喝点什么吧.
我得让自己镇静下来,我简直太高兴了.
但我的脑子还必须得保持清醒.
我的两个最得力的助手,帮我搞组织工作的那两个人正等着我呢.
我想先单独和你谈一谈.
"邦德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酸麦芽汁酿造而成的杰克丹尼烈性威士忌,再加上冰块和水.
然后他朝桌子走去,坐在一把椅子上,说:"我也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的,马勒昂杰.
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这关系到我的国家.
他们给我假到这里来就是让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你.
但你必须守口如瓶,好吗"马勒昂杰抬起右手,用中指慢慢地、郑重其事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现在他的表情显得非常严肃,甚至有些残酷无情.
他将手臂靠在桌上,说道:"我保证.
请讲吧.
"邦德开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甚至连他和鲁比的那一段也没隐瞒.
现在他对眼前这个人已经不仅有一种喜爱之情,而且还怀着尊敬.
他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能是由于马勒昂杰的魅力,再加上他如此坦诚地对待邦德,把他自己心灵最深处的秘密全部端给了他.
马勒昂杰的脸上一直毫无表情,只是眼睛一闪一闪地注视着邦德,就象动物扫视着猎物一般.
邦德讲完后,他才往椅背上一靠,拿出一包蓝盒子包装的高卢牌香烟,点了一支,叼在嘴里,不一会儿,他身边已是烟雾迷漫.
他一边抽烟一边说道:"是的,这的确是件肮脏事儿.
必须让它结束,摧毁它,包括那个家伙.
亲爱的詹姆斯,"他的声音阴郁低沉,"我是个罪犯,一个大罪犯.
我开过妓院,不知养了多少妓女;我走私,向人勒索保护费;一有机会我就偷富豪们的东西.
我多次犯法,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不得不杀人.
也许有一天,也许很快,我会改过自新.
但要自动脱离联盟,不再作首领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要不是我手下这么多人保护我,他们早就要我的命了.
但布洛菲尔德这家伙太坏了,是个令人厌恶的东西,你来是要请我们干掉他.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是这么回事.
这种事情当局不便出面.
你的头儿是对的.
瑞士人确实帮不了你什么忙.
你希望我手下的人来干.
"他突然笑了.
"这就是你想从我这儿得到的结婚礼物,是吗""是的,马勒昂杰.
但我也要参加,我要亲手杀了那个混蛋.
"马勒昂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不想让你这样干.
你知道原因.
"他温和地说:"你傻透了,詹姆斯.
你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他耸耸肩,"不过,我知道我劝阻不了你.
你和这家伙较量一场,很想自己来划个句号,对吗""你说得对.
我不希望我的猎物被别人抢走.
""很好.
现在让他们进来好吗我们用不着给他们讲事情的经过,是我的命令,就得执行.
但我们得计划好怎样去做.
我认为我们必须干得干净利落,斩草除根,不留隐患.
"马勒昂杰拿起电话对着话筒说了两句.
不久门开了,进来两个人.
他们径直向另外两张椅子走去,坐下来,谁也没向邦德看一眼.
在邦德旁边落座的那个人真是象牛一样强壮,两个招风耳向外展开,长了一个拳击手或摔跤运动员特有的塌鼻子.
马勒昂杰朝他点点头,"这是史诗,长着一个巧舌头.
"马勒昂杰狞笑着说:"他很能言善辩.
"一双冷酷的黄褐色的眼睛很不情愿地瞥了他一眼,说了声"幸会",就又转过头去看着他的头领.
"这位叫图森,外号为"轰响,"是我们的塑料炸弹专家.
塑料炸弹对我们很有用,对吧""是的.
"邦德说,"还需要很多烈性雷管.
"图森礼貌地向邦德探了探身子.
他很瘦,面色苍白,脸上全是麻子,从侧面看象个纯粹的腓尼基人.
邦德估计他在吸海洛因,但用的不是注射法.

他对邦德冷脸一笑,"幸会,"然后,身子后仰,靠回椅背.
"这位是,"马勒昂杰指指邦德,"我的朋友,我的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是你们的'长官'.
现在我们来谈正事.
"在此之前,他一直说法语,现在却突然改说科西嘉语.
语速很快,除了几个意大利语和法语的词根外,邦德什么也听不懂.
他讲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大比例的瑞士地图,铺在桌上,用指头在上面寻找着,然后指着恩加丁中间的一点.
那两个人索性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地图上看,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下.
史诗说了句什么,邦德只听懂了"斯特拉斯堡"一词,马勒昂杰使劲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邦德,递给他一张大纸和一支铅笔,说:"来研究一下这个好吗这是格罗尼亚房屋的地图,请你在上面标出大概面积和相互间的距离.
大家相互配合又各行其事,"他笑了笑,"就象一支战争中的突击队.
对吗"他们又用科西嘉语讨论起来,邦德则全神贯注研究着那张地图.
电话响了.
马勒昂杰拿起电话,迅速记下了几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他转向邦德,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是从伦敦发来的一封电报.

署名是万能.
电文是:小鸟们已在城中集合.
明日全体起飞.
这是什么意思"邦德很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生气,马上说:"对不起,马勒昂杰.
我本该告诉你可能会收到一封这样的电报,可我给忘了.
电文的意思是说那些姑娘们都在苏黎世,明天飞往英国.
这是个好消息.
只要她们离开了那里,我们就不会有妨碍了.
""噢,那可太好了!
确实是个好消息.
你不让他们把电报直接发给你是对的.
这样别人不会认为你在这儿,也想不到你认识我.
这样很好.
"接着他又用科西嘉语对那两个人讲了几句,他们点着头,表示听懂了.
会议很快就开完了,马勒昂杰审视了一下邦德刚完成的草图,然后递给图森.
他看了一眼这草图,然后十分小心地把它叠好收了起来,仿佛这是一张价值千金的股票证书.
然后那两人朝邦德微微掬了掬躬,离开了房间.
马勒昂杰舒了口气,满意地靠在椅背上.
"进展得很顺利,"他说,"全体队员将得到丰厚的冒险奖金.
他们喜欢打硬仗,我要亲自督战,这使他们很高兴.
"他狡猾地笑了笑,"他们就是对你不太放心,亲爱的詹姆斯,说你会碍事.
我跟他们说谁也比不上你的枪法和格斗.
我这样一说,他们就相信了.
我还从没让他们失望过.
希望我没说错""别难为我了,"邦德说,"我从没和科西嘉人交过手,现在也不准备这么干.
"马勒昂杰被逗笑了,"比射击,你可能会赢,但肉搏战,你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手下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了不起的硬汉子,天下难找.
我要带五个最棒的,加上你和我,一共是七人.
你说山上有多少他们的人""大概有八个.
还有那头儿.
""哦,对,那个大头目,"马勒昂杰沉思着说,"绝不能让这条大渔漏网.
"他站起身,"好了,我的朋友,我已经订了饭,非常丰盛,就在这儿吃.
然后我们就带着满嘴的大蒜味和酒味去睡觉,你说好吗"邦德打心底里赞成这个建议:"我没意见.
"第二十四章突击队第二天午饭后,邦德先乘飞机,然后转火车来到了斯特拉斯堡的"红房子旅馆".
一路上他马不停蹄,想歇口气都没时间.
在马赛,邦德和马勒昂杰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时光.
即将发生的一切如此令人兴奋.
事情完成之后,又有德蕾伊霞等着他.
邦德心境好极了.
昨天他们围着前天夜里做好的格罗尼亚山峰及其房屋模型开了整整一个上午的会.
又有几个人被叫了进来.
马勒昂杰快速地给他们布置了任务之后,就让他们出去了.
这些人都有一张杀气腾腾的暴徒脸,但他们的脸上都显露出一个共同的表情,那就是对首领的无限忠诚.
马勒昂杰带着领袖的权威,果断地处理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问题,应付着突如其来的事件,从安排直升飞机到给死者家属发抚恤金,这一切都给邦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马勒昂杰对直升飞机的事感到不满意.
他对邦德解释说:"你瞧,我的朋友,这种飞机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搞到,那就是法国右翼秘密部队.
刚好他们还欠着我的人情,一个不小的人情,所以我想去找他们.
但我又不想搅进政治.
我希望我的地盘和平、安宁.
我讨厌革命.
革命会引起混乱.
法国右翼部队的人就常搞这种行动.
他们拦车设障,挨家挨户地搜查.
我要是这样干就会毁了我的事业.
不过在法国右翼部队里有我的人.
我偶然知道他们从法军那里偷了一架军用直升飞机,现在藏在莱茵河边离斯特拉斯堡不远的一个庄园里.
庄园主是狂热的法西斯主义者,是个伯爵.
这个家伙每天不搞点阴谋就没法活下去.
所以他把他的全部家产都投进了这个萨郎将军的股里.
他对外称自己是个发明家,所以在他庄园上的农民看来,他的谷仓里放着一个能飞的机器是理所当然了.
今天早晨我就用发报机告诉他们,我要租用那架直升飞机一整天,同时还要用他们秘密空军中最好的飞行员.
事情办得倒是挺顺利,但有一点,从前是他们欠我的人情,现在变成我欠他们的了.
"他耸耸肩,"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重新控制住他们.
法国有一半的警察和海关关员都是我们科西嘉人,因此我们科西嘉联盟能无关不通.
你能理解吗"他们在"红房子"旅馆给邦德预订了一间很好的房间,也使他受到了殷勤友好的接待.
看来科西嘉联盟的确是无关不通.
邦德吃了一顿这个城市特有的桃红色鹅肝,有汁有味,加上半瓶香槟,吃得他酒足饭饱,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他一直呆在房间里.
他换上了滑雪服,戴上滑雪镜和皮手套.
手套很合适,很暖和,手指活动也很灵活,完全可以使用手枪.
他取下弹匣,拿出弹膛里的子弹,然后戴上皮手套,对着穿衣镜练习射击,一直练到自己觉得满意才停下来.
然后他重新装好子弹,把猪皮缝制的枪套在腰带上扣好,叫人送来帐单,付了钱并接着叫人把他的提箱寄给住在"四季旅馆"的德蕾伊霞.
他要了张当天的报纸,坐在窗前,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车流,看得入了神,竟忘了读报.
十二点正,电话响了.
他立刻下楼,出门后就朝事先约好的那辆灰色的比特车走去.
开车的是史诗.
他随便招呼邦德一句,然后大家都默不作声.

他们穿过荒凉的田野,一小时后终于往左一拐,驶进密林中一条蜿蜒曲折的泥泞小路.
一会儿后他们来到一堵年久失修的大庄园的石墙前.
庄园有一个巨大的、快要垮了的铁门.
进了铁门,在杂草丛生的车道上,可以看见车辆刚刚压出的痕迹.
他们顺着这些痕迹,穿过昔日富丽堂皇而今破落不堪的庄园,来到森林的尽头.
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田野.
森林的旁边有一个维修良好的大谷仓.
他们把车停在外面,史诗短促地按了三声喇叭.
谷仓巨大的双折门上开了一扇小门,马勒昂杰走了出来,他兴高彩烈地招呼邦德:"快进来,我的朋友.
你来得正是时候.
我们正在吃斯特拉斯堡香肠呢,味道好极了,里克威尔酒也还将就,清淡中带点苦味.
我觉得它叫"拙劣红葡萄酒",更舒适,用来解渴还可以.
"谷仓里面完全是摄影棚里的情形,强烈的灯光照着外型极难看的军用直升飞机,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小发电机的突突声.
仓里挤满了人.
邦德认出有一些是联盟的人.
他猜测其他人可能是本地的机械师.
有两个人站在梯子上,正在给黑色的机身漆上白底红色的"十字"标记,尚未干透的白漆下面隐约可见机身上原有的民用飞机的标志FL—BGS.
飞行员名叫乔治,身着紧身工装裤,满头金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马勒昂杰介绍他们彼此认识后,对邦德说:"到时候你就坐在他旁边.
他的飞行本领是第一流的,但不了解山谷那边的地段,也没听说过格罗尼亚峰.
你先吃点东西,然后你最好和他一起研究一下那些地图.
我们的航线是巴塞尔——苏黎世.
"他快活地笑了笑,然后用法语对飞行员说:"我们将和瑞士机场指挥塔进行一场有趣的对话,对吗,乔治"乔治没有笑,只简单地说道:"我想可以瞒过他们.
"接着他又干起手中的活.
邦德接过一节蒜泥香肠、一大块面包和一瓶"拙劣红葡萄酒",坐在一个立着的货箱上吃了起来.
马勒昂杰又回去监督他的手下人装载"军用品":冲锋枪和一些六英寸见方、用红油布包着的小包.
不久后,马勒昂杰命令全体队员站好队,快速检查各自随身携带的武器.
联盟队员们都有一把使用得很熟练的弹簧刀.
马勒昂杰和大家一样,都穿上了灰布制作的崭新的滑雪服.
马勒昂杰给每人都发了一个印着"联邦警察"字样的黑布袖套.
他把袖套给邦德,解释说:"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一个阿尔卑斯联邦警察部队.
但我们的"魔鬼党"朋友未必知道这一点.
这些袖套至少可以先吓唬他们一下.
"马勒昂杰看了一下手表,转过身用法语大声说:"现在是二点四十五分.
都准备好了吗我们上路吧!
"谷仓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农用拖拉机载着直升飞机驶了出来,停在冬日下的牧场上.
拖拉机的挂勾从飞机上摘了下来,邦德跟在飞行员的后面爬上小铝梯,进了拱起的座舱,并把安全带系好.
别的人也跟着爬进了十个位置的座机舱.
小铝梯收了起来,舱门被关上、锁住了.
地面上的机械师们竖起大拇指.
飞行员的注意力集中在操纵杆上.
他按住启动器,引擎先是轻轻地"突突"响了两声,接着猛地一下发动起来.
头顶巨大的桨片开始转动.

飞行员回头瞟了一眼旋转起来的尾翼.
当速度表上的指针升到二百时,他放开尾刹,慢慢地拉起操纵杆.
飞机颤抖着,好象不情愿似地离开地面,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飞了起来.
飞机迅速往上升,飞到森林上空.
飞机下面,雪花纷纷扬扬,好看极了.
飞行员收起轮子,往左一打舵,操纵杆向前一推,向目的地飞去.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莱茵河上空.
透过薄薄的烟云,巴塞尔依稀可见.
他们飞到两千英尺时,就不再往上升了,开始沿着巴塞尔的边缘往北飞行.
这时邦德的耳机里响了一声,接着瑞士空中交通管理员十分客气地带着浓厚的瑞士腔请他们说明来历.
飞行员没理睬,管理员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
他又询问了一次.
飞行员用法语说:"我听不懂你的话.
"下面停了一下,接着用法语又询问了一次.
飞行员说:"请说得再清楚些.
"下面重复了一次.
飞行员说:"这是红十字会的直升飞机,送血浆到意大利.
"下面关掉了报话器.
邦德想象得出下面指挥塔里的情形:辩论的声音,充满疑惑的脸.
这时一个更加权威的声音用法语问:"你往哪儿飞""等一下,"飞行员说,"请稍等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瑞士管理站吗""是的,是的.
""FL—BGS向你报告.
我的目的地是意大利贝林佐纳的圣·莫尼卡医院.
"下面报话机又关掉了.
可不到五分钟,又响了起来:"FL—BGS,FL—BGS,""我就是,"飞行员说.
"我们这儿没有你的飞机代号.
请解释.
""你们的注册记录一定过时了.
我的飞机一个月前才注册使用.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这时,银光闪闪的苏黎世湖已近在眼前了.
苏黎世机场的控制塔开始呼叫.
他们刚才肯定监听到瑞士管理站的对话.
"FL—BGS,FL—BGS.
""我就是,我就是.
又怎么了""你侵犯了民航航线.
立刻着陆并向控制台做解释.
我重复一遍:立刻着陆进行解释.
"飞行员怒气冲冲地说:"你说'马上着陆进行解释'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人命关天吗我们这是急救飞行,运的是一种特殊型号的血浆,到贝林纳去救一位了不起的意大利科学家.
你们下面的人还有没有良心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你们却叫我'马上着陆进行解释'.
你们能承担得起谋杀的罪名吗"他这一通发泄也真管用,下面的人不再说话.
塞住了他们的嘴.
他们就这样飞过了苏黎世湖.
邦德暗暗觉得好笑,朝飞行员竖了竖大拇指.
就在这时,伯尼联邦管理站的管理员用低沉洪亮的声音发话了:"FL—BGS,FL—BGS.
谁给你发的许可证我重复一遍:谁给你发的飞行许可证"就是你们发的.
"邦德笑眯眯地对着话筒说.
他撒了个大谎!
现在,阿尔卑斯山就在脚下,在夕阳的光照下显得如此的美丽而又险象丛生.
等他们飞进山谷后,雷达也就无能为力了.
可伯尼方面迅速查了注册,低沉的声音又发话了.
他肯定意识到,瑞士所有的机场以及在瑞士上空飞行的所有飞机都已听到了这来来回回的对话.
他语气十分坚定但却仍然客气地说:"FL—BGS,瑞士联邦空中交通管理站找不到你的注册.
我很抱歉,你入侵了瑞士的领空.
我们请你飞回苏黎世,向飞行控制台解释,除非你现在能够更详细地讲明你的由来.
"飞机突然猛地震动一下.
一道银光一闪而过,一枚带有瑞士标记的导弹拖着一道长长的黑烟在离飞机不到一百码的地方飞过,接着调转头,朝他们直冲过来,就在即将击中的最后一刹那,它略微一偏,紧擦左舷而过.
飞机又朝一旁倾斜了一下.
飞行员愤怒地说:"联邦管理站,这是FL—BGS.
你要是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请找日内瓦国际红十字会.
我只不过是个飞行员,又不是你们机关里坐办公室的职员.
你们把文件搞丢了,又不是我的过错.

我重复一遍:到日内瓦去查.
还有,请把你们的瑞士空军招回去吧,我的乘客都快被搞得要晕机了.
""你的乘客是些什么人"高山的屏障使对方的声音减弱了许多.
飞行员打出了他的王牌:"是世界各通讯社的代表.
他们全都听到了你们从著名的国际红十字会的故乡传来的这些废话.
我希望你们明天早饭时能高兴地读到关于这一切的报道,先生们.
现在,安静一点,行吗请你们在工作日志上记下,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是入侵瑞士领空的苏联飞机.
"一阵沉默.
导弹早已消失了.
他们在山谷上空已经飞过了达沃斯.
金光闪闪的山峰如耸立的巨剑从左右两面将他们团团围住.
再往前飞,就是主峰了.
邦德看了看表,只用再飞十分钟就到了.
他转过身来,透过窗子往后瞟了一眼.
马勒昂杰和其他人也抬头望着他.
落日的夕阳洒满客舱,大家紧绷着的脸上都映着红光.
邦德伸出大拇指,给大家鼓鼓劲儿,并把手从皮手套里抽出来,展开十个指头,表示要镇静.
马勒昂杰点了点头.
邦德转回头凝神望着前方,寻找着那座曾令他厌恶、畏惧、直插云霄的山峰.
第二十五章逃之夭夭到了!
前面就是那个该死的山峰!
现在,只有峰顶还笼罩在夕阳的余辉下,整个高原和那些房屋早已躲进昏暗的暮色之中,等待着月亮的清辉.
在一万英尺的高原上空,由于空气太稀薄,飞机的旋翼转动起来非常吃力.
飞行员竭力使旋翼以最大的速度旋转.
他们正左转弯飞向山的正面,无线电里突然传来噼啪的声音,接着一个粗暴的声音先用德语,然后又改用法语说:"禁止着陆,这是私人领地.
我重复一遍:禁止着陆!
"飞行员伸手关掉了机舱顶上的无线电.
起飞之前他就在模拟图上选好了他的着陆点,现在他什么也不顾地径直朝那儿飞去.
直升飞机盘旋了一周,便轻巧地往下降,它的橡胶浮体弹了一下,然后停稳了.
已经有一群人在那儿等着了.
正好八个.
邦德认出了几个.
他们的手全都插在大衣兜里.
引擎突地一声熄了火,旋翼反转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
邦德听见后舱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所有的人都下了梯子.
两队人马虎视眈眈地对视着.
马勒昂杰以极其权威的口吻说:"我们是阿尔卑斯联邦警察巡逻队的.
圣诞前夕这里出了点问题,我们奉命前来调查.
"侍者领班弗里茨怒吼着说:"地方警察已经来过了,并向上面作了呈报,一切都正常.
请你们马上离开这儿.
你们这个阿尔卑斯联邦警察巡逻队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飞行员用胳膊轻轻推了一下邦德并朝左指向伯爵的住处和那幢实验室.

一个戴着头盔的人笨手笨脚地穿过小路,跑向缆车站.
但地上的人看不见他.

邦德骂道:"该死的东西!
"然后立刻爬进客舱,从门上探出身子,大声叫道:"那个黑帮头子,他想溜掉!
"邦德往下跳,一个"魔鬼党"成员大喊道:"是那个英国人来了,那个探子!
"话音刚落,那群人就乱作一团.
邦德早已朝缆车方向跑去.
"魔鬼党"这一方首先开了火,子弹就象蜂鸟一般从邦德身边嗖嗖飞过.
接着,马勒昂杰这边的冲锋枪也嘟嘟地开始还击.
邦德跑过俱乐部的拐角,看见山坡下一百码处缆车站的旁边有一个戴着头盔的人.
那人猛力拉开了雪橇房的大门,搬起一辆单人雪橇冲了出来.
他将雪橇护在胸前,举起重型自动枪朝着邦德射出一排子弹.
子弹在邦德耳边咝咝飞过.
邦德立刻跪倒,双手举起手枪连发了三枪.
可那人已几步跑到了格罗尼亚雪橇道口.
月光下邦德瞥见了那人的侧影,正是布洛菲尔德!
邦德跑下雪坡时,那人已经跳上雪橇,不见踪影了,似乎已被吞没在白茫茫的雪海里.
邦德冲进雪橇房.
糟糕,里面全是些六人或双人型雪橇!
有了,中间有副单人的.
邦德把那单人雪橇拖了出来,也顾不上看冰刀直不直,操纵杆是否灵活.
他朝车道口跑去,一头钻进安全链.
雪橇开始往下猛冲,可他只有一半的身子在雪橇上.
他挺着身子,在这单薄的、轻巧的小雪橇上摆正姿式,紧紧握住操纵杆,雪橇在昏暗的车槽里疯狂般地往下猛冲.
他使劲地用脚趾顶住靴子,想踩住刹车.
该死,没多大用处!
在车糟里应该走什么路线呢哦,想起来了,先是一条横穿山肩的直道,接下来就是一条里低外高的大弯道.
邦德把操纵杆稍稍往右倾.
尽管如此,他还是差一点就从车糟外侧的那一边飞离出去.
他在漆黑的车糟里飞一样地往下冲.
再往下,那个金属地图上是怎么标的他怎么没好好地研究一下那地图呢对,他想起来了!
是一个看上去象直道,但实际上还有阴影隐蔽着的斜坡.
邦德刷地一下腾飞起来,接着又重重地掉下来.
摔得邦德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
他拼命用脚趾顶住冰,想把速度降到四十英里.
对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死亡跳板".
接下去又是什么该死的玩意儿呢"冰上直飞道!
"对,千真万确!
在这二百码长的直道上他的下滑速度可高达每小时七十英里.
他想起滑雪名将在接近雪道底部终点时行进的速度可以达到八十多英里.
他这样冲了下去.
毫无疑问他快和他们水平相当了!
可这时,一条之字型的弯道迎面而来,白色和黑色在眼前晃动,这就是"竞技的S道"了.
邦德用脚趾死命地顶住脚下的黑冰.
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布洛菲尔德的雪橇划出的两条平行的沟痕.
沟痕中间是他用鞋钉刹车时留下的一道小糟.
这只老狐狸!
他肯定一听到直升飞机的声音就准备好了要从这唯一的路线逃跑.
不过,按现在的速度追下去,邦德毫无疑问能追上他!
看在上帝的份上,小心!
S弯道就在眼前!
邦德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尽可能地随着弯道左右地摆动身体.
他感到一只手臂撞了一下车糟的冰墙,接着就是火烧般的剧痛;紧接着他又被甩到冰墙的另一边,又弹了回来,最后总算又上了直道.
上帝啊,简直疼死了!
现在他的双肘感觉到了刺骨的寒风.
胳膊上的衣服早已不知去向!
肘上还被蹭掉了一大块皮!

邦德疼得直咬牙.
现在他才滑过了雪道的一半.
这样下去怎么能成功可就在这时,前面的人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是布洛菲尔德!
邦德决心抓住这个机会.
他用一只手把身子撑了起来,另一只手去腰间拔枪.
猛烈的寒风随时可能把他从雪橇上吹下去.
终于,他把枪拔了出来.
他张开嘴用牙紧紧地咬住枪,活动一下指头,把手套上结的冰块搞掉.
然后他右手握住手枪,抬起脚趾,加快下滑速度.
可那家伙已消失在阴影之中,前方高耸的冰雪堆一定是"鬼见愁".
好吧,只要能顺利地通过这里,前面又会有另一段直道,他就可以射击了.
邦德用脚趾死死顶住脚下的冰,看了一眼前面的冰墙.
就在这一瞬间,他冲上了冰墙,一直往上滑!
天啊,他好象就要从冰墙的边缘上飞离雪橇了.
邦德的右脚使劲踩住刹车,身体向右一侧,紧握住操纵杆.
雪橇勉强服从了他的指挥,放低了位置.
邦德又调整了一下姿式,一下子再度钻进黑洞洞的车槽.
不一会儿,他滑进了月光下闪亮的直道.
前面只五十码的地方,另一个身体也在飞速下滑.
他靴子上的刹钉划起一团团雪粉.
邦德屏住呼吸,开了两枪.
他认为这两枪打得很准,可那人却又冲进了黑影.
幸亏邦德还在往下猛冲,而且越来越快.
他象野人似地咧着嘴,狠狠骂道:狗东西!
你死定了!
你停不下来,就无法回身朝我射击.
我会象闪电雷鸣从天而降!
过不了多久我离你只有十码、五码了.
然后就要送你回老家!
但是阴影里也险象丛生,那些都是冰道上弯弯曲曲的小沟.
到了"骨架散"了!
邦德只觉得忽上忽下,颠簸不停,从一道沟弹到另一道沟.
他狠狠地刹住车,靴子都快被擦掉了.
他觉得自己好象前胸贴着后背,胸腔快要爆炸了,枪也差点丢掉.
终于冲过来了,邦德深深吸了一口气.
前面又是一段直道!
可前面车槽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象柠檬那么大,在冰面上一蹦一跳的,就象小孩子玩的小皮球.
布洛菲尔德在前面约三十码的地方,是他掉下来的吗或许是他雪橇上的一个零件还是他扔下的…….
想到这儿,邦德心里一阵恐怖,只感到恶心.
他拼命将脚趾扎进冰里.
没用!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而离那欢快跳跃的小东西越来越近.
就要踩在上面了,不错,是颗手榴弹!
邦德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布洛菲尔德到底搞的什么鬼名堂他拉开引线后把手榴弹握了多久才扔下的只有祈求上帝保佑了!
接下来邦德只知道他前面的整个车槽都炸翻了,他和他的雪橇一同飞上了天.
他落到了松软的雪地上,雪橇压住了他的身.
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邦德昏迷了几分钟.
山上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他震醒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又无力地倒在雪地上.
他朝着爆炸的方向望去.
一定是俱乐部被炸了,耀眼的火焰在夜空中燃烧着,一股浓烟冉冉升向月空.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布洛菲尔德居住的大楼也炸塌了,大块的砖石从山腰往下滚,越滚越大,最后成了巨大的雪球,滚到了森林边上.
天啦,这样又会引起山崩的,邦德迷迷糊糊地想.
可他又醒悟过来,这次没关系,因为他离得很远,在缆车站的下面.
现在缆车站被炸了.
邦德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绷紧了.
炸断的缆绳沿着山坡往下滑.
如果缆绳弹起来,打翻他,他就只有等死了,听天由命吧.
幸亏缆绳一扫而过,打在森林边的一座铁塔上,发出金属的清脆响声,然后消失了.
邦德万分庆幸,软弱无力地笑了笑,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他的双肘擦坏了,可最疼的是前额.
他轻轻摸了摸,用手抓起一把雪抹在伤口上,血迹在月光下是乌黑色的.
他浑身都痛,但好象没伤着骨头.
他头重眼花,弯下腰拣起他的雪橇.
操纵杆已经不知去向,或许正由于操纵杆挡了一下,才没有伤着头部.
两把冰刀也都弯了.
雪橇上的铆钉叮叮当当地乱响.

这破东西也许还能滑,也非得让它滑起来才能下山!
他的枪也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邦德费力地爬过冰墙,紧紧抓住雪橇小心翼翼地往下滑.
他刚一进车槽,雪橇车就开始往下滑.
他尽量坐稳,摇摇晃晃地往下滑着.
变弯了的冰刀反倒是因祸得福.
雪橇刮着冰慢慢地往下移动着,身后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划痕.
邦德又遇到一些急转弯,可由于速度只有每小时十英里,所以也并未造成很大的威胁.
邦德很快就过了森林线,进入了最后的直道.
在这儿他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爬下雪橇,翻过矮矮的冰墙.
这儿的雪被观众踩得很平.
他跌跌绊绊地往前走,不时抓把雪轻敷他的前额.
在下面的缆车站里他会发现什么呢如果布洛菲尔德在那儿,那邦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车站里没有灯光,只有炸断的缆绳软绵绵地躺在地上.
唉,这场暴炸造成的损失太大了!
不知马勒昂杰和他手下那帮人以及直升飞机现在怎么样了好象在回答他的问题,山那边传来了直升飞机引擎的突突声,月光下出现了它那丑陋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谷里.
邦德笑了.
他们又得去和瑞士控制塔的人争辩了,也真够他们受的!
但马勒昂杰已决定改道,从德国上空回去.
那里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势必要和北约组织的人吵架了!
这时萨马登的路上传来了地方消防队刺耳的警报声.
警车顶上的红色闪光灯表明,他们离邦德还有约一英里.
邦德一边小心地往黑乎乎的车站角落走去,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该怎样应付.
他爬上车站的墙,四下里望了望.
没有人!

车站入口处有刚压过的车轮印.
布洛菲尔德一定在这儿给什么人打了电话,然后坐着那人开来的车逃走了.
他是往哪条路逃的呢邦德走到路上看了看.
车辙是向左边延伸.
布洛菲尔德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伯尼山谷口,也许已经过了谷口,正开往意大利.
他又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为非作歹.
如果告诉边防队,还有可能在边防线上把他抓住.
不!
那样会使邦德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们会提出疑问:如果邦德那天晚上不在格罗尼亚峰上,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不行,他只应该装成一个愚蠢的英国旅游者!
闪着红灯的警车在缆车站前停下来,警报声也小多了.
车上跳下的一些人进了车站,另一些则站在那儿望着火光映红的格罗尼亚峰.
一个戴着宽檐帽的人,用瑞士德语方言问了邦德一大堆问题,邦德摇摇头.
他又试着用法语问,邦德仍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他叫来一个能说两句英语的人.
"这儿出了什么事"那人用英语问.
邦德神态不清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当时我正从蓬特雷西纳往萨马登走.
我是从苏黎世来的,想在这里游玩一天,可错过了公共汽车.
所以我想从萨马登乘火车回去.
我看见山上在爆炸,"他恍恍惚惚地挥挥手,"我从车站那边往前走,想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我的头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我就失去了知觉,一直被拖到了这儿.
"他指了指他满头的瘀血和露在袖子外已擦破的双肘.
"可能是缆绳断了,打在我的头上,把我拖到下面来了.
你们有没有急救箱""有,有.
"那人对他手下的人叫了一声,一个带着红十字臂章的人拿着他的黑箱子走了下来.
他为邦德看过伤后,一个劲儿地感叹.
他请邦德跟他来到缆车站的洗手间.
他打着手电筒替邦德洗了伤口,然后擦了许多碘酒,使邦德的伤口一阵阵刺痛.
然后他用宽宽的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邦德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禁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副样子去当新郎真是糟透了!
那个卫生员同情地直啧嘴,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白兰地递给邦德.
邦德十分感激地喝了一大口.
那个英语翻译也进来了.
"我们在这儿没什么可做.
我们得让山区救护队派一架直升飞机来.
我们要回萨马登去报告.
你愿意跟我们走吗""当然愿意,"邦德高兴地说.
让邦德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走到萨马登的确也说不过去,所以大家热情让他上了车,把他送到萨马登,在火车站他们满怀同情地祝他一路顺利.
邦德乘上一列慢腾腾的普通客车到了库尔,然后又换乘快车到了苏黎世.
凌晨两点时,邦德来到了邦豪夫大街,苏黎世情报站的头儿就住在这里前.
邦德在火车上睡了一会儿,可他此刻仍然十分困倦,即使站着也随时可能昏昏睡去.
他浑身疼痛,好象被木制警棒狠狠地打过一顿.
他精疲力尽地靠在门框上,用手去按了一下门铃.
一个身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人把门打开一条缝.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他生气地问,明显带有英国口音.
邦德说:"别担心,是我,007.
我又回来了.
""上帝啊,是你进来,快进来!
"米尔打开保险链,迅速地扫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大街.
"没有人跟踪你吧""估计没有,"邦德说道,很高兴走进了一间暖烘烘的房子.
苏黎世情报站的头儿关上门,上了锁,然后转过身看着邦德,"天啊,老伙计,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就象让人用乱刀砍过一样.
好了,快喝点什么.
"他把邦德引进一间舒适的客厅.
朝餐具柜指了指说:"请随便喝吧.
我去告诉菲利斯一声,叫她不要担心.
想不想让她给你看看伤干这种事情,她很在行.
""用不着,谢谢.
我喝点什么就可以了,这儿可真暖和.
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一块雪地了.
"米尔走了出去,邦德听见他在过道上和人快速地谈了几句话.
一会儿,他回来说:"菲尔斯在收拾那间空房子.
她会在浴室里再放些干净绷带.
好吧,"他给自己倒了杯低度数的苏打威士忌,坐在邦德对面,好陪着邦德喝.

"告诉我一点情况吧.
"邦德说:"实在抱歉得很,我没有多少情况告诉你.
和那天的情况差不多.
也可以算是续篇吧.
我向你保证,你最好是什么也不知道.
要不是我急需给M局长去个电传,我也不会到这儿来.
得用只有M局长的接收员才能破译的三位X密码.
你能帮我发出去吗""当然可以.
"米尔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两点半.
把那老伙计弄醒,是不是太早了点儿不过你自己看着办.
好,到我那个暗室去吧.
"他朝屋子对面的书架走去,书架上摆满了书.
他取出一本,胡乱摸了一下,只听咔嗒一声,墙上开了一扇小门.
"小心你的头,"米尔说,"这原本是个旧的洗手间,大小正合适.
稍微闷一点.
可以让门开着.
"小房间地上放着一个保险柜,他弯下身,拨了一会儿字码锁,打开柜子,取出一台象手提打字机似的东西.
他把它放在那台笨重的电传打字机旁边的一个架子上,然后坐下来,噼哩叭拉地打出了台头和地址,每打完一个字就拨弄一下打字机旁边的一个小柄.
"好了,你讲吧!
"邦德站起身倚在墙上.
在去萨马登的路上,他就想好了电文的内容.
首先必须准确无误地把消息传到M局长那儿,然后又不能让米尔知道真相.
邦德说:"好吧,象这样说好不好据点已妥善处理,细节不详,因为侦探独自离队,据点主人已跑掉,从M站发出详尽报告,并接受十天休假,感谢,007.
"米尔复述一遍电文,接着用每组五位数打出三位X密码,输入电传打字机.
邦德看着电传被发出后,马勒昂杰所谓的"为女皇的情报局效劳"的工作便告一段落.
女皇对以她的名义所犯下的这一连串的罪行,又当作何感想呢噢,天啦,小屋里太闷了!
邦德一只手摸了摸从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另一只手捂住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那座该死的雪山",就瘫倒在地板上.
第二十六章幸福的阴影德蕾伊霞在苏黎世机场护照检查处门外见到邦德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可她强忍着,直到他们坐进了那辆小型兰西亚里,她才让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对你干了什么"她泣不成声地问,"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邦德紧紧地抱住她,安慰道:"没什么事,德蕾伊霞.
我向你保证,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就如同滑雪时狠狼地摔了一跤.
别傻了.
这种事谁都会遇到的.
"他抚弄着她的头发,拿出手绢轻轻地给她擦去眼角的眼泪.
她从他手中接过手绢,含着泪水笑着说:"你这样擦把我的眼影都给弄坏了.
为了让你觉得好看,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搞好的.
"她拿出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把污迹擦掉.
"你是个大傻瓜.
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等着你.
你跟我说你要离开几天去清理什么东西,不能带我到那儿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又找麻烦去了,而且这次的麻烦更大.
后来爸爸又打电话来问我见到你了没有.
他听上去很神秘,而且流露出担心.
我一说没见到你,他马上就把电话挂断了.

今天的报上又登了格罗尼亚峰的事,你在电话里又那么小心谨慎,还说你是从苏黎世打来的电话,我就知道你跟这事有牵连.
"她收起小镜子,推了一下自动启动器.
"好吧,我不说了.
很抱歉,我刚才哭了.
"接着她又气愤地加了一句:"可你简直是个大傻瓜,你好象想不到这关系到别人,只管自己去扮演英雄的角色.
你真太……自私了.
"邦德伸出手,把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紧握着.
她说的一点也不错.
他只想着工作而没想到她.
他从未想到有什么人会真正地心疼他.
他如果死了,朋友们也不过摇摇头,在《泰晤士报》的讣告栏里写上几笔,有几个姑娘也许内心痛苦几天.
然而,情况即将发生变化,再过三天他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他将成为两个人的一半.
现在他要是受了伤回来就不仅是梅和玛丽·古德奈特对他埃声叹气了.
如果他死了,德蕾伊霞肯定会悲痛欲绝.
小白车灵巧地行驶在公路上.
邦德说:"我很抱歉,德蕾伊霞,但那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你知道事情原委.
我不能半路打退堂鼓.
如果我没有实施这次行动,我也不会象现在这么幸福.
你是理解我的话的,对吗"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就因为你是个海盗,我才爱上你的呢.
这可能是遗传的缘故.
我会习惯的.
不要为我而改变你自己.
我不会象别的女人那样,一结婚就拔掉丈夫的牙齿,以限制他们.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如果我有时候象条狗一样对着你叫,你别生气.
那也是爱.
"她对他温柔一笑,"女人毕竟是属于男人的.
"邦德被她逗笑了.
"你这坏东西,德蕾伊霞.
"他伸手去拿报纸.
他一直想知道报上是怎么说的,怎么评论的.
在德国的报纸上,柏林的消息当然是头版头条.
第二条也是理所当然地要刊登德国目前创奇迹的出口额.
这些消息都来自"本报记者报道.
"第三条发自圣·莫里茨的消息说:"在格罗尼亚峰发生了神秘的爆炸事件,通往百万富翁别墅的滑雪道被毁坏.
"正文重复了标题的内容,并说天刚亮警方就乘直升飞机前去调查.
下一个标题引起了邦德的注意:"脊髓灰质炎在在英国产生恐慌.
"接下来是前天从伦敦路透社发来的一篇简讯:"那九个姑娘因为被怀疑在苏黎世机场与一个可能患有脊髓灰质炎的英国姑娘有过接触而在几个英国机场被分别遭到拘留.
她们现在正被隔离检疫.
卫生部的一个发言人说:'这样做只是为了小心起见而例行公事.
'第十个姑娘,名叫维奥莱特·奥尼尔,可能是引起恐慌的原因.
现在她正在香农医院接受观察.

她出生在爱尔兰.
"邦德暗自感到好笑.
紧急关头,英国人能把这类事处理得无懈可击.
这需要多少方面的协调一致才能办到呢首先是M局长,然后是刑事调查局、军事情报处、农业部、海关、护照检查处、卫生部以及爱尔兰政府.
他们都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效率为这一事件罩上一层面纱.
最后通过报刊新闻协会,由路透社出面将其公布于众.
邦德把报纸往后车座上一扔,望着窗外的街景.
这曾是欧洲最美的一座城市,房屋都是奶黄色的,可现在到处都在重建.
战后的苏黎世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邦德心想,这案子算是了结了,可那罪魁祸首还是逃之夭夭了!
他们到达宾馆时大约三点钟.
有口信捎给德蕾伊霞,叫她给在斯特拉斯堡"红房子"的马勒昂杰打个电话.
他们上楼进了她的房间,挂通电话.
德蕾伊霞说:"他在这儿,爸爸,还没瘫倒.
"说着她把话筒递给邦德.
马勒昂杰问道:"抓到他了没有""没有,真倒霉.
估计他现在在意大利.
当时他是往那个方向跑的.
你们怎么样我在山下看见你们干得很来劲.
""总的来说,还算可以.
""全清掉了""彻底干净了.
上面的人已全都干掉了.
我损失了两个人.
史诗是在开公文柜时被炸弹炸死的,另一个伙计在他身旁,没来得及跑开也完蛋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往回飞还算顺利.
我明天再给你细说.
今晚我坐车赶来.

明白了吗""好的.
哦,对了,你们看见那个叫宾特的布洛菲尔德的女秘书了吗""没有找到她.
也好.
她要是在那儿的话,可没有象送走别的姑娘那样容易.
""是的,嗯,谢谢你,马勒昂杰.
英国方面的消息也很好.
明天见.
"邦德接电话时,德蕾伊霞很知趣地退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现在她问道:"我能出来了吗""再等一会儿,亲爱的.
"邦德接着给M特工站挂了电话,对方正在等他的电话.
他约好在一小时内去见那个站的头儿,那头儿是一个海军少将,曾与邦德打过几次交道.
然后他叫出德蕾伊霞,一起安排了晚上的活动.
最后他独自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他的手提箱已经被打开了,床边放着一盆藏红花.
邦德笑了,端起盆子将它稳稳地放在窗台上.
他冲了个淋浴.
洗的时候他非常小心,生怕把绷带弄湿了.
他换下了那件臭气熏天的滑雪衫,穿上他带来的一件深蓝色上衣,在桌前坐下,快速写下了他准备用电传打给M局长的报告.
然后他穿上雨衣,下了楼,朝音乐厅广场走去.
他一路上都在一门心思地想事情,没有注意到在街对面的一个矮矮墩墩的身影.
这是一个裹在一件深绿色披风里的女人.
她无意中看见邦德悠闲自在地往前走,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立即穿过大街,跟在邦德的后面.
她完全精于此道.
当他来到音乐厅广场走进那所八层楼的公寓时,她并没有走近房子来查寻地址,而是躲在广场的另一头等着他出来.
等他出来,她又尾随着他回到"四季饭店",最后要了辆出租车回到她的房间,给克莫湖畔的都市宾馆打了个长途电话.
邦德上楼,回到他的房间,看见书桌上摆了一大堆绷带和药品.
他打电话问德蕾伊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有把万能钥匙,什么门都能开吗"德蕾伊霞听后大笑起来:"是服务员送去的.
她成了我的朋友.
她很懂得爱情,在这方面比你强.
你干吗要把那些花儿拿开呢""这盆花很美.
我想放在窗台上会更好看一些,而且还能晒到太阳.
好了,我给你谈桩交易.
你要是能到我这儿来帮我换一下绷带,我就带你下楼,给你买份饮料.
就一份.
我自己来三份,按照男女的正确比率.
好吗""好极了.
"换绷带时,伤口疼得要命,邦德禁不住流出了眼泪.
她吻去了他的泪水.
她脸色苍白,心痛地望着他的伤口,"你能肯定你不需要找医生看看吗""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了.
他已经给我检查过,这点你放心.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的做爱问题.
象我这样很难把两肘支在床上.
"嗯,你一身的伤,我们不能用标准的姿势,那就用非标准的姿势吧.
不过今晚不行,明晚也不行.
等我们结了婚才可以.
在此之前,我得装得象个处女.
"她认真严肃地望着他,"我多希望我是处女,詹姆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是的.
你知道,没有爱情的人不可能做爱的.
""知道.
好了,来,喝酒.
"邦德语气坚定地说.
"我们有的是时间谈情说爱.
""你这馋猫,就知道喝.
我有那么多的话要对你说,可你就只想到喝.
"邦德深情地望着她,十分小心地搂住她的脖子,给了她一个长久的、充满激情的吻.
他突然放开她,"不行,这才只是开始.
等我们把这点儿没味儿的酒喝完,我们就到瓦尔特饭店去,吃一顿丰盛的晚餐,边吃边谈谈戒指的事儿,谈谈我们是睡上下两铺的床呢还是睡双人床,再看看我是不是有足够夫妇两人用的床上用品.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傍晚的时光.
德蕾伊霞神情严肃地向他提了许多只有女人才会想到的生活上的实际问题,这可叫邦德晕了头,没了主张.
不过他惊奇地发现,建造这个安乐窝使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
终于要安顿下来了,生活会更充实,更有意义,因为他有一个心爱的人和他一起分享这生活!
这是一种多么奇怪又多么激动人心的感受啊!
马勒昂杰晚上到了宾馆.
他那庞大的卧车占去了大半个停车场.
第二天,他们欢欢喜喜逛商店,上酒楼,然后去首饰店买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
结婚戒指容易选,买了传统的平面金戒指.
可是选订婚戒指时,德蕾伊霞就拿不定主意了,最后只好把这任务交给邦德去办,按他喜欢的买.
德蕾伊霞趁机去试穿她出去度蜜月时要穿的衣服.
邦德叫了辆出租车.
司机在大战时是德国空军飞行员,他为此得意洋洋.
他和邦德跑遍全城,最后总算在尼劳堡宫附近的一家古玩店里找到了邦德满意的戒指:一只巴罗克式的白金戒指,上面还镶有两小串钻石.
戒指造型既别致又大方,连那个出租车司机也很喜欢,所以就买下了.
邦德和司机来到富兰坎·克勒饭店,为此庆祝了一番.
他们吃了许多香肠,每人喝了四大杯啤酒.
怀着他最后一次单身汉聚会后的愉快心情,邦德摇摇晃晃地回到宾馆,直接来到德蕾伊霞的房间,将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
德蕾伊霞满脸都是泪,一边抽泣一边说,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戒指.
可当邦德把她抱在怀里时,她又咯咯地笑开了.
"噢,詹姆斯,你太坏了.
你就象一头灌了一肚子啤酒和香肠的猪,难闻死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邦德有声有色地向她描述了他作为单身汉的最后一次放纵,她开心地大笑起来.
然后她欢天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摆出各种优美的姿势,不停地变换手的角度好让钻石射出熠熠的光彩.
这时电话响了,马勒昂杰想和邦德单独在酒吧间谈谈,德蕾伊霞先回避半小时.
邦德走下楼,来到酒吧,想了一下,要了份能对他刚才喝的啤酒起调和作用的施泰因哈根酒.
马勒昂杰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说:"好了,听着,詹姆斯.
我们还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这事.
这似乎很不恰当.
我马上就成为你的岳父了,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谈谈.
几个月以前,我正式地提出要资助你们,你拒绝了.
可现在你们要结婚了.
你开户的银行是哪一家"邦德一听就生气了,他说:"别费口舌了,马勒昂杰.
要是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或其他什么人的一百万英镑的话,可就想错了.
我不想毁掉我的生活.
一个人所能遭受的不幸中,最大的就是拥有太多的金钱.
我的钱已经足够了,德蕾伊霞也不缺钱花.
要想买什么东西而没有钱的话,我们慢慢地攒钱去买也挺有意思.
现在我们手头的钱已足够我们的花销.
"马勒昂杰愤怒地说:"你刚喝了那么多酒,说的尽是些醉话.
我要给你们的只是我的财产的五十分之一,你懂吗这对我来说是九牛一毛的事.
德蕾伊霞过惯了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我不想让她这种生活中止下去.
我就只有她这么个女儿.
你是个公务员,你那点工资没法儿养活她.
你一定要接受我的礼物.
""如果你非要我接受,我发誓要把钱捐给慈善机关.
你想把你的钱送给这儿的士兵吗很好,随你的便吧.
""可是,詹姆斯,"现在,马勒昂杰几乎是在恳求了,"我能给你些什么呢或者为你们未来的孩子设一个托儿所基金,行吗""那就更糟了.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不愿用钱这根绳索套住他们.
我从前没有钱,也不需要钱.
我喜欢靠赌博赢钱,因为那些钱是拣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如果我继承了钱,我就会变成花花公子,你不喜欢,德蕾伊霞也不喜欢.
不,马勒昂杰.
"邦德一口喝干了杯里的施泰因哈根酒,"这对我,对你的女儿都没有好处.
"马勒昂杰难过得都快掉眼泪了,邦德忍不住为之感动.
他说:"你真好,马勒昂杰,我衷心地感谢你.
我看这样吧,我向你发誓,如果我们遇到了麻烦,需要你帮助,就一定来找你,行吗可能会生病,或是别的什么麻烦.
如果我们在乡下有个小别墅什么的,可能会很不错.
等我们要有了孩子,也可能需要帮助.
嗯,你说这样好吗就算说定了吧"马勒昂杰无可奈何地瞪着邦德:"你保证不是随便乱说的吧我的确很想帮助你,让你们过得更幸福一些.
"邦德紧紧握住马勒昂杰的右手,"我向你保证.
好了,高兴点儿.
德蕾伊霞来了.
她会认为我们刚吵了一架.
""什么人我都斗过,"马勒昂杰情绪低落地说,"从来都是胜利者,可这次却失败了.
"第二十七章永恒的爱元旦节这天,阳光灿烂,睛空万里.
上午十点三十分,在英国总领事的客厅里,詹姆斯·邦德面对证婚人,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这是他发自心底的话!
总领事是个通情达理、办事有效率的官员.
今天本该他休假,他自己也承认他原想好好休息一天,因为除夕夜闹了一个通霄,现在头还有点晕.
他比原定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天给他们办手续.
他解释说,这是因为邦德所做的工作太冒险,难免会遇到一些意外情况.
对他的理解,邦德十分感激.
"你们俩现在看上去都健康多了,"总督说.
看来他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邦德和德蕾伊霞时的情形.
那时,他说:"你头上的那道伤痕十分醒目,邦德先生.
女伯爵的脸色也略显苍白.
为谨慎起见,这事宜早不宜迟,所以我向外交部申请了特别豁免权.
令我惊奇的是他们很快就同意了.
那么我们就订在元旦吧.
上我家来.
我妻子也一定很想见见你们俩.
"邦德和德蕾伊霞非常高兴地在结婚文件上签了字.
M特工站的头儿已经答意做邦德的男傧相.
这会儿邦德正想着该给他在伦敦的上司写一篇简短而激动人心的报告.
这时,马勒昂杰也到了,穿着一件纯法国式的燕尾服,胸前别着两排勋章,最边上的那一枚把邦德惊呆了,竟然是一枚由国王颁发的抵抗外国人侵略的英雄奖章.
M站的头儿一见马勒昂杰,就抓起一把五彩纸屑,撒在他身上.
"等有机会时我一定告诉你这是怎么来的,我亲爱的詹姆斯.
"当邦德极为羡慕地问他时,马勒昂杰说,"非常有趣.
"他压低声音,用手捂着他那灵敏的棕色鼻子,小声说:"我是因为搞到了德国反间谍机关的一份秘密资料而获奖的.
得勋章多半靠运气.
遗憾的是还没有专门为我这类英雄设立的勋章呢.
"他在胸前挂勋章的地方划了几个十字,"这件燕尾服上已经挂满了,再挂也没有地方了.
顺便说一句,这件衣报是从马赛豪华的巴贝服装店买来的.
穿这家服装店买的衣服,不挂几个勋章也太不相配了.
"人们开始互相道别.
马勒昂杰拥抱邦德时,邦德强忍着,但发誓以后再不接受他的拥抱.
他们下楼来到等在外面的小白车旁边.
挡风玻璃和水箱架间挂着几条白缎带.
邦德猜是总领事的妻子挂的.
旁观者和过路行人围在车旁,想看看谁是新郎、新娘,长得怎么样.
总领事握着邦德的手,说"恐怕我们没办好这次婚礼,没能象你所希望的那样秘密进行.
今天上午《慕尼黑图片报》的一个女记者跑到这儿来.
她不愿透露姓名,我想可能是个闲话专栏记者.
我只好告诉了她一些大致的情况.
她特别想知道典礼的时间,如果这也称得上典礼的话,因为他们想派一个摄影师来.
还好,你没碰到她.
我想其他方面没有什么.
好了,再见吧,祝你们幸福.
"今天,德蕾伊霞穿了一件古典式带绿色花边和鹿角钮扣的深灰色"蜜月旅行装".
她将系着漂亮花结的登山帽往后座上一扔,钻进车来按下了自动离合器.
引擎扑地响了一下,接着起动了.
他们换了高速档,朝着空旷的大街驶去.
他们俩都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挥动着.
邦德看见马勒昂杰的汽车已经一溜烟地开跑了.
站在路边的那群人不断地朝他们挥手示意,然后他们拐过街角,离开了领事馆.
当他们驶到通往萨尔茨堡和库夫斯泰因的高速公路交叉口时,邦德说:"我说,开到路边停一下,德蕾伊霞,我还有两件事要做.
"德蕾伊霞把车停在草地的边上.
枯黄的干草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邦德伸出双臂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吻着她.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我要对你说,我将好好照顾你,德蕾伊霞.
你不反对我照顾你吧"她听后轻轻把他推开,微笑地望着他,深情地说:"不过,先生,你也需要我的照顾.
让我们相互照顾吧.
""那当然.
不过我宁愿充当你的角色.
对了,我下去把那些缎带取掉.
这好象是在接受加冕,太招人显眼了.
你说呢"德蕾伊霞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喜欢默默无闻,而我巴不得一路上不断有人给我们喝彩道喜.
我知道但凡可能,你肯定会把这辆车漆成灰色或是黑色.
那也没什么不对.
但从现在起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我把你象旗帜一样挂在我身上.
你想不想把我象旗帜一样插在你身上飘扬""那要等到过节或喜庆的日子才插.
"他走下车,一边取下缎带,一边举目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暖暖洋洋的.
他问德雷伊霞:"要是把车篷放下来,你会不会觉得太冷""我想不会的,放下吧,否则我们只能看见半个世界.
从这儿到基茨布厄尔,沿途的景色都很美.
要是冷的话,我们再把车篷拉回来.
"邦德松开两颗螺母,将帆布顶篷折向后座.
他打量着高速公路的上下两边.
路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在他们刚才经过的环状交叉路上有个壳牌石油公司的加油站,一辆红色的马塞拉迪牌敞篷车正在加油.
这辆车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种车跑起来象风一样快.
驾驶舱里坐着一男一女,全副运动员的打扮,都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衣,两个人都严严实实地戴着黄色头盔,深绿色的挡风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相貌是否配得上他们的打扮.
不过从侧面看那女人的身材不怎么样.
邦德上了车,坐在德蕾伊霞旁边,他们又在高速公路上疾驶.
俩人谁也没有说话.
德蕾伊霞把车速保持在八十英里左右.
寒风迎面扑来,邦德打了个寒噤.
他看了一眼手表:十一时四十五分,一点钟左右他们就能到达库夫施泰.
在通往大城堡的蜿蜒曲折的街道上有一家很有名气的大宾馆.
那儿有条很小的游乐巷,巷道里飘荡着悠扬的齐特拉琴声和带着一丝哀愁的蒂罗尔民歌声.
据说德国旅游者来到这德奥边境小镇游玩一天后,动身回家前总要去那里好好吃一顿价廉物美的奥地利美酒佳肴.
邦德凑着德蕾伊霞的耳朵大声跟她聊着这事.
他还告诉她,库夫施泰还有一座奇特的纪念碑,形状象一座大城堡,用以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
每天一到中午十二点,大城堡的窗户就打开了,城堡里巨大的管风琴就会独奏一支曲子,在很远很远的群山之中,在通向库夫施泰的山谷里都能听到这管风琴奏出的优美乐曲.
"不过今天我们没时间了.
以后再去欣赏吧.
""这没关系,"德蕾伊霞说,"当你尽情地喝啤酒和荷兰杜松子酒时,我可以用齐特拉琴来给你演奏一曲.
"她向左转弯开进通往库夫施泰的地下过道.
很快他们就穿过了罗森海姆,高耸云端的雪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路上来往的车辆已经减少了许多.
一眼望去,只有他们的小白车在白雪皑皑的草原和灌木林之间奔驰.
前方是闪烁着金色阳光的雪峰.
千百年来,兵争马战,多少人埋骨于雪山.
邦德回头一望,看见在路的尽头有一个小红点.
是那辆马塞拉迪跑车.
他们如果不力争赶上前面这辆速度只有八十英里的小兰西亚,有这么一辆好车又有什么用呢或许他们并不象他想的那样,或许他们喜欢慢慢地开,好欣赏这沿途看不够的美景.
大约十分钟后,德蕾伊霞说:"后面有一辆红色跑车马上就赶上来了.
我想加快速度把它抛下,行吗""用不着.
"邦德说,"让它过去吧.
你千万别再开快车.
"现在那辆八缸轿车引擎的轰鸣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邦德往左靠在车上,翘起大姆指往前一指,示意路已让开,那辆马塞拉迪车可以超过去.
两辆车的距离越来越小了.
突然间,象是一只铁拳猛地砸下来.
他们的小白车的挡风玻璃被砸成万块碎片.
那辆红色轿车一闪而过,邦德只瞥见一只梅毒鼻子、一张紧绷绷的脸、一张在怒吼的嘴和一支晃了一下就收回去的自动枪.
兰西亚车一下失去了控制,撒野似地冲向路边,穿过一片草地,在低矮的灌木林中压出一条小道,终于停了下来.
邦德一头撞在挡风玻璃架上,失去了知觉.
一个穿着卡几制服的高速公路巡警使劲摇晃着邦德.
他醒了过来.
这个年轻的巡警惊恐地问,"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邦德赶紧转过头看了看德蕾伊霞.
她身子向前倾,头部搭拉在撞坏了的方向盘上.
系在头上的红色丝带掉在了一边,一头金发散下来,盖住了她的脸.
邦德伸出手臂搂住她的右肩,发现她的背上透出一片鲜血,染红了后背.

邦德紧紧地搂着她,抬起头望着那位年轻的巡警,宽慰似地对他笑了一笑.
"没关系,"他一字一句地说,就象在对一个孩子解释问题一样.
"真的没关系,她睡着了.
我们很快还会往前赶路.
别怕,你瞧,"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脸旁,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你瞧,有我们这份情谊,今生今世足够了.
"年轻的巡警惊惶地望了一眼这对一动不动的情侣,急忙朝他的摩托车跑去,抓起报话机,呼叫救护中心快速赶来.
死亡乐园第一章万念俱灰英国国防部情报局局长办公室.
M局长独自坐在窗前,两眼漠然地盯着窗外的圣詹姆斯大街,显得无事可做.
然而他的目光却很阴沉,表明他有心事,也许是非常重要的心事.
他这种心事重重的样子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尽管他告诉别人自己已经作好度假的安排,比如用前两个星期去钓鱼,用剩下的两周时间作一次短暂的旅行.
"可能的话,我还要约几位朋友做一笔小生意.
"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这桩心事不解决,度假只是说着玩儿罢了.
半小时前,他打电话请莫洛尼先生到办公室来一趟,说是要邀他共进午餐.
莫洛尼先生是英国著名的精神心理学专家,在精神心理学方面硕果累累,取得了卓越成就,曾荣获举世瞩目的诺贝尔医学奖.
正因为如此,英国情报局特将他聘为心理学顾问.
不过情报部门一般很少劳他的大驾,除非万不得已.
莫洛尼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因此他一接到M局长的电话,便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赶来了.
"局长先生,又有什么麻烦了"莫洛尼接过M局长递过来的雪茄,慢慢地点燃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说什么,麻烦"M局长故作吃惊状,然后别转过脸,依然望着窗外出神.
"我的朋友,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您也一样.
从以往的经验得知,每当您有难题时,都要请我吃午饭,用各种美味佳肴把我填得饱饱的,然后嘛,十有八九是要我帮忙.
怎么样,今天这顿午饭又为何而请呢""007,"M局长冷冷地说道,"他越来越让我头疼了.
""唔"莫洛尼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关于007的情况,我写过两次分析意见,想必您已经看过现在的情形有所好转吗""根本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迟到早退,不务正业、酗酒、赌博都在行,干正事却一团糟.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打发日子,这不等于慢性自杀吗本来他最能帮我的忙,现在却尽坏我的事.
他现在这副样子真让人难以相信他就是曾经名声赫赫的007特工.
""让人难以相信"莫洛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看你的话更令人难以置信.
显然你根本就没有看过我写的意见,至少你没有认真地看.
我在上面写得很清楚,007受了过度的刺激.
"莫洛尼深深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他是一条硬汉子,勇敢、坚强、做事一丝不苟.
他一直都是单身汉.
人们都知道他是情场老手,可他在女人怀中从来都是逢场做戏而已.
然而像他这样一个从不动真情的人,却堕入了情网,那自然是很难自拔的.
想想看,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而且同她结了婚.
但刚刚举行完婚礼,新娘就被一伙十恶不赦的歹徒枪杀了.
别说是他,就是其他任何人都很难承住这种精神打击的.
""何况歹徒本来是想枪杀007本人,只是阴错阳差,他才大难不死,仅仅把额头擦破点皮,新娘却替他送了命.
这使他在精神上承受了双重的痛苦:失去了所爱的痛苦和致爱人于死地的负疚心理.
这是一种很沉重的精神负担,它会使人失去工作热情,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这就是医学上所说的精神崩溃症.
007现在就处于这种崩溃的边缘.
""不过,"莫洛尼加重了语气,"在他没有彻底垮掉之前,我想您还有时间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我的处方很简单:不要让他停止工作;相反,应当加重他的工作,给他最困难甚至最危险的工作,让他在逆境中拼搏.
对于007来说,困难和危险比任何良药都有效.
""但是最近他连连失误.
一次自己差点儿送了命,一次还连累别人险遭不测.
"M局长很失望地说,"过去他从不出差错,可现在尽给情报局惹祸.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让他滚!
"M局长突然发了火,"再这样下去,他不被乱枪打死才怪呢.
我可不想看到这种结局.
我可以安排他体面地退休.
当然,考虑到他以往的功绩,可以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退休金,然后把他安排到某家大银行去当警卫.
你们这些心理学家有你们的道理,但我可不想用他这样一个头脑已经退化的人去冒险.
""可以让他换个部门试试嘛.
"莫洛尼仍不甘心.
"换个部门也只是把祸水往那里引.
不行,我不能让他再给我惹麻烦.
""你将失去一个最得力的助手.
007的能力是谁也比不上的.
""过去如此,现在未必.
"莫洛尼身子往后仰了仰,默默地吸着雪茄.
他给代号007的邦德看过十几次病,不仅了解他的病症,而且非常喜欢他的为人.
他一直认为,007只要置身于一件异常艰巨的工作中,不仅能精神康复,而且还能迸发出更大的潜力.
想到这里,他又劝告M局长说:"请再让他试一试,局长.
我相信007一旦处于一种生死攸关的境地,求生的本能会使他奋起自救,那么他就会好起来.
局长,我的判断是有根据的.
也许你听说,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有一批精神病患者不治而愈……""您的意思是……""局长先生,虽然您不愿意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一件重要任务的人选使您伤透了脑筋.
派007去吧.
如果这件工作希望渺茫,危险重重,那对007是最合适不过.
这样可以逼他施出浑身的解数,重振他往日的雄风.
请再给他这次机会,您只能这么做.
"M局长没有说话.
第二章奉命赴日本邦德敲了门,走进M局长的办公室.
"坐下.
"M局长语气冰冷,既没叫他的名字,也没叫他的代号,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窗外.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打量着邦德的面庞.
"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M局长问.
"我想,局长,一定是我的辞职申请批准了.
""别胡说八道!
"M显得十分生气,"你以为00组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部门吗前些时候你无事可做,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有忙的时候就有闲的时候,任何部门都一样.
""可是,最后两次任务我都办得不好.
最近两个月的体检报告也说明我的身体已经垮了.
"邦德有气无力地说着.
"我已经了解过,你的身体棒棒的,没问题.
个人生活发生了一些意外,情绪上不太好,这一点我能理解.
谈到你最后干的那两件工作,那是无法预料的事.
谁敢保证自己百战百胜"说到这里,M局长脸上露出较为柔和的表情,"既然你最近在00组闲着无事,我想你可以到其它部门去试试.
"邦德刚想对局长对他的理解表示感谢,可最后一句话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仔细想了一下.
看来M局长已下定决心,要把清除情报局.
于是,他冷淡地回答:"局长,如果您觉得可以,我立即就退出00组.
"闻听此言,M局长极为生气,一拳砸在桌子上,厉声说道:"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告老还乡,而是要你去冲锋陷阵,可你竟敢一再要求辞职.
你也太过分了,别忘了你面前的是谁.
"局长发这么大的火,邦德是头一次看到.
他有点不知所措.
"你听着,"M局长又拍了一下桌子,说,"这你的一切我说了算,你得听我的安排.
现在我要把你调到外交组去,年薪仍是一千镑,但你不必过问那儿的工作,实际上你也没精力去管.
你可仍用现在的办公室和秘书,清楚没有""清楚了,局长.
""将一切准备就绪,本周之内飞往日本.
参谋长将亲自办理你的一切手续.
注意,这件任务非常机密,甚至我的秘书也没有告诉.
""那么,有详细情况介绍吗""没有.
参谋长将跟你谈具体情况.
你要想方设法从日本情报部门搞到'魔幻44号'密件.
这份文件详细记录了有关俄国方面的情报.
""哦"邦德显得茫然不解.
看见邦德一脸的疑虑,M局长接着说道:"我们同日本情报部门从未有过业务关系.
他们愿意同美国中央情报局打交道,因此我们想从日方得到任何情报都是难上加难.
""不能想想别的主意吗""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都无效果.
老实说,这次任务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或许只是梦想而已.
派你去就是希望你去做最后尝试.
不过你得记住:只能智取,不可蛮干.
你的十八般武艺,包括你最拿手的枪击格斗统统用不上.
既不能偷窃,更不能强夺.
日本情报部门的首脑人物叫田中,老奸巨滑,很难对付.
你必须尽你的最大力量与他斗智.
""怎样才能接近他呢""这都已经安排妥当.
澳大利亚方面同意积极与我们配合.
你的澳大利亚籍护照参谋长已经替你办好.
你将以澳大利亚驻日本使馆二等秘书的公开身份出现.
日本那边会有人替你安排接送事宜.
我们能给你提供的帮助就这些,其余的就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了.
"邦德说完,走出了局长的办公室.
几天之后,日本羽田机场.
一架巨大的日航喷气式客正在缓缓降落.
飞机停稳后,邦德走了出来,等了好长时间才从海关领到自己的手提箱,接着便被潮水般的人流推着往前走,不时还被人推一把,挤得他心中直想发火.

突然,有人向他打招呼:"您好,见到您很高兴.
"邦德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我叫韩德松.
这趟航班就下来你一个英国人,那你一定就是邦德先生了.
来,我来提箱子.
我们快走,离开这个乱糟糟的地方就好了.
外面有接您的汽车.
"韩德松领着邦德来到一辆丰田牌轿车前,司机出来向他们鞠躬致礼.
"大藏饭店.
"韩德松一边吩咐司机,一边跟在邦德后面钻进汽车的后门,"你就住在大藏饭店吧,但愿你满意.
这是一家最现代化的旅馆,也比其它旅馆较为安全.
前几天,在皇家饭店有个美国人被暗杀了,我可不愿你也遭同样的厄运,所以就选了这家旅馆.
咱们到那儿后喝一杯,好不好"汽车很快很驶出了机场.
邦德不时看看窗外的异邦景色.
突然他习惯性地朝汽车的反光镜瞄一瞄.
"有人跟踪,"邦德小声说道.
"不用着急,田中这家伙一贯如此.
他从我这儿得知你住在大藏饭店,但不派人亲自查一下他是不会放心的.
不过你放心好了,今晚就算有人偷偷进入你的房间,你也不要紧张.
要是进来个漂亮女人,那算你交了好运.
你要高兴,把她留下也未尝不可.
"好在韩德松所说之事并没有发生,邦德睡了一夜安稳觉.
韩德松第二天上午来敲门才把他吵醒了.
韩德松进屋后,递给邦德一盒印好的名片,上面印着"澳大利亚大使馆二等秘书".
"这种东西实际上也骗不了谁,"韩德松说道.
"他们很清楚我在情报部门负责,也知道你是临时派来的副手.
不过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上面命令我不用插手你的事,连电报都由你自己破译,这样我倒也省事.

大使先生是个明白人,说他对你的事不感兴趣,因此你也用不着去见他了.
""那我什么时候去见田中"邦德问.
"这都安排好了,是明天上午十一点.
我陪你一起去.
他办公的地方打的是'亚洲民俗研究会'的招牌.
至于内情,你去了自见分晓.
不过,田中是个老狐狸,你和他打交道得多长个心眼.
"邦德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那你到了那儿就会知道这杯咖啡是甜还是苦了.
我先不给你泼冷水.
咱们现在先去喝上一杯,然后我和你一起去外面转一转,明天上午十点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然后一块去见那老狐狸.
"第三章诱人的花儿早晨起来,天气就显得既阴沉又闷热,空气中的粉尘使人呼吸道感到特别难受.
上午十点,韩德松开车准时到达,把邦德接走了.
汽车离开大藏饭店,朝横滨方向驶去,只花了半小时,他们便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灰色的建筑物,邦德抬眼一看,上面果然挂着一块"亚洲民俗研究会"的牌子.
门口熙熙攘攘,人们进进出出,准也没有注意他们的到来.

进门后,他们看见走廊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报刊、书藉,夹杂着许多风光照片.
走廊两边办公室一间挨一间,一排排的办公桌整整齐齐地安放在里面,还有各式各样的图表挂在墙上.
许多年轻人正在伏案专心工作,屋里充满了浓郁的学术气氛.
韩德松一转弯,领着邦德走进另一条走廊.
他们又向右拐,面前是一排紧闭的房门.
他们一直走到那间贴着"资料室"的房门前.
这时,他们第一次遇到了盘问.
当他们的证件被查看之后,他们被获准入内.
"这儿是分界处,"韩德松轻声解释道,"这房子的外面是所谓的'民俗研究会',从这儿开始则进入田中情报机构,必须有证件才能进去.
"他们来到了一条走廊,尽头横着一排书架.
一道小门隐蔽在书架的后面,上面挂着一块木牌,用红油漆写着"危险!
"旁边贴着纸条,上书"施工扩建,请勿入内.
".
隔着门他们能听见里面响着锯子、斧子、电钻等各种工具的杂音.
韩德松推开房门.
邦德跟随其后,打量着屋子,不由得一愣:里面空空如也,明亮的地板能照见人影,根本不象一个施工场所.
韩德松看着邦德哈哈笑了起来,指了指门后.
原来门后有一台立体声录音机,从那儿发出了各种杂音.
韩德松又指了指地板,说:"这就是日本人所谓的'黄莺地板',在古代用来防贼.
没想到在二十世纪的今天,它们仍然有用武之地.
来,咱们踩一踩试试.
"邦德跟着韩德松踩上地板.
从地板上立刻响起刺耳的尖叫.
突然,对面墙上打开了一个小洞,洞口中有一双阴沉的眼睛.
接着墙上出现一道小门.

一个彪形大汉走出来,弯腰向他们鞠躬,显然已经知道他们是谁.
韩德松停住脚步:"我就送你到这儿,后面的戏得你自己唱.
使出你的全部本领好好表演吧.
戏结束时,田中会派人送你回去.
再会.
""再会.
"邦德说着,走进那道小门.
房间很小,四周嵌着木板,犹如一口大木箱.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有一排按钮.
那个彪形大汉进来后,门自动关闭.
他往一个按钮上一按,邦德觉得身子颤动了一下,这才明白这间小屋子实际上是一座电梯.
看来田中在这里费了不少心机.
邦德心中暗自纳闷,电梯到底往哪里开呢电梯慢慢下降,最后终于停住.
那大汉在前打开门,邦德跨出电梯,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地铁的车站.
拱形的车道中,红绿灯交替闪烁.
月台上有一个小卖部,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操着不熟练的英语说:"请跟我走,中校先生.
"他带着邦德走向"出口处".
这里的地形象是地铁通向地面的通道,邦德甚至能看见一条阶梯向上延伸.
然而他们并没往上走.
那人带着邦德转过"出口处",走进一间办公室.
邦德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间普通的接待室.
一名工作人员正在屋里打字,见邦德进来,起身行了一个礼,然后推开一道暗门,走进里间,出来后,又向邦德行了一个礼,说:"请进,中校先生.
""早上好,邦德中校,见到您很高兴.
"邦德刚进去,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握住邦德的手.
这是一双十分有力的手.
从此人那双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来看,他应该就是田中先生.
田中请邦德在椅子上入坐,说:"你看我这个地方如何是不是和你们那儿不大一样这是东京新建的地铁,要十年以后全部工程才能竣工.
我把这儿作为办公室,既安静,又保密,不过也只能暂时使用,将来一通车就不能再在这里呆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邦德笑道,"头顶上的那个'民俗研究会'也不一般.
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多人如此热心于民俗研究.
"田中笑着说:"他们的研究资料都是免费赠送给外界的,比如美国、德国、瑞士等.
具体事宜由会长去处理,我从不过问.
他们的资料很受欢迎,很多人都认真阅读.
不过这是很昂贵的伪装,我们的经费并不宽裕.
你们的经费情况是不是会好一些""一年也不到一千万英镑.
要在全世界开展活动,真正是入不敷出.
"邦德明白对方身为日本情报部门的首脑,这种小事怎能瞒得了他,于是决定实话实说.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你们就不在日本设站了,以省点钱,对不对""是这样.
我们在这个地区的情报由美国中央情报局协助收集.
他们一向讲究高效率,我们之间的配合一直很默契.
""这几年也是如此吗"田中狡黠地一笑.
这只老狐狸!
邦德暗自骂了一声.
"还是那样.
不过重视太平洋地区对于美国人来说越来越重要了,事实上已成了他们的后花园.
"田中笑着说:"那么,你这次来这里,就是想瞒着美国人在这座花园里采几枝美丽的花朵喽"邦德放声大笑.
田中如此直截了当,这是邦德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他一时拿不准是回避这个话题,还是顺势向田中摊牌.
在大笑的那一瞬间,他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决定再试探一下,便说:"田中先生,您的精明我非常钦佩.
不过这可是一座庞大的花园,甚至囊括了澳大利亚、新西兰.
如果我们在这两个地区活动一下,田中先生该不会反对吧""反对当然不会.
相反,我很愿意为阁下效劳.
只是不知道您对哪一朵花感兴趣"邦德别无选择了.
他紧盯着田中的眼睛,缓缓说道:"魔幻44.
""噢,魔幻44,这朵花可是很名贵哟.
"田中似笑非笑,"而且,对你们十分有价值.
今天早上,它刚为我引来了一只小蜜蜂.
"说着,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分封面上标明"绝密"的卷宗.
田中从卷宗中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是日文,一份是英文.
他把英文那份递给邦德.
邦德接过后,看了第一页上的红头文件,上面写着:该文件限于各二级站以上的负责人亲自破译,阅后立即销毁.
九月一日一号首脑在最高苏维埃会议上反映示,我方现已拥有二亿吨TNT当量级的核弹头.
预计摧毁整个不列颠岛仅需两枚这种核弹头即可.
九月二十日,我方即将在格腊尔德岛以北进行高空核试验.
该区域将出现大量核辐射尘埃,范围可能涉及北太平洋、堪察加半岛、北极圈及阿拉斯加广大地区.
该核试验是利用我方这一优势,报复美方无视一号首脑对其近期的敌对行动再三提出抗议,借此迫使美国撤走设在英国的全部军事基地,并迫使英国停止核装备.
若能到达上述目的,英美军事同盟实质上就可宣告解体.
我们还可以在太平洋地区进行同样的核试验,以迫使该地区各国政府主动要求美国撤除军事基地.
各地要遵照一号首脑的意图,展开外交攻势,在强调我们的和平立场的同时,准备撤回所涉及地区的我国侨民,用以渲染紧张气氛.
本行动的联络方式,仍然按44号方案办.
中央邦德放下文件,吸了一口烟后,说:"这个一号首脑想必就是赫鲁晓夫""没错,所谓的二级站是各地大使馆及领事馆.
这东西对你们至关重要吧"田中又狡黠地笑了笑.
邦德绝没有想到田中一开局就亮出如此大的一张牌.
他相信,这份情报绝对可靠,一方面凭直觉,一方面他认为,田中这样身份的人,没必要用假情报来搪塞他.
看来田中一定有其它企图.
他今天抛出这份情报只是为了钓一条更大的鱼.
可这条鱼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是英国方面的情报,他直接同伦敦联系更好.
邦德猜不透这个谜,也看不出是凶是吉.
但又一点可以肯定,这只老狐狸在玩一个大把戏,我不能轻易上他的当.
想到这儿,邦德站了起来,说:"田中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大度.
我想就此告辞了.
"邦德故意表现得迫不及待的样子,好象是要急于把这个重要情报通报伦敦,但实际上他是想再考虑和调查一下,看看田中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

田中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微笑道:"我已安排好汽车送你.
只要你愿意,随时可来找我,我们会很好合作的.
再见.
""再见.
"第四章收藏死亡上午九点钟,邦德才醒来.
田中昨天晚上请客,和他一起在东京最大的一家酒吧吃了一顿,一直吃到深夜.
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个月快过去了,但进展甚微.
他同田中的交往倒还密切,三天两头成他的座上客,但多半是喝酒,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胡聊,很难使田中主动提到"魔幻44"的事.
尽管如此,从田中的言谈举止中,邦德还是察觉出田中在观察他.
那些话听起来好象是随口道来,但细细一想又都经过深思熟虑的.
邦德想,这老狐狸是想掂掂我的份量,看我到底又多大本事.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是邦德先生吗早上好.
"电话里响起田中的声音"早上好,田中先生.
""如果你有空,我想今晚请你到寒舍聊一聊.
""不胜荣幸.
""就这样定了.
我七点钟准时派车来接你.
晚上见.
"邦德的心一阵猛跳.
韩德松对他说过,日本人从不轻易请人到家中作客,如果请了,那一定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田中请过他几次,但要么在办公室,要么在酒吧间.
这次竟然要在家里招待他,看来正式摊牌就在今天晚上.
午饭后,邦德好好地睡了一觉,以便为晚上的会见养精蓄锐.
傍晚,邦德来到田中家.
这是一套典型的日本住宅,有许多小间,由一道道拉门隔成,所有的拉门都大大敞开着.
田口笑着说:"在西方,谈论机密时所有的门窗都得紧闭,而在日本,所有的门都大大打开,这样反倒可以看见隔墙是否有耳在偷听.
我今天请你来,是想同你谈一件绝对机密的事情,你先得发誓绝不把谈话的内容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上司.
""我发誓.
""那么,请坐下.
"田中倒了两杯酒,慢慢地说,"今天我的花儿又引来一只小蜜蜂.
你上次看到的那个行动计划往后延期了.
""十分感谢您提供的情报,"邦德说,"这使英国政府有足够的时间采取措施,以避免出现一次国际紧张局势.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我的保险柜里此刻就放着'魔幻44号'全部密件,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全部交给你.
不过不可能是白送的.
懂我的意思吗""我们用'蓝色轮渡'的全套资料与你们交换,好不好这是对大陆中国情况的全面反映.
""非常抱歉,邦德先生,看来我必须得先告诉你.
我的人从一开始就参予了你们的'蓝色轮渡'计划,所以尽管它有很大的价值,可惜我早已不稀罕它了,不信我可以拿出所有的资料作证.
当然,你也许会说我们这么做不光彩,不过,在情报工作中这种事是常见的.
"邦德真是笑不堪言.
想不到使英国情报局万分自豪的"蓝色轮渡"早已落入别人之手.
M局长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火冒三丈的.
"那么,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其它对等情报.
"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田中笑着说:"邦德先生,实话告诉你吧,英国情报局的任何情报我都不感兴趣.
我今天请你来,并不是想从英国情报局得到什么情报.
我感兴趣的只是你本人,007先生.
"他突然说出邦德的代号.
"只要您愿把'魔幻44'的全部资料给我们,我本人愿尽全力为你们效劳.
但首先须声明,任何行动不得有损于英国的利益.
""那当然.
这么说你同意了.
好,一言为定.
"田中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合作干一杯.
"你们举杯一口而尽.
田中又将杯子斟满,说:"邦德先生,要想得到'魔幻44',只需你去替我办件案子就成.
""什么案子""当然不是轻松的案子,否则我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请你.
"田中停了一下,不慌不忙地向邦德讲述了下面的情况:"今年年初,一对持瑞士护照的夫妇移居日本.
男的叫冈特拉姆·萨达姆博士,女的名叫弗兰·萨达姆.
这个萨达姆博士非同寻常,不仅洞察日本人的心理,而且诡计多端.
可偏偏他在日本的科学界和学术界都得到一致的好评.
"田中顿了一下,接着说:"同时他还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收藏家.
""收藏什么""死亡.
""收藏死亡"邦德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个杀人狂""可是,他并不直接杀人,而是想方设法教唆和引诱人们自杀.
他建造了一座植物园,免费对外开放.
可仅仅半年时间,已有五百多个日本人在那里结束了生命.
因此有人称之为'死亡乐园'.
""那派人逮捕他不就完了""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田中叹了口气,"且听我细说吧.
这个萨达姆博士自诩为植物学博士兼园艺学家,手持巴黎园艺学会和国际园艺学会的推荐书,并自我吹嘘对亚热带植物有独特的研究.
他是农业部和日本园艺学会邀请来日本的,而且一到日本,他就宣布,愿意捐献一百万英镑,在日本建立世界上最完善的植物园,供日本有名望的植物学家无偿使用,但普通人不得入内.
"日本政府非常感谢他.
作为回报,批准了他在日本居住十年,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出于办手续的需要,移民局委托我们调查这位博士的背景情况.
通过调查,我们发现,他在瑞士出生,但在瑞士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其不动产也仅有一幢别墅.
但瑞士当局却担保他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在瑞士有大量的存款.
你知道,瑞士判断一个人的标准是其金钱数额的大小.
我们也提不出其它异议.
但是至今无人能够证实他的植物学博士的身份.
"他在日本四处察看,最后在九州选中了一处离福冈不远的偏僻海岸.
那里遍布着过去王公贵族遗留下来的深宅大院,多已破败不堪.
萨达姆博士选中了从前日本一位纺织界巨头的庭园,非常大,四周有相当高的围墙.
这位博士买下后,立即请人翻修一遍,在园内摆上他从各地购买来的花木.
他和他那位奇丑无比的妻子搬进去后,便开始招聘工作人员.
不久,我们就收到福冈警察局长发来的报告,说这对夫妇形迹可疑,正处于他们的密切注视之下.
"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我只当是福冈警察局长过分谨慎.
但是很快,警察局长又送来了他们对萨达姆博士的雇员所进行的调查报告.
我读后大吃一惊,原来过去毒龙帮的爪牙现在都成了他的雇员.
""毒龙帮""这是一个在战前就被取缔的组织,"田中喝了一口酒,"但在当时它可是日本最大的一个秘密帮会,没有人不对之惧怕三分的.
它的成员复杂之极,匪徒、恐怖分子、法西斯党徒、贪官污吏、走私犯、越狱犯、甚至政府的内阁成员,应有尽有,组成了一个势力非常强大的黑社会组织,无恶不作,把整个日本搅得乌烟瘴气.
"奇怪的是,这个萨达姆博士放着瑞士优裕的生活不过,偏偏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招来这么一帮歹徒搞什么科学研究.
据调查,他所选的地方不仅是毒龙帮的老窝,而且还是其他极端分子的发源地.
黑社会组织的总部大都设在那里.
萨达姆博士所招的二十多个人无一不犯有前科.
他为这些人设计了专门服装,让他们干着园丁和警卫的工作.
"福冈警察局长专程去拜访了他,很委婉地劝告他,他雇用了一批非常危险的家伙,都犯过罪,希望他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谨慎行事.
可他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花言巧语地为这些人辩护,说他们过去尽管做过错事,但今天已经改过自新.
只要他们能遵纪守法,干好工作,就应该给他们出路.
警察局长无言以对,只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雇的这帮家伙现在有没有干什么坏事呢"邦德问.
"至今还没有发现,他们确实是成天呆在植物园中.
可是,麻烦在于他那个'死亡乐园'.
你想知道这个'死亡乐园'中都有些什么吗不仅有含有巨毒的植物,还有足以致人于死命的各种有毒动物,象毒蛇、蝎子、毒蜘蛛等.
另外,你知道南美有一种食人鱼吗其学名好象叫铖齿鲑.
这种鱼十分厉害,一个小时内能把一匹马吃得干干净净.
在南美,就经常发生下河的人被它们咬掉腿的事件.
这位博士在他园内的池塘和小河中养的就是这种食人鱼.
你说他这么做难道还有什么好的目的吗""简直不可思议.
"邦德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
第五章明知山有虎已是凌晨三点了,但邦德仍无倦意,聚精会神地听着田中出神入化地描绘"死亡乐园".
有一点他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邪恶的地方,日本人却把它看成是"乐园"它凭什么能吸引那么多人把那里作为生命的尽头田中好象了解他的疑问,说:"你看过今天的《朝日新闻》上登的一件自杀案吗""没看过.
""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自杀案.
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因两次高考都榜上无名,昨天便跑到一家建筑工地,趁施工人员不注意,猛地扑到打桩机下,一眨眼便被砸成肉饼,真惨呀.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邦德觉得很奇怪.
"因为他觉得土给父母脸上抹了黑,使他们在家族和亲朋好友中没有面子,所以他只能以死了结.
自杀在日本有悠久的历史,是日本传统中最不幸的一个方面.
"田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一来,这个青年的父母倒挽回了面子,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会赞赏他们,因为他们有一个十分勇敢而体面的孩子.
""把自己砸成了肉酱,体面在何处"邦德还是不解.
"邦德先生,这就好象你死之后,英国女皇给你颁发一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一样光荣.
""这不同.
给我受勋,是因为我活着时立下了功绩,并不是因为我死了呀!
""你还不了解日本人.
在日本人眼里,任何耻辱都必须洗雪,而最好的雪耻方法则是自杀.
"田中说得很尖刻.
"这和英国人的看法正好相反.
我们认为自杀是一种胆小鬼行为,只有那些不敢面对现实,不敢接受人生挑战的人才会去自杀.
这才是真正的耻辱.

在英国,能不能考上大学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精神不倒下.
这次没有考上可以再换个容易点的学校试一下,父母也是支持他的.
即使再考不上,也最多骂一声'见它的鬼去.
'然后,去其它方面谋求成功.
""日本人有这种想法就好了.
他们的信条是:'荣誉高于一切,甚至生命'.
"邦德耸耸肩膀,对此不以为然:"如此推崇死亡只能是国家的悲哀.
那个青年要是把他自杀的勇气化为奋斗的精神,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日本的整个历史大概都是由这种自杀的病态兴奋和诱惑写就的吧.
一个人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对别人的生命还会珍视吗前几天,东京街头出了一场车祸,受害者横七竖八地躺在事故现场,有的死了,有的奄奄一息,一片血肉狼藉.
可警察赶来后,不是先救人,而是忙着照相,测量距离,用粉笔画线,检查车辆,大概是为法庭以后审理案件准备证据.
等他们忙完了,那些没死的也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们英国人对这种现象感到很难理解.
""但在日本却不足为奇.
"田中冷冷地说,"日本人口过剩,这样的车祸岂不是能减少人口吗在妇产科医院,堕胎的女士、小姐排成长队,你说每天有多少小生命死于腹中呢这也是减少人口!
你刚才说日本的自杀是一种病态的兴奋,这不全对.
日本人用自杀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那些自杀的人在死亡面前十分冷静.
举个例子吧.
主君浅野被人谋杀之后,他的四十七名卫士发誓要为他复仇.
后来他们果然找到并杀死了仇人,为主人复了仇.
然后他们进行集体剖腹自杀,以惩罚自己未能尽忠职守.
四十七个人,全都一命归天!
每年的这一天,就有无数顶礼膜拜的香客从四面八方拥向那里,向他们的亡灵致敬.
连火车都要为这些香客加班.
你能说这仅仅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吗""如果你们对儿童也进行这种教育,那自杀之风在日本只会越演越烈.
""没错!
日本每年将近有二万五到三万人自杀,不仅数目惊人,而且自杀的地点和方式也各有千秋,而且人人都想在这方面创点新意呢.
""靠自杀来出风头也太可悲了.
"邦德感叹道.
"不久前,一个失恋的大学生跑到伐木场把自己的头锯掉,竟然有不少人为他喝彩.
一对情侣为了表示他们的永恒爱情,手拉手地从大瀑布上跳了下去.
有些人还跳进火山口.
自杀的方式层出不穷.
政府专门成立了防止自杀中心,可是几乎没有什么收效.
日本的铁路那么多,几乎每天都有人卧轨,真是防不胜防啊.
""可是,你讲的这一切,究竟与萨达姆博士的'死亡乐园"有什么联系呢"邦德觉得田中扯远了,忍不住插嘴问道.
"当然有关系.
萨达姆博士修建的这座植物园,对之感兴趣的除了那些真正的植物学家外,还有那些想自杀的人.
虽然这个植物园只对有名望的植物学家开放,但要自杀的人总有办法进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宣传的,反正那些想自杀的人认为,到那里去自杀能真正领略到死亡的乐趣,死后才能升入天堂,所以他们把那里称为'死亡乐园'.
那里的死亡方式各种各样:被毒蛇咬死;吃一枚有毒的果子或者溅上某种植物毒汁中毒而死;或者干脆跳进摄氏一千多度的火山岩浆里去烧死.
不愿死在陆地上的人可以跳进池塘里去喂食人鱼.
萨达姆虽然在园内竖起了许多画有骷髅的警告牌,但实际上那正是为自杀者设的路标,指点他们走向不同方式的自杀道路.
""田中先生,既然日本人这样推崇死亡,而萨达姆又能满足这种嗜好,这种两全其美的事,你们为什么不能容忍呢""岂能容忍!
让一个外国人象这样把日本人引向死亡却听之任之,那是日本国莫大的耻辱.
首相已经给我下了密令,一定要干掉这个杀人狂.
""把他抓起来不就行了吗"邦德问.
"我们没有逮捕他的理由.
他没有触犯任何法律,又有科学家这顶桂冠,从事的是植物学与科学研究的高尚事业.
至于日本人要跑到他的植物园去自杀,他哪儿管得住.
他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抱怨,这些日本人干扰了他的科研工作.
另外,没正当理由逮捕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外国人,在国际上也会产生不良影响,瑞士政府肯定会提出抗议.
况且他有的是钱,不废吹灰之力就能请到有名望的律师.
""你采取过任何行动吗"邦德问.
"在我们的要求下,各种团体都协助我们作过调查.
萨达姆博士对他们均热情接待,并发了一大通议论.
他说这些自杀者们实在让他伤脑筋,不仅毁坏了他的花木,而且常常使多年的研究心血毁于一旦.
他也想竭力阻止游人入内,以防再度发生类似不愉快的事情.
他还准备筹建一个新的研究室,试图把这些植物中的毒素提取出来,并无偿地捐赠给日本的医学界和科学界.
医药界正急需这些毒素.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反倒为他创造了宣传的机会.
许多团体调查归来后反而说他的好话.
""一个月前,我暗中派了一名出色的特工人员去调查,可一星期后,人们在附近的海滩上发现了他,人事不醒,两只眼睛全瞎了,下半身被烧焦了.

经过抢救,他只微弱地说出'好惨呀,粉红色的晴蜒……'半句话就咽气了.
""然后呢"邦德追问.
"我们毫无办法,只好等待机会.
现在你来到了日本,给这个案子带来了新的希望.
""我"邦德大吃一惊.
"是的,只有你能办到,007先生.
你到东京后,我凭直觉立即断定,只有你才能办这件案子.
我观察了你近一个月,更坚信了这一判断.
邦德先生,如果你想要整套'魔幻44'计划,你就必须替我们去'死亡乐园'铲除那条毒龙.
这就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第六章跟踪者的下场邦德和田中一起走进了拥挤的东京火车站.
邦德上身穿着长袖白衬衣,系着黑色领带,上面别着一只金黄色的别针;下身穿着黑色裤子,腰上松松地系着一条皮带;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尼龙袜和一双塑料鞋.
一只旧旅行袋挂在肩上,里面有几件内衣和其它小物品.
裤子口袋里装有一个小皮夹,里面有五千元日币,一把小刀和一些卫生纸.
他不仅衣着打扮象个地道的日本人,而且连长相也变了.
皮肤染成了褐黄色,头发剪得又齐又短,眉毛已修过,与日本人毫无二样.
邦德对田中高明的化妆术不得不感到佩服.
田中为策划这一切挖空了心思.
他的这着棋走得之妙,真可谓神机妙算.
一方面可以利用邦德丰富的经验和高超的技艺,另一方面,这次任务十分机密,一旦败露,猎手和猎物都是外国人,日本政府声称这是外国间谍相互残杀,公开地将他们驱逐出境.
如果邦德死于萨达姆博士之手,他也可借口邦德是英国的特工人员,为了使日英两国的关系免受损害,请萨达姆自动离开日本,以平息英国方面的不满.
当然,最好是邦德能成功完成使命.
但田中深知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不过无论出现哪种情况,他都能进退自如,左右逢源.
田中的这一如意算盘,邦德心中清楚得很.
但是为了换取"魔幻44",他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虽然他答应去干这趟苦差,但能否应付得下,他自己也说不准.
就这样,一个日本情报部门的首脑,一个英国赫赫有名的特工,为了各自国家的利益而结成了同盟.
"邦德先生,"等车的时候,田中说,"从现在起,你必须努力按日本人的生活习惯和一般礼仪行事,免得人家起疑心.
我们先乘这趟火车到爱知县,然后转乘飞机到鸟羽,在那儿住一夜.
旅途上有很多时间,我正好可以教你一些.
"火车刚一进站,田中马上就挤上车去.
邦德让三位妇女上去后才跟着上了车.
刚一坐稳,就听田中严厉地说:"邦德先生,你第一课就不及格.
记住,在这里你不用尊重女人.
这里不是英国,没有'女士优先'那一套.
你应该把她们一把推开,绝不能谦让.
在日本,只有一种人你必须对其有礼貌,就是对那些高龄的老头子,明白吗""是的,先生.
"邦德故意恭恭敬敬地说.
"别来你那套西方式的玩笑,现在你是学生.
这次任务凶多吉少,千万不能大意.
""田中先生,你可真是位严师啊.
""现在还不是严的时候.
"田中无奈地笑了,"走,去餐车搞点吃的.
"米饭和章鱼片端上桌来.
邦德小心地使用筷子,浑然不知吃到嘴里的章鱼片是什么滋味.
田中又开口了:"要学会吃日本饭.
章鱼片是此地的名菜,即使不好吃也不能表露出来.
"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远处蔚蓝色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着鳞鳞的波光.
邦德正在观赏窗外的景色时,有人猛撞了他一下.
"混蛋.
"他心里骂了一声,"是谁这么冒失"他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头戴皮帽、耳朵上系着一根口罩带的宽大背影一下子消失在另一节车厢里.
他摸了一下中袋,发现皮夹子不在了.
田中也吃了一惊:"不要声张,更不要让别人注意我们.
随他去吧.
"邦德点点头,表示他对这件事不想深究.
此后的一切倒还顺利.
他们与其他旅客一起,下了火车,转乘飞机,沿途观赏着各种景色.
到达鸟羽后,刚一下飞机,邦德就发现一个很像火车上那个小偷的宽大背影,只不过这个人戴着一副眼镜.
邦德想,体态相像的人很多,暂且不去理会他.
鸟羽这个城市不大,狭窄的路旁植着一排排塔松,几乎每户人家门前都挂着一个纸灯笼.
他们选了一家偏僻的旅馆住下.
房间的窗户面对大海,远处好象有一个人像立在水中.
田中说那是三木先生的塑像.
他是本地人,过去是贫苦的渔夫.
自从他发明了人工养殖珍珠法,便成了百万富翁.
收拾完后,他们去旅馆的餐厅吃饭.
饭菜还不错,有鹌鹑蛋、紫菜,还有两只大龙虾.
邦德刚举起筷子,发现龙虾是活的.
龙虾来回乱晃着触须,脚也在盘子里乱抓,有一只居然爬到了盘子外面.
邦德吃了一惊:"哟,这龙虾怎么还是活的呢""这是一道日本名莱,你放开胆子吃好了.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英国特工竟然害怕生吃龙虾.
你的上司一定不会欣赏你这种绅士风度.
"田中一边说一边斟酒,"其实很快你就会习惯我们日本的生活方式.
来,干一杯.
"邦德一连喝了两杯酒.
两杯酒下肚,他现在似乎有胆量来生吞活剥这两只龙虾了.
田中大笑起来:"邦德先生,你的酒量倒是与你即将扮演的角色很适应.
""什么角色""福冈煤矿的那些矿工.
他们就象你这样,身材高大,酒量似海.
要是你的手也象他们的那样粗糙就更接近了.
不过关系不大,到时候你在指甲里塞点煤粉就可以.
"说着,田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又黑又脏的硬纸片,递给邦德:"这上面介绍你又聋又哑.
你千万不能开口讲话.
你得装出一副非常自卑、让人一看就觉得可怜的样子.
"邦德笑着说:"田中先生,大概把头伸到打桩机下也比扮演这么一个令人倒胃口的角色痛快一些吧"吃完饭后他们出去散步.
一出门,邦德就看见一个头戴一顶皮帽、捂着口罩的身影闪过,正是火车上的那个扒手.
邦德感到很奇怪,不知这家伙为何也到了这里.
不过,他没有声张,决定第二天在去福冈的路上再观察一下.

要是再看见这家伙,就说明有问题了.
第二天清晨,福冈警察局派来一辆警车接他们.
汽车飞驰在沿海公路上.
邦德默默地坐在车上,欣赏着外面的景色.
他突然说了一声:"有人跟踪.
"田中立即转过头,看见他们后面跟着一辆摩托车.
"我敢肯定,就是火车上那个扒手.
昨天我在旅馆外面也看见了他.
"邦德对田中说,"我这方面的直觉绝对可靠,就听我的好了.
到前面转弯的地方我们停车,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开过去后我们再跟上去.
"田中又向后看了一眼,对司机吩咐了几句.
司机猛踩油门,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驶过弯道.
弯道边有一片小树林.
汽车一转头,开进了树林.
发动机熄灭了,他们静静地等着.
没多久,摩托车由远而近驶来,象箭一样从树林边驶过去.
"快追!
"田中命令道,"把警笛拉响,强迫他停车.
如果他不停车,就把他挤下沟去.
"汽车开出树林,飞快向前冲去.
警笛发出刺耳的尖叫,不一会儿那辆摩托车就出现在眼前.
那家伙见警车追来,想拼命逃窜,但已经晚了.
警车迅速逼近他.
邦德看得很准,正是火车上那个扒手,他头上那顶皮帽和捂在脸上的白口罩都已清楚可见.
他不停地回头张望,突然放慢车速,将右手向怀里摸去.
"小心,他要掏枪.
"邦德大喊一声.
汽车还未停稳,邦德便飞身出击,抱住那个人往地上一滚,滚入沟中,同时伸手往他怀里一掏,掏出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原来,他把手伸进怀里是摸刀往自己的心脏刺去.
田中用这把刀子,割开死者的上衣,指着肩上的一块蓝色花纹对邦德说:"你看,这就是毒龙帮的标记.
"说完,他狠狠地朝尸体踢了一脚.
他们开始在死者身上到处搜索,发现了邦德丢失的皮夹,五千元日币一分不少.
此外还发现了一个小记事本.
将这些东西收好后,他们找出一块塑料布把尸体裹起来,塞入汽车后面的行李箱,然后把那辆摩托车推进路边的草丛中,又在上面盖了些树枝和枯草.
汽车又开动了.
田中把那个记事本仔细研究了一番,说道:"邦德先生,没想到我们在东京就被这家伙跟上了.
你瞧,这上面记着我们每天的活动,他还把你称作'外国人'.
也就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萨达姆都已掌握了.

这可对你的处境大为不利.
同时,这也更证明这个萨达姆博士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植物学家.
我们低估了他的本领,他完全象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间谍.
他从一开始就把我树为他的主要敌人,随时监视我的行动.
这是我万万没料到的.
"说到这里,田中面露愧色,"邦德先生,我的疏忽造成了你还未行动就身陷险境,我对此深感抱歉.
我想出于谨慎,同时从你的安全出发,我们最好暂时停止这次行动.
到了福冈,我们就马上返回东京.
"邦德沉思片刻,说道:"你的分析很对,看来萨达姆确非等闲之辈.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倒更感兴趣了.
我这人就是这样,越有困难和危险,对手越是高明,我就越有兴趣干下去.
放心好了,我会好好与这条毒龙较量一番.
"第七章冤家路窄他们到达福冈后,福冈警察局长亲自出来欢迎他们.
局长名叫安滕,迈着军人的步伐,说话铿锵有力,目光凌厉逼人.
不过,他对田中满怀敬意.
他们一走进屋子,安滕马上就田中交谈起来.
田中很仔细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发出一两声赞许的声音.
邦德一时无事,只好静静地吸着香烟.
过了一会,安滕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
田中请邦德过来一起研究.
他对邦德说道:"你看,这是从空中拍摄的'死亡乐园'的全图.
安滕先生说,从地面进入园内十分困难.
那些自杀者一般都是花钱请当地人带路,穿过这片沼泽地进入园内的.
"田中指指地图,接着说,"你瞧,围墙上这几处有缺口,成了那些自杀者进园的入口.
为了阻止他们进入,安滕先生派有警察驻守在每个缺口.
上个星期不知怎的又出现一个新缺口,结果就多了二十具尸体.
"邦德低下头,拿着放大镜,仔细地研究着地图.
园内树木密密麻麻,参差不齐.
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隐没在树丛中.
园里有一个小湖,湖心有一个小岛,似乎有一层水汽笼罩在湖面上.
树林上空也飘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林子不远处有一座四层楼的日本式古堡,高高的围墙将古堡围于其中.
房子的式样并不特别,整个建筑外墙均为黑色,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园子的一端靠着海边.
海岸线拉得很长,但海边全是巨石峭壁,约两百英尺高.
邦德反复地在地图上观察,但一直未能选到理想的进入点.
他只好放下放大镜,说:"这与其说是住宅,还不如说是个坚固的军事要塞.
看来要想进去绝非易事.
"安滕说道:"如果会游泳,可以从靠海的一边爬上去.
""游泳我倒是没有问题,但下水点哪儿呢""离那里半海里处有一个海人岛,从那儿下水就可以.
""海人岛"田中马上解释道:"日本大约有五十多个海人岛.
我们现在说的海人岛名叫黑岛.
岛上的人靠采集珍珠和捕鱼维持生计.
这些活儿主要由岛上的海女们来干.
她们很会潜水,干活时赤身裸体,十分漂亮.
她们在水中捕鱼时,就象一条条美人鱼在流动.
不过岛民们不喜欢岛上有外人去.
他们自成一个世界,既不与外界通婚,也不同外界往来,几乎是与世隔离.
""有意思.
可对于我来说,仍没解决主要问题.
既然他们不欢迎外人去,难道我连夜潜上岛后就游往死亡乐园至少要在岛上呆几天,把准备工作做妥才行.
""这个不用担心,安滕先生已经安排好了.
岛上最有权威的人是神道教的教主.
只要他同意了,别的人就不会说什么.
安滕先生的辖区包括黑岛.

他同岛上的教主交情很深,他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安滕补充道:"岛上有一户人家,姓铃木,我曾给过他们一些帮助.
你到他们家去住没问题.
他们一家只有三口人,夫妇俩和一个女儿.
女儿叫芳子,今年二十三岁,曾经在日本轰动一时,因为她十七岁的时候曾在美国拍过电影.
当时美国好莱坞影片公司同日本合拍一部电影,需要一名海女当配角.
芳子年轻美貌就被选中了.
她在好莱坞呆了将近一年,制片商对她很满意,认为她很有表演天赋,完全是大名星的风度,想让她在美国留下.
可芳子并不喜欢当演员,也不贪图金钱,她只留恋海上采珠捕鱼的生活,所以她又回到了海人岛.
她的这种举动被日本各家报纸着力宣传了一番.
芳子见过世面,拍电影时收入也不少,所以与岛上其他人家相比,她家的生活条件优裕一些,房子也好一些,你住在那里可能会比较习惯的.
"邦德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在岛上住一段时间,然后寻找机会游到'死亡乐园'去.
可是我怎么能爬得上那高高的峭壁呢""放心,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装备.
""然后呢""你进入园中后,先隐蔽起来,等萨达姆博士一露面,就把他干掉.
至于用哪种杀人方法,你当然比我在行.
不过我得告诉你,他每次都要穿着很厚的防护服才出来,行动虽然迟纯,但因为满身盔甲,要攻击他也不容易.

你最好攻击他的下部,将他摔倒后用钢链把他勒死.
如果那个女妖也在场,就把她也同时干掉,然后你再从海上游回黑岛,我们派快艇在那儿接你.
毒龙帮的其他人你不用管,安滕先生会收拾他们的.
"邦德淡淡地说:"田中先生,你说起来就象宰一只小鸡那么容易.
这个萨达姆就那么容易让你去杀他吗再说还有那么多爪牙在保护他.
""尽量离他们远一点,园里有的是地方可以躲起来.
""开玩笑,你说过园里满是剧毒的植物,沾上一点毒液就会致命,我往哪儿躲""这一点我早想到了,"田中得意地说,"我给你准备的这套衣服是多功能的:既可以潜水、登高、防毒,还附带简单的防身武器,很保险的.
""田中先生,我佩服你考虑得周到,但你最好还是给我一支手枪,至少可以做防身用.
""邦德先生,我觉得你还是不带枪为好,因为手枪击不穿那身防护盔甲.
再说你的任务是暗杀,应当尽量避免一切响动.
枪声一响,你自己也就暴露了.
所以最好还是用你拿手的格斗技巧吧.
""在这里只好听你的了.
邦德想了想,问道:"安滕先生,你是否有那个家伙的照片""有几张.
"安滕从档案夹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邦德.
照片是从远处拍摄的,面孔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身披铁甲,头戴钢盔,面部和额部暴露在外面,一把日本的武士刀挎在腰间.
乍看上去,完全像传说中的僵尸.
"有没有清楚一点的头像"安滕又从档案中抽出一张照片,面孔很清楚,是从萨达姆的护照上翻拍下来的.
邦德接过来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竟然是他!
邦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仔细辩认了一下.
绝不会错,正是他!
虽然他整了容,留起了仁丹胡,鼻子和门牙也大有改观,但邦德仍然把那个魔鬼认了出来.

"有没有那女人的照片"邦德想看看那个女人的照片,以更确认自己的判断.
安滕把一张女人的照片递给邦德.
看着手中这一对恶魔的丑相,邦德不禁怒火中烧,牙关紧咬,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
原来这个萨达姆博士不是别人,竟是邦德不共戴天的仇敌,布洛菲尔德.
就是这个恶魔杀死了邦德的新婚妻子.
邦德心里狠狠地骂道:"布洛菲尔德,你这该死的魔鬼,竟然躲到日本来为非作歹.
真是冤家路窄呀!
这次我非把你杀死不可!
现在我去执行该任务,再不是为了日本和田中,也不再是想交换'魔幻44'密件.
我要报仇!
我一定要为我死去的妻子亲手把你撕成碎片!
"田中和安滕对看了一下,有些惊讶.
邦德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把心思收回到眼前,问道:"田中先生,有没有在今天死去的那个毒龙帮爪牙身上发现其它东西"他很平静地说,"我想了解他死之前是否已经向萨达姆博士报告了我们的行踪.
"安滕打了个电话,然后说:"据我们的调查,那个家伙是毒龙帮的小头目,有凶杀前科.
监视台工作人员已查过,近两天来萨达姆和东京没有进行过任何通话.
"田中探问:"邦德先生,你是否在照片上发现了什么"邦德故意轻松地说:"我对相面术略知一二.
看起来,这个萨达姆博士和他的妻子都不面善,我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恶斗.
"邦德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田中知道萨达姆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们就有充足的证据逮捕他.
日本警方一出面,我就无法下手了.
我非得亲自杀了这老贼才能解除心中的切齿之恨.
邦德心里也很明白,根本不可能轻而易举地除掉这个恶魔.
这个布洛菲尔德干尽了罪恶勾当.
他曾在欧洲组织过魔鬼党,专门杀人、绑票、走私、贩毒等,曾几次落入邦德之手,但最后都逃脱了.
布洛菲尔德也因此恨透了邦德,因为邦德老坏他的事,不但毁了他好几笔大宗的毒品走私生意,还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于是他决心干掉邦德.
于是他在邦德携妻度蜜月的途中开枪射击.
邦德大难不死,新娘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爱妻之死使邦德几乎痛不欲生,他发誓要报此血仇.
可是苦苦找了好几年,始终未发现布洛菲尔德的踪迹.
没想到居然会在日本与这魔鬼狭路相逢.
布洛菲尔德是如此凶残和狡猾,又有毒龙帮的这些爪牙,邦德几乎不可能只身一人、赤手空拳地干掉他.

但是邦德报仇心切.
凭着无数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的经历,他认为自己有能力有义务亲手宰了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站了起来,一语双关地对田中说:"你给我提供了这次机会,我深表感谢.
"第八章海人岛第二天早上,邦德与田中和安腾一起登上一艘汽艇.
汽艇驶出海湾,驶向茫茫大海,时速二十海里.
田中摆上一瓶酒和一些精美点心.
他们一边饮酒笑谈,一边欣赏着海上的风光.
这是一个好日子,睛空万里,白云点点,海面上风平浪静.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现出一个小黑点.
安滕指着它,说:"黑岛马上就到了.
"邦德放眼望去,一座小岛在茫茫的海水中若隐若现,孤零零的,只有一群海鸟在它上空盘旋.
他心里顿生一种孤寂凄凉之感.
田中注意到了邦德的情绪,说:"邦德先生,你看上去很忧虑.
打起精神吧,想一想,你马上就将踏上黑岛,置身于一群漂亮迷人的海女之中,你应该感到高兴.
至少你每天有一位曾经风靡好莱坞的影星和你作伴,多好的机会呀.
"邦德冷冷地说:"我可没这个兴致.
我脑子中只有那个十恶不赦的萨达姆博士和他的毒龙帮,再就是那使人发悚的'死亡乐园'.
也许我要在该'乐园'中尝到死亡的乐趣.
""何必这么悲观呢说不定那条毒龙正在梦中呢,只要你利剑一挥,领略死亡乐趣的就是他,而不是你.
""田中先生,我佩服但不欣赏你这种东方式的幽默,至少现在欣赏不了.
"田中嘿嘿笑了,"这也许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
你也许并不十分了解日本文化.
别板着脸,听我给你讲个关于自杀的故事:"有一个小姐在过一座收费的桥时,给了收费人一元钱,就向桥中间走去.
'等等,'收费人马上拦住她说,'小姐,要交二元过桥费.
'小姐回答道:'我知道过桥费是两元,可我走到桥中间就要跳下河去.
'哈哈……"田中讲到这里,自己先大笑起来.
邦德勉强地笑了笑说:"这也许最能体现日本几千年的文化.
我回伦敦后,一定把它讲给英国人听,我想他们会笑得直不起腰来的.
"海平线上的那个小黑点越来越大.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方圆五英里的小岛.
许多巨大的礁石矗立在岛的四周,中间露出一个小小的渔港.
岛的左边正对着"死亡乐园".
从汽艇上能清楚地看见园中茂密的树木和黑色的高墙,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恐怖的气氛.
邦德凝望着那座魔窟,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小岛被称为黑岛,因为整座小岛上全是黑色的火山岩.
汽艇靠近的时候,邦德看见有几条没有出海的小渔船停泊在渔港中,沙滩上晒着一张张渔网,孩子们在玩沙堆,做游戏.
岛上的景物好象是一个童话世界,那么宁静、和谐、纯朴.
邦德忽然对小岛产生了浓浓的亲切感,似乎象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几位神情肃穆的老人站在码头上,其中有一位就是岛上的教主.
他长着一副圆圆的面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身穿一件深红色道袍,头戴一顶闪闪发光的帽子.
他把每个人都打量了一下,对邦德看得稍久一些.
由于这一带归安滕管辖,岛上的捕鱼许可证也是由他审核颁发的,因此教主对安腾先生既尊敬又亲切.
邦德跟着他们,踏着碎石铺成的小路来到教主的住所.
这是一幢很简朴的住所,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几个人围着教主席地而坐.
安滕向教主正式介绍邦德.
教主友好地看了邦德一眼,接着简单他讲了几句客套话,表示欢迎他们光临.
喝完茶后,欢迎仪式就算结束了.
邦德问田中,是否已将他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告知教主.
田中告诉他,教主非常聪明,这事很难瞒得过他,倒不如让他知道一些真情.
教主并不希望在他这个地方进行这类活动,但他更痛恨那块邪恶之地上的魔鬼行径,因此对这次行动表示谅解.
他已经同意邦德留在岛上,直到事情全部结束时再离开,并祈祷神明保佑邦德平安.
席间,教主向其他几位老人解释说,邦德是国际上著名的人类学专家,专门到这里来考察海人如何生活.
他决定让铃木家接待客人,并希望全体岛民给客人以欢迎,也希望邦德既从事科学研究,又能和岛民们打成一片.
傍晚,教主请他们几人共进晚餐.
饭后,田中、安滕和邦德去海滩散步.
海岛在夕阳的余辉中十分诱人.
金色的晚霞倾洒下来,把海天染成一片金色.

一条条渔船在晚霞中下徐徐归来,船上挂着五彩缤纷的小旗,向等候在码头上的人们表示丰收的喜悦.
男女老少全体出动,跑到码头上迎接渔船满载而归.
每当一条小船靠岸,总有人高声呼唤着船上海女的名字,接着,家人跑上前去,给海女披上一条毯子,然后忙着从船上把东西一一卸到岸上.
邦德站在岸边,欣赏着这些从船上走下来的海女们.
在柔和的阳光中,她们是那么活泼可爱,乳峰高耸,腰肢纤细,臀部丰满.
两条大腿中间嵌着一条三角形的黑带子,代表着城市妇女们的三角裤.
她们的大腿肌肉发达,结实有力,完全不亚于世界上一流运动员的双腿.
一根宽宽的皮带束在腰间,上面挂着一把短刀.
蓬松的头发用一条白色的手绢束在脑后,露出秀丽的脸庞和一双双欢快的眼睛.
海女们见几个陌生人站在海边,略感好奇,但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不显惊慌.
看着这群纯朴无邪的海女,邦德心中一时有些惆怅.
一位身材修长的姑娘格外引人注目.
她迈着大步,并不特别在意码头上停泊的汽艇和岸上的几位外来人.
她说了句什么,逗得其他海女都笑了起来.

一位老妇人,象是她的母亲,走过去,递给她一条毯子,她随手披在身上.
母女俩边走边说,向教主走来.
向教主深深鞠了一躬后,她俩直起身来,吟听教主对她们的吩咐,脸上显出很谦卑的神情,那姑娘一边听,一边看了看邦德,赶紧将毯子裹紧自己的身体.
"那个女孩子就是芳子.
"安滕介绍道.
"唔,"邦德支唔了一声后,对身旁的田中说:"这次任务肯定少不了她的帮助,是否可以把一些情况告诉她"田中答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既然教主已经知道,让芳子小姐知道一些也没关系.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你现在叫雷太郎,用的是那张煤矿工人身份证上的名字.
教主坚决主张不要把你的真实身份和姓名让岛上其他人知道.
"母女二人接着随教主来到邦德面前,弯腰向他鞠躬致礼.
教主说道:"她们说,非常荣幸能接待你这样一位贵客.
只是她们觉得渔家生活与城里的生活习惯大不一样,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
不过芳子姑娘去过好莱坞,你有什么要求,直接告诉她就行.
另外,不知道你会不会划船过去出海时,都是她父亲铃木先生划船.
现在老人家正患风湿症,在家卧床不起.
你如果能帮她划几天船,他们全家人都会万分感谢你的.
"邦德说:"我感谢教主周到的安排和铃木家的热情接待.
以后还希望多多关照.
生活上我不会有问题的.
至于划船,我非常乐意效劳.
"邦德说着,朝芳子的母亲和芳子各鞠了一躬.
芳子连忙也向他鞠躬,笑着说:"你用不着给我鞠躬.
"说着,和邦德握了握手,"你好,我叫铃木芳子.
"芳子的手很凉,也许是因为她刚从海里上来.
邦德说道:"给你们添了麻烦,真过意不去.
你好象很冷,最好赶快回家去吧.
""没有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你们每天早晨几点钟出海""大约五点钟,太阳出来之前就得出发.
我想也许你会给我带来好运气.
捉鲍鱼可不容易.
你瞧,我今天的运气就不错,估计能赚十美元左右.
"邦德会心地笑了.
芳子挺随和,很容易相处,邦德需要的正是这样.
这时田中和安滕走过来同他道别.
田中握着邦德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谢,但我可不敢说稳操胜券.
不过你请我吃的活龙虾实在味鲜肉美,令我久久不能忘怀.
一个星期后我要是能活着回来,你可得再请我吃一顿.
""没问题,一言为定.
再见.
""再见.
"田中和安滕转身上了汽艇.
引擎发出一阵轰鸣,小艇拖着一道白色的浪花,在海面上渐渐消失了.
芳子见汽艇走后,对邦德说:"雷太郎先生,我们回家吧,你的东西我来提.
""谢谢,不用了.
"邦德提着袋子随着芳子母女向一排排房屋走去.
第九章迷人的海女黎明时分,邦德一觉醒来,起身去房外呼吸新鲜空气.
回来时,芳子一家已将清茶和早饭摆上桌.
早饭很简单,只有米饭、豆腐和一碟咸菜.
芳子的母亲一边请邦德入座,一边对没有好东西招待客人而不住地道歉.
芳子的父亲干干瘦瘦,胡子花白,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很友善.
邦德很喜欢这对老夫妇.
他一边吃饭,一边讲些他在东京的笑话,引得大家笑个不停.
很快,双方便变得无拘无束.
铃木夫妇对邦德也很有好感.
早饭后,芳子把工具收拾好,准备出海.
她穿了一身潜水服,只露两臂和双脚露.
看着这身打扮,邦德脸上有些失望,也有些不解.
芳子笑了起来,说:"有贵客时我们才穿这种潜水衣.
教主让我穿上它,说对客人要有礼貌.
"邦德笑道:"别找借口为你辩解.
你肯定觉得我很粗野,担心如果像平常那种打扮,我会对你不规矩.
好,就这样吧.
咱们今天要捉多少鲍鱼才算完成任务""至少五十只,一百只当然更好.
不过能打多少鱼还得看你的船划得好不好.
""我会尽力而为.
""另外,你不能欺负戴维.
""谁是戴维"邦德心中涌出一股醋意.
"你看见就知道了.
"芳子让他提一个装鲍鱼的木箱,她自己扛起一卷绳子,带着他向海边走去.
芳子家的小船系在岸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船上盖着一层芦苇.
邦德抱开芦苇,解开缆绳,使劲把船向海里推去.
芳子把东西在船上放好,收起缆绳,一边干活,一边吹起口哨.
宁静的海湾响起了婉啭悠扬的口哨声.
邦德荡起双桨,心里感到无比的欢悦.
突然,海面上腾空飞起一只黑色的鸬鹚,直往小船扑来.
它在小船上空飞了一周,停在船头上,一点也不惊慌地走到芳子跟前,不停地叽叽喳喳叫着.
芳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顶和脖子,嘴里还亲切地和它说着话.
它似乎听懂了芳子在说什么,跳上船舷,开始梳理羽毛.

不一会儿,它踮起脚尖,拍打着翅膀,然后收起一条腿来,仰起头看着蓝天.

邦德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只水鸟.
这种捕鱼水鸟在日本很常见,俗名水老鸦.
它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铜环,上面系了一条小绳.
邦德不解地看着芳子.

芳子说:"大概在三年前,我在海边发现了它,当时它还很小.
我把它带回家去喟养,铜环从那时起就套上了.
现在,它已经长大了,每天帮我捉鱼.
我把铜环松了一扣,以便它能吞下小鱼,而把抓来的大鱼给我.
出海时,它既能帮我抓鱼,也能为我解除寂寞.
你现在抓住这根绳子.
等它一浮出水面,你就得把它嘴里的鱼放进船舱.
""戴维就是它吗""没错.
我在好莱坞时,有个英国男人待我挺好,我也很喜欢他,他的名字就叫戴维.
于是我也管这鸟儿叫戴维.
你喜欢它吗""当然喜欢.
"邦德开始用力划动双桨,汗珠从他脸上淌下来.
芳子解下头上的白手绢为他擦着汗.
她美丽的脸庞、大大的双眼、高高的鼻梁、迷人的嘴唇不时在邦德眼前晃动,搅得他心中不由一荡.
芳子的长发从肩上散落下来,像是一块黑色瀑布在轻柔的海风中飘飘扬扬.
日本妇女一般四肢粗短,腰臀间也缺少应有的曲线.
但芳子却四肢修长,腰身纤细,臀部丰满,胸部高高挺起,处处洋溢着青春的风采.
她手上的皮肤的确粗糙了一些,这是因为她长年在海上劳动.
海岛上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海女们干着男人的活计.
她们与西方妇女不同.
不象她们在政治上同男人争权利、争平等,在生活上争尽可能多的享受,在工作中却尽可能多地争取轻松.
邦德不由得对芳子增加了几分敬意.
看着芳子那优美的身段、轻柔的动作以及那天真的笑容,邦德突发奇想:要是这一生每天都能白天替芳子划船,晚上回到她那恬静的小屋,两人恩恩爱爱度过一生,那该有多好.
但他立刻意识到这完全是白日做梦.
再过几天,任务完成回国后,他面对的仍是那个充满邪恶的现实世界.
这两天只是对他出生入死的工作的一种补偿.
想到这儿,他更用力地划动双桨.
他一定要分外珍惜这两天的分分秒秒,使之成为残酷人生中的浪漫回忆.
同时他要尽量让芳子快活,尽可能帮她多捉些鲍鱼,要让她也永生难忘这两天的美好时光.

"你船划得还不错嘛,我们马上就到了.
"芳子微笑着说.
海面上现在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条小渔船.
"我们今天要去一片暗礁,那儿有很多鲍鱼,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点.
按照我们渔民的规矩:谁先到达,谁就享有那里的捕鱼权.
我们今天最早到,那地方就属于我们了.
"过了一会儿,芳子又向邦德解释说:"鲍鱼喜欢吃海草.
那片暗礁上草茂水深,鱼很多,但要潜下去一分钟左右才能见到鲍鱼,一次只捉得到三四只.
它们爱躲在海草中,我们先用手在海草中摸,抓住后就把它穿在这个铁钩上.
你也下去试试运气吧.

听说你游泳游得很好,所以我给你带来了我父亲的潜水镜.
初次到深水时,你可能不太习惯.
但几天后就没事了.
你打算在黑岛呆多少日子""估计两三天吧.
""那么短你走了,就又没人来给我和戴维划船了!
""那时你父亲的病估计也好了.
""但愿如此.
其实我应该把父亲送到城里去看看病,让他早点好起来.
父亲年纪大了,也许活不长了.
要是我已出嫁,就有人帮我划船,父亲也就用不着还这么劳累.
可是,在这个小岛上找个称心的男人实在太难,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你不想再去拍电影""不想,我讨厌拍电影,对那些制片商从没好感.
想起他们我就反感.
他们瞧不起我们日本人,自以为高人一等.
可我还看不起他们呢.
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黑岛,一切由神来安排.
"说着,她用手向前一指,说:"注意,只一百码就是那片暗礁.
我要潜水了,你得抓住绳子.
"芳子站在船头,绳子一头系在腰间.
她对邦德说:"你一感绳子在晃动,就把绳子往上拉,一直把我拉出水面.
这活儿很累人,晚上回去我一定替你按摩.
我按摩得可好了,每天都要给父亲按摩一次.
"邦德放下桨,紧紧抓住系着芳子的绳子.
戴维站起来拍了几下翅膀,伸了伸腿,它做好了下水的准备.
芳子滑入水中,像一条鱼似的向水底潜去.

戴维紧跟其后,扎进水中.
不一会儿,芳子的头又露出水面,说:"这儿鱼不少.
"说着猛吸一大口气,又钻进水中.
邦德把绳子一圈一圈地往下放,眼睛不时地看一下手表.
戴维先从船边冒了出来,嘴里衔着一条大鱼.
也许它还不太熟悉邦德,没有把鱼给他,而是把鱼往船上一扔,又潜到水中.
邦德又看了看表,芳子已经潜水五十多秒了,还没上来,他感到有点紧张.
突然,绳子抖了一下,他急忙往上拉.
不一会儿,就看见芳子浮了上来.
她抓到了两只很大的鲍鱼,一出水面就扬起手给邦德看.
接着她把鲍鱼扔进船里,扶着船舷喘气.
邦德简直看呆了.
她那美丽的身影就如一朵出水芙蓉!
芳子接连不断地潜入水中.
邦德对这工作也慢慢习惯了.
他抬头往周围看了看.
不远处一个青年也在往上拉绳子.
一会儿,一个姑娘象海豚一样从水中冒了出来.
他俩看上去非常亲密.
邦德的心思在那两人身上.
由于他心神不定,戴维刚刚抓住的鱼又从他手里滑进海水.
戴维叫了起来,好象在提抗议.
鲍鱼越来越多,不少鲜鱼在船中活蹦乱跳.
芳子渐渐感到体力不支,需要休息一下.
她气喘吁吁地在船尾坐下来,一边用手绢擦着潜水镜,一边数了数船上的鲍鱼,笑着说:"今天交上了好运气,已经捉到二十一只了.
来,你把工具带上,也下去看看.
手表给我拿着,三十秒一到我就往上拉你.
当心不要把刀子弄丢,否则今天就干不了活了.
"第一次邦德下潜速度太慢,根本来不及看清四周,就被拉了上来.
第二次他尽量潜得快一些,这次他看见茂盛的水草长满了海底,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礁石.
看起来鲍鱼就藏身在那些礁石和水草中.
于是他把手伸进石缝中,四处摸索.
他触到了一块滑溜溜的贝壳一样的东西.
正当他取刀来挖时,绳子又把他拽出了水面.
第三次他终于抓住了一只鲍鱼.
他把鲍鱼扔进船中,芳子显得格外高兴.
邦德一次又一次地下水,共捉到十只鲍鱼.
半小时后,他觉得发冷,胸口也有点犯痛.
芳子把他拉上船,替他把身上的水擦干.
该吃中午饭了.
芳子剖开一条鱼,喂进戴维的嘴里,然后摆上从家里带来的两盒饭团,里面夹着生鱼片和紫菜.
邦德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他们到了另一个地方.
到了那里后,芳子把一件干衣服铺在船板上,对邦德说道:"你在这上面躺一会儿.
我给你按摩.
"说完,她一把将邦德推倒在船上,在邦德的身旁跪下,说:"眼睛闭上,我开始按摩了.
"邦德笑着说:"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呢""你睁着眼睛,我没法用劲工作.
"芳子说着一笑.
"好吧,我把眼睛闭上.
"邦德闭上眼睛,享受着芳子为他按摩的滋味.
她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地向下用劲.
邦德任凭她的手柔和而有力地在他身上移动.
被她按摩过的地方酸溜溜、软绵绵的,令邦德感到十分舒心快慰.
按摩到胸部时,芳子看着邦德那片浓密的胸毛,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
邦德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芳子胸前高耸的乳房在薄薄的潜水衣下面颤动.
他顿时心神激荡,转而仰看着芳子的脸部,恰好芳子也正盯着他的脸看.
四目相对,芳子一下子脸羞得通红.
邦德再也克制不住,冲动地伸出两只手圈住芳子的后颈,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拉,两个人紧紧地相吻,尽情地拥抱.
小船被弄得摇晃起来,把正在船舷上打盹的戴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芳子正伏在邦德身上.
它当然不明白眼前的一幕,急得嘎嘎地乱叫起来.
叫声提醒了芳子和邦德.
芳子立即撑起身来,脸上飘着朵朵红霞.
她笑着说:"戴维都发脾气了.
""它大概在对我表示不满吧.
"邦德得意地说.
下午他们配合得更顺手了.
四点钟左右,芳子最后一次潜入水中.
上来后,邦德急忙替她把头发擦干,又给她披上一件干衣服.
芳子数了数船中的鲍鱼,说:"今天运气挺不错,一共捉到六十五只,该收工了.
"小渔船迎着晚霞驶向黑岛.
第十章锄魔使者第二天的天气很好,邦德和芳子又一次出海了,手脚比头天麻利得多,耳边总是传来芳子的夸奖声.
中间休息时,邦德象是无意中指着黑岛对面的那片海岬,向芳子打听.
没想到芳子脸色大变,说:"太郎,我们黑岛上的人,从来不提那块地方.
那是魔鬼的老窝,我们尽管有神明的保佑,但还是对魔鬼怕得很.
岛上的老人都说,所有外人对日本都是不吉祥的,而那里有西方来的死神,是罪恶的魔鬼.
这几天,岛上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说是岛上的六大菩萨马上就要派一名使者渡海到那里去,专门除掉那些恶魔.
"邦德不明白岛上的菩萨指的是什么,她解释道:"就是保佑我们黑岛人的神明呀!
黑岛边上有他们的六座石像,并排看守着大海,其中的一座头已经没有了,据说是被大浪卷走的.
这六尊石佛已经在那里坐了几百年.
落潮时,他们从水中冒出来;涨潮时,他们又被水掩没.
你不要以为他们只是些石头,其实他们看上去特别威严.
正是他们保佑着我们黑岛人平平安安.
也不知道是哪一代老祖宗给他们穿上了白布佛衣,反正现在每个月岛上的人都要为他们换一次.
每年六月天气转暖时,在全年第一次出海之前,全体岛民都要到六尊菩萨像前烧香念经,求菩萨保佑我们平平安安,一片丰收.
""谁说这些菩萨要派使者去铲除妖魔""都在这么传说,也不知道是否真有这回事""你能带我去看看那些菩萨吗""当然可以.
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然后,邦德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三天,早饭后,芳子悄悄走到邦德身旁,神秘地说:"太郎,你来.
"邦德和她一起来到屋外.
她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教主派人送信来,说昨天有一条很神秘的船到岛上来,船上的人带来了香烟和糖果,发给岛上的人,并打听那开汽艇到岛上来的事.
他们问为什么汽艇来时坐着三个人,回去时只剩下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哪里去了.
岛上的人都说不知道,他们就去问教主.
教主告诉他们,那人是到岛上来检查捕渔证的,由于来的时候晕船很厉害,只好躺在汽艇下面离开的.
这些人自称是植物园的管理员,不许任何人进入植物园.
他们走后,教主立即派人到山顶上去观察,看见那条船开向对面的海湾.
教主说必须让你知道这件事,就派人来和我说.
"说到这里,她面露忧虑之色,"太郎,你好象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你的工作是不是和对面的岛屿有关我们那么好,干吗不和我说实话呢"邦德双手捧起芳子的脸,轻轻吻了一下,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又善良,我本应该告诉你实情的.
这样吧,咱们今天不出海了,你带我去山顶的信号台.
我想在那里观察一下对面的情况,在那儿我将把一切告诉你.

另外,我还想去朝拜一下那六尊石佛.
"芳子有一只小竹篮装好两人的午饭.
她换上一身棕色的和服,脚上穿着一双麻布鞋.
两人出了门,沿着崎岖的小路,爬向山顶.
山上风景秀丽怡人,到处开满了一丛丛野花.
山鸡不时从草丛里飞出,寻找它们的早餐.
他们穿过一片枫树林,来到一座婆婆的神社.
芳子说:"这神社后面有个很大的山洞,没人敢进去,怕里面有鬼.
有一次,我硬着头皮走进去,根本没看见什么鬼.
我想即使有鬼,也一定不会害人.
"她来到神社,合拢双手,低头默默地祈祷.
接着又向神社拜了几拜,起身继续朝山顶爬去.
到山顶后,邦德让芳子在一旁等他,自己悄悄跑到信号台的乱石堆旁,举起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死亡乐园".
镜头里清清楚楚地显现出那道黑色的高墙和里面那座黑色古堡.
园子里的地形错综复杂,有几个看上去象农夫的人正在忙碌着.
他们都戴着黑色的口罩,脚上穿着黑色的长靴.
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鼓捣着什么.
邦德慢慢移动着望远镜,仔细搜寻着,想发现一条通往园中的路和藏身之处.
他来回观察,但没什么也没发现.
看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他看了一下海面,估计了距离,暗暗祈祷,但愿晚上不要起风,以便他偷渡时可顺利一些.
他退下来,回到芳子身边.
两人并排在草地上坐下.
邦德缓缓地说:"芳子,告诉你,今天晚上我要游到对面的岛上去,进入那个园子.
"芳子点点头说:"我猜就是这样.
你一定是要去杀死那里的恶魔.
也就是说,你就是神明派去的除魔大将了"她忧虑地望着大海,"为什么不派别人去呢""那个恶魔不是日本人,实际上我也不是,我是英国人.
如果这事有误,你们的政府可以把它解释成几个外国人之间的内讧,与日本人没关系.
""哦,是这样,我明白了.
教主知道吗""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那么,你还会回黑岛吗你还来帮我划船吗""也许几天后就回来,但在这里呆不了很久的.
""不,你不会那么快就走的,我知道你会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呢""不凭什么,我就是有这种预感.
刚才我在神社那儿也是这么祈祷的.
这是我第一次祈求神明,他肯定会答应我的.
"芳子停了一下,非常庄重地说:"今晚我同你一起游过去.
"她举起手来,制止邦德说话,"我对这一带的海流非常熟悉,没有我带路,你说不定游不过去,至少得多花许多力气.

再说两个人一起,好彼此帮助.
""不,芳子,这不是你的事儿.
"邦德感动得紧紧握住她的手.
芳子凝视着邦德,目光温柔,但语气十分坚定:"太郎,我说了要去,就非去不可.
不光是今天晚上要去,以后每天晚上我都要游过去.
每天半夜我要在海边的礁石旁等你一个小时.
我虽然不能与你一起进入园子,但我可以帮助你回来.
你说不定会受伤,我可以帮你包扎伤口.
再说,女人比男人会游泳,要不为什么黑岛上只有海女而没有海男呢我对这一带的海流非常熟悉,简直是了如指掌.
你不要阻止我,我只有去了才会感到心安的.
我总觉得你随时都需要我的帮助.
太郎,你答应我吧.
"%邦德十分为难,想了好久,只得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芳子非常满意,邦德却十分沮丧:"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陪我一道去喂鲨鱼.
""有菩萨保佑,才不会喂鲨鱼呢.
你放心,这里的鲨鱼不吃人.
我们这些海女在海里经常碰见鲨鱼,但它们从来没有伤过我们.
几年前,有个海女被夹在水下的礁石里,可就是那样,鲨鱼也没有碰她.
它们大概心为我们也是鱼吧.
"芳子开心地笑了起来,接着又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咱们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拜菩萨.
"他们吃完饭,挑了另一条小路下山走向海边.
潮水已经退了.
他们穿过沙滩,绕过巨大的礁石,来到那六尊巨大的石佛前.
石佛的造形非常简单,没有四肢,只有头部和下身.
下身是块长方形的巨石,头部则是一块圆形的石头.
虽然没有五官,却使人觉得庄严肃穆、不可侵犯.
它们身上确实罩着白色的佛衣,被海水浸湿后,紧紧地贴在巨石上.
邦德看了看石佛,发现第六座石佛果然没有头,只有一个光秃秃的身子挺立在那里.
这些一动不动的佛像挺立在那里,似乎在洞察人世间的善恶.

想当初,黑岛人的祖先们建造这些石佛的时候,一定曾无比虔诚地祈祷神明保佑他们和子孙幸福平安.
邦德心中由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感.
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时也不禁默默地祈祷着,希望真有神明助他一臂之力,铲除布洛菲尔德这一恶魔.
芳子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什、嘴里喃喃有声.
邦德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偶尔听见她的话中带有"雷太郎"的名字.
最后祈祷完毕,她深深地拜一拜,站起身来,脸色豁然开朗.
"菩萨答应保佑我了,你看见他们点头了吗"她认真地说.
"没有,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见呢""真的点头了.
"芳子说得很肯定,"我亲眼看见他们三个都点了头.
"她那天真的神态惹得邦德直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说道:"好吧,就算他们都点过头了.
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顺便研究一下今晚渡海的事,好不好""好的.
那个小神社后面的山洞里很隐蔽,绝对不会有别的人去,咱们到那里去吧.
"果然,神社后面的山洞很隐蔽,密密的树丛和荒草遮掩着洞口.
洞里既宽敞又干燥.
邦德从外面抱了一些枯草进来,铺在地上.
他在草上躺下,叫芳子也躺下来休息.
"我坐在这儿就可以了.
"芳子在他身旁坐下.
"太郎,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不直接从陆地上过去,偏要从海上游过去呢"邦德道:"他们那么严密地防守着,根本无法从陆地上靠近.
从海里游过去才最不容易被发现.
话说回来,要是我不选择这条路线,又怎么能碰到你呢这也许也是神明给我们命中注定的吧.
有了你,成功就有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要靠神明保佑了.
""神明肯定会保佑你成功的.
"芳子动人地笑了笑,"另外,他还会要保佑你回到黑岛来,继续帮我划船.
"说到划船,倒提醒了邦德.
他忙说:"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先划船到海上,然后再游过去呢""不行,岛上的人从不往那个方向开船.
要是那些坏蛋在月色中看见开过来一条船,一定会有所怀疑的.
再说,我要同你一起过去,船在半道上怎么办总不能把它扔了吧""可是这里离那儿很远.
""没问题,我知道一个最佳下水处.
只要时间和方向都掌握恰当,从那儿一游出去就能碰上一股顺流,这样游起来就轻松多了.
"芳子为自己熟知这一切而显得十分得意.
她把身子靠在邦德向上竖起的膝头上,侧过头,看着邦德,目光中满怀着深情.
邦德伸出手,把芳子搂进怀里.
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芳子羞涩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夜里十一点,芳子和邦德来到一个僻静的海湾.
银色的月光照着海面,泛起粼粼的波光.
芳子脱去衣服,月光映射着她那光洁浑圆的肢体,显得格外迷人.
邦德欣赏着她那优美的身躯,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系在双腿中间的那条黑色条带.
"你不要看我的黑猫!
""黑猫"邦德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叫黑猫"他不解地问道.
"你自己去猜想吧.
"邦德小心翼翼地穿上田中给他准备的潜水服,觉得很舒适.
他伸伸腿,蹬蹬脚,然后冲芳子会心地笑了笑.
芳子走过来,突然抱住他,在他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没等他做出反应,她已经放开他,轻轻一跃,潜入了粼粼碧波之中.
第十一章死亡乐园邦德和芳子象两条自游自在的鱼,在水中畅游.
月光下,邦德看见了芳子那一双光洁的脚掌在水中上下翻动,不时发现露出水面的那丰满的臀部.

一只浮囊系在邦德的右手上,给他增添了不少阻力.
要不是戴着脚蹼,他肯定会远远落在芳子后面.
游了一段距离后,他们渐渐与那股顺流汇合起来,速度一下加快了不少.
他们顺流向前,越来越清楚地看见对面的高墙.
后来,眼睛里看到的全是黑色的高墙.
游到离岛边不远的礁石时,芳子悄悄地在一堆海草下面潜伏起来,不敢露出赤裸的身体,担心在月光下太显眼,会被上面的守卫人员发现.
邦德四周观察了一下,一切正常.
他知道靠海的这一面警戒没有那么严,便轻轻爬上岸去.
他从浮囊中取出登山用具,又把脱下的脚蹼放在一条石缝中藏好.

攀墙之前,他回头看了芳子最后一眼,向她送去一个飞吻,表示辞别之意.

芳子的头抬了起来,亮晶晶的水珠在脸上闪烁,邦德在月光下分不清它们是海水还是眼泪.
她满怀深情地向他挥挥手,转过身子又潜回水中,海面上翻起一片银色的浪花.
邦德呆呆地看着她消失在波涛之中,心中突然觉得与芳子难舍难分.
他收回思念之情,开始一步步向上攀登.
石块砌成的峭壁又高又陡,好在石块之间都有缝隙,手指和脚趾都有攀登之处.
为了不弄出响声,他尽量徒手攀登.
遇到缝隙特别小,手指、脚趾都无法着力时,他就只好用登山工具了.

这样足足爬了二十多分钟后,他才爬上了峭壁.
他趴着身子朝下面望去,只见高墙里面有一道石梯通向下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迅速地沿石梯溜到下面.
四周静悄悄的,只传来一丝淙淙的流水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从火山口岩浆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借着高墙投下的阴影,邦德象一只山猫向前摸索着,想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以便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发现园内的卫生状况良好,每一个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一根杂草都没有.
园内花草发出种种十分怪异的气味,时而是沁人肺腑的浓香,时而是令人眩目的恶臭.
他知道这些气味都是来自有毒植物,便尽量屏住呼吸.
慢慢地他摸索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前面.
小屋的门半开着,里面听不到任何声响.
他凝神闭气地听了一阵,确信里面无人,便悄悄推门进去.
原来这间小屋专门用来堆放工具.
借着门外的月光,邦德可以看到靠门的墙根上放着几把铲子和一部小推车.
一堆麻袋高高地堆在屋中.
邦德环视一圈后,发现这个地方用来藏身很不错.
他估计这里白天肯定有人出出进进,但他估计那些歹徒绝想不到会有人藏在这里.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立即解下浮囊,在麻袋后面腾出一小块地方,钻进去把东西藏好.
然后他又钻了出来,仔细观察着这堆麻袋.
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后,他返身往小屋外走去.
邦德想趁今开晚上对整个园子进行初步侦察.
他时而趴在地上,时而轻步小跑,尽可能利用园内的地形掩蔽自己,也尽可能不去触碰那些有毒的植物.
它们散发出的怪异香气令邦德闻了很不舒服.
慢慢地,他来到了小湖边,利用一棵大树的阴影隐蔽起来.
湖面死一般地平静,一层淡淡的雾气飘在水面上,在月光下看起来既神秘又恐怖.
一阵微风吹来,一片树叶落在湖面,很快就被湖面上翻起的一片水花吞没了.
邦德不由打了个寒颤,心想,人掉下去,结局大概也和这片树叶差不多吧一座小火同立在湖的另一侧,岩浆翻腾的咕噜声从远处传来,刺鼻的硫磺味在空气中弥漫,令邦德觉得喘不过气来.
萨达姆博士居住的那座建筑物就在前面.
邦德决定摸到前面去看看.
他分外小心地匍匐前进,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一座阴森恐怖的古堡,从下到上,一层比一层小,每一层都有飞檐向外突出,象是一头巨大的多爪怪兽在山旁张牙舞爪地守夜.
古堡的顶部是一个平台,上面飘着一个巨大的气球.

一条长长的绳梯从汽球上悬挂下来,绳梯上面挂着一幅长标语.
邦德猜想那上面写的字表面上警告外人不得入内的字样,实际上是在引诱人们进入"死亡乐园".
古堡中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透出来.
外面栽满了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在微风中,发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响.
邦德越往前爬,越觉得异常恐怖.
他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
他精力高度集中,眼睛四下扫射,耳朵细细吟听,以防不测.
终于到了古堡跟前.

一座小吊桥凌空架在古堡前面,桥头的小门有一道铁链锁得紧紧的.
桥下的干沟里全是齐胸高的杂草,看起来象是旧时主人的防护壕堑.
邦德伏在那里看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从事,先把园里其它地方的情况了解清楚.
于是,他顺着来路,小心翼翼向湖边退去.
身边不时有些小动物窜过,然后,"嗖"地一声钻进草丛.
邦德害怕那是些毒蛇.
突然,离他不远的灌木丛中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从远到近,越来越大,而且还带着喘息声,好象发自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邦德不敢大意,伏下身来静静地观察着.
不一会儿,前面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月光下邦德清楚地看见他的头肿得象个大冬瓜,鼻子眼睛几乎都看不出来了.
只见他一边走一边呻吟,时而双臂高高举起,嘴里绝望而恐怖的吼叫着.
最后他在小湖边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湖面.
突然他大叫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刹那间,人的惨叫声混合着食人鱼在湖面上的翻滚声,在夜空里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邦德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平静的小湖竟是死亡的深渊.
他身上冒出阵阵冷汗,心想,这个自杀者刚才肯定是碰到了某种有毒植物,头才肿得那么可怕.
萨达姆这个恶魔,真应该让他去见死神.
邦德从小湖旁走过,向火山口方向而去.
他又看见远处有一个身穿礼服,头戴礼帽的人,一动不动地看着火山口下面翻滚的岩浆,象是在默默地祈祷,看上去非常庄严肃穆.
邦德心里明白,这人也是想自杀,也许是要用火山的岩浆作为自己的坟墓.
"我是否该劝劝他"邦德暗暗想到,"不过我的出现也许反而会促使他马上就跳下去.
再说,他既然下决心要死,劝告也是无济于事的.
假如他认为我多管闲事,与我争吵起来,岂不是暴露了我的行踪吗算了,我不能为这个想死的家伙误了大事,也没必要阻止他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死亡也许真的是他莫大的荣誉呢.
"邦德一动不动,伏在阴影中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一会儿,那个人摘下礼帽,仰起头来对着月亮挥了挥帽子,象是向她告别.
然后他纵身一跃跳进岩洞.
一声惨叫之后,空气中传过来一股肉被烧焦的臭味,刺鼻的硫磺味也掺杂其间,令人作呕.
在"死亡乐园"的记录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邦德暗想,日本政府早就应该把这个魔窟炸了,或者一把火把它烧了.
真让人想不通,就因为有几个植物学家在胡言乱语,这帮歹徒就能如此胡作非为.
更为荒唐的是,田中这家伙竟想得出来,让我独自一人来为他们除害,而且不许带枪,这实际上是把我往火坑里送.
稍有不慎,在这儿送了命,田中是绝不会把"魔幻44"交给英国政府的.
想到这里,邦德一阵恼怒涌上心头.
但他又想到萨达姆博士就是布洛菲尔德,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因此无论怎样危险,他都必须亲手杀了这个妖魔,为死去的妻子报仇,也为民除害.
就这样,邦德边想边在园中到处侦察.
天快亮时,他又回到那间堆放工具的小屋外面.
刚想推门进去,面前忽然飞来一只很大的昆虫.
邦德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大蜻蜓,体型比一般的蜻蜓大出一倍.
猛然,他想起田中的那个特工人员临死之前的话:"真惨呵,粉红色的蜻蜓……"他说的会不会就是这种蜻蜓吧看来这也是一种毒虫.
想到这里,邦德赶快走进小屋,钻进麻袋堆里.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他得抓紧时间睡一觉,好有精力完成眼前的艰巨任务.
第十二章魔鬼的哲学邦德在睡梦中被一阵呼喊声惊醒.
他钻出麻袋堆,趴在门缝边向外张望.
湖边有一个农夫模样的日本人正在没命地奔逃,嘴里还不停地叫"救命".

四个手持木棒的园丁在后面追赶.
其中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家伙大吼一声,把手中的木棒向前扔去,正好击中了逃跑人的小腿,打得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无奈之下,他只好跪在地上,向那四个家伙求饶.
可他们并不可怜他,而是将他团团围住,用木棒把他拨来拨去,象是在耍弄一只可怜的猴子.
一个戴鸭嘴帽、神情十分凶恶、象是头目的家伙一声令下,几个家伙一拥而上,分别抓住那个农夫的手脚,高高提在空中,左右晃了几晃,然后同声叫道"嘿",把农夫扔进了湖中.
邦德眼前又出现了那幅悲惨景象:湖水翻腾,数不清的食人鱼涌上去.
那个农夫在水中挣扎几下,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便无声无息了.
转眼间,湖面上荡起一团团血水,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平静.

几个园丁幸灾乐祸地看着,嘴里发出一阵狂笑.
有个家伙甚至笑得喘不过气来,弯腰用手捂着肚子.
邦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觉得这种笑声比那农夫临死时的惨叫更令人恐怖.
突然,他看见那几个家伙正转身朝小屋走来,便急忙退回到麻袋堆里,一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传来几个家伙嘻嘻哈哈的笑声.
邦德听着他们放下木棍,拿起铁铲和其它别的东西,然后拉着小车出去了.
等到声音渐渐去远、屋里确实不象还有人后,邦德才又钻了出来.
他看看表,已经九点了.
估计这些园丁要下午六点以后收工,这段时间里他必须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不能让他们察觉出任何异样.
胃里传来"咕噜"声,他感到饥肠辘辘,便从浮囊中取出牛肉干,慢慢地嚼了起来.
他也想吸烟,但不敢,怕暴露自己.
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那个可怜的农夫惨死的场景.
看来只要进了"死亡乐园",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那个农夫大概是想自杀,但进来之后又改变了主意,于是被他们强行扔进湖中喂了鱼.
邦德正在边吃边想,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沉缓的脚步.
他急忙从门缝朝外看去.
只见刚才那四名园丁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似乎在等着什么贵人.
果然,从湖边的一条隐蔽的小径上缓缓走出两个人来.
邦德一看,不由得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正是布洛菲尔德夫妇!
布洛菲尔德身披盔甲,手握战刀,一副日本古代武士的打扮.
他左手挽着一个身材臃肿得象肥猪一般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
她穿着厚厚的橡胶防护服,脚蹬高统皮靴,头戴一顶墨绿色的草帽,草帽四周挂着一圈黑布条,样子比巫婆或女妖还要丑陋.
由于装束的原因,这两个家伙的行动十分迟缓.
邦德突发奇想,如果这时突然冲上去,把两个魔鬼冷不防推到湖里去,让他们也尝尝食人鱼的味道,那一定十分有趣.
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样做并不明智.
他们这样全副武装,食人鱼大概一时半会也啃不动他们,那四个园丁则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救上来.
那时就该是邦德自己被扔进湖里了.
那两个魔鬼已走近了.
四个园丁一齐跪倒,伏身叩拜,然后,垂手而立.
布洛菲尔德掀开面罩,向他们交待了几句,几个家伙不住地点头.
为首的那个家伙用手指着湖面,显然是在向主子吹嘘刚才的功劳.
布洛菲尔德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四个园丁再次跪倒在地,满脸虔诚地目送主子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树丛中,然后又开始认真地工作起来.
看来这些家伙是死心踏地效忠布洛菲尔德的.
不一会儿,这两个魔鬼又从另一侧出现了.
这时布洛菲尔德已经摘下面罩,边走边和他那老妖婆说着什么,但听不清他们谈些什么.
坏了,他们朝邦德藏身的小屋走了过来.
邦德紧张地盯着他们,犹豫着,不知是该藏起来,还是等他们一进来就下手.
两个家伙在离小屋不到二十码的地方停住了.
邦德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在用德语交谈邦德全神贯注地分辨着每一个单词.
只听布洛菲尔德说道:"幸亏我们有食人鱼和火山岩浆,它们是我这座乐园忠实的清洁工.
""鲨鱼也很不错吧"那个丑女人沙哑着嗓子问.
"不,亲爱的,鲨鱼看来不象我们想像的那么凶恶.
还记得吗上次我们抓到了那个侦探,各种苦刑都让他受了一遍,然后把他扔进了大海喂鲨,可鲨鱼并没有把他吃掉,他活着被警方发现了.
这里的鲨鱼看上去很凶猛,实际上远远赶不上这些食人鱼,能把自杀者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
""你不是有意要把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放回去,好威吓一下警方吗""是的,但是这样做太蠢了,简直是引狼入室.
警方已经派人去过黑岛,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意图.
不过据小野的报告,日本当局已经开始密切注意我们,也许很快就会来深入调查,这样一来倒有点麻烦.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最主要的是不能再有尸体让他们发现.
其实,他们过去所找到的尸体还不到全部自杀人数的一半.
到最后实在不行,我们就撤走.
反正世界上想死的人到处都有,我们在任何地方都能重整旧业.
当然,每个民族都有各自的心态,我们要对症下药才行.
比如拉丁民族崇尚浪漫,我们的"死亡乐园"就必须富有诗意和浪漫色彩,园内要点缀一些气势磅礴的瀑布啦,高耸入云的峭壁啦,深不可测的峡谷啦,还有那些古老的栈道,神秘的山洞,等等.
所有这些奇妙的景物都能使人产生一种离尘世而去的强烈欲望,或者说被死神所诱惑.
如果在这里干不下去了,咱们就到巴西去继续我们的试验.
""可也许那儿想自杀的人不及日本多呢.
""亲爱的,我们不在乎人多人少,关健是我们要有信念,开创一项新事业的信念.
人类历史上已经有了不少业绩,可又有哪一样能同我的相比呢简单地说吧,上帝创造人,代表着生命;我消灭人,代表着死亡.
我今天的成就虽然还不敢同上帝相提并论,可我终归与他一样,各自掌握着整个人生过程的一端,这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哦,你真了不起!
""许多浅薄无知的人认为,只有生存才是人的权力,所以天主教把自杀看成是一种罪孽,不允许对自杀的人按宗教仪式埋葬,使他们灵魂进不了天堂,这是荒唐可笑的.
更让人不解的是,有些国家的法律竟然也不允许自杀,对自杀未果的人要追究法律责任.
其实从本质上来讲,自杀与他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这些无知的家伙反对自杀,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尊重人权的两重性.

人既然有生存的权利,也就应该有死亡的权力.
就好象人既然要吃进食物,当然也必须向外排泄粪便一样.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也不懂.
""妙,太精辟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的一切,比如说,晚餐吃什么,吃多少;晚上何时睡,睡多久;这一生活多长,活八十岁,三十岁或者干脆不活了.
如果一个人能吃一盘牛排,你当然不能强迫他只喝一杯清水;他能睡上八小时,你也不能只准他睡三小时;他能长生不老,你干么非要他短命这就是人权.
但是,人权还有它的另外一面.
他吃不下牛排,你就不能强迫他吃;他睡不着觉,你就不能强迫他睡.
同样的道理,他不想活了,你强迫他活下去也毫无用处.
然而那些自以为绝顶聪明、而实际上愚不可及的人们,总是千方百计地强迫不想活的人活下去.
他们之所以愚蠢,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对于心如死灰的人来说,活下去只能更痛苦.
在当今世界上,无论政治家,神父,谁都无法去消除每个人心中的痛苦.
然而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我布洛菲尔德却做得恰到好处.
我集基督的博爱和佛主的慈悲于一身,出钱出力,解救了那么多在苦海之中受苦的灵魂,使他们早日得到了解脱.
这难道不是连耶稣基督也无法比拟的功德吗我敢断言,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我从事的是一桩极其神圣的伟大事业.
""啊,亲爱的,你就是我心中的神,我一辈子都要爱你.
""我也会同样爱你,亲爱的.
今天,虽然还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请求我们帮助解除痛苦,但这没有关系,关健是要人们接受我的思想.
一旦我的思想被人们接受,在世界上发扬光大,那我的事业就必将无比灿烂辉煌,人们将对我如同对神一样顶礼膜拜.
"布洛菲尔德越说越狂妄,脸上仍是那副凶残的神色.
他们已走到了小屋门前.
邦德急忙钻进麻袋堆里,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儿,布洛菲尔德走进来,看了一眼,说:"怎么搞的,又不把门锁上,要是有一个侦探钻进来都不知道.
"布洛菲尔德的目光盯着邦德藏身的麻袋堆,忽然"唰"的一声抽出刀来,朝着麻袋堆一阵乱刺.
邦德一动也不敢动,尽量把身子往下趴.
一阵凉风从他背上掠过,刀锋紧贴着他的背划了过去,险些扎在他的肉上.
他惊出一身冷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布洛菲尔德又四处乱捅了几下,收起刀,说:"还好,没有人,走吧.
明天一定得让他们在门上加锁,这些粗心的家伙.
"邦德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敢钻出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庆幸刚才没有被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今天晚上必须行动.
想到晚上的行动,邦德心中有点没底.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非常艰难.
在如此严密防范的情况下,他几乎无处下手.
说不定还没动手,就已经成了俘虏.
但无论如何,今晚必须决一死战.
邦德视死如归,不再忧虑.
他躺下来休息,要为今晚的决战养精蓄锐.
他脑子里浮现出芳子的面容.
想起芳子正在等待他胜利归去,邦德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第十三章巧设陷阱黄昏时分,几个园丁干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小屋把工具胡乱一扔,便出门往古堡方向去了.
邦德在麻袋堆中蜷曲多时,现在终于有机会钻出来舒展一下四肢了.
突然,压抑了一天一夜的烟瘾从嗓子眼冒出,他再也抑制不住,也不想抑制了.

无论如何现在得抽一支,一来可以提神,二来可以死而无憾.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支香烟,匆忙之中并没有忘记先凑到鼻尖上嗅了嗅,然后叼在嘴上,快速将其点燃.
他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呵,真是好极了.
"他低声嘟囔着.
接连不断地吸了几口后,他的烟瘾稍稍得到了满足.
同时,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开始兴奋起来,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足以把毒龙帮、布洛菲尔德和他的"死亡乐园"捣得粉碎,让他们统统见鬼去!
邦德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大口,然后慢慢地把烟喷出来,淡淡的烟幕在他眼前飘动.
吞云吐雾之中,他似乎看见了芳子那张笑盈盈的脸庞,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
再过几小时,就是芳子约定的来接他的时间.
他不想让她失望,更渴望与她早日相见.
尽管分别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可他对芳子已经产生了强烈的眷恋之情.
邦德沉浸在对芳子的思念中,烟蒂快烧了手指头才清醒过来.
他赶紧拼命吸了一大口,然后恋恋不舍地把烟蒂扔在地上踏灭了.
烟瘾得到稍许满足后,他开始准备填饱肚子.
他明白自己必须多吃一点,以备不测.
于是他从浮囊中取出牛肉干和淡水,边吃边喝.
吃饱喝足以后,他开始准备今晚行动所需的工具.
他必须随身携带一把微型手电筒、一把小钢锉和一根撬棍.
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他耐心等待着.
邦德在九点钟时悄悄地走出小屋,沿着昨天晚上侦察过的路线向古堡摸去.
古堡依然是那么阴森恐怖,屋顶的大气球被晚风吹得左飘右摆,把下面的绳梯和标语也弄得摇摇晃晃.
在惨白的月光下,那标语象一幅巨大的招魂幡,闪着阴光.
不过,今天晚上古堡并非漆黑一片,三楼上有一间屋子透出了微弱的灯光.
邦德心中暗自高兴:说不定布洛菲尔德的住处就在那里.
眼看就要小桥前面了.
他从身上掏出小钢锉,左右环顾了一下,未见异状,便几步跨过去,来到小门跟前.
门上的铁链和锁到处锈迹斑斑,显然很久没有人用了.
他用钢锉在铁链上慢慢地锉起来,尽量控制着手腕的力量,不弄出任何声响来.
花了整整半小时,他才把铁链锉开了一道口.
他用撬棍用力一扭,把铁链拉开.
邦德轻轻把铁链放下,一点一点地把门推开.
里面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他用微型手电筒一照,只见一个架子搁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上面乱七八糟地盖着一些稻草.
再仔细看去,他发现架子上下各有一排锯齿形的铁牙.
架子下面摆着一块木板,两头都连着开关,只要木板一动,上下两排铁牙就会立即合拢,将人"咬"成两段.
邦德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完全是一架捕人的机器!
他小心地关上门,绕过捕人机,避开上面的机关.
再往前走,一道道石阶延展而下,他估计这是通往古堡的地下室的长长甬道.
他一步一摸索地下着石阶.
突然,迎面飞来一群黑呼呼的东西,"呼啦"从头上掠过,惊得他头皮发麻.
定眼一看,原来是一群蝙蝠.
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他知道,蝙蝠出没的地方附近不会有人.
甬道越来越窄了,最窄处仅能容一个人通过.
一片片水迹从两边的石壁上渗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气.
过了这段狭窄的甬道,石阶又开始上升.
邦德用脚探着石阶,一步步往上挪,大约走了二十多阶,看见了一座木门.
门有两扇,由于关闭多日,上面布满了蛛网.
他伸手推推,门纹丝不动.
他掏出一根细细的撬棍,从门缝中插进去,轻轻地加以拨动,不一会儿就把门闩拨开了.
他用力一推,门"吱"的一声打开.
他立即闪到一旁,屏息等待.
两三分钟后,他见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便飞速闪身进去,用电筒一照,眼前仍然是一道向上的长石阶.
他踏上石阶,又过了两道木门,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他心中好不奇怪.
从走过的距离来看,这儿应该是古堡中央了.
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心中反倒有点不安,莫非走错了路他正自纳闷,前面的黑暗中露出了一丝极微弱的光亮.
他不由得兴奋起来,小心翼翼地朝亮光接近.
原来又是一道门,亮光是从门缝中透出来的.
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吟听,里边仍很安静.

他慢慢把门推开,看见了一间空荡荡的大厅.
大厅顶上挂着一枝巨大的吊灯,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右侧还有一道门,不知通往何处.
除此之外,厅中便别无所有了.
他不敢在地毯上走,怕地毯也和田中那里的"黄莺地板"一样,踩上去就尖叫起来.
于是,他紧贴墙根挪向右边那扇门.
邦德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点,从缝隙中向里面看去.
里面是一间豪华的客厅,装饰得跟日本古时宫廷一模一样:墙角上放着两副亮锃锃的武士盔甲,对面墙上挂着一副食人鱼的骨架,旁边钉着一排骷髅.
大厅里充溢着古老、神秘而又阴森可怖的气氛.
估计这里就是布洛菲尔德的客厅了.
邦德不敢贸然闯进去,他必须先找一个藏身之处.
他环顾大厅,目光落在那排厚厚的窗帘上.
一副副窗帘从屋顶下垂到地板,很象舞台的帷幕.
看来在那里隐蔽起来还不错,可以透过窗帘缝隙观察客厅全貌.
邦德走进屋,躲在窗帘后面.
现在透过缝隙,他发现客厅另外还有两道门,但他犹豫着不知哪一道门是他的目标.
就在这时,其中一道门慢慢地开了.
邦德浑身紧张起来,紧握双拳,作好战斗准备.
一个园丁的背影走了进来.
他腰间束了一根宽皮带,上面别着一支手枪,好象是个小头目.
这家伙在门边停住,手在门里面摆弄着什么.

邦德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不敢探出头去观望.
是关灯吗可是,厅里的灯仍然亮着.
那个园丁摆弄完,向门里深深地鞠了一躬,慢慢向后退,轻轻把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脸上不怀好意地笑着.
邦德认出,这个家伙就是白天在园中的那个小头目,布洛菲尔德叫他"小野".
邦德隐约记得在福冈警察局里有他的档案.
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当过日本宪兵,过去只是毒龙帮中的一个无名小卒,现在却横行霸道地替布洛菲尔德卖命.
小野从另一侧门走出去.
此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邦德从窗帘后闪出身来,轻轻地摸到房门跟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却是出奇的安静.
从小野刚才低声下气鞠躬的奴才样来看,他的主子就在里边,可为什么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呢到了这个地步,邦德已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先闯进去再说.
他握住那根小撬棍,一侧身,飞快地冲了进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竟是一间空屋子,只有光秃秃的地板在吊灯下闪着亮光.
邦德没想到自己会被愚弄,心中不由一阵气恼.
他正想返身退出,却突然听到一阵轻柔的音乐声.
原来这间空屋子还有一道很隐蔽的暗门,音乐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心中一阵惊喜,断定布洛菲尔德就在那道暗门里边.
他在心里说,哼,布洛菲尔德,你别猖狂,这音乐声马上就会变成你的哀乐声!
怀抱着复仇的大志,邦德毫不犹豫地冲将过去.
突然,他脚下踩空,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昏迷过去了.
他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地牢.
他突然恍然大悟,刚才小野退出去之前在门口拨弄了半天,原来是在布置陷阱的翻板机关.
邦德这一下摔得不轻,遍体鳞伤不说,还把头上的旧伤引发,简直疼得快要裂开了.
即使如此,他仍想撑起身子站起来.
刚一用力,肌肉牵动着神经,他只觉得浑身一阵剧痛,头晕脑胀,再一次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
几个园丁手持火把围住他,为首的那个家伙正是小野.
他已把邦德拎起来靠在地牢的石壁上,正左右开弓地掴在他脸上.
邦德强忍剧痛,一声不吭.
他低头打量着自己全身,发现潜水服已经被剥掉,只剩下一条黑色的短裤.
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布洛菲尔德未审讯他之前,这些家伙是不敢杀死他的.
只要不死,就还有一线希望.

他这一生枪林弹雨,不知有多少次死里逃生,他自信这一次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邦德心里明白,小野这样凶狠地打他,是因为没有发现他潜入园中而受了主人的训斥,现在想把气撒在他身上.
果然,小野打得手酸臂疼才住手,气呼呼地瞪着邦德,然后抽出手枪,对着邦德挥了挥,让他站起身来.
邦德吃力地站起身来,走出地牢,身后跟着几个园丁.
第十四章座椅下的火山口他们押着邦德走进一间宽大的书房.
布洛菲尔德仰身靠着一张旧式的皮椅,身穿一件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的黑色和服.
他阴沉着脸,嘴角上那条丑陋的斑痕不停地抽动.
显然,邦德的潜入使他非常震惊.
布洛菲尔德的妻子坐在一旁,肥胖臃肿的身体上套了一件日本贵族妇女中流行的和服,手指捏着一束黄花,不时地把花放在鼻尖上嗅嗅,似乎非常安然自得,但那双快成一条线的小三角眼贼碌碌地到处乱转,表明她内心极度惊恐和不安.
那几个园丁走上去鞠了一躬,然后把邦德的衣服和从里面搜出来的几件工具放在地板上.
布洛菲尔德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一把武士刀,用刀在这堆衣物中来回鼓捣,最后用刀尖挑起衣服,问道:"他是什么人"小野双脚啪地一合,大声回答道:"他身份证上注明是福冈的矿工,叫雷太郎,是个哑巴.
不过我看他不象矿工,因为他的手一点也不象矿工的手,皮肤一点也不粗糙.
他一定是个来暗杀博士的刺客.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搞清他的真实身份.
"布洛菲尔德转身对那个丑女人说:"亲爱的,用你那不同寻常的观察力来判断一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好的.
"胖女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依偎在布洛菲尔德身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邦德,接着她又远远地围着邦德绕了一圈.
她不敢靠得太近,显然是怕突然受袭击.
当她看到邦德的右脸上的伤疤时,突然全身抽动着,惊叫起来:"我的天啊!
"然后象老鼠见到猫一样赶快跑回布洛菲尔德身旁,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是他,肯定是他!
我不会认错的.
他右额上那块伤疤,他的眼神,还有他那身材,都清楚地表明绝对是他.
喔,天哪!
"她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恐惧得颤抖着声音说,"亲爱的,我敢肯定,这个刺客就是邦德,那个英国情报局007号特工!
那点化妆术根本骗不过我.
"布洛菲尔德抬起头,细细打量着邦德,又转过身对那胖女人说:"是有点像他.
可他到这儿来干什么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呀谁会派他来这里呢""也许是日本警视厅把他从英国情报局借来的.
""不可能,日本政府如果想抓我,直接出面就可以了,用不着找一个英国人来.
这里面肯定还另有名堂.
""还会有什么名堂""那时候自然会见分晓,现在首先要搞清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是哑巴吗带到审讯室去,看看他到底是真聋还是装聋.
"布洛菲尔德对小野命令道:"叫山本来,先给这家伙一点厉害尝尝.
"小野没多久就带着十个彪形大汉走进屋来,人人都光着上身,手持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一字型站成一排.
那个叫山本的人长得真是粗壮如牛,站在队伍的一端.
他把木棍往旁边一扔,大步走到邦德前面.
一个深呼吸后,山本身上的肌肉一块块鼓起来老高,连手上的骨节也发出了"嘎嘎"的声响.

这样耀武扬威地卖弄了一番后,山本突然抬起右手,往邦德的头上狠狠打去,正打在邦德头上伤口处.
血从邦德头上流下来,脸上立即血迹斑斑.
布洛菲尔德得意地咧开了嘴巴.
山本再次扬起手.
邦德知道,让他这么打下去,今天非得死在他手里.
正当山本的手更凶狠地落下来时,邦德突然一侧身,躲过了这一击,紧接着收起右脚,用膝盖朝山本小腹狠狠顶去.
山本一声惨叫,捂着肚子,倒在地板上.
其余的打手见山本倒地,立即手持木棍一拥而上.
小野拔出了手枪.
邦德操起一把椅子,用力一掷,小野的手枪飞了出去.
椅子从小野身旁滑过去,又飞到另一名打手的脸上.
这一下力气不少,椅子咔嚓一声折断了一根腿,那名打手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住手,"布洛菲尔德咆哮一声,打手们纷纷退开,"统统都是饭桶!
"他看了看地上已经昏了过去的山本,冷冷地命令道,"把这废物扔进湖里.
"几个打手双手发抖地把山本抬了出去.
布洛菲尔德对小野命令道:"把他押到审讯室去.
"小野已捡起了手枪,用枪向邦德挥了挥,把他带着了.
园丁们押着邦德,穿过长长的地道,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扇厚厚的铁门前.
一个园丁推开铁门,邦德走了进去,看见布洛菲尔德早已等在里面.
邦德心里纳闷,他怎么会先到了呢这么说,他的书房里肯定还有一条秘密通道.
审讯室实际上是从岩石中凿出来的,象个石穴,非常宽大,里面温度很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恶臭.
洞中放着一把很大的石椅,座位中间有个大窟窿.
小野把他推了上去.
邦德刚坐下,马上感到一股热浪从窟窿中直往上冲.
这个魔鬼又在搞什么名堂他仰头向上一看,看见他头顶上方的石穴顶部也开了一个大洞,直径足有一米多.
洞口中露出了暗蓝色的夜空和几颗闪耀的星星.
石穴的石壁上挂着一只大钟,指针指向十一点.
布洛菲尔德坐在一张木椅上,与邦德遥遥相对.
小野站在一旁,紧握着枪,密切监视着邦德.
布洛菲尔德用英语说,"英国情报局的007号情报员,赫赫有名的邦德中校,你现在听清楚了,我这间审讯室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了.
你必须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你装聋作哑也无济于事,我这些巧妙的设计完全能辨别真假哑巴.
"邦德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象一个聋哑人.
"你的克制力我很佩服.
不过,你要知道,你座椅下面的洞就是火山口.
火山喷出的岩浆高达一千多度,就是熔化钢铁也不足为奇.
"邦德脸上仍然铁板一块.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
那好,我来告诉你.
这座小小的火山已经被我加以改造,我完全可以控制它的喷发时间和喷发次数.
我想让它何时喷发,它就会到时候喷发.
我现在已打开了控制器.
你看着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一点零一分.
十五分钟后,岩浆将从你坐的椅子下面喷出,象火箭一样把你送上一百米的高空,把你烧成人焦炭.
"邦德仍然没有说话,也不抬头看墙上的钟.
"你还真是个聋子,一点也没听进我的话.
那么,等岩浆喷出时你也别逃.
这个地方既然叫'死亡乐园',你在这找死算是找对了地方.
不过,请你在这最后几分钟考虑好,是站起来招供,还是在椅子上等着岩浆把你送上天!
"邦德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想利用最后几分钟和我叫劲.
我劝你还是快快招供.
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要知道,你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布洛菲尔德见邦德仍无反应,便吩咐小野:"把我的话用日语和他讲一遍,看他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小野先向主子鞠了一躬,然后用日语大声喊起来.
邦德尽量把每一根神经放松.
这短暂的几分钟对他分外重要,可以使他恢复一下体力,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现在他已冷静自如.
表面上他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东瞧瞧,西看看,其实是在观察寻找一件可以利用的武器.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理想的东西.
在他坐的椅子右边的石壁下,地上盖着一块很大的木板.
"那下面会是什么呢"邦德猜想道,"如果布洛菲尔德刚才讲的是真话,那么他控制岩浆喷发的的操纵仪肯定就安装在这间石窟里,或者不远的地方.
说不定就在这块木板下面.
如果可能,一定要把它弄清楚.
"时间一点一眯的过去,邦德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真想看看布洛菲尔德所说的是否会真的发生.
墙上的挂钟"卡嗒"响了一下,他感到椅子微微摇晃起来,紧接着一阵发瓮的轰隆声从椅子下传来,一股热浪往上冲起.
情况刻不容缓,他立即站起身来,一下子跳到旁边.
"轰"的一声巨响,通红的岩浆突然从石椅下喷出,穿过石窟顶上的圆洞,冲入夜空.
耀眼的光焰使人难以睁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硫磺气味.
邦德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恐怖的奇观.
半分钟后,岩浆喷发的力量开始减弱,慢慢地停了下来.
喷溅在石窟顶部的一些岩浆也开始慢慢地向下滴落.
石椅下面又发出一阵咕噜声后,石窑又恢复了平静.
邦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十六分多了.
他认为这哑剧应该就此收场,便冷笑着说:"布洛菲尔德,我承认你在犯罪技巧方面确实有一二套,不过既然知道我是邦德,那么我邦德的脾气你也应该是了解的.
把你的精彩把戏都兜出来亮一下吧.
""啊,亲爱的,"布洛菲尔德对妻子说,"你有天才准确的观察能力.
有了你也算是我的福气.
""主要还是你英明呀!
"然后,他命令小野,"把他押到书房去!
"第十五章反败为胜小野押着邦德来到布洛菲尔德的书房.
邦德知道马上就要决一死战了.
尽管他还没有想出任何应付的方法,但他十分镇定自若.
布洛菲尔德在他那张皮椅中重新坐下.
他一边慢慢地品着茶,一边在手里把玩着那柄寒光闪闪的武士刀,抬起头,目光轻蔑地扫过邦德,好象一个屠夫,在动刀前最后看一眼要宰的牲口.
邦德却对此不加理会,他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上去,顺手取过桌上的香烟,悠然自得地点燃抽起烟来.
布洛菲尔德吩咐小野:"快把邦德先生的这些东西都拿走,等我有时间再仔细研究一下.
你通知全体人员做好准备,所有的机器随时准备发动.
""是.
"小野双脚并拢行了个礼,接着抱着邦德的衣服和工具走出门去.
"看来这家伙想溜.
"邦德心想.
现在屋里只剩下三个人,布洛菲尔德夫妇和邦德.
布洛菲尔德手握武士刀,而邦德却手无寸铁.
但邦德并不惊慌,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突然,他看见墙角边有一根山本刚才留下来的木棍,不由得喜上心头.
"你这下该全部招供了吧.
要是你不惹我生气,我可以让你痛痛快快去死.
"布洛菲尔德炫耀似地挥一挥武士刀,并用手指在刀刃上拨了一下,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的刀术还可以.
你要想痛快,我就把你一刀两段;要是你想招供的话,我只得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
要想怎么样,请你选择.
""布洛菲尔德,我奉劝你还是放下屠刀.
你有的是钱,去找一个好律师替你辩护或许能减轻你的罪行.
你要知道,伦敦和东京都知道我的行动.
只要我没有安全返回,你就逃脱不了严厉的制裁.
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你也难逃恢恢法网.
""邦德先生,少来你这套心理战术.
你这番话听上去好象合情合理,可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却没有想到,那就是你们的那些法律.
我的一切行动,包括你们认为的犯罪行为,都是有法律依据的,也就是说法律上找不到我的任何罪证.
我可以在这儿不留你的一切痕迹,谁来证明你是在我这里受害的呢就是全世界的调查机构一起出动,也查不出任何证据.
这就是这个法律社会的妙处.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再说日本当局也未必就会立刻来找我的麻烦,否则他们也不会请你这个英国佬出面来捣乱我了.
你们之间勾结起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前几天你是不是和那个田中在一起我手下的一个人报告说,有个外国人同田中在一起.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
""你手下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见他,看他是不是还认识我.
""他不在这儿.
""是真的吗"邦德嘲讽地笑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一路上跟踪他们,后来自取灭亡的毒龙帮的分子.
"你该明白你是在什么地方!
是我在审问你,不是你在审问我,你不要搞错了!
"布洛菲尔德发怒地喊了起来.
"真遗憾.
""你不别遗憾.
你能活到今天,已经算是有福气了.
上次本来该死的是你,算你命大,却你那漂亮的新娘做了替死鬼.
我想,你这次来是想找我复仇的.
不过你大概没想到很快就要与你的妻子在另一个世界相会呢.
本来我是想让手下的人把你慢慢折磨死,让你也尝尝死亡的乐趣.
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我要亲自杀了你,因为你总是给我惹麻烦,添乱子.
"布洛菲尔德觉得邦德手无寸铁,浑身是伤,而自己手握战刀,又有一大帮爪牙随时可以进来帮他,他随时都可以置邦德于死地,所以他想尽情羞辱邦德一番,把他精神折磨够再动手杀他.
"邦德先生,我和上帝已签定的合约,由我把世上的人送交给上帝,你不觉得我同上帝一样伟大吗""伟大你只不过是个疯狂的魔鬼!
""疯狂让你说对了.
历史上哪个伟人不疯狂彼德大帝、尼采、梵高、拿破仑、希特勒,个个都是疯狂的外表下掩盖着的天才.
正是他们改变了人类的命运,推动了历史的进程.
没有他们,就没有历史.
疯狂和伟大只有一步之隔.
而你呢,邦德先生,虽然头脑思维都很正常,可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你只不过搞搞情报、跑跑腿而已.
可你却以为干的都是很神圣的事业,什么责任啦,使命啦,国家利益啦,满脑袋尽是这些无聊的观念.
可你又得到什么补偿呢完成任务后,只不过得到一笔可怜的奖金.
以你的智商,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伟大思想,无法想像得出我的宏伟计划.
"布洛菲尔德喋喋不休地说着.
邦德装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望着布洛菲尔德,而利用这些时间来思考对策.
"邦德先生,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所以最好还是什么都让你知道,也不致于使你死得糊里糊涂.
你大概还记得你和你的上司搞的那次"雷球"行动吧.
你们破坏了我的一个伟大的计划.
我虽然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武器库中盗出两枚核弹,但并没有打算用它们制造恐怖活动.
我只不过想以此从西方政府手中换取一点儿钱罢了.
只要他们答应我的要求,我立即会把这两枚核弹归还原主.
当然,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可能把它们送给古巴的卡斯特罗.
至于他怎么处理它们,我并不关心.
也许他一时兴起,会将这两枚核弹扔到某个西方国家.
当真发生了这种事,责任也只能在西方政府,是他们的吝啬导致了人类的劫难.
我的这个计划利用了国际上的矛盾,而我自己只不过是得一点渔人之利,不足挂齿,但对于全世界来说,这却是消灾祛难的福音.
想一下,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对任何一个核大国都无异是一种严重的警告.
他们如果不愿意看到发生这类事情,就只能积极谋求裁军,我这样做难道不是推动人类和平吗可惜的是,我这一宏伟计划竟让你们给搅了.
"邦德暗自好笑,"这真是魔鬼的逻辑.
"他想,但仍然一言不发,头脑中仍在思考着他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另外一个被你们破坏的就是我的细菌传播计划.
这本来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惜你们英国政府理解不了.
你们认为这会危及你们国家的利益,事实上完全相反.
你们根本不知道从一个更高的角度分析问题.
英国已经开始衰亡,要起死回生,所有的传统方法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有用疾病、瘟疫等非常事件才能使英国民族从此摆脱自私、保守、傲慢、无知和空虚,成为一个真正幸福和健康的国家,所以,我才想出这个传播细菌的办法.
可你们竟误解了我这片良苦用心.
""是这样啊"邦德故意惊讶地说了一句.
"不过,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旧事重提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还是讲一讲我目前伟大的计划吧.
邦德先生,坦白讲,我已不再年轻,身体各部分已经开始衰老.
我的心脏和大脑已逐渐成为我的包袱.
我认为,必须创造出更多新奇的事物才能保持我精神上永远年轻.
我呕心沥血建造了这座'死亡乐园',为是的造福于人类.
这里为人们免费提供了解脱人生苦难的场所、设备、服务和环境,而这一切又都是绝对一流的,十分完美的.
比起铁路边、公路旁、海滨、山谷等地方,在这里每个人更能毫无痛苦地升入天国.
日本政府既用不着去那些地方收捡尸体,也省去了调查、解剖、埋葬等诸多手续.

象这种既节约开支,又保护环境的两全其美事,天下难找.
可日本当局反把我这伟大的慈善事业看成是犯罪,真是不可理喻.
""但是今天白天我亲眼看见一个不愿死的人被你们扔进湖中喂食人鱼,这该作何解释难道这不旭谋杀,而是发慈悲吗"邦德忍无可忍,回敬了一句.
"你完全搞错了,邦德先生.
这是园丁们义不容辞的职责.
那人到这里来,根本的动机是求死,但又力不从心,只得靠园丁们帮助他实现他的初衷.

想不到你连如此小事都理解不了,可见你也只是凡夫俗子一个,智力平庸,难以理解我的思想境界.
算了,和你说了这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马上告诉我,到底打算怎么死是来上一刀,还是想慢慢享受死的滋味快选择吧!
"布洛菲尔德举起战刀,杀气腾腾地一步步逼向邦德.
趁布洛菲尔德高谈阔论的时候,邦德已思谋好了对策.
他这样分析的:布洛菲尔德虽然有刀,但还不可能一下子杀死自己.
那个胖女人最讨厌,她身旁有一个拉环,估计与警铃相联.
只要他同布洛菲尔德搏斗起来,她肯定会把警铃拉响,召来那群打手.
所以首先要除掉的是那个胖女人,然后再对付布洛菲尔德.
墙边的那根木棍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从那里只需一步就能跃到那个胖女人身边.
他甚至计划好了每一个具体动作.
因此,布洛菲尔德举刀向他逼过来时,他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只能束手待毙,实际上他非常希望布洛菲尔德举刀向下砍,越猛越好.
在战刀寒光一闪下落时,邦德闪电般地飞身跃出椅子.
布洛菲尔德用力过猛,刀深深地砍进椅子,一下子难以拔出.
邦德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木棍就使劲朝胖女人扔去.
她的手即将碰到拉环时,木棍已击中了她的脖后,她一声没哼,"咚"的栽倒在地上.
布洛菲尔德愤怒之极,把刀用力拔出来后便向邦德猛扑.
战斗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布洛菲尔德高举战刀,左一刀右一刀地劈向邦德.
邦德手持木棍,左避右闪,步步后退.
布洛菲尔德来了一个凌空挥刀,邦德被逼得走投无路.

他情急生智,扬起手中的木棍,迎着刀锋一拨,一个右转身,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
布洛菲尔德还未转过身来,邦德已将木棍往后用力一捅,狠狠地戳在布洛菲尔德的胸口上.
布洛菲尔德打了几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
布洛菲尔德又气又急,左砍右杀,恨不得将邦德砍成肉酱.
邦德躲闪不及,左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好在他刚才身子一侧,伤得不算太重.
两个人你来我往,屋里的桌椅都被打翻了.
搏斗持续了七、八分钟,邦德又两次击中了布洛菲尔德,但都没能伤着要害.
布洛菲尔德开始意识到自己过于低估了邦德的实力.
他原以为邦德遍体鳞伤,只能束手待毙,没想到他竟勇猛得像头狮子.
布洛菲尔德现在很后悔把小野他们都派到外面去了.

没有他的命令,他们是绝对不敢走进这里来的.
他又恐惧又愤怒,象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越来越疯狂地举刀向邦德猛劈.
邦德虽然勇气不减,但已感到体力不支,头部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行动也有些滞缓.
手中的木棍使他躲过了好几刀,但也被接连削掉了两截,邦德手上只剩下了很短的一根.
他几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布洛菲尔德见自己已绝对占上风,开始得意洋洋起来,把邦德逼到一块板壁跟前,使他无处藏身.
只听布洛菲尔德大吼一声,举刀猛力向邦德胸部刺去.
在这关键时刻,邦德飞身向旁边一躲,战刀深深地扎入了板壁,布洛菲尔德也撞在了板壁上.

邦德毫不迟疑地挥起手中半根木棍,向布洛菲尔德的左额上重重打去.
布洛菲尔德身子一歪,向下倒去.
还没有等他倒下去,邦德便飞身跳起,骑在他的身上,双手死死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邦德的双手象铁钳一样,死死地卡在他的脖子上,而且越卡越紧,"布洛菲尔德,你这魔鬼!
这回该你尝尝死亡的滋味了!
"邦德咬牙切齿地说着,任凭布洛菲尔德在那里垂死狰扎.
布洛菲尔德慢慢瘫了下去,嘴角上掺出一缕乌血,两只眼球鼓鼓地暴突出来.
看着这张丑恶而狰狞的面孔,邦德觉得无比地憎恨和厌恶.
他松开手,慢慢地站起身来,这时他觉得浑身都象散了架一样软弱无力.
然而邦德明白,必须尽快逃离此地,只是不知该从哪儿出去.
最好是能避开毒互帮的爪牙,从一条安全的通道出去.
他剥下布洛菲尔德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从板壁上抽出战刀.
他仔细打量着屋子,发现一面墙壁与其他的不同.
他用手一推,原来是道暗门.
他立即走进去,穿过一条石头通道,推开一道铁门,里面竟然是审讯室.
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指针还差五分就指向十二点.
他转身正想出去,突然看见了石壁下面那块长方形的木板.
控制岩浆喷发的开关会不会就在下面呢他刚才已经想到过这点,现在正好来查个水落石出.
他举刀向木板砍去,木板被劈裂了,下面露出一个巨大的阀门.
他跪下身去,双手抓住阀门的手轮,用力地转动,想把阀门开到最大.
邦德站起来,松了一口大气.
他已顾不上仔细考虑再往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只希望火山整个喷发,让这个魔鬼世界在烈火中灭亡.
另一方面,他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去,否则自己也会葬身火海.
他跑到了布洛菲尔德的书房,一跃身从窗户跳出到外面.
窗户下面有一个小平台,但从平台上无法下去.
他从平台往下一看,平台高出地面足有二十公尺,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攀缘.
他万分焦急之时,一阵风起,吹得什么东西哗哗作响.
他抬头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那个巨大的气球就悬浮在平台的上空,平台上的一很大柱子上正好套着一根连接气球的粗大的绳索.
他抓住绳索,往上一跳,踏在气球下面的绳梯上面.
邦德刚登上绳梯,园中就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毒龙帮的爪牙们已经发现情况异常.
邦德猛地抽出战刀,斩断了绳索.
气球一下子腾空而起,带着邦德,飞向天空.
接着"呼"的一声,直撞得邦德金星乱冒,差点儿昏了过去.
原来,邦德的头在气球上升时重重地撞在古堡的飞檐上.
他感到头痛欲裂,但双手死死抓住绳梯.
晚风吹来,邦德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把两腿穿过绳梯,坐了下来.
他低头往外一看,气球飞得很高,跨过小湖的上空,向围墙外飞去.
这时,下面的人也已经看见了高高升起的气球.
一阵乱枪射来,子弹划破夜空,发出刺耳的尖啸,但邦德已飞出子弹的射程之外了.
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山开始喷发了.
邦德回头朝下望去,只见火红的岩浆正喷涌而出,象一锅煮沸的果酱.
火山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转眼间把"死亡乐园"变成了一片火海.
邦德暗自庆幸,这只大气球救了他的命.
气球还在往上飞升,现在已经飘到海面上空.
邦德猛然醒悟过来,气球要是再往前飞,就会离海岸太远,他会游不回来的.
必须立即降落.
想到这里,他抓住绳梯开始又住上爬,一直爬到气球的底部.
他举起刀,猛地朝气球一刺.
气球"扑哧"一声被刺穿,开始缓缓地下落.
气球中的氢气越来越少,气球下降得就越来越快.
在快到海面的一瞬间,邦德扔掉了战刀,纵身跳入海水里.
第十六章失去记忆天亮后,邦德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
"这是什么地方"他努力想回忆,可是什么也想不起,只是觉得头疼得厉害,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姑娘,眼里满含着泪水.
他呆呆地看着她说:"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这么漂亮""我是芳子.
""芳子"邦德毫无表情地看着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邦德的头部接连受到重创,记忆完全丧失了.
他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昨天夜里,他跃入大海时,正好撞在一个大浪上,当时就撞昏了.
幸亏芳子及时赶到,否则他早已丧身海底了.
芳子从午夜开始,一直在海边守候,等着邦德归来.
当气球飘过来时,她看见上面有人影,便随着气球游了过去.

邦德落水之后,她马上便把他救了起来.
可邦德全然不知这些情况,只是象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芳子.
芳子悲从心来,"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芳子,你是雷太郎,这里是黑岛,我们俩一起捉过鲍鱼!
"邦德仍然摇摇头.
芳子知道他伤势不轻,必须赶紧治疗.
想着,她扶起邦德说:"我们先回家去吧.
"她扶着邦德回到家里,把他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又给他喂了些食物.
邦德乖乖地任她安排,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芳子心中既高兴,又悲伤.
高兴的是心上人终于回来了,悲伤的是他的伤势这么严重,谁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她决心要把邦德留在岛上,一辈子照顾他.
但这事必须征得教主同意,因为黑岛上的居民还没有和外界通婚的先例.
"芳子姑娘,我已经全部知道了.
"芳子拜见教主时,还没张口,教主便慈祥地对她说:"雷太郎是好样的!
他已经替我们彻底铲除了那座魔鬼的地狱.
""我想把他留在黑岛,我想嫁给他.
你知道,我非常爱他.
""芳子,这很难做到.
他是英国人,神志清醒过来后,他一定会回去的.
""如果他将来恢复了健康,他一定要走,我不强留他.
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同他生活在一起,他需要我的照顾.
""东京警视厅到时候一定会派人来接他的.
上次陪他来的那两个先生都是大人物.
他们得知消息后,一定会上岛来找他的.
""教主,难道就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吗"芳子苦苦恳求,"可不可以这样,他们来找时,您就告诉他们,雷太郎那天游海过去,就再也没有见他回来.
请教主做做好事,求求您啦.
""好吧,雷太郎替我们铲除了魔鬼,是我们的英雄,我当然也希望他能留下来.
这样吧,你先去请医生吧,但告诉医生先到我这里来一下,我要向他交待几句话.
""谢谢教主.
"芳子充满感激地说.
医生检查了邦德的伤势后说:"他脑震荡很严重,头骨也受了重伤.
好在脑功能还未损坏.
我想,休养一段时间后,他会慢慢恢复的.
对过去事情的记忆,你可以经常启示开导他,但绝对不要有任何刺激,半年之后也许就能好过来.
"医生临走时,又教给芳子一些护理知识,然后说:"教主要求我,从明天起,只能晚上来给他看病,以避开人们的议论.
"邦德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
这段时间福冈警察局两次派人到黑岛来打听邦德的下落.
由于教主已向全体岛民吩咐过,所以人人都保守着秘密.
后来田中也来过一次,岛上的人依然没露半点风声.
田中他们确信邦德已经死了,只好正式通知英国情报局,告诉他们邦德在执行任务中以身殉职.
到了冬天,黑岛上的渔民都不再出海.
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过一下清闲的日子.
这时,邦德的身体也基本康复了,神志也清楚多了,但记忆仍然没有恢复.
他和芳子举行了婚礼.
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叫雷太郎,有一个叫芳子的妻妇.
至于以前的事,不管芳子怎么启发他,就是想不起来.
医生替邦德作了最后一次诊断,对芳子说:"你丈夫的身体健康可以说已基本恢复,但记忆的恢复恐怕没有希望了,估计他已有部分神经坏死了.
"芳子对邦德的身体的康复已经非常满意了.
她的期望并不高,只希望两个人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她便感到很幸福了,很如意了.
春天到了,芳子怀上了孩子.
她心中无比甜蜜.
有一天,夫妇俩又一同出海捉鲍鱼.
芳子见邦德心神不定,便问:"怎么啦,太郎你好象在想什么.
"邦德掏出一张报纸,问:"你知道这个叫海参崴的地方吗""知道,是俄国的一个港口城市.
""我好象想起什么事来.
""哦想起什么了"芳子心里十分焦急.
"我说不清楚.
两天来我总在做梦,好象去了很多西方的城市,梦中见到很多西方人,不过等我醒来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似乎和海参崴有关,我必须到那儿去看看.
""那儿很危险!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芳子,没关系.
我一定要去.
我想,只要到了那儿,一切都会想起来的.
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
"芳子不再言语了.
显然,邦德的记忆正在恢复,这使她既高兴又担忧.
他还会回到她身边吗邦德也没再说什么.
阳光下,他掉转船头,向北方用力划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前面等着他.
金枪人第一章死而复生一年前,007号情报员詹姆斯·邦德被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麦耶局长秘密派往日本,设法从日本安全调查局搞到"魔幻44"的绝密文件.
没想到日本方面却提出,邦德必须亲赴日本九州福冈暗杀"死亡乐园"的霸主——布洛菲尔德,日本才会提供"魔幻44"机密.
布洛菲尔德在欧州创建了魔鬼党,净干一些绑架、勒索、暗杀等恐怖活动.
在欧州的老窝被端以后,他跑到日本,在日本建了座植物园,里面全是剧毒植物、动物、食人鱼,还有火山口,名义上供科学研究,实际上是以"死"为诱惑,为日本人自杀提供方便.
不到一年,日本已有大批人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给日本社会造成了极大的恐惧.
而这个布洛菲尔德也正是杀死邦德新婚娇妻的大仇人.
邦德赴"死亡乐园"除魔也算是公私兼顾.
他成功地亲手杀死了布洛菲尔德.
但是,在这场战斗中,他头部连连受到重创,不幸患了失忆症.
在日本渔家女铃木芳子的精心护理下,他慢慢恢复了健康,但记忆只有很小部分恢复.
他执意要去苏俄港口海参崴找回他的全部记忆.
到了海参崴后,邦德便神秘地失踪了.
英国情报局和局长麦耶都认为邦德已经牺牲了,日本方面也来电证实.
但是,在这严寒的十一月里,他又神秘地在伦敦露面!
在英国情报局电话总机室里,总机小姐紧张地问身旁的同事:"奇怪!
难道人死了还能够复活吗鬼魂会拨电话吗""一大清早,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呀!
"旁边那位接线小姐迷惑不解地问.
"我是说,邦德在外面打电话呢.
""邦德哦!
我的上帝!
他不是一年前就死在日本了吗""但他现在却在伦敦打电话来,要找麦耶局长讲话呢!
""当心,别上当,怕是冒充的!
""不是假的,他连我们的机密号码都知道!
""啊竟然有这种事""是呀,真是怪事!
"旁边的那位接线小姐,年龄略微大些,社会经验似也比较丰富一点.
她想起了一年前的一件事.
邦德被证实死亡之后不久,就没谁再接过邦德打来的电话.
可是,突然间,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每当月圆的时候,就会打电话来,说她收到邦德从天王星上发来的消息,说他坐汽球向天上飞升的时候,被好客的外星人款留在那里了.
邦德打电报给她,表示要在天王星上玩些日子,然后还要到天堂去!
请她转告地球上的人们,不要为他担心!
想到这里,这位年龄稍长的接线小姐打趣地说:"这位邦德老兄,该不会是从天王星上旅游完毕,回地球上来了吧""别开玩笑了!
眼前的事该怎么办你说吧!
""把电话转到联络中心去算啦!
""好,就这么办!
"联络中心是英国情报局总部的第一道神经枢纽.
很多不那么重要的问题首先在这里得到解决,其它问题再由此转各部门处理.
它既要联系情报局和外界的业务,又要使上下级的意见能够相互交流.
于是,收发部门、电讯部门遇到难办、不好处理的事情都推给联络中心.
现在,联络中心的电话铃声大作,联络官拿起电话耳机:"喂!
联络中心!
""我是总机.
有个邦德——就是年前在日本牺牲的那个邦德来电话,要和局长通话,请你和他联络吧!
"女话务员嗲声嗲气地说.
邦德是从一间旅馆的床边打这个电话的.
他听到总机接线小姐说:"先生,请你等一等,我先和这里的联络官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帮您!
""好,谢谢!
"于是,邦德老老实实地拿着电话,等着总机小姐给他接线.
他早就料到,总得颇费一番周折后,费一番唇舌,他的真实身份才会被接受.
他在苏联接受洗脑时,那位卜尼斯上校就曾经这么警告过他.
这时,邦德的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声音,话说得十分客气:"喂,我是海军上校华克,我能帮你做什么"这时,邦德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华克的面容,但很遥远,似乎虚无飘渺.
但是,邦德仍然立即答道:"喂,华克上校,我是邦德!
我……""什么您是邦德你"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十分吃惊,充满了怀疑.
"对,我是邦德,00组第7号,我想……""噢,您好!
不过……您是邦德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华克上校,请你现在帮我和麦耶局长,或者他的女秘书联络一下.
有很多事情我要向他亲自报告.
"华克上校在拿起话筒的同时,已经按下电话机旁边的两个电钮.
一个电钮是录音机的开关,邦德的讲话已被录下,以供各有关单位参考.
另外一个电钮直接通到"伦敦警察厅"的刑警特勤组的指挥中心.
这是个报警器,凡有紧急情况时,警铃会响个不停.
这特勤组的指挥中心可以一面接听电话,一面检查对方电话的线路,同时就会立即派刑事警察人员展开跟踪调查.

华克上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担任过太平洋战区战俘审讯工作,是一位十分机警的海军情报工作人员.
现在,他知道,必须尽可能地和邦德周旋,才能给伦敦警察厅的刑警有足够的时间采取行动.
他不着边际地说:"噢,是的,邦德先生,您要找的是两位什么样的人呢我们这里好象没有这么样的两个人.
我是说,邦德先生,你是不是拨错了号码呢"这时,邦德真的有点火冒三丈了,但是,他仍然尽力抑制着自己,耐心解释说:"华克上校,我没有拨错号.
我现在所拨的电话,是英国情报局总部的电话总机,华克上校是总部联络中心的主任.
他过去是一位战俘侦审官,情报局的地点是在摄政公园……"邦德如数家珍一般叙说着,一五一十,丝毫不差.
但是这些话并不是他所记忆的,他已不是过去的邦德了.
刚才他在电话上所谈的那些,是卜尼斯在他返回英国前告诉他的.
卜尼斯对英国情报局了如指掌,并要邦德把这一切用密写液记在护照里以防忘记.
当然,邦德的这本护照是苏联为他伪照的,上面写着:"姓名:魏斯麦;职务:公司董事长".
电话中的邦德对情报局如此了解,华克上校感到迷惑不解,但仍很自然地写邦德继续对话:"对,我们是情报局,你没错.
不过……""上校,既然我没弄错,你干吗还这么吞吞吐吐的""是这样,我们不知道你要我的这两个人到底是哪个部门的.
比如你所说的麦耶,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上校先生,难道您要逼我把所有的秘密都泄露出去吗这可是外线电话,谁都能窃听的.
""对,您说得很对,这是外线电话.
可是,我并没有逼你一定要泄露什么秘密呀.
"华克上校的语气似乎很镇静,可他内心感到不能再这么和他周旋了,必须立刻把这事处理掉.
于是,他又按了一下另一个电钮,邦德在另一端听到一阵阵电话铃声不停地响着.
然后华克对邦德说:"又来电话了,我得去接,请别挂断,等一会儿我们再谈谈,好吗""好吧!
"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华克把话筒轻轻放下来,并用手帕轻轻地盖在上面.
他立即又拿起一个内线电话,与安全室主任通话:"主任,我这里接到一个外线电话,是一个自称邦德的人打来的,要和局长讲话.
我知道邦德早已在日本牺牲.
这个电话突如其来,简直有点莫明其妙.
我已经通知了伦敦警察厅的刑事警察特勤组,并做了录音.
现在我想请你在电话中听听……好,谢谢,对,对,再会!
"情报局总部安全室主任接到这个电话以后,也感到束手无策.
他取下嘴里抽了一半的香烟,狠狠地丢进烟灰缸中,脱口骂了一句:"他妈的!
"然后,他扭开传话机的电钮,静静坐在那儿,大气不敢出一声,因为传话机打开以后,房中的任何动静都能传到华克正跟外线通话的话筒里.
这时华克上校轻轻把那条盖在听筒上的手帕拿起来,再紧紧握着听筒向邦德说:"实在抱歉,让你等候了这么久,请多多原谅!
噢,刚才我们聊到什么地方来着哦!
对,您说您想找一位叫麦耶的人,对吗我想,我们的谈话,也不是什么机密,所以,我想,您能不能把那位麦耶的情形讲得更清楚些,更具体一点呢这样我们也许能更好地为您服务"邦德听了,不由得皱皱眉头.
他压低腔调,十分小心而神秘地说:"好吧,你们既然不愿保密,我也只好有话直说了,不过,华克上校,一切后果你可要负责!
""没问题,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一切责任由我来负!
"华克上校耸耸肩说.
"上校,我本来不愿讲出这些话来.
但是如果出于保密,我不讲出来,你就会误解我在冒充邦德,所以我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迫于无奈,才向你讲这一番话的.
希望你以后要为我作证.
""是的,邦德先生,你就别犹豫了,快讲吧!
"华克上校故意装出不耐烦的腔调说.
"上校,麦耶是英国情报局内部对局大人的通称.
他的代号是大写字母M,海军中将.
他的办公室在八楼第十二号房间,他的女秘书是一位漂亮的金发小姐,名叫莫尼彭尼.
他还有一位参谋长,你要不要我把他的姓名也讲出来""哦,是的……哦,你……你他的姓名就不必讲了吧.
你现在再谈一谈情报局中其他的事情,好吗"华克原以为对方讲不出什么秘密来,却没有想到对方竟这么清楚内幕.
他被搞得有点糊涂了,但仍强作镇定.
邦德在电话另一端说道,"好,我现在谈谈情报局的日常生活.
今天是星期几了呢噢!
对,今天是星期三.
我提醒您,上校,今天你们情报局大厦食堂里的菜单上应该是有牛排腰子布丁……""铃铃……"电话铃声响了,是安全室主任的内线电话.
华克忙说:"喂!
邦德先生,又来电话了,请您先不要挂,等我一下.
我得去接那个电话了!
"华克放下电话耳机,仍然如法炮制,把手帕盖在听筒上,又拿起那个绿色的话筒说:"喂!
主任,您听后有什么感想""我怀疑邦德到底是否真的死在日本了,因为这个人的口音与邦德的口音很相象,也不象是什么神经病在捣乱.
我想,干脆把这件事交给汤姆生去处理!
"安全室主任在电话中说.
"好的,你还有别的意见吗"华克上校继续问道.
"我觉得关于邦德在日本以身殉职的说法,证据不足.
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而且,当我在日本调查时,那个小岛上的人们被问到此事时,总是闪烁其词,似乎隐瞒了什么秘密.
所以,这件事不妨再仔细研究研究.
有什么情况,我们再随时联络吧!
"安全室主任说完,"啪"的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华克放下电话,赶紧过来继续和邦德在电话上周旋:"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今天真够忙的.
噢!
对,是的,你这件事情,我想,我和我所属的这个部门都帮不上你的忙.
象这样好不好我介绍你去找汤姆生少校,说不定他能对您有所帮助,满足您的要求.
""啊!
那太好不过了.
请问汤姆生少校在哪个部门我怎么和他取得联系呢"邦德迫不急待地问.
"请你用笔记下来.
汤姆生少校住在伦敦市辛克逊大街第四十四号,您记下来了吗"华克拿着听筒慢悠悠地说.
"记下来了,谢谢你,华克上校!
""汤姆生少校的电话是辛克逊区4444号.
请先别急,让我先打个电话给他,介绍您去看他.
十分钟后您再现他联系,但愿他能对您有所帮助.
""好,谢谢上校,我等十分钟,然后再和汤姆生少校联络.
再会,上校!
"邦德说完,放下电话,躺在床上,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抽着,思忖着.
汤姆生是什么人辛克逊四十四号又是个啥地方怎么一点也没有印象呢一想到这些问题,就有点茫茫然,可是,又有点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感觉又是那么捉摸不定.
思索再三也理不出一点头绪来,他干脆就不去想它了.
他看看手表,十分钟已到.
于是,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拿起电话机,拨通了辛克逊4444号.
邦德住的地方名叫皇后大酒店,是一家最豪华的酒店.
卜尼斯授意他住在那儿.
根据苏俄政治保卫局克格勃秘密档案上的记录,邦德是个追求享受的人.
所以派邦德返回伦敦的前夕,卜尼斯就指示邦德,应该住得豪华一点,表现出气派不凡的样子,才能与他一惯的个性相符.
邦德与汤姆生少校打电话联系后,从皇后大酒店的电梯中下来,走出酒店大门,走在人行道上.
此时,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早已派人守候在那里.

当他经过门外的书报摊位时,早被人用钮扣那样大小的微型照相机,将他的侧影照了下来.
当然,邦德浑然不知所发生的一切.
邦德从人行道跨到街上,伸手招呼一辆出租车.
不远处停着一部"紫玫瑰洗染公司"的送货车,里面的情报员已用装了望远镜头的摄影机,连续拍下了邦德的正面全身像.
当邦德乘坐的那部出租车飞驰向前的时候,那部洗染公司的送货车,也开始尾随而行.
车中的情报人员和刑警人员,用无线电话向情报总部及伦敦警察厅报告跟踪情况.
辛克逊大道四十四号,是一幢古老的维多利亚式的红砖建筑物,原是"大英帝国取缔噪音联盟总会"的会址.
虽然这个机构早已解散了,可是这座大厦前的铜牌子依然高挂在大门口.
情报局通过政府公共关系部门,要来了这幢古老的红色砖房,并将它的那个老式宽敞的地下室改建成了秘密的地下牢狱.
地下室的"太平门"是通往后院僻静的大马厩的通道.
当然,这座神秘的四十四号里面还设置了许许多多外人难以想象的奇妙机关.
邦德所乘的计程车,终于停在辛克逊大道四十四号这座古老的红色大厦门前.
邦德下了车,走进这幢大搂.
那部"紫玫瑰洗染公司"的送货车则放慢车速,缓缓驶进伦敦警察厅的停车场.
与此同时,国防部秘密情报局的特种技术室以最快速度把邦德的正面、侧面、全身三种人像清晰地放大冲晒出来,由四十四号后门的马厩中,秘密送到汤姆生少校手里,以供参考.
邦德走进四十四号以后,看见一个便衣警卫站在门内.
他并没阻止邦德,仅是客气而礼貌地朝传达室方向指了指,意思是请邦德到传达室去办理接见手续.
邦德顺着那个彪形大汉警卫所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传达室中,也坐着一个彪形大汉.
再向里面望去,在传达室不远的地方,是衣帽间,里面端坐一位容貌清秀的小姐.
四周一片静谧.
邦德的问话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先生,我和汤姆生少校有约,定好在这儿会面!
""好的,先生,请您填写一下会客单好吗"传达室中那个大汉站起来,态度十分温和.
"行,我填.
"邦德走过去.
他拿出自己的钢笔,很快就填好了会客单上的各个项目,然后把这张小卡片交给传达室中的那个大汉.
门房按动对讲机,发出一串通话的铃声.
"请汤姆生少校听话,这里有位客人来拜访!
"对讲机中传出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我是汤姆生,是不是邦德先生来了请他进来吧,我在B室等候.
""是,少校!
我这就带邦德先生过来见您.
"大汉说完,关闭了对讲机.
然后十分客气地对邦德说:"汤姆生少校在会客室里等您呢,请吧,邦德先生!
""谢谢,麻烦您了!
"邦德不失礼貌地说.
两人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过来一串银铃般的说话声.
邦德回头一看,原来是衣帽间的那位小姐在说话:"先生,可以把您的风雨衣和呢帽存在这里吗我会很好替您保管的!
""可以,不过给小姐添麻烦了!
"邦德客气地把衣帽交给那位小姐,跟着大汉继续向前走去.
当邦德离开以后,衣帽间的那位女郎立即把风雨衣和呢帽送到化验室去鉴定纤维,很快就可以知道它是哪个国家生产的.
雨衣中的尘埃、布屑、碎烟丝等也要做化验鉴定.
通过这种精密的分析鉴定,就可以对邦德的来龙去脉弄个水落石出.
那位门房大汉,领着邦德走进一条较狭窄的走廊.
新油漆的木墙壁上,有一个高高的窗子,里面隐藏着一个荧光镜,走廊的地毯下面装着荧光镜和X光放射机.
如果有人走过,脚步触及开关,就会自动放射出X光来,X光反射到荧光镜上,立即可以自动冲洗照片,送交给特技室做技术上的鉴定.
这样一来,如果邦德衣服内隐藏有金属品,如武器等,立即就会现出原形来.

同时,有关邦德的骨骼、体形、心脏的大小与位置等,都可以清楚地照下来,与原存档案的资料相印证.
邦德是真是假,则可一目了然.
在走廊的尽头有两座房门,一座门上写有"A"字,另一座门上写着"B"字.
门房将邦德领到标有"B"的那扇门前,在房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对邦德说:"汤姆生少校在这房间中等着先生呢,您自己进去吧!
"大汉说完,向邦德鞠躬而退.
邦德先礼貌地敲了一下房门,然后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客厅,整个色调柔和谐调,给人一种明快的感觉.
大厅的布置整洁有序,但使人稍稍感到有一点办公室那种生硬呆板的气息.
一位看上去十分爽朗明快的人由椅子上站起来,顺手将手里那份泰晤士报扔在地毯上,脸上带着微笑,伸出他那只坚实而有力的右手,向着邦德迎了上去.
这位就是汤姆生少校.
他热情地说道:"哈哈!
邦德先生,请坐,来,抽支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您平时最喜爱抽的一种牌子,您吸一支试试!
"少校将金色的香烟盒中邦德平日最爱抽的那种劲很大的老牌"将军"香烟特地给他看一下.
每支烟上都有三个金色圆环的标记,是"米兰烟草公司"的特制品.
然而,邦德并没有对这种平日最喜爱的香烟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只是下意识地顺手拿了一支,很客气地说道:"谢谢!
"汤姆生为他点燃香烟,两人相对而坐.
汤姆生跷起二郎腿,尽量让自己坐得舒适一点,准备和邦德闲聊.
但是,他发现邦德却很呆板,双手扶膝笔直地坐在那里,一改往日那种谈笑风生的态度与翩翩的风采.
对此,汤姆生好生奇怪,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现在,他开始与邦德周旋起来.
"噢,对了,关于你的问题,邦德先生,您最好能给我提示一二,使我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对您有所帮助.
"邦德心里很清楚,汤姆生这是在试探他.
在苏联期间,卜尼斯上校就曾经向他详详细细地说过,他回英国后,英国情报当局肯定会用各种手段对他进行考验探试,以判定他是否"清白".
他只有顺利通过考验,才能重新得到认可,重新被英国情报局接纳,才能够见到旧日的上司——M局长.
所以,邦德暗暗下定决心,准备迎接这一系列的挑战,看看自己究竟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因而,他忍着性子说:"那很好办,少校,因为我还是原来的我,只不过是因公而迟回来几天而已.
现在,我象被人踢足球似的,踢来踢去,遭受许多不必要的考验.
好吧,你们爱怎么考验就怎么考验吧.
等你们满意以后,必须让我亲自见局长,我有很多事要向他报告.
""当然,不过,您必须理解我的苦衷.
"汤姆生说完,故作同情地笑一笑,看看邦德,然后接着说:"要知道,您已经失踪达一年之久.
局长为表扬您的忠烈,专门在《泰晤士报》上发表了一篇吊唁文章,上面说您任务完成后,不幸壮烈牺牲,日本政府也来电加以证明.
邦德先生,您想想看,两国政府都已明确地宣告您已死亡,而今天我却要向大家宣布您仍然活着,而且前来总部报到,要见局长.
邦德先生,如果现在您处于我的地位,应不应该请对方提出具体的身份证明呢""少校,您讲的话真是一针见血.
任何人处在你的立场,遇到这种情形,也应该而且必须这么做.
但是,我的所有证件早已遗失了,我又如何提得出身份证明呢"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是呀,邦德先生,你的话也有道理,而且我相信这都是真话.
你现在的样子,跟邦德以前的照片倒是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看起来稍微瘦了一点.

我相信,那是因为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才会这样的.
可是,您要知道,我相信您,并不能代表上级也能这样.
所以,我必须掌握具体的事实,有了确切的把握,才能把您送到上级面前,使他们对您没有半点疑心.
现在要做到这一点还很难,因为我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您确实就是邦德!
"汤姆生少校话音里透出同情,但也十分委婉地提出了他的一套理由.
"少校,我对您的通情达理十分感激.
不过,目前您要我如何证明我就是邦德呢事实上,我的的确确就是邦德嘛!
""你是对的,邦德先生,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必须掌握具体的事实,有了确切的把握,才能把您送到上级面前.
我需要有确凿的证据.
""什么样的证据才算确凿呢""很多,比如说,你可以谈谈你所认识的一些人,你所知道的具体事情,这些都是证明您就是邦德的最好说明,当然也是具体的理由.
这样一来,上级就会改正他们过去说你确已死亡的说法,接受你仍然活着这一事实!
""对,这太好了,谢谢您为我想出这么绝妙的办法来.
我的秘书是玛丽小姐,她会认识我的,她可以替我证明一切,您能请玛丽来吗""真不凑巧,玛丽小姐早已派到国外去了.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看来,她是无法为你证明什么了.
再想想还有别人吗"汤姆生提示说.
"总部里我还认识十多个人,我敢打赌,他们一旦见到我,都能证明我是邦德!
""好,你说说看,他们都是谁,他们的体貌、个性和具体的特征是什么""好吧!
我现在就一个一个讲给您听!
"邦德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
接着,他根据大脑里的记忆,把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中参谋长等十多人,一一加以描述.
"是的,这些人都是局里的要员.
目前,他们没法前来为您证明身份.
况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曾被新闻记者毫不保留地报道过.
幸好,这些人都是内勤人员,身份暴露虽然不好,但损害不大,假如是搞特工的外勤人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汤姆生说到这里,吸了一口烟,微微一笑,然后真诚地说:"邦德先生,您能把情报局总部的内部结构作一个简单的描述吗譬如讲出总部的重要的地形等等.
"邦德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
"不错,实际情况确实是这样,您说对了差不多百分之八十,当然,还有百分之二十没说对,那是因为时间过久,记忆上可能发生了一些偏差.
为了弥补这点小小不足,请允许我再提出一个问题,行吗"汤姆生少校仍然彬彬有礼地说.
"好吧,您问吧,我会尽其所知回答您的!
"邦德也很诚恳地说.
"那就好.
那么,您还记得过去有一位叫克莉斯汀小姐的女秘书吗""过去""是的,是过去的克莉斯汀小姐,因为现在她早已离开人世了.
""啊对!
我明白了,我早就知道她活不长的,果然她就死了!
唉!
她……"邦德的话音未落,只听汤姆生少校便急忙问道:"邦德先生,她为什么会死""少校,你不知道,这位克莉斯汀小姐是苏俄的双重间谍.
暗地里,她为克格勃工作,当然,你知道克格勃就是一般人所说的苏俄'政治保卫局'.

所谓的'政治保卫局'也就他们的特务组织,相当于我们的秘密情报局,是由一组所控制着的.
行啦,就讲这些吧,讲多了,你们反而会埋怨我的!
"汤姆生少校把克莉斯汀案件列为这次最重要的检验手段,因为这件案子是英国秘密情报局内部所列的最高机密.
然而,目前的邦德最起码已经给出了正确的答案,由此可以证明,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既陌生而又不陌生的人,确是詹姆斯·邦德无疑.
所以,汤姆生少校更加客气地提出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不错,克莉斯汀小姐的确是一个暗藏的奸细.
算了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提她了!
现在,我们还是谈谈比较实质性的问题吧!
"汤姆生说着,望望邦德,又吸了一口香烟,似乎在整理他的思绪.
当他把口中的白烟从嘴中吐完以后,才客气地说:"现在,我还有一个疑点.
那就是,你这次是从什么地方来到伦敦的自从在日本杀死布洛菲尔德以后,您到过哪些地方这段时间不算短,你都做了些什么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我想这些问题,既然是您亲身经历过的,该是最容易回答的了.
我想这不会耽误你很多的时间吧""少校,我十分抱歉,您刚才提出的这几个小问题,恕我不能回答.
这些问题我必须,也只能亲自向局长本人报告.
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定的!
"邦德毫不犹豫、但又十分抱歉地回答道.
"哦!
"汤姆生少校的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又装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心平气和地说:"那么,我现在打个电话为你试试看.
但愿我能帮您的这个忙,我是真心实意希望您能实现您的愿望.
"汤姆生少校说完,站起身来,顺手把刚才自己扔在地毯上的《泰晤士报》捡起来交给邦德,说:"我去为您打电话.
这是今天的日报,你随便翻翻吧!
""谢谢,汤姆生少校,希望我没有耽搁您太多的时间.
"邦德接过那份泰晤士报,望望汤姆生.
汤姆生十分客气地回答道:"好的,您看报吧,我马上就回来,一会儿见!
"汤姆生少校说着走出房子,随手把房门关上,然后走进A室.
邦德等汤姆生走出房外后,坐下身子,望着那份泰晤士报,陷入一片沉思.
邦德当然不知道,这份泰晤士报早已喷上一层又薄又透明而且无色无味的"指纹液".
凡是用手触摸过的地方,都可印上准确的指纹.
现在,邦德的指纹已经毫无保留地被印在上面了.
A室内,汤姆生少校拿起那只绿色的内线电话机听筒说:"快接实验室,我有急事!
""是!
实验室已经接通了,请讲话.
"听筒里传来总机接线小姐的声音.
"喂,我是汤姆生少校,请问化验结果如何""……"电话中传出一串外人听不懂的话语,这样持续了很久.
最后,汤姆生说:"谢谢,谢谢你!
"汤姆生少校接着又请总机接情报局总部的安全室,请主任听电话:"报告主任,我是汤姆生少校.
我觉得,不,应该说我肯定地说,这一位自称邦德的人,确实就是007号情报员邦德,千真万确!
主任!
因为从他的照片上,心脏位置上,骨骼尺度上,说话声音上,以及他的字迹上,都已获得鉴定结果.
也就是说,这些资料与档案中邦德的资料完全吻合,唯一的区别,仅是他现在比过去略微瘦了一点!
""汤姆生,还有其它需要证明的地方吗这件事马虎不得,一定要小心求证!
"电话中是安全室主任在讲话,汤姆生恭恭敬敬地在接听.
"报告主任,他连我们总部的最高机密都知道.
很多事情不要说是外人,就是总部一般中下级干部,也无从知道,他竟了如指掌.
现在只剩下他的指纹尚需鉴别.
等邦德一离开这里,我就立即鉴定他的指纹.
据我估计,这也是不会有差异的……""我们应该对他现在穿的衣服进行检查,看看是在什么地方购制的"安全室主任又说道.
"先生,已经检查过了.
他身上穿的就是平常穿的那种单排扣西服,白衬衣,黑色的窄领带.
不过这些衣着都是新的.
他的风雨衣是昨天在'芭蓓丽'买的.
对于克莉斯汀的案子,他知道得很详细.
但对他自己的事,却一个字不提.
他一再表示,一定要见到局长,要向局长亲自报告.
另外,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他过去最喜欢抽'老海军'牌三环商标的香烟,可当我给他时,他反应迟钝,简直可以说是有一点呆滞.
在X光中还发现他内衣袋中有一支手枪.
这支手枪可真邪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枪,连枪柄都没有,可能是什么新式武器.
"总之,我认为,现在死而复归的邦德,是一个神经不太正常的人物,因此,我不赞成局长接见他.
不过,我不知除了允许他见局长外,还有没有其它方法能使他把内心想法一五一十地坦露出来!
"汤姆生少校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象是在想什么,接着又说:"什么是,先生,您说得很对.
好吧,我就在这里等您的电话.
不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他很安静,正坐在B室等我.
"汤姆生一手拿着电话听筒,一手从衣袋中掏出手帕,擦去脸上沁出的汗球,然后又看看自己的手表,心中焦急万分.
"喂!
汤姆生吗"电话中又传出安全室主任的声音.
"报告主任,我是汤姆生!
""我刚才向局长报告过了.
局长要召见邦德.
我已把您的意见转告给局长,请他老人家提高警觉.
这种事情,非同儿戏呀!
""好的,主任!
不过,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您看能否让您的秘书通知车库,立刻派一辆专车来"汤姆生少校建议说,同时又看看手表.
"没问题,我这就通知车库,专车大约十五分钟就到.
""好,谢谢你,主任,再见!
"汤姆生放下电话,轻轻嘘了一口气.
接着他又按动了一下对讲机的电钮说:"传达室吗我是汤姆生少校.
局里已经派出专车,十五分钟以后就会开到,车到以后,请你立刻通知我!
""是,我会立刻向少校报告!
""请你转告露丝小姐,邦德先生的风雨衣,要在十分钟内由实验室取回来挂在衣帽间里,千万不能大意,明白吗"汤姆生严肃地说.
"是,少校,我早闻邦德先生的大名,决不敢马虎!
"汤姆生回到B室,看见邦德仍然笔直地坐在那里,手中虽然拿着那份泰晤士报,但并未打开来看.
看见汤姆生少校进来,他仅礼貌地点点头说:"汤姆生少校,麻烦您了!
""没有什么,能为您效一点力,我感到很高兴!
"汤姆生坐下来,又取出那只金色的香烟盒,送到邦德面前说:"邦德先生,请抽烟,我知道从前您最喜爱这种烟,味道还不错吧""谢谢,我已经好久不抽香烟了,无所谓哪一种香烟,抽起来都差不多.
"邦德从烟夹中顺手取了一支,慢吞吞地说:"少校,局长答应见我了吗"汤姆生少校连忙为他点着香烟,然后得意地说:"好了,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
局长听到你平安归来,深感欣慰.
再过半小时,他就可以处理完手边的公事,和您好好谈谈!
""太好了,我要好好感谢您!
"他语气很热情,可是面部表情仍然冷冰冰的,目光也显得格外呆滞冷漠.
"十分钟以后,局长会派专车来接您到他那里去.
哦,对了,参谋长希望在您见过局长之后,找时间与您共进午餐!
""参谋长待我真不错!
"邦德看看汤姆生又接着说:"不过,恐怕没有时间了,希望少校能够转告他,我对他的关心之情表示感谢.
"说到这里,邦德第一次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这笑容中仍然带着一种冷漠.
他的目光也并未因为这微笑而变得更热情一些.
第二章冒死接见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局长办公室内,参谋长正在苦苦劝阻局长不要接见邦德.
参谋长在情报局中是仅次于局长的二号人物.
他对局长要亲自召见邦德而深感不安.
他站在局长的办公桌前,坚决地说:"局长,我觉得您这次召见邦德十分不妥.
今天我对所获得的资料研究了一下.
从安全角度出发,我提议由我或是其他人员代表您来见他.
""你不是觉得他可疑吗"局长反问道.
"不,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邦德本人,因为X光已透视了他的心胸,心脏的大小和位置经过放大后与档案相比较,完全吻合,骨骼也完全一样.

他的字迹、声音、容貌特征以及指纹,经过精密的科学分析与鉴定,都可以证实这人就是真正的邦德,这是确凿无疑的了.
"既然他就是邦德本人,你们为什么还反对我召见他呢"局长不以为然地说.
"我们搜查了他住在皇后大酒店的房间,发现他的护照是伪造的,而且这伪造技术也不太高明.
纸质是俄国出品,油墨也是地道的俄国货.
铅字字型也是俄国的.
总之,这本护照是典型的克格勃产品.
在分析他那护照纸质、油墨时,我们还发现护照的副页上有很多用密写药水写的使人难以费解的数字和文字.
根据这些线索,我们知道他是前天直接从西德返回伦敦的.
我不明白,他是在日本失踪的,怎么会到了俄国再说,俄国为什么会给他一份伪造的护照他为什么神秘地返回伦敦如果他没有叛变投敌的话,他路过西德时为什么不向A站和W站报到呢"参谋长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而且A站和W站的负责人,都是他的老友.
尤其是在柏林的016号,两人同属一组,并且是朋友……""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
邦德这次持假护照回来,可能有他的难言之隐,这正是我要召见他的原因.
至于他没有去和A站、W站联系,这可能是因为与他们失去联系已有一年,他不愿因为他去报到,而给情报站带来麻烦.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小节,无关大局!
"局长坚持己见地说.
"是的,也许邦德这次希望平平安安地返回英国,不要受到什么惊扰,因此才持用假护照.
但是,我始终闹不明白的是,他在伦敦有自己的寓所.

这次他回来,却不回自己的寓所,偏偏住在豪华的皇后大酒店.
最不近情理的,是他这次回来,不仅没有去寓所看看,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
他寓所里那个叫梅的女仆,如果知道他回来后是这样的情况,不知该如何伤心落泪!
"参谋长正拐弯抹角地分析着,局长却插嘴问道:"为什么她会很难过""因为她坚信邦德没有死.
这个苏格兰女人早已对邦德一往情深,而邦德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梅用自己多年的储蓄把那幢房屋买了下来,并维持着室内的原状.
她的这番良苦用心,多么令人感动!
所以我说邦德住在皇后大酒店,不回自己的寓所是有悖常理的.
他这样做,除了显示他的高贵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还有他那一身新衣服.
有必要非得穿一套全新的行装吗难道穿着他原来的旧衣服,就不能通过英吉利海峡吗这是不是也很反常.

还有一件事.
他这次回来,应该先向我的家中通个电话,请我替他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知道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这也是违反常理的做法.
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蹊跷,他是应该、而且也必然会这样做的,因为我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以请我替他铺平道路,然后由我向您禀报.
可是,他却没有照常理来做.
他扰乱了我们,使我们几乎动用了全套检测手段.
安全单位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另外,我们还得让日、德等地的间谍网作有关的查证工作.
"参谋长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局长已经将转椅向着窗外,偶尔吸一口大烟斗,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伦敦的街景.
看见局长这个习惯性的老动作,参谋长便知道局长并没有完全采纳自己的见解.
但是这位忠心耿耿的参谋长,却显得更加顽固,他继续执着地说:"局长,您看,是不是由我来办这件事更好一些我可以请那位著名的精神病专家马为爵士,把007送进'公园'去观察和治疗,再从各方面来照料好他的生活,使他生活得象象贵宾一样.
但是,我却坚决不赞成您在这里见他.

我可以找借口,说您去参加一个内阁会议去了.
据安全室说,邦德比以前瘦多了.
我们可以想办法给他加强营养,因为他瘦得太不正常,可能是他身心都缺乏休息和营养造成的.
如果他真的动起武,撒起野来的话,我们可以给他吃一些镇静剂,让他安静下来.
邦德是我的老友了.
我很了解他.
他这个人一般是不会做出粗野的举动来的.
他肯定愿意,而且也希望能够早日重返工作岗位.
如果本局能将他安顿好,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恢复常态.
这才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正确办法.
希望局长多加考虑,能够采纳!
"局长把转椅转过来,望着参谋长那张焦虑而疲乏的脸孔.
可以看出,这位情报局第二号人物,为了工作和安全,是多么烦劳辛苦,真是殚精竭虑.

而且形势所迫,他还得再这样干下去.
局长看到参谋长这种神情,心中颇受感动,不住地说:"谢谢,谢谢你的提醒,参谋长!
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上次我派007出去,执行交换'魔幻44'的任务,本意是为了使他暂时摆脱那种痛苦的环境,渐渐忘却丧妻的苦恼.
你应该还记得他当时的痛苦心情吧可是,我没有想到日本会提出那么一个自私的要求.
我本来是想让他利用那次机会到日本去玩玩,散散心,淡忘过去.
说来也真是冤家路窄,谁会料到那个魔鬼党头目布洛菲尔德竟会也在日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铲除了布洛菲尔德.
最怪的是在这次大胜仗以后,他竟会上演一出在地球上失踪一年之久的戏剧.
你可能还记得,当时在日本有一种传说,说当他把火山引起爆炸以后,就乘汽球远走高飞了.
现在想起来,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该不会是乘汽球飘入公海,被敌人的海军或潜艇什么的发现,抓了起来,送到敌人的国度里接受洗脑如果是这样,问题可就严重了呢!
"局长若有所思地说.
"这仅是局长的判断,还需要事实来证明!
"参谋长对此不以为然.
"不错,而且我们马上就可以用事实来证明了.
我们可以从邦德口中获悉他这一年来失踪的实情.
我单独见他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况且邦德也坚持一定要亲自见到我才肯露实情.
这说明他一定掌握了许多国际机密和险情.

往好处想,邦德已从敌方那里为国家获取了珍贵的资料.
往坏处想,他这次定要见我,可能居心十分险恶.
现在局势很乱,我们也不能不向坏处多想想,以防不测.
""对,局长说得对极了.
为了慎重起见,您应把这件事交我来全权处理.
邦德是不会向我开枪的,因为我今天的地位和声望都还不足以使他向我开枪.
况且我和他还是老交情呢.
所以,局长,您应接受我的意见,好吗"参谋长真诚地说.
"您的诚意,我很感谢.
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您给忽略了.
邦德上次前往日本,是我亲自指派他去的.
这次他回来,当然要求亲自见我,向我亲自汇报他的情况.
我是他的上级,没有理由将他拒之门外,不与他相见,你说是吗"局长也很诚恳地说.
"是的,责任固然重要,可是安全第一呀,局长!
我还是认为您应该接受我刚才的意见.
这年头,凡事向坏处多想想是对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参谋长说.
"参谋长,您说得很对.
请你为我预备两个得力的干将.
如果007有什么越轨的行动,就随时把他抓起来.
至于他身上那只无柄怪枪,我自然会多加提防.
不过,你也要在里面听听,他在这一年中到底都遭遇了些什么事,这是我迫切需要知道的!
"局长说完,就习惯性地望望天花板,然后向参谋长微微一笑:"参谋长,现在请技术室的人员,立刻检查上面那个机关,看看是否还正常,会不会有什么故障.
这件法宝很久没动用过了!
""局长,为了您的安全,我每天都要试验它一次.
放心吧,它不会发生故障,不过,局长……""参谋长,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
一旦我对什么事情作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加以改变.
何况,现在我不仅仅是在作决定,而且也是在下命令,因此您就最好马上按我说的去做吧.
"局长没等参谋长说完,就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用缓和的语气,说出他不可更改的决定.
忽然桌上对讲机上的灯一闪一亮,局长向参谋长无可奈何地笑一下,压低嗓音说:"大概是邦德来了,你去把他请进来.
既然事情必须这么发展,就顺其自然吧!
""是,局长,我遵命!
"参谋长说完,走出这间大办公室,顺手把房门关上.
局长看着参谋长走出去,然后把转椅转到固定的位置上.
他敲出烟斗中的烟灰,重新换上新的烟丝,用打火机点燃起来,一股白烟从他的口中飘上天花板去.
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看着看就走神了.
邦德早已站在局长室外,向女秘书莫尼彭尼微笑着.
莫尼彭尼被邦德这一笑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那娇美的脸蛋上,流露出可怜巴巴而又无可奈何的苦笑.
当参谋长由局长室里推门出来时,邦德嘴边仍挂着那一丝冷笑,两眼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看见参谋长后,他口中喊道:"你好!
老唐!
"可是邦德并没有伸出手去握参谋长的手.
这在礼貌上又失态了.
"你好!
邦德,好久没见到你了!
"参谋长用热情的口吻与邦德敷衍着,同时,见到了站在邦德身后的莫尼彭尼.
莫尼彭尼拚命地给参谋长打手势,又是摇头,又是用手指指邦德,再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她对参谋长说:"参谋长,邦德先生要见局长.
""可以,局长立刻要召见007!
"参谋长毫不犹豫地回答莫尼彭尼说.
"参谋长!
局长在五分钟内就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内阁会议,难道您忘了吗"莫尼彭尼这时只好用谎言来暗示参谋长,希望他能配合,共同阻止邦德去见局长.
"是的,但是局长交代,请你立刻设法为他推掉这次会议,请你照办!
"参谋长完全明白莫尼彭尼在暗示他,但他必须遵照局长的命令来请邦德进去,所以只好随机应变.
"是!
参谋长!
"莫尼彭尼无可奈何地说.
"进去吧!
"参谋长对邦德说,"局长在里面等着你呢.
我希望你和局长谈完后,咱俩能够共进午餐,否则,就太遗憾了.
过一会儿,我们找个好地方好好聊聊.
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喝两杯了!
""行啊,老唐,呆会儿见!
"邦德说完,拉拉领带,昂首挺胸,径直走进局长的办公室.
"啊!
参谋长!
"女秘书莫尼彭尼伏在桌上,难过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激动地说:"我看邦德有点不对劲,局长的安全可能会受到威胁.
您为什么还要放他进去呀真让人不可思议.
上帝啊,现在可怎么办好""莫尼彭尼,请你镇静一点.
我还有事情要办,必须走了.
回头见!
"参谋长说完,就匆匆跑回自己的办公室,随手关上了房门.
他忐忑不安地立刻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身子,按动一下电钮.
大大的电视机屏幕上映出邦德和局长的动态,同时,对讲机中也正在送出邦德和局长谈话的声音.
参谋长架着一台小型摄影机,对准电视银幕"嗒嗒……"地拍摄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录音机也开始录下他们谈话的内容:"你好!
邦德!
这次你能回来,真是老天帮忙,我太高兴了!
"局长的声音继续着.
"请坐,喝杯咖啡怎么样抽烟吗"参谋长侧耳细听他们的谈话,眼睛紧紧注视着他们的动作,同时,拿起内线电话,急匆匆地说:"快快接安全室,找他们主任听电话!
""请稍等片刻,我立刻接!
"电话总机接线小姐的声音.
"接通了!
参谋长,请讲话!
""喂,我是参谋长.
我没有办法说服局长,请您马上物色人手,以防不测.
""啊我立刻照办!
"安全室主任紧张地说.
"参谋长,再见!
"耳机中出现收录机空转的声音,唐诺参谋长放下了电话.
现在,在局长的办公室里,邦德坐在局长办公桌对面那张他经常坐的椅子上.
这里对他来说真是太熟悉了.
虽然他已经被俄国的克格勃洗脑了,可是,这儿的许多事情,仍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也许现在有点模糊不清了,但并不是不留任何痕迹.
所以,邦德的脑海中,仍然会不时浮现出对往事不连贯的记忆.
这些记忆就象一个拙劣的导演剪接的零乱影片,装在一架旧放映机上放映,搞得人晕头转向.
但是邦德努力保持镇静,理清头绪.
现在他必须聚精会神,集中思想来做他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
否则他就完不成俄国人交给他的任务.
"局长,我脑部受过重伤,恐怕不能把每个细节记忆得很清楚.
我的失忆症一开始很严重,什么也记不得了,后来经过一段时间治疗,才恢复了一点记忆.
"邦德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又用手摸摸右边的太阳穴,然后,接着说:"那是在一年前,局长您派我到日本去执行任务,办理交换'魔鬼44'机密,不巧冤家路窄,碰到了杀妻仇人布洛菲尔德.
我深入虎穴,可是,出击不利,不幸中了他暗中设下的机关翻板,被摔下石穴,头部撞在石板地上而受重伤.
后来他的铁爪牙们又对我施以酷刑,使我头部再度受伤.
我忍痛勉强支持,终于亲手杀死布洛菲尔德,引发火山大爆炸.
为了逃走,我急中生智,准备乘汽球脱脸.
汽球升空时,我的头又重重地撞在古堡的檐瓦上.

这时我已是精疲力竭了.
我的汽球在大海上空越飘越远,我怕游不回来,只好戳破汽球,准备坠海.
可是当我跌入海中时,正好撞上一个大浪头,我的头部再度受到撞击.
以后就失去记忆,脑子中成了一片空白.
""你刚才说经过一段疗养,那是在什么地方"局长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我记得先是住在日本黑岛一位叫铃木的渔民家中,好象是日本政府介绍的.
是铃木芳子从海中把我救起来的.
后来他们把我送进一个山洞中疗养.

从那时起,我仅知道自己是日本的一个渔民.
但是,后来我在一张破报纸上看到'海参崴'这个地名,竟鬼使神差般地觉得必须要到那里去一次,愈想就愈觉得非去一次不可……""你到海参崴去究竟是为什么事呢"局长明知故问.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非去不可.
后来自己安慰自己说:"去吧,到了那里,看到当地的情况,也许就什么都明白啦!
'在这种情况下,铃木芳子从我的病情着想,也就不阻止我了.
于是,在他们的协助下,我登上了去海参崴的船.
""你到海参崴以后又遇到什么情况呢""一登岸,我就被俄国警察抓起来,他们把我一顿拳打脚踢,还揪住我的脑袋往石头上撞.
我的脑子骤然受到震动,竟使我猛然间把已遗忘的往事,又恢复了一部分,所以我记起了真正的我.
难怪一上岸就被俄国警察给抓起来了.
您想,一个白种人,硬说自己是黄色人种的日本人,那不是活见鬼的蠢事吗而我当时竟会那么愚蠢,冒充日本渔民,怎么不一登岸就被捕呢现在想起来,我对过去那一段在日本黑岛的事,也是迷茫不清呢!
"邦德说到这里,吸了一口烟,又陷入了沉思.
"你还记得被捕以后的情形吗""他们严刑拷打我.
我当时把我所明白过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希望他们理解我不是专程到海参崴进行间谍工作的,而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到海参崴的,所以希望他们仍用原船把我送回日本去.
""结果呢"局长聚精会神地听着,偶尔插问一句.
"结果,那些俄国警察竟把我交给克格勃的海参崴分站.
这分站在面对邻近海港铁路的一座灰色的大建筑物里.
我被押解到这分站以后,他们首先取下了我的全部指纹,然后送到了莫斯科的克格勃总部,引起莫斯科克格勃总部的极大兴趣,热烈欢呼捕获了我这个重大间谍.
于是我被专机从海参崴送往莫斯科.
他们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对我进行审讯,其实只是试图对我进行侦讯.
我已记不清当时向他们谈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们又重新讯问了一遍,目的是就他们已经获得的资料做补充或说明.
由于我的记忆不健全,他们对我的回答不一定感到满意,也许很失望吧!
""很失望"局长狠狠地吐出口中的余烟,皱皱双眉,然后看了邦德一会儿说:"你已把你所知道的机密和盘托出来了.
他们自己能有什么资料还不是你所提供的东西.
你这样对待他们,是不是有点,噢,有点太慷慨了""这一点,我也弄糊涂了.
我实在记不清对他们讲了一些什么事情.
""他们还算善待你吗"局长旁敲侧击地问.
"他们对我的饮食起居都照顾得十分周到,局长.
所以,我可能也没怎么对他们发脾气.
他们把我送到列宁格勒,享受他们的高级要员的待遇,住在特等病房里,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那里有最优秀的脑科专家.
后来其他医术精湛的医疗人员终日守护着我.
他们似乎对我大半生的时间都在跟他们作对并不怀恨在心.
在我住院的那一段日子里,经常有许多政府要员前来看望我,亲切地安慰我,并陪我聊天玩乐.
有时,我们谈到政治现状以及许多我闻所未闻的事物,他们都耐心地给我一一解释清楚.
他们所讲的许多问题,都使人心悦诚服!
"邦德说到这里,他那本来很镇定的目光,突然爆出红色的火焰,乍看起来,象只北极熊!
但他仍然继续说下去:"局长,我现在才真正明白,您一生都在对别的国家进行无形的战争,现在您仍然在不停地发动这样的战争.

而我的大半生,则作了您进行战争的工具,被你操纵着,忽东忽西的,指到哪,打到哪.
幸好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您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这位负责英国情报工作的首要人物,听到邦德这些话后,不觉气愤至极.
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对邦德说:"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提醒你一件事.
也许你忘了,在朝鲜战争期间,我们的战俘怎样被他们抓去洗脑.
这些都有详细的报告书,而且,这些报告书你都曾经读过.
同时,还有一点请你注意,假如俄国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爱好和平,没有侵略行为,我倒要问你,他们为什么还要设立克格勃这种特务机构呢根据情报统计,克格勃至少有十万男女工作人员.
他们所做的工作才正是你所说的那种制造无形战争的工作,他们把矛头指向我们大英帝国以及其他的自由民主国家.
最可怕也是最奇怪的,象你这样本来很坚强的人,在列宁格勒被洗脑后,竟也跟中了魔一般,与从前判若两人.
这不能不使人刮目相看这个特务机构!
我问你,那些克格勃向你谈起过不久以前在慕尼黑发生的'赫却园'和'斯图拉'的大谋杀案了吗""是的,谈起过!
"邦德尽量平心静气地回答着,"不过,局长,那是他们迫不得已采取的一种自卫措施,因为西方国家的秘密组织对他们进行了侵略活动.
""那完全是他们的片面之词!
"局长说,"实际上那正是克格勃制造无形战争的具体表现.
""局长,如果你愿意解散这个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的全部机构,他们也会马上宣布取消他们的克格勃所有机构,以维持世界和平.
我认为他们的态度很坦诚,也很光明正大.
"邦德说.
"哈哈……哈哈……"局长又气又也好笑,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接着说:"他们也会解散他们那二百个师的陆军,全部的海军船队潜艇,销毁众多的原子弹以及反导弹弹头吗""当然会的,局长!
""好极了,既然他们是这样深明大义,努力维护人类和平,同时更愿为防止侵略而解散特务组织,放弃国防设备,那么,那里真是一个理想的天堂了.
那么,你为什么还回来呢你应该在那边住下去.
已经有人这样做了,象布朗,他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叫麦克,他仍在那边,你可以和他做伴呀!
""这另有原因,局长.
他们认为我回来比留在他们那边更有意义.
因为我回来以后,可以为和平贡献出更大的力量.
局长,您曾经训练我们,使我们掌握了一个情报人员在地下战斗中所需要的专门知识和技术.
现在我觉得,如果把这些知识与技术用在为和平而战斗的工作上,更具有价值!
"邦德说到这里,一只手漫不经心似地插进右边的衣袋中.
局长也慢慢地、很随便地把左手放到椅子的扶手上,悄悄地按着上面的一只电钮,然后平静地说:"邦德,请你举个例子,说明你准备怎样为和平而战,好吗"局长说这句话的当儿,心里很清楚死神已经降临在他的面前.
同时,他知道说这句话,其实是在向死神挑战,但他仍然这么说,这么做了.
邦德这时已紧张到极点.
他满脸杀机,嘴唇惨白,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身体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瞪着局长,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从嘴里吐出以下字句:"我首先就要消灭战争贩子!
局长,我这名单上的头一号就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袋中取出了一只无柄怪枪,"吱吱"发也两声轻微的音响……与此同时,从那只怪枪中喷出两股褐红色的毒液,直向局长前胸射去!
也几乎就在同时,邦德头上的天花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乓!
"猛然间,天花板退到一边,从上面落下一条又长又宽的防弹玻璃罩,如闪电一般的快速,恰好把局长挡在后面.
这块防弹玻璃从天花板一直连到地板上,象一座玻璃碉堡一样把局长遮得严严实实.
邦德那怪枪中射出的毒液,不偏不倚地全部射到那片防弹玻璃上面,溅成两朵不规则的红花.
然后滴滴答答沿着这座玻璃碉堡流下来.
坐在防弹玻璃后面的局长,望着邦德微微一笑,早已收回刚才举手预防的下意识动作.
这时,参谋长和安全室主任如猛虎下山,直扑邦德,把邦德紧紧抱住.
这时的邦德,也许是紧张过度,也许是脑病复发,已呈休克状态,头部已经垂到胸前,全身绵软无力.
若不是参谋长和安全室主任抓住他的双臂,他早已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他们两人用力把邦德撑架起来,才发觉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安全室主任用鼻子闻了两下,急忙高声说道:"他施放的是氰化物剧毒液,这毒液马上就要气化了.
赶快撤退,赶快撤退!
"这时,局长已由侧门出来,向邦德这面走来,看了一眼邦德丢在地毯上面的那只怪枪.
安全室主任一脚把那只怪手枪踢到墙根下,向局长说:"报告局长,请您立刻离开这座办公室,愈快愈好.
这里有很快就要气化的毒液.

我在中午下班之前,就可派技术人员把这里清理好,并完成消毒工作.
"他这两句话,就如同命令一般.
局长立即向办公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忽见莫尼彭尼小姐正用手捂着嘴巴,站在门边,惊恐万状地望着僵尸一般的邦德.
这时,参谋长和安全室主任合力将邦德那高大而绵软的身体拖出办公室外,邦德那两只柔若无骨的腿,在地毯上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他们把他拖出局长办公室,又转拉进参谋长办公室里.
局长这时窝着一肚子火,但他仍抑制着自己,指挥大家处理目前的混乱局面.
他向呆立在门边不知所措的女秘书说:"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莫尼彭尼小姐.
请立刻通知值班医生马上前来急救,就说这里有人休克了.
快去呀,我的小姐,别老是站着不动!
还有,这里所发生的事,要保密,一个字也不准说不去!
""是,局长,遵命!
"莫尼彭尼努力使自己恢复镇静.
她立刻用电话通知医务室派医生速来急救病人.
说话时,她尽量使自己的声调显得很平静,就象往日一样:"喂,医务室吗这里有位同事生病了,请马上派一位医生过来.
""莫尼彭尼小姐,您能把病人的情况先说一说吗""行,好象是休克了!
""我们马上派医生,立刻到!
"说完,电话挂断了.
局长在莫尼彭尼打电话的时候,走进参谋长办公室,随手将门关上.
安全室主任正蹲在地毯上,为邦德摸试脉搏.
这时,他们已把邦德的领带松松,钮扣也解开了几颗.
他那苍白的面孔上、头上以及身上到处都沁出黄豆般的虚汗,呼吸如喘,仿佛是刚刚跑完马拉松最后冲刺那样,紧闭双目,不省人事.
局长看到这种情况,立即掉头走到窗前,仰望云天,象是在思考什么.
参谋长唐诺本来想请示什么,见到这种情形,也只好把到了嗓门边的话语给噎了回去.
他默默地站在局长身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终于,局长转过身来,向参谋长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了,老唐.
你知道,我的前任,正是在我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遇害的,也是我们自己的工作人员干的,只不过他用的是一颗实弹,而不是什么毒液.
这年头,精神病人伤人害命,法律是拿他没办法的.
真是防不胜防!
""局长的意思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局长打断了.
"这次我算是服了技术室和机械处设计出的这一套玻璃玩意儿.
过去,我一直把这套装置当作废物,讨厌自己头顶上有这么一个笨重的东西,觉得怪别扭的.
真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真不错.
话又说回来了,这还要感激你,如果不是你这么注意我的安全,每天趁我不在的时候对这东西进行检查,假如刚才发生哪怕一秒钟的故障,我现在就已经呜呼哀哉了.
我今天能大难不死,首先是多亏了你的功劳.
""局长,这是一个部下应该做的事,用不着感激.
不过,局长……"这次还是没等参谋长提出意见,局长又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是的,参谋长,我应该采纳你的意见.
你那份建议十分正确.
我看,现在不能再犹豫了,立刻通知马乐爵士,早点把007送到'公园'里去,接受这位精神脑科博士的治疗吧.
就用普通的救护车公开地送去,但是沿途要部署秘密岗哨,暗中加以保护.
等午餐以后,我再给马乐爵士打电话,向他解释原因.
你看这样好不好""这太好了,正是我想要向局长说的话.
我马上执行您的命令.
"参谋长说.
"等等,您可以先向马乐爵士作一个简单的说明,就说邦德被俄国人麻醉和洗脑了.
本来他精神很健康,现在却变得不健全了.
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可能会出现一些疯狂的举动.
等下午我再向他详细说明一切.
""好的,局长.
关于邦德,您还有其他指示吗"参谋长请示着.
"把邦德送到'公园'以后,您派几个人到皇后大酒店,把邦德所有的东西全部取回来,旅馆费用全部代为付清,并给他家中的那个女佣送点生活费去.
如果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是.
不过,如果公开送邦德去'公园',记者一定会知道的,那又如何向公众解释呢"参谋长问.
"新闻方面,我们应该统一口径,大致可以这么说:国防部很高兴地,不,还是说国防部很愉快地宣布:情报员邦德去年十一月被派到日本执行任务,不幸失踪,大家都以为他已殉职.
可是现在邦德已经搜集到相当丰富的极具价值的情报,从俄国返回英国来了.
在这次艰难的旅行中,邦德的健康当然难免受到许多影响.
现在医药专家们正在对他进行精心医疗,相信他很快就会康复,近期即可出院.
""这条新闻发布以后,全国人民会欣喜若狂呢!
"参谋长说.
"可是俄国佬,象那个卜尼斯'同志',还有他的'同志们',看到'取得极具价值的情报'这几个字,一定会焦急万分,懊丧得要命的!
哈哈……"局长在一阵大笑后又说:"喂!
对了,您还要在新闻稿尾附加通知,提醒各报新闻记者和编辑人员,为了安全起见,请他们切勿在上述的消息以外,附加任何注脚或推测的文字.
同时请他们不要去采访邦德,不得发表什么访问记之类的文章.
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您说对吗"局长指示着.
"对.
局长,对邦德这种近乎叛乱的行为,您不准备给予法律制裁吗"参谋长用速记写下局长那些指示,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局长.
"绝对不能这样做!
"局长坚定地说.
"为什么他这种行为,已经构成反叛罪行了,局长!
"安全室主任从地上站起来说.
"你想想看,007已经精神错乱,他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任何责任.
""我是说……"安全室主任刚要辩驳,局长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可以被洗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对他来一个'反洗脑'呢我相信马乐爵士可以胜任这一任务.
我想,在这一段时间里,可以让007保留原职,薪水减半.
但他过去一年的薪水,应该全部如数补发给他.
""局长,您真英明,对部下真是呵护备至!
同时,我认为这是局长最大胆的一个尝试,但愿对今后的安全工作,不会发生什么影响.
"安全室主任说道.
"这项尝试的确很有胆略,局长!
"参谋长看看安全室主任,向局长说.
"你们别担心,我有把握.
克格勃既然有胆量把我们的工作人员送还给我,我当然也有胆量把他当作王牌再次使用,以牙还牙,给俄国人一点厉害看看.
007过去是、将来也必将是一个最好的,最胜任的情报工作人员.
所以,我应该以最大限度的宽容,实现我这个目标.
这正是我不以法律制裁邦德的原因.
""局长,您的理想一定能实现.
"安全室主任说.
"参谋长,下午上班以后,通知档案室把'史可拉'案卷调出来.
假如我们能使邦德恢复本来面目,这个'史可拉'案子就可做邦德的枪靶子,这不是很合适的吗"局长说.
"局长,我反对,这无疑让邦德去送死.
就是两个邦德,也没有办法降服得了史可拉那家伙!
"参谋长抗议地说.
"参谋长,你冷静点.
请你仔细想一想,照007刚才对我的行为,他应被判什么罪至少二十年监禁.
与其让他把牢底坐穿或被处死刑,倒不如让他在工作上有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如果他能出色完成这次任务,我可以给他恢复一切,我也一定不会记恨今天这不愉快的事件.
这是我做人的起码准则.
总而言之,我已决定这么做了.
若你能仔细考虑,就不会提出异议了.
""咚咚.
"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值班医生走了进来.
局长向众人道了一声"午安!
"便转身走了出去.
参谋长望着局长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这个人心肠真狠!
"然后,参谋长经过仔细、慎密的思考,非常负责地去一一办理局长的各项指示.
他有一个习惯,对任何指示从不追根溯源,更不会去问:"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呢"所以,他当参谋长是最合适不过了.
第三章变态金枪人值班医生为邦德测过体温和脉搏以后,说:"参谋长,这位邦德先生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才发生休克的.
现在,他的心脏仍然十分微弱.
""我们很快就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目前,该采取哪些急救措施,你就看着吧!
我已通知医院派一辆救护车来.
"参谋长说.
"他的心跳很弱,必须注射强心剂.
参谋长,帮一下忙,把他暂时平放在地毯上!
""好的!
"参谋长帮助医生把邦德从沙发上架起来,轻轻地平放在地毯上,这样他比蜷卧在沙发上要舒适多了.
医生把邦德的衣袖脱下一只,开始给他注射.
"参谋长,我看我必须去通知警卫人员沿途布岗,好保卫我们这位'要员'住院.
不然出了差错,我这安全室主任的乌纱帽怕也保不住了!
""好的,您快去吧,别忘了叫人把局长室清理一下!
"参谋长唐诺又转向那位医生说:"您暂时留在这里,照顾好邦德先生,我到新闻发布办公室去一下.
在我没有回来以前,您千万不要离开邦德一步!
""是,参谋长,我会办好的!
"医生给邦德注射完针剂说.
唐诺参谋长走出办公室,见莫尼彭尼坐在那里发呆,便温和地对她说:"这真是一场虚惊,谢天谢地,总算过去了.
现在,我们要处理善后事宜了.

请你马上通知档案室,把'史可拉'的档案取出来,送到局长手上,下午上班前要办好这件事.
""啊'史可拉'那不是一件没法解决的悬案吗局长有一次说过,只有邦德可以办这件案子.
可是,参谋长,邦德现在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他还会清醒过来吗就算是清醒过来,我看他也对付不了这个'金枪人'!
"这位女秘书一开口象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姐,没错.
但是,你我不是都得服从局长的命令吗只有他说了算.
我看,你还是快快通知档案室,把这件案子的全部卷宗送来吧!
越快越好!
"参谋长说完,耸耸肩,向电梯间匆匆走去.
参谋长故意到各个办公室转了转,看大家都在平静地工作,便知道他们对刚才那件大事毫不知情,这才放下心来,向新闻发布室走去.
新闻发布办公室设在一楼进大门不远的地方,这是专门为应付新闻记者而设立的机构.
平日,新闻记者只能到这间办公室坐一会儿.
他们也知道,为了保密,其他办公室对他们仍然是禁区.
一年到头,很难看到局长或参谋长到这间办公室来一次.
所以当唐诺参谋长扭开办公室大门时,发言人和那位女打字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人物有何贵干,突然光临此地.
参谋长把局长刚才的指示说了一遍,请发言人遵命执行,不得有误.
这位发言人说:"这对报社来说是最抢手的消息.
可惜他们不能去采访,否则然他们一定会在报上大做文章呢!
"参谋长马上说:"算啦,这种热门新闻以后有的是机会,希望他们这次别给我们添乱子!
""他们不会给我们添乱子的.
这些年来,大家相互配合,合作得都很愉快.
今天这件事,您就放心交给我办吧,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得恰到好处的.
""好吧,你今天就把这条消息发出去,希望明天一早就可以见报.
再会!
"参谋长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这儿.
"参谋长,如果有什么事,您就用电话通知我好了,我立刻就去您办公室聆听指示.
"发言人恭敬地说.
"今天属于特殊情况,所以我亲自跑了一趟.
再会!
"局长吃过午饭,乘车返回情报局.
途中,他一直在思考,觉得敌人这一手的确是够狠毒了.
他认为自己对邦德这件事处理得十分正确.
他想,只要邦德的头脑能够恢复过来,这一切计划就能大功告成.
克格勃的手法的确卑鄙歹毒,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就算邦德把我这个情报局长杀死了,邦德自己也会难免一死.
而这一切对英国大的形势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杀死一个局长,并不能摧毁整个英国.
他们这样用心良苦,未免也太不明智了!
我决不象俄国人这么愚蠢,我要用他们准备用来暗杀我的枪手,去对付他们自己的神枪手,这是绝对正确、绝对奇妙的一步棋!
毫无疑问,那高级神经学专家马乐爵士,一定能胜任这项工作.
真怪,邦德在我们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深受民主与自由的熏陶,多年的教育训练,多年的工作经历,怎么会抵不住敌人几个月的"洗脑"他真的愿意放弃一切,甘心为敌人卖命不可思议,也绝对不可能发生.
我一定要在这短短的时日内,把敌人给他脑海中灌输的毒素彻底清洗干净.
我相信,英国的科学家绝对不比这帮俄国佬逊色,马乐爵士一定能够完成这件意义深远的工作的!
如果邦德清醒过来,他会对他自己这一段如恶梦一般的经历追悔莫及,会更加努力地工作,将功赎罪.
我一定会原谅他,重新把他安排在组中去做他的正常工作.
就如同暴雨将天空洗得湛蓝透亮,一尘不染,邦德在实际工作中如果能奋发努力,他的过错也将被洗得不留痕迹.
我是他的上级,应该宰相肚里能撑船.
假如邦德神智清楚,就是逼死他,我保证他也不会向我开枪的.
是的,邦德就象一尊大炮,如果把他瞄准敌人,他将是一座杀伤力极强的重火器.
很遗憾,竟被敌人利用而对着自己开炮了.
敌人把邦德这个活生生的人当做工具用,真荒唐.
我绝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人就是人,有意志,有人格,有主权,决不允许这帮俄国佬这么践踏人性!
今天邦德说我把他当做一个工具摆弄,这完全是误解.
我们在执行任务时,哪一个不是工具呢这与今天邦德所说的工具不同.
敌人把人当作没有个人意志的工具,完全听从他们头子指挥;而我们却要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以国家荣誉和责任为己任,心甘情愿地去完成自己使命,这和敌人那套有着天壤之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邦德不是一个神枪手,他是不会被安排到组里工作的.
所以,要想消灭史可拉,必须由邦德亲自出马.
我不追究他今天上午的行为,而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如果这次他成功了,他过去的地位和荣誉也自然恢复.
如果这次他不幸失败,壮烈牺牲了,国家也会给他很高的荣誉.
不论成功和失败,对邦德来说,都是义不容辞的事.
我就这么决定了.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这样做都是解决今天这个尴尬局面的最好方法!
局长坐在车中,仔细地盘算着这一切,不知不觉间他的车已经停在情报局大厦的院中.
他下车走进电梯,直升八楼,然后顺着那条长廊,走向他自己的办公室.
走廊中散发着一股股的消毒剂的药味,越向前走就越强烈,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平时,这位情报局长总是通过走廊直接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前,再用钥匙启开房门.
可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向右转进莫尼彭尼的办公室,穿过她的房间,再走入自己的办公室.
他看见莫尼彭尼和往日一样,坐在椅子里,正在打字机上打材料.
听到脚步声时,她习惯性地抬起头来,见是局长走了过来,便连忙站起来,微笑着点头,向局长说着:"局长,午安!
""你闻到一股怪味吗哪来的""局长,大概是消毒药剂的气味吧.
是安全室主任带着化学部队到过这里.
他们穿着象太空人穿的那种怪模怪样的服装,还戴着防毒面具,简直象如临大敌似地,对这里进行了很严格的消毒处理.
据安全室主任说,现在您这间办公室已经可以进去了.
不过,窗子还是再打开一会儿比较好,单靠空气调节器是不够的.
您房中的暖气,我已暂时关掉了,通能新鲜空气更好.
"莫尼彭尼又是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一大套.
"谢谢你,这样处理很好!
"局长淡淡一笑.
"参谋长三分钟前才去吃午饭.
他把每件事情都处理妥善后才走的.
""哦,我知道了!
""局长,'公园'那边来电话说,马乐爵士正在给邦德检查与治疗,要到下午四点钟,结果才能出来.
您如果需要和马乐爵士联络,请在四点以后进行.
""还有别的事吗""噢,对了,这是有关'史可拉'的全部材料,档案室刚刚送来,请局长签收吧!
""好的,请你把这些案卷放到我办公室里去吧,我这就在调卷单上签字.
"局长说着,把自己的钢笔掏出来.
"局长,调卷单在这里.
"局长在单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子,向办公室走去.
莫尼彭尼跟在他身后,为他抱着一大摞案卷.
"史可拉"案卷封套的右上角标着红星,表示"机密".
文卷的套夹是褐色的,厚厚的有三大卷.
莫尼彭尼把它们一起堆在大写字台上.
"他们是怎么把邦德送走的"局长十分关心地问道,"送走时,他醒过来了吗""我想,他应该是醒过来了.
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情况略见好转,不再喘得那么厉害了.
救护车半小时前才开到.
几个人把邦德放在担架上抬走,脸上蒙着白色的床单,在担架上躺着象一个死人,看起来怪吓人的!
""从八层楼上抬担架下去,也够他们受的!
"局长说.
"不是一层层抬下去的,是先绕到西楼,利用运物品的电梯送下楼去的.
我站在走廊的窗子前面,亲眼看见他们从西楼的一角把邦德送到救护车里.
""过一会儿,给'公园'拨个电话,问问邦德醒过来了没有,是不是已经有所好转现在你可以回你的办公室去了.
""是,局长,再见!
"莫尼彭尼步履优雅地走出局长办公室.
局长坐下来,将烟斗加满烟丝,点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打开"史可拉"的卷宗,一面看着卷首的目录,一面心中在想,是否还有关于"史可拉"的其它材料,应该一起调出来查查.

这时,寒风阵阵袭来,使他感到很冷.
于是,他站起身,关上窗户,打开空气调节器,又顺手开了暖气,重新坐回椅子上,舒服地靠着椅背,开始阅读案卷:金枪人史可拉直接受苏俄政治保卫局控制,其它任何组织无权干涉他的行动.
他秘密操纵着古巴的D·S·S,甚至在克格勃中也获得一定特权.
那就是,他在中美洲、西印度群岛地区的几个黑社会组织,可以不受克格勃的干涉而自由行动.
根据资料统计,一般情况下史可拉多以枪弹杀死对方,很少使用科学手段使对方死亡或致残.
死在他的枪口下的人数正在直线上升.
据调查,受害者中大部分是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的工作人员,其次是美国中央情报局与联邦调查局以及其他西方国家的情报工作人员.
史可拉一九五九年开始暗杀,十分疯狂.
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恐慌.
无论戒备多么森严,他都能畅通无阻,得手后安全返回.
真可谓来无影,去无踪.
史可拉已被当作神话式的人物.
在当地流传着不少他神出鬼没的恐怖故事.
人们都称史可拉为"金枪人".
要说这个绰号的来历,还得从他用的枪谈起.
他杀人用的武器就是一把金光灿灿的手枪,而最先看到这把金枪并将它的故事传布出来的是一位负伤昏迷后又苏醒过来的古巴政府警务处长.
当时,他正在办公室打电话,指挥部下捕捉神秘刺客史可拉.
他的电话还没放下,而他所要捕捉的对象史可拉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位警务处长把当时的情况说得神乎其神:门未动,窗未破,而且办公室是在六层高楼上面,办公室外警卫森严,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衣林立,几乎是万无一失了.
可是这个神秘怪客,竟会站在这位古巴政府的警察首长面前疯狂大笑.

这位警务处长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是照片上那位神枪手,手里提着一把金光灿灿的手枪,嘴里发出一阵恐怖的大笑,不觉当场就吓晕过去,不省人事.
当他被获救后,他讲述了他的遇难经过,并描绘了那支金色手枪.
可是,后来当这位警察首长住在医院的特等病房接受治疗时,史可拉竟从天而降再度出现在他的病床前.
当然,这次是这位警务处长最后一次见到史可拉.
他被史可拉枪杀了,病床上流满了鲜血.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警察医院.
后来,综合各单位情报资料进行分析,确定这位神秘刺客史可拉所用的手枪的确是一支金色手枪.
古巴政府的那位警务处长并没有因恐怖而看花了眼.
史可拉所使用的这支手枪,是·四五口径自动式,系柯尔特厂一九四九年的产品.
枪柄很长,枪管也长,品质精良.
据查,柯尔特厂仅制造两千支这种手枪,均配有消音器,专供情报部门使用.
史可拉所用的那支,就是这两千支中的一支.
没有人知道他如何弄到了这种特制武器.
据悉,该枪每次可装子弹二十五发,配有远距离望远瞄准仪.

由于枪管长,口径大,该枪的有效射程可远达三百公尺,加上史可拉的好枪法,使得该枪的杀伤力更强.
美国联邦调查局说,史可拉于一九五三年获得此枪后,对其爱护备至,把枪全部镀上金色.
所使用的子弹,也是厂家专为他生产的,弹心是二十四K纯金,外包银衣,弹头刻有交叉格纹,且镀上了金色.
这种子弹与达姆弹的原理相同,射入人体与血液相遇会发生爆炸,所以,杀伤力极强.
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生产了这种弹头,应用于日制三八式步枪上,最先在中国战场上使用,屠杀中国人民.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美官兵死于达姆弹头者不计其数.
后来,联合国曾在日内瓦举行国际会议,禁止各个国家制造和使用这种子弹.
没有想到史可拉竟丧心病狂地使用此类弹头.
我们必须立即加以制止.
根据加拿大所掌握的情报,史可拉私设小型工厂,专门制造达姆弹头.
该厂现设古巴一深山中,警戒森严,每日可出子弹五十发,所有的子弹都是手工制作,外面镀以金色.
据查,史可拉准备增设工厂,扩大生产数量,如不及时破坏或彻底摧毁,人类将更受其害.
被史可拉杀害致死的英国情报工作人员有很多,其中包括:南美洲英属圭亚那的267号,千里达的398号,牙买加的943号,古巴的768号和742号.
被他伤害而致残的情报人员包括:098号,他原先担任区视察员,被史可拉的子弹射中膝盖骨,变成终生残废,现已退休在家.
加拿大的216号被史可拉的子弹射中腿部和臀部,后来只得做截肢手术.
现已退休在家,生活贫寒.
(以上请参阅中央纪录处有关史可拉在巴拿马、海地以及马丁尼克岛等处被害者案卷).
局长读到这里,把烟斗中的烟灰磕尽,又装了一斗金黄的烟丝,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他按了一下电铃.
莫尼彭尼秘书由门外走进来,向局长含笑点头说:"局长,有什么吩咐吗""你打电话问问人事处,216号情报员负伤后的抚恤金是否已如数发给,还有他的养老金、每月生活津贴是否已实数支付,并请人事处派人去他家中代表我向他表示慰问.
如果他的生活仍然拮据,可以每月发给他一百英镑的特别补助费.
这件事今天一定得办好,然后请人事处长亲自前来向我汇报.
""是,局长.
您还有别的吩咐吗""参谋长回来后,请他来见我.
""是,局长.
参谋长快回来了.
我就和人事处联络去.
"她边说边为局长换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谢谢.
另外,你给人事处打电话时,还要他们转告216号,最近两天,我可能要召见他.
到时候,我将派车去接他.
""局长,请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莫尼彭尼把局长这些指示用速记写在笔记本上.
局长没再说话,仅向她点点头,表示可以退下.
莫尼彭尼也向局长点点头告退.
局长端起热腾腾的咖啡,呷了一口,又吸一下烟斗,背靠在椅子上,又继续看卷宗:面貌与特征——史可拉相貌普通,无明显特征,故难以捕捉.
但据情报资料记录,史可拉善于化装,尤其精通特工化装术,常给人以神出鬼没之感.
每次作案都以不同面目出现,时而老翁,时而老妇,时而工人,时而达官贵人.
起初以为情报不准确,后来才知是史可拉化装所致.

史可拉一九二五年出生,现年三十五岁.
身高为六英尺三英寸,身材瘦长,身体健壮.
眼球淡褐色,头发棕红,蓄短发,夏季多留平头.
两腮都有短胡,嘴部蓄有短须.
如果要化装,史可拉会毫不犹豫地将胡子剃去,作案后再留.
他面容瘦削,神态阴森恐怖,双耳平贴头边,天生一副奸诈险恶之象,但平时不露真面目,反而装得温文尔雅.
他双手粗大而有力,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
身上有一个显著特征史可拉用任何化装都不能消除掉,那就是左乳下端约两英寸处的一个小隆起物,看上去就象第三只乳头.
由于史可拉面有腮胡,胸有第三只乳房,所以生性好色.
他在每次作案前后,必须得到一次性的满足.
据说,这可以提高他瞄准的准确度.
出身及经历——史可拉属于喀答伦家族,是喀答伦马戏团老板老史可拉的儿子.
童年时期,他每天混迹于江湖艺人和动物群中,到过许多国家,见过一些世面.
他的童年教育,完全是靠自学.
十六岁时,喀答伦马戏团到了美国.
后来马戏团倒闭,他开始流落在美国,变成地道的流浪汉,终日和黑社会混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
十八岁,在赌城拉斯维加市的皇家赌场里担任保镖的工作.
十九岁,已成为"电光帮"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由于他的忠诚,二十岁时,已成"电光帮"的骨干,负责处决帮会中的叛徒或敌人,名气初立,声威渐扬.
一九五八年,在一场威震全赌城的决斗后,他被迫离开拉斯维加市.
当时与史可拉决斗的对手,是一个底特律城"紫手帮"的家伙,名叫洛克,绰号"枪靶".
决斗时间是在一个月明星稀之夜,地点就在拉斯维加的"雷鸟高尔夫球场"的第三区,两人相距二十步.
双方同时开枪,史可拉以快速的惊人手法,连发两枪,一颗子弹把对方射来的子弹击得粉碎,几乎就在同时,第二颗子弹已射进洛克的心脏.
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枪法表演!
据说,这场决斗的胜利使"电光帮"的首领感到十分光荣,特地赠送给史可拉十万美金.
事后,史卡拉逃离他乡,等待决斗风波平息以后,又重新潜回,把这笔钱作为投资,做了不少生意.
他善于经菅,赚了不少钱,再拿赚的钱去其它地方投资.
本来他可从此安心做生意,成为一个安份守己的商人,可是他野心勃勃,充当古巴秘密警察的职业杀手,大赚黑心钱.
特别护照——史可拉所持用的外交护照,可在国外享受外交官员的一切特权.
此外,他还持有多米尼加共和国商务部的护照和其它几种不同身份、不同名字的伪造护照,以便在国外进行阴谋活动.

后来,经过苏联驻古巴大使馆的介绍,他参加了克格勃,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国际间谍.
他也因此得到苏联外交官的护照.
这样一来,史可拉真是如虎添翼,更加凶狂了.
化装与伪装——自从他杀死洛克以后,他在警察局就有了前科.
从那时起,他再次作案时,就要对自己化装了.
在此之前,他在国外搞阴谋暗杀时,也常常进行化装.
但是在古巴,他享有特权,受特别保护.
因为怕他,许多政客都为他作案提供方便与掩护.
因此史可拉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国内外干着杀人勾当,而且无往而不胜.
凡是有他出现的地方,也就是许多国家的情报人员惨遭不幸、或大难临头的时候.

活动经费来源——史可拉的活动经费宽裕,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
他现在使用的信用卡,而不是支票.
这样就更方便了,住宾馆、吃饭、从银行取款,只需一个签字就解决问题.
他在各地银行都有帐户,可随时随地取款,如遇特殊情况,需要大量外币,那么,古巴和苏联国家银行就可做他强有力的经济支柱.
对一般国家中的情报人员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
局长看到这里,放下案卷,又喝了口咖啡,轻轻地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女秘书推门进来说:"报告局长,人事处的电话已经打了.
据人事处查案,所有应发给216号的钱,都已发清,包括每月应发的津贴.
这些都有收据可查.
他们今天就要去他家慰问,今晚人事处处长将向您详细报告.
""参谋长回来了没有""他来电话说要迟一点来,他在处理另外一件事情.
""那么,你去把副参谋长请来.
""是!
"女秘书应声而去.
三分钟后,副参谋长敲门进来.
局长笑着迎上去说:"特伯司副参谋长,您来的正好,请坐.
我刚才读了史可拉的案卷,发现里面有许多是你签注的意见,分析得很好.
我现在想和你研究一下关于史可拉的心理状况,我相信你会提出更多有用的意见.
""报告局长,史可拉是一个特殊人物.
在调查过程中,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他的事我记得很详细,再说还有案卷参考,我可以向局长作详细介绍.
"副参谋长恭敬地说.
"请抽烟,我自己抽烟斗.
"局长从香烟罐中取出一支香烟,递给副参谋长以后,又言归正传地说:"副参谋长,你认为史可拉这人怎样""根据情报资料来看,他并不是一个专门搞情报的特工人员,只能说是一个为金钱而工作的职业杀手.
由于枪法准,杀死洛克以后,一举成名.
他所谋杀的人,过去大多是帮会的叛徒和他的敌对派.
但是,自一九五九年以后,他所谋杀的对象,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民主国家的情报人员.
这些人与他无冤无仇,可是却被他置于死地.
可见,他的杀人都是与金钱有关了.
只要能得到钱,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可完成任务,他已经杀人成性了.
""对,都是为了钱.
除此之外,我看他还有点心理变态.
一个正常的人,是不会这样把杀人当家常便饭的.
"局长说完,又抽了一口烟斗.
"局长说的不错,他的确有些心理变态.
对他影响最深的,是他少年时代的那段不寻常的经历.
案卷上记载,在马戏团时,老史可拉为了使他能有一技之长,将来继承他的事业,就逼迫他跟着学习一些马戏技术,什么空中飞人、压板飞人、神枪飞靶和耍象跳舞等节目.
尤其他那天生的精湛射击技术,为马戏团赢得了不少声誉.
"副参谋长吸了一口香烟,接着又说:"一九四一年,十六岁的史可拉随马戏团到了美国的一个城市演出.
在一次演出中,他化装成一个印度王子,穿着华丽的印度服装,头上包着印度绸的头巾,骑在一头大象身上,后面尾随着另外两只大象.
就在这时发生了意外事故!
"说到这里,这位副参谋长感到口渴,就站起身来,自己斟了一杯热咖啡,顺便也给局长斟满一杯.
"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局长喝了一口咖啡,紧接着问.
"大象每年要交配一次.
那三只象中,有一头名叫穆司的公象.
公象到了交配期,在耳后会流出粘质的东西,遇到空气,就凝固成一团硬块,如果不把它及时清除,大象就会发狂发疯,无人可驾驭的了.
由于管理员的粗心,大象穆司耳后的硬块没有及时刮除.
在表演过程中,史可拉不留神碰撞到穆司的耳朵,这硬块强烈地激了穆司的神经,使它立刻兽性大发,把史可拉甩出一丈多远,又狂叫乱奔,从观众身上踏过去,伤亡数人后,向场外奔去.
"副参谋长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咖啡.
"啊这太可怕了.
那头大象后来怎么样了""那头大象穿出栅外,沿铁路疯狂地奔跑.
按照当时的报纸刊载,那天晚上是一个月圆之夜,所以那种景象十分可怕.
当地保安队接到命令,就乘着卡车沿着与铁路平行的公路来拦截大象.
还好当时没有火车通过,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卡车终于追上了那头大象,不过,这时穆司的野性已发泄完毕,又平静下来了.
它转过身,十分温和而平静地沿铁路向马戏团走回去.

这时如果保安警察了解大象的性情,叫马戏团的管理员前来加以抚慰,穆司会老老实实地跟管理员回到马戏团去的.
可遗憾的是,这批保安警察不懂得这一点.
他们以为大象调头走来是为了攻击他们.
同时他们又怕穆司跑回马戏团中造成更大伤亡,于是一声令下,举枪齐鸣,一排排子弹同时射向穆司,把穆司打得遍体鳞伤.
这只可怜的巨兽再度变得狂暴万分.
警察继续不断的射击.
大象沿着铁路向马戏团场地狂奔而来.
当它跑到马戏团的大布棚前时,突然记起那就是自己的家,便走下铁路线,摇摇晃晃地向布棚中走来.
这时还有许多观众没有来得及逃散.
但它并没有去伤害任何人,而是艰难地走进布棚中心的表演场所,继续表演他以前熟悉的节目.
这时的穆司因失血过多,看上去十分虚弱,但它仍然努力挣扎着,断断继续地表演,时而发出痛苦的嘶呜声,声调凄凉悲惨.
同时,它一边还要拼命使出最后的力气,撑着一只脚,想站起来,但是又跌倒下去.
那情景真是催人泪下.
"副参谋长说到这里,感到口干舌燥,就停下来喝口咖啡,润润嗓子.
"穆司真够惨的,以后怎样了呢"局长眼睛中闪着光,话音也有点变了调.
"这时候,小史可拉看到这种情形,一面喊着大象的名字,一面将绳索投向大象,希望象往常那样,把它领回笼中,好好地对它进行医治.
穆司这时似乎还认识这位小主人,很通人性地又把头低下来,以为小主人要象平日表演那样,踏着它的鼻子爬到它的背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保安警察又赶到了.
那位勇敢的保安队长,一直冲到穆司面前,在距离两三英尺远的地方举起左轮手枪,"乒乒乒!
"连续三枪,把子弹全部射入穆司的左右两个眼中.

穆司惨叫一声,就象一座小山崩溃了一般,倒在血泊中死去.
""这个队长真是愚不可及.
如果他是我的部下,我一定要革他的职!
"局长愤愤地说.
"局长,倒用不着劳驾您来为他免职了.
"那位副参谋长望望局长,又燃起一支香烟说:"据当时的报纸报道,小史可拉目睹这一切,不禁怒火中烧,立刻拔出他表演用的手枪,向保安队长也连开三枪.
子弹从那个队长的双目和胸窝中穿过,这个勇敢的队长当即气绝身亡.
那些保安警察看到这种情形,立即扑过来抓他.
可是极为精明的史可拉迅速钻进那些慌乱中夺路而逃的人群中,乘机溜之大吉.
由于人多,当时情况又乱,保安警察不敢开枪,只是胡乱追赶了一阵子,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史可拉跑掉了.
""老史可拉和他的马戏团以后怎样了"局长关切地问.
"老史可拉的结局很惨.
他解散了马戏团,卖掉了野兽和车辆,来赔偿观众伤亡的损失和医疗费用.
事后,他住在一个小旅馆,希望儿子回来找他,父子两人好返回故乡.
可是,小史可拉的消息一直如石沉大海,这位年老的江湖艺人终于在郁郁寡欢、贫困潦倒中客死他乡.
从此,也就没有人再提及老史可拉的事情了.
""江湖艺人一般到了晚年,多数都很不幸.
我是非常同情这些人的!
"局长说.
"是的,可是小史可拉的这种杀人行为,并不值得同情.
老实说,史可拉现在之所以如此残无人道,可能就是受了这一事件的强烈刺激,滋生了一种与全人类为敌的变态心理与冷酷的复仇欲念,而那些反动的政治集团,正好利用他这种复仇心理,演出了这一连串的血腥的惨案.
"副参谋长剖析着说.
"副参谋长,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导致那次惨案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大象踏死许多人啦,管理员粗心没有把大象照料好啦,警察队长愚蠢地误杀大象啦.
可是史可拉忽略了这些事实,出于一时的忿怒冲动和对动物的感情,杀死了那位保安队长.
这位少年走极端了.
这实际上还是一种变态心理.
这种变态心理,越受刺激,就越利害,他就会变得越加疯狂.
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很好的例证.
副参谋长,您说是吗"局长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说,同时把那吸尽的烟斗贴在鼻子边,轻轻地揉,似乎里面还有很多值得一闻的香味儿.
"局长,您分析得很客观.
我现在再补充几点.
我认为史可拉在'性'方面也有一种变态心理.
奥地利精神病学博士弗洛伊德曾说,有一些男性,在心理上会把某种长形的物器,如棒球杆、抬重物用的杠子等,当作自己性器的延伸与雄壮的象征.
史可拉就有这种倾向,他把手枪当做自己性器官的延伸,把枪弹射击当做性发泄后的满足.
所以,他爱枪如命,嗜杀成狂.
这在变态心理学上称为'恋物狂',也就是疯狂地爱恋或崇拜某一种物体.
史可拉对任何枪支都很偏爱,尤其是对较长大的手枪.
因此我判断他的性功能有某种问题,不能满足异性的要求,因而才产生这种可怕的变态心理.
""副参谋长,你的这一点看法真是对极了.
因为案卷里就无法找出他正式结婚的根据,这看来不无原因!
"局长说.
"我还有一个理论根据.
《时代杂志》上有一篇文章说,凡不会吹口哨、或是见了女人不敢吹口哨的男人,在性心理上就必然有障碍.
文章还举例说,史可拉就是一个不会吹口哨的男人,您说多凑巧!
""啊还有这样的事副参谋长,你会吹口哨吗"局长微笑着说.
"我会吹,年轻的时候经常吹,现在不吹了.
局长,您呢会吹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吹过,现在让我试试看!
"局长说着,就吹了起来,同时,副参谋长也跟着吹了起来.
女秘书莫尼彭尼听到口哨声,觉得很奇怪,她可从来没在办公室听到这声音.
于是,她奇怪地推开门,发现竟是局长和副参谋长两个老头子在大吹口哨.
她用一双奇异的眼睛望着他俩,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们两人见到莫尼彭尼进来,不好意思,连忙停了下来.
局长幽默地说:"不错,真灵,果然有用!
""局长,您是说——"莫尼彭尼不解地说.
"我是说,咖啡完了,你能不能再送一壶来""是,局长,我这就去!
"莫尼彭尼说着退出办公室,顺手把房门拉上.
"局长,史可拉的心理变态不只这一点,还有以杀人来弥补他的'自卑感'.
同时在他的心理上,有种反叛意识.
他认为反叛是一种男性权威,所以他潜意识中有一种不受约束的野性.
您看,他没有国籍,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也不受任何一个团体的约束,完全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
凡此种种,都是反叛心理的表现.
总之,对这个史可拉必须严加制裁.
首先,一定要物色一个有勇有谋、射击技术高超、各方面都与史可拉旗鼓相当的人物.
必要时以决斗的方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举把这个恶魔铲除掉!
""我们俩都想到一块了.
事实上,我已经物色好了这样一个人.
他有能力消灭这个恶魔!
""是谁我们自己人吗""是的,他就是007号情报员邦德!
""可是他现在的情况……""我坚信他能成功,您等着瞧吧!
"局长在史可拉的案卷上批了下面几个字:"派007号情报员执行此项任务!
"并在下面签上他姓名的首字母缩写"M".
然后他静等莫尼彭尼送咖啡来时,把这份案卷交给她,让她转给有关部门去处理.
他想:这是否意味着为邦德签发了一张"死亡证书"呢面对局长的决定,副参谋长双眼不由得发出赞叹的目光.
第四章他乡遇故知在西印度群岛英属牙买加的首都金斯顿,有一座设备简陋的国际机场.
在这里等候飞机,真是不亚于受苦刑.
气候酷热难当,人们除了在候机室内坐硬板凳外,别无好地方可去.
当局大概把钱都用在那条跑道上了,没有多余的钱为乘客安排舒适的候机室.
这个机场设备之简陋,堪称世界之最了.

一小时前,邦德乘英国西印度航空公司客机,从牙买加的千里达直飞到达此地.
现在他至少要在这个机场等候两小时,才能搭上飞往哈瓦那的古巴航空公司的班机.
他坐在硬板凳上,心里烦闷不已.
他脱了外衣,解开领带,尽量松散身体.
中午暑气逼人,他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坐了不久,他便站起来,向机场小卖部走去,买了一份当天的当地日报,重新回到原来就坐的地方,准备一边看报,一边消磨这枯燥的时光.
从看得很仔细,从新闻版到地方版,又到娱乐版,上面的每一条信息都不放过.
他在娱乐版上读到一段教人算命的花边短文.
邦德闲得无聊,也就照着短文介绍的方法,开始为自己占了一卦.
占卦结果:"恭喜先生,您今天必有奇遇发生,从而使你如愿以偿.
阁下必须特别注意,当良机来临的时候,你要牢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邦德看了不觉好笑.
他想:如果今天一到哈瓦那就能发现金枪人史可拉的踪迹,那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不过,别想得太乐观.
史可拉到底在不在哈瓦那,谁也不知道.
邦德奔走于加勒比海各处及中美洲各地追踪金枪人,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有时,只差一天的时间就追赶上了;有时,只差四小时却又失之交臂.
现在邦德不惜追进史可拉的老巢哈瓦那.
这是邦德可能找到金枪人的最后一个地方.
所以,虽然那里戒备最森严,危险也最大,但邦德决定冒死闯虎穴.

邦德对哈瓦那一无所知,人生地疏,所以他感到这一次任务非常艰巨.
为此,他十分谨慎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丝毫不露行踪.
他现在是以英国外文邮件特派员的身份出现,并且用假名,还持有英国女皇陛下的谕旨,一旦发生危险情况,在任何英国大使馆,他都可以受到庇护.
如果他将金枪人史可拉干掉以后,跑进当地的英国大使馆,那么敌人就对他束手无策了.
接下来,大使馆将负责把他送到安全地带去.
如果……他不再推想下去了.
他又低着头继续读报.
娱乐版看完了,再看广告.
一栏卖房子的广告上面写着:房屋拍卖时间:五月二十七日(星期三)上午十时三十分地点:金斯顿市海湾街七十七号本公司受牙买加萨方拉马市情人街三巷二号的白朗先生及其夫人的委托将其土地以及房屋一并出售.
亚力山大股份有限公司敬启地址:金斯顿海湾街七十七号电话:4897邦德看完这一段广告后,心里感到无聊之极,对看报也感到索然无味了.
飞机场候客室有一个旅客信件留置处,旅客临时有信件留给某个人时,可以把它放置在里边,让收信人自己来取.
邦德走过去,想看看是否有谁给他留有信件.
他将一叠叠的信件一封一封地查看.
他这次用的化名是马可,英国情报局原使用的"环球贸易公司"现在已经改为"中南美进出口公司",邦德现在的身份是中南美进出口公司的职员.
一叠信件中,不但没有马可的信,就连有关中南美公司的信件也没有.
邦德又继续看下去,突然发现一封很奇怪的信.
乘人没有注意他,邦德迅速地把这封信装进自己的衣袋里.
那信封上写着:"留交乘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班机过境旅客史可拉先生亲收.
"邦德又装模作样地翻找了几封信,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向男卫生间慢慢走去.
邦德进了卫生间,将门锁上,坐在马桶上,从衣袋里把信取出来.
这时他才发现信竟没有封口,里边放着一张便条,上面写道:十二时十五分金斯顿来信已收悉.
明日中午在情人街三巷二号.
寥寥数语,信尾并未署名.
邦德心中暗暗地高兴:情人街三巷二号,不正是刚才那张报纸上拍卖房子的地址吗一点没有错,一定是的.
报上登的算命方法告诉我:"你要紧紧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在,线索来了——机会来了,冒再大的险也值得!
他又将这便条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里,将这封信放在衣袋,走出厕所.
他闲荡着走到信架边,又悄悄地把信放回原处,然后走到古巴航空公司的柜台前,退掉了飞往哈瓦那的机票.
邦德又走到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拿起柜台上的航空时刻表看了一遍.
今夜一时十五分有一班飞机由波多黎各起飞,经金斯顿、纽约,飞到伦敦.
邦德忽然想起来了,此地的情报站站长他认识.
他应和他联系,请他帮忙,先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他这样决定了之后,便走进电话间,拨了个电话到英国领事馆,请转接罗斯讲话.
罗斯就是情报站站长.
电话接通之后,耳机里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我是罗斯的秘书,请问有何贵干"这声音听起来好象很熟悉.
但是,邦德没有发问,仍向着电话说:"我想找罗斯先生,我是他的朋友.
""很抱歉,罗斯先生现在不在,你要留个口信吗""我是从伦敦来的.
""请问尊姓大名"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说:"喂,你是不是邦德"邦德笑了:"你是玛丽吧!
我的天呀!
你怎么会在这儿""真是命里注定要为你效劳.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在这儿遇到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叫无巧不成书.
"邦德这时候也有点儿兴奋.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打电话"玛丽问.
"在金斯顿国际机场.
我眼下急需要几件东西,亲爱的,请你记下来好吗""当然可以,你说吧.
""我现在需要一部车子.
再请你给我准备一张此地的地图,另外设法给我弄些牙买加钱币,大约价值一百英镑.
打完电话,我就到海湾酒店等你,我打算住在那里.
我希望同你一起吃饭,我们好好聊聊,说个通霄.
怎么样,亲爱的"邦德最后两句话,带着男性特有的诱惑.
"好的,我一切照办.
你认为,我穿什么样的服装才合适"玛丽说.
"这要看你自己了,反正该宽的地方就放松些,应该紧身的地方就收紧一些.
但要注意一点,就是纽扣不要太多.
"邦德笑了.
玛丽也开心地笑起来:"我马上为你准备.
晚上七点钟左右,我到海湾酒店和你见面.
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没有""请你再打听一下,西印度糖业公司的负责人是谁还有,今天的日报上刊登了一则拍卖情人街三巷二号的广告,你不妨找来看一看,详细打听一下.
""好,就这样啦!
晚上再见.
"邦德从电话间里出来,如同从蒸笼里冲出来一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手绢来,将头上和脸上的汗擦了擦,心想会在这儿碰到组的女秘书,这可真巧.
过去只是听说过她调往国外工作,但不知具体地方.
在这遇到她,真是没有想到.
她为什么要外调呢为什么调到这里来了呢是不是因为我被宣布失踪后,玛丽为避免触景生情,想换一个环境他脑子里想着这些事,一面取回了他的皮箱,走出候机室,喊了部出租车,直接往海湾酒店赶去.
汽车的速度很快,车窗里吹进来习习凉风,很快就吹干了刚才在电话间里流的一身汗水.
邦德感到身上舒服多了.
他记得玛丽在组时,真是个好人儿,不但人得漂亮,小嘴也很甜,而且脾气好,气质佳,几乎人见人爱.
她也很会周旋,与男同事们的交往适可而止.
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则给他们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但她对邦德却与众不同,并且从内心深处爱着他.
有一年的圣诞夜化装舞会,他们跳到午夜时,跳得疲乏了,便俩悄悄地溜出去宵夜.
邦德和她都喝了点酒,一起由餐厅走进了旅馆.
这一夜,他们尽情销魂,早把白天在办公室那张礼貌而谦虚的面孔抛到九霄云外.
她真情地爱着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使邦德难忘,尤其是她那股娇媚,更使他心醉神迷.
她象蛇一样缠在邦德的身上,邦德被她调理得如绵羊一般.
在工作中,她是个女强人,在床上,她也毫不示弱.
邦德很佩服她的内柔外钢.
她们彼此深爱着,如胶似漆.
但是邦德并没有要和她结婚的意思.

他也说不准这是为什么.
从那一次开始,每当邦德要出差或出差回来,他们都要尽情地欢乐一次.
其他人可不知道他们这种关系,同事们始终蒙在鼓里.
这次在执行任务的旅途中,又遇到了她,天下的事,竟巧得这样离奇古怪,难道真如东方人所说是命里注定的邦德坐在车上追忆往事,不知不觉已到了海湾酒店.
司机在这间很罗曼蒂克的旅馆大门前停下.
邦德付了车费,下了车,一个侍者过来替他提着皮箱.
他在大门口停了一下,向四面看了一眼.
这家酒店坐落在皇家海湾附近的一个悬崖断壁上,风景很优美.
邦德订的一厅一房小巧而精致.
洗完澡后,他一头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
当他睁开眼时,乍一下还反应不过来自己正身在何处怎么会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躺着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到来的来做什么负责为他治疗的马洛爵士曾经说过:他的记忆力有时仍会出现迟钝和模糊现象,但很快就会好的.
马洛爵士对他施行电疗,一个月里治二十四次,目的在于使他恢复以往的记忆,同时消除俄国人给他洗脑时灌输的罪恶思想.
邦德的脑子经电疗后,记忆逐渐恢复.
当他脑功能恢复正常时,医生便向他解释敌人对他所采用的卑鄙伎俩.
当他知道自己差点杀死局长时,感到十分惭愧,更加对克格勃恨之入骨.
从邦德接受治疗的第六周开始,他迫切希望恢复他往日的工作,痛痛快快地与对他进行洗脑的敌人干一场,以出出心头的恶气.
他几次要求出院,回到原来工作岗位上,但没有被批准.
他继续接受电疗治疗,锻炼身体以增强体力,同时还练习射击.
有一天,参谋长前来探望他.
他与参谋长私交甚笃,工作上也合作得很好.
这一天他们聊得很开心,邦德感到非常愉快.
最后,参谋长出示了情报局的命令和局长亲笔所写的短笺,祝贺他此行顺利.
邦德激动地握着参谋长的手说:"我终有出头之日了.
"第二天,邦德立即整理行装到伦敦机场,坐上飞机,向大西洋彼岸进发.
邦德起床之后,又去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衬衣,信步走到旅馆的酒吧里,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一面喝着,一面欣赏窗外大海壮美的景色.
夕阳西下,水天一色,海鸟成群结队地飞翔着,构成一幅大自然的美景,给人一种如临画中的感觉.
邦德喝完威士忌,又要了一份清淡饮料,以爽爽口.
这时他又想起了身上的重任.
情人街三巷二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金枪人在那里干什么该怎样向金枪人下手他反复思考着,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
邦德很清楚,金枪人史可拉是最著名的快枪手.
若将这个作恶万端的杀人王干掉,那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但是趁人不备将人家开黑枪杀死,这并不能说明邦德有什么本事,不是邦德所为.
如果将金枪人激怒而拔枪射击,那无异是自我送死,因为金枪人是举世无双的快枪手.
思前想后,邦德仍拿不定主意.
只有到时见机行事吧.
现在,邦德首先要将自己的掩护身份及与之有关的事和环境弄清楚.
政府颁发的那张护照,应该交给玛丽,请她代为保存.
邦德在酒店是以马可的名字进行登记的.
马可先生的身份是"中南美贸易有限公司"的职员.
这个公司经营的业务很广泛,而且到处都有分支机构,各式各样的工作人员都有.

这正好可为他的各种活动做掩护.
日报上面介绍的算命方法还真有点意思.
如果邦德果真在情人街遇到了金枪人,那真与买马票中了特奖没有区别.
落日如烈火般地在西边燃烧,把天空烧得通红,映出满天的云霞.
但时隔不久,天色就暗淡下来了.
离开酒吧,邦德回到房间,从皮箱里取出日用的东西.
他刚收拾停当,便听见房门响起两下"笃、笃"的敲击声.
邦德立刻跑去开门,只见玛丽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前,穿一身桔红色连衣裙,淡红的脸蛋光彩照人.
她伸出一双光滑的玉臂,紧紧缠绕着邦德的脖子,四片嘴唇如磁石般地吸在一起.
片刻之后,邦德轻轻地抱起玛丽,走进房门,用脚将门踢上.
两个人同时跌在柔软的床上,四片嘴唇仍贴在一起.
他们紧紧地拥抱,热烈地亲吻着.
室内空气静寂,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时光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俩深深地沉入爱情,任激情把自己燃化.
他们真希望两个人合为一体,谁也不愿意离开对方.
终于,玛丽发出了一阵喘息的声音:"邦德,跟你见面可真难!
我真是忍不住了.
"邦德轻轻托起玛丽的下巴,望着她那微微向上仰起的脸,情不自禁地又在那半开的嘴唇上吻了下去…….
皎洁的月光从窗子外边射进来,照在玛丽的脸上.
月光下,她看上去热情而又充满渴望,一对碧眼深深地流露出无限的柔情蜜意.
这对多情的眼睛把邦德挑逗再也无法自持.
他右手伸到玛丽背后,拉开她上身的拉练,颈上的衣领轻轻松开来,露出那对高耸的丰满乳房.
他们在床上呆了不知有多久.
邦德从床上起来,看着她那均匀的身材,长长的秀发,丰满的嘴唇,高耸的双乳,圆润而修长的大腿和大理石般光洁的手臂,他情不自禁地又吻遍了她的全身.
洗完澡后,他俩一同到了餐厅.
邦德显得很兴奋,喝了许多酒,玛丽也陪着喝了不少的甜酒.
饭后回到房间,邦德说:"玛丽!
真对不起,我现在变得不如以前那么灵活了,常有茫茫然的感觉.
今天我在这儿遇见了你,真是太幸运了!
现在请你告诉我,有什么消息没有你到这里工作有多久了罗斯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我请你办的那些琐碎事,你都办好了吗"玛丽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厚厚的信封,交给邦德说:"这是你要的牙买加钱币,有五元的和一元的两种.
这笔怎么记算我借给你的呢,还是列入公帐开支""谢谢你,算是你借给我的,好吗""至于其它的事情,第一,你要的车子已经停在饭店的停车场上.
史特威这个人吗你还记得吗这部车子就是他的.
虽然牌子老了,但开起来速度还是很快.
油箱里已经灌满了油.
第二,你打听的西印度糖业公司的大老板名叫汤尼,是个很不错的人,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曾在海军里服务多年,对情报工作也很有经验.
他和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密切,因为彼此都非常要好.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汤尼曾在海军情报处的突击队工作过.
第三,你需要的地图,我已经替你放在汽车前面的杂物箱子里.
你还需要些什么""谢谢你,不要什么了.
现在我请你谈谈你的长官罗斯,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玛丽不由面露忧虑之色:"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
上星斯二外出执行任务,至今未归.
据说他是去访问一位叫史可拉的人,这个人是当地的枪手或保镖之类的人物.
对他的底细我也不太清楚,但总部既然让罗斯跑一趟,肯定是有其理由的.
按理说,罗斯在两天之前就应该回来.

但是现在既不见他本人,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我本该发出'红色警号',但上级让我再等几天.
此事的详细情况无人向我谈起,我只是做些简单的工作.
""还有一个问题我要请教你,就是这儿的情人街三巷二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搞清楚它是干什么用的"邦德问.
玛丽的脸儿突然变得通红:"你还问呢!
你让我干的好事!
我查过亚历山大公司的地址,但是它不是个商业机构,于是,我只好去特别支部查问.

你说他们在那里干什么天晓得,反正以后我可没有脸再去了!
那个地方,根本就是个……就是……"她皱一皱鼻子,"是个臭名昭著的肮脏地方.
"邦德看到玛丽那种窘态,开心地大笑起来.
他故意捉弄地说:"你是说,那个地方是一所妓院,对吗""邦德,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文明点好不好"玛丽脸又开始红了.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无聊事了.
我们到外边去散散步,好吗"邦德说.
一个干情报工作的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要先熟悉环境,做到万无一失.
邦德虽说是散步,实际上是想了解一下这所旅馆的周围环境.
月光下,这一对情侣紧紧依偎在一起,情意缠绵地一边漫步,一边娓娓而谈.
"玛丽,你到这里工作多久了"邦德心里在想着和玛丽分别的这段时光.
"唉!
自从宣布你失踪之后,我就申请外调.
到现在为止,将近两年多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组呢"邦德很关心地问.
"不要提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好吗谢天谢地,咱们总算又相逢了.
总局一宣布你失踪的消息,我就感到忐忑不安.
过了一个时期,当局又公布了你死亡的消息,这时我真是六神无主了.
但是,我绝不相信这是事实.
我一直觉得你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即使有这种信念,但我当时确实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感到悲观极了,对工作也失去了兴趣,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这时玛丽的脸色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苍白,她又接着说:"同事们好象看出了我的心事.
看到我时,他们脸上都露出同情之情,并且都尽量避免和我谈到你,我也就不好意思向他们打听你的消息.
"玛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象是在回忆什么:"当然我更感到孤单和寂寞.
我常会出现幻觉,看到你推门而入,将你的礼帽远远地抛向衣帽架,正巧就挂在上面.
我高兴地站起来迎接你,可突然间人和礼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玛丽的话语间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失望.
邦德一边静静地听着玛丽的倾诉,一边感动地用一只胳臂紧紧地搂着玛丽的腰,以此传达他的感激之情.

"我无心工作,终日茫然失措.
有时我在办公室里烦闷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而且办公室的许多东西都让我睹物思人.
有时感到自己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有一天,局长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吩咐我去办一件事,我竟然象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在椅子上,毫无任何反应.
局长忍不住看着我笑,把我弄得难堪极了.
""这件事使我强烈感到该换一换环境了.
经过认真思考后,我决定离开局本部,请求外调,调的越远越好.
那时候,我实在不愿见到局里的任何一个熟面孔和总局的一草一木,因为这一切都会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局长收到我的请调报告后,用对讲机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盯着我看了有一分钟,才开口问:'玛丽小姐,这是为什么呢'当时我被看得很不自在,局长又问我什么理由,我不加思索地说:'我希望到外边去走走.
'"'真是这个理由吗'局长说这句话时,口气虽然很和蔼,但是,当时我很尴尬,脸胀得通红.
我很恳切地回答:'是.
'然后,局长叫我去找参谋长.
""当我来到参谋长的办公室里时,参谋长刚刚处理完一大堆公文,正在擦手,心情似乎很轻松.
我把我的报告送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下,笑了.
'玛丽小姐,你在局里工作得很不错的嘛,怎么会想起来要外调我能给你些什么帮助呢'""'谢谢参谋长.
我只请求你派我到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去,越远越好.
因为我觉得在现在这张办公桌前坐得时间太久了,我希望暂时换一换环境,到外边去呼吸点清新的空气.
'参谋长点了点头,说:'好,你等着听国外组的通知吧.
'"邦德静静地听着玛丽的陈述,内心里感慨万千,终于激动地说:"玛丽,我把你的生活搅乱了,真是对不起你.
你到这里以后感觉好一些了吗""我刚到这里时,生活上很不习惯,但在环境和工作上都有新鲜之感.
人生地不熟反而使我有一种新奇之感,因此精神方面似乎好了一点.
但是,在心理方面仍然没有多大差别.
""为什么"邦德很严肃地问.
"自从你失踪以后,我虽然有活下去的勇气,但失去了做人的乐趣,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现在呢"邦德很幽默地问.
"我好象又复活了.
谢谢你,邦德,我的上帝.
"他俩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第五章死神的气味金斯顿位于牙买加的北部,是个富饶美丽的地区.
离该地一百二十英里之外的萨方拉马却是一个完全相反的地区,而其中的情人街更是名不符实.

简单点说,这是"红灯区".
三巷二号是一座约有五十年历史的老屋子,下层是酒吧兼餐馆.
邦德沿着前面的石梯拾级而上,掀开垂在门口的珠帘.
他走到柜台前面,看见里面放着一碟又松又干的姜饼,一堆包好的香蕉干和一些糖果.
这时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邦德来时已看见她正在店后那小花园里看杂志,当时就觉得她很美,而且打扮得很整齐.
现在近看,发现她更是娇美动人.
她长着一双坦诚的棕色大眼睛,眼角微微向上翘,额上的流海象丝一样.

邦德觉得,她是带有一点中国血统的黑人.
她穿一件耀眼的粉红色衣服,与她那咖啡色带奶色的皮肤很协调.
她微笑着,眼睛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好.
""你好.
请给我来一瓶红牌啤酒.
""好的.
"她绕到柜台后面,弯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很熟练地开了瓶盖,把酒瓶放在柜台上一个干净杯子旁边:"一个半先令.
"邦德把钱递给她,她接过来,放入收银机.
邦德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柜台前面.
她把手臂搁在柜台上,看着他,柔声地问:"你是路过这里吗""不.
我从昨天的报纸上看到这屋子要卖的消息,所以来看看.
这屋子还不错,也不小,是你的吗"她笑起来.
这一笑倒使邦德觉得很遗憾,因为她人很美,牙齿却不然,那两排牙齿由于经常啃甘蔗而变得又细又尖.
"我要有这座房子就好了.
我只能说是这儿的经理.
我们开餐厅,也做别的生意,也许你听说了吧"邦德表示不明白:"别的什么生意""女人生意.
楼上有六间睡房,很干净的.
每次只收费一英镑.
莎拉现在就在上面.
想见她吗""谢谢你,今天免了,天气太热.
你们这儿只有一位女郎吗""还有莲达姑娘,不过她现在有客.
她身材高大,如果你喜欢高大女人的话,过半个钟头她便有空了.
"她朝身后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
"大约六点钟吧,那时就不会有现在这么热了.
""我倒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刚才说了,我是这里的经理.
他们叫我为蒂芬.
""这名字很好听.
我叫马可.
"她开玩笑地说:"马可是圣经上的名字,你是圣人吗""还没有人这么恭维过我.
我来牙买加是替法郎姆公司成交一笔生意.
我喜欢这个岛,所以想租个地方住下来,但我希望找一个比这里更近海边的地方.
我还要再找找.
你们这里出租房间吗"她想一想,说:"租给你也可以,不过你可能会觉得太吵闹,因为这里有时客人喝醉酒就闹事.
"她俯身向前,压低声音说:"我劝你最好不要租这地方,因为屋顶的瓦都腐烂了,至少也得花你五百到一千元才能修好.
"接着她又解释,这地方之所以要出售,是因为主人白朗的太太新近归依了天主教,觉得开妓院是上帝不可饶恕的罪恶,他们自己绝对不能干,但是卖给别人去经营也无妨.
说着,她忽然看看钟,指针指向五点三刻.
"唉,你引得我讲个没完,连竹和梅都忘了.
它们该吃晚饭了.
"她走到窗前,拉起窗帘.
立刻,园中树上的两只大乌鸦飞了进来,在室内绕了一圈后,落在离邦德不远的柜台上.

它们来回地走着,金色的眼珠毫不畏惧地打量着邦德,尖叫了几声.
蒂芬从自己的手袋中取出两个硬币,放入收银机,买了两块姜饼,把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两只鸟面前.
它们毫不客气地抓过来,用爪压着,把饼啄得更碎一些再吞下.
吃完了以后,它们仍然贪婪地看着玻璃柜内的饼.

邦备掏出两便士递过去.
"真可爱.
让它们再多吃两口吧.
"蒂芬把钱放入收银机,又取出两块饼.
"竹和梅,你们两个听好了,这位先生对蒂芬好,现在又对你们不错.
所以,这次别啄痛我的手指,不然,他以后就不来了.
"饼喂了一半时,天花板上传来有人踏步的吱吱声,接着脚步声慢慢地从楼梯下来.
忽然,蒂芬的脸紧张地沉了下来.
她对邦德低声说:"那就是莲达的各人,是个大人物.
他是这里的常客,但他不喜欢我,因为我不买他的帐,所以他对我怀恨在心.
他也讨厌竹和梅,认为它们吵得太厉害.
"说到这里,她想把两只鸟赶出窗外.
两只乌鸦的饼只吃了一半,不肯离去,所以只飞到半空中,又落回原处.
蒂芬恳切地对邦德说:"做做好事,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别生气.
他喜欢捉弄人.
"她忽然改变了话题:"先生,你还要一瓶红牌吗"餐室后面的珠帘沙沙地掀开了.
邦德本来是右手托腮而坐的,现在他把手放在柜台上,身子靠后.
在他的外衣下面,一把华尔达PPK手枪挂在左腰皮带上.
他把右手手指微微弯曲,以便随时快速伸进衣内把枪拔出来.
他一边用左手解开外衣的扣子,一边把左脚稳稳地踩住地面,说:"就再来一瓶吧.
"然后左手从衣内拿出手帕揩抹脸上的汗水.
"天气真热啊,热得都能闻到死神的气味了!
""朋友,死神就在这里.
你闻到了它的气味吗"邦德慢慢转过头来.
暮色已笼罩着店内,所以他只能依稀可辨一个高高的影子,手里拎着一只衣箱.
那影子把箱子放在地下,走上前来.
可能他穿着胶底鞋子,所以脚踏在地板上没有声音.
蒂芬转身按了一下开关,四面墙上立刻有十多只暗淡的灯泡闪亮.
邦德镇定地说:"你吓了我一跳!
"那人正是金枪人史可拉.
史可拉走上前来,靠在柜台上.
看来记录上对史可拉相貌的描述与他本人基本相符,只是没有提到这人那种猫看老鼠般的神气劲.
他宽肩细腰,整个一个倒三角形.
他的眼神高傲而冷酷.
他身穿一套剪裁考究的暗色单襟西服,脚蹬一双棕白两色的鞋子.
他没有打领带,只第了一条白丝领巾,用一只手枪形状的金扣扣住.
这打扮本来有点怪怪的,但因为他的身材高大,所以看上去也无伤大雅.
史可拉说:"我有时候教人跳跳舞,跳完后就要把他们的腿打掉.
"他讲一口纯正的美国英语.
邦德说:"真可怕.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上一次是为了五千元.
嗯,你好象还不知道我是谁.
她没有告诉你吗"邦德瞥一眼蒂芬.
她呆呆地站着,两手下垂,面色发白.
邦德说:"她凭什么非要告诉我我又有何必要非知道不可"一道金光闪过,史可拉已手握一把金光灿灿的手枪,枪口正对着邦德的肚脐.
"就凭这个.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陌生人该不会是警探或者他们的朋友吧""我投降!
"邦德故意开玩笑似地举手表示投降,又放下手,转问蒂芬:"他是谁是牙买加的天王,还是马戏团的小丑问他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他表演得真不错!
"邦德知道这话专刺史可拉的痛处,搞不好会惹得他扳动枪机.
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中枪倒地痛苦辗转着,而右手已无力拔枪的情景.

蒂芬的漂亮脸蛋已经黯然失色.
她沉着脸看着邦德,嘴巴微张开,但没有发出声来.
她开始喜欢上他了,担心他会给自己召来杀身之祸.
那两只乌鸦竹和梅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于是哇哇叫两声,想飞到窗口外面去.
突然"砰砰"两声巨响,只见两只乌鸦被炸开了,空中四散飞舞着羽毛和粉红色的鸟肉.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邦德没有动,他仍坐在原位,等待着紧张的气氛缓解下来.
但气氛并没有缓解.
蒂芬一边骂一边叫,抓起邦德放在柜台上的那瓶啤酒,胡乱地一扔.
瓶子在店后哗啦一声破了.
蒂芬跪在柜台后面,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邦德一口气饮干杯中的啤酒,慢慢地站起来.
他走向史可拉.
正要经过史可拉身边时,史可拉懒洋洋地伸出左手,拉住他的手臂,右手把枪口拿到鼻子下嗅嗅,眼中射出一道深奥莫测的寒光.
他说:"老兄,死神的气味闻起来别有风味,想闻闻吗"他把那金光闪闪的枪朝邦德脸上指过去.
邦德一动不动地站着,冷冷地说:"放规矩点,把你的手拿开.
"史可拉略感诧异地扬起眉毛,似乎现在才发觉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他松开了手.
邦德绕到柜台后面,与史可拉正面相对.
他发觉史可拉现在正好奇地看着他.
邦德把脸转向蒂芬,那女人正伤伤心心地哭着.
邦德再次调头看着史可拉的眼睛,说:"死神的气味我早嗅过了,是一九四五年在柏林.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又说,"不过你那时还太年轻,不会听说的.
"邦德在蒂芬旁边蹲下,左右开弓地在她的脸上掴了两巴掌,她似乎才恢复了神志.
她用手捧着脸,吃惊地看着邦德.
邦德站起来,拿起一块布,去水龙头那里淋湿,然后用布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接着他把她扶起来,拿了她的手袋递给她,说:"来,蒂芬,打扮一下,把自己弄漂亮一点吧.
生意马上就要开始了,女主人可不能太难看呀.
"蒂芬接过手袋,把它打开.
她向邦德身后望去,自开枪之后第一次正眼看了史可拉一眼,撅起她美丽的嘴唇,咬牙切齿地低声对邦德说:"我一定要收拾他!
我认识一个懂巫术的老婆婆,我明天就去找她,狠狠治一治,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取出一面小镜子,开始在脸上施粉.
邦德伸手取出五张一英镑面额的钞票,塞进她的手提袋里.
"别难过了,把这事忘掉算啦.
这些钱足够你去买一只鸟笼,再买一只黄莺装在里面.
你如果还想要乌鸦,只要在外面摆一些食物,它们就会来的.
"他拍拍她的肩,离开她,走到史可拉面前,说:"这种把戏在马戏团里玩玩还可以,在女人面前耍弄就太粗鲁一点了.
你给她点钱吧.
"史可拉歪着嘴角,说:"滚开!
"接着又满怀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老跟我提马戏团老兄,你站着别动,回答我几个问题.
比如:你是不是警察局派来的人你身上有股警探的气味.
如果你不是警察派来的,你来这里干什么"邦德说:"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向来不接受别人的命令,只有我命令别人.
"他走到店中央,在一张桌子旁坐下,说:"坐到我这里来.
我劝你别对我这个态度.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史可拉耸耸肩,两步走过来,拿起其中一张铁椅,把它转过来跨在上面,椅背挡住上身.
左手放在椅背上,右手则搁在大腿上,离插在裤头上的金枪象牙枪柄只有几英寸远.
邦德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流枪手的作风,因为那铁椅背可以掩护要害部位.
这人果然是智勇双全.
邦德双手搭放在桌上,心平气和地说:"放心,我不是警方人员.
我的名字叫马可,在一家世界公司工作.
我最近来法郎姆的威斯哥糖厂做一件工作,这地方你知道吗""当然知道.
你在那里干什么""别急,我的朋友.
先告诉我你是谁干什么的""我是史可拉,工会交际组的.
听说过我的名字吗"邦德皱眉.
"好象没有.
怎么,应该听过吗""很多没有听过我名字的人都死了.
""很多没有听过我的名字的人也死了,"邦德说.
"我希望你讲话不要那么狂妄自大.
你知道吗,中国大陆有七亿人口,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不要做井底之蛙.
"史可拉没有动气,他说:"哦,也许你是说加勒比海区狭小如井吧,但对于一个人却是很大的天地了.
我在这一区域内被称为'金枪人'.
""你这金枪用以解决劳工纠纷倒很管用,我们法郎姆那边用得着你这样的人手.
""你们那里出麻烦了吗"史可拉看上去对此一点不感兴趣.
"蔗田里经常有人放火.
""你就是管这个的""算是吧.
我们公司也做保险赔偿的事故调查.
""唔,保险公司的侦探.
你这种人我见识过不少,所以能一下从你身上嗅出那股侦探味儿来.
"史可拉显得很得意.
"你干出什么名堂来了吗""抓到几个放火的人.
我想把他们全杀掉,但工会包庇他们,把他们全放了,于是甘蔗田不久又开始失火.
我们那里很需要纠察.
我想你也是干这个的吧"史可拉并不正面回答,只问:"你带枪吗""当然,没有枪怎能对付那些混蛋呢""哪一种枪""华尔达PPK,0.
65口径的.
""果然是支好枪!
"史可拉转向柜台.
"喂,来两瓶啤酒.
"他又转回头看着邦德:"你下一步有何打算呢""我也不知道.
我得问问伦敦,这附近还有没有事要做.
但我并不着急.
我不受任何约束,我替他们干活是论件计酬的.
呃,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呢是不是有什么建议呀"史可拉没有作声,看着蒂芬从柜台后出来.
她把酒放在桌上,瞟都没有瞟史可拉一眼.
史可拉哈哈笑起来,伸手从衣袋里取出一只鳄鱼皮钱包,取出一张一百美元钞票丢在桌上:"别生气了,甜姐儿.
我本来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老不肯分开大腿.
拿这些钱再去买些鸟吧.
我喜欢身边的人都笑口常开.
"蒂芬拿起钞票,说:"多谢,朋友.
如果你知道我打算怎样用你这点钱,你会后悔莫及的.
"说完,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史可拉耸耸肩,伸手拿了一瓶酒和一只杯子.
两个人对饮起来.
史可拉取出一只名贵的香烟匣,拿了一根雪茄,用火柴点燃.
他把烟从唇间喷出,又用鼻孔吸入.
这样反复几次.
透过烟雾,他凝视着邦德,好象在考虑着什么.
最后,他说:"你想不想赚一千美元""当然想.
"邦德显得很随意地说.
史可拉默默地吸了一阵烟,目光久久地停在邦德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说:"听我说,我在这里有一块地皮,我订了发展计划,有些人已经投了资.

那块地皮就在血湾,知道这地方吗""在地图上见过.
离祁岛港不远,对不对""是的.
我找了人来投资,兴建酒店.
第一层已经建好了,大厅和餐室等也已完工.
可是,这时旅游事业忽然一蹶不振,因为古巴卡斯特罗上台,美国人认为这里接近古巴,太危险,不来了.
美国人不来,就等于断绝了游客.
于是银行收缩银根,拒绝贷款.
接着出现的情形你就可想而知了.
""是不是工程停了下来""是的.
我几天前就到了这里,住在蓝鸟酒店.
我已通知了六位股东来这里开会.
为了让他们玩得痛快些,我特地从金斯顿请来了一个很好的乐队,还有很多舞女.
酒店里有游泳池,旁边还有一条小铁路,本来是用来运甘蔗,直通到祁岛港的.
在港内我还有一艘四十英尺的游艇.
我打算让他们坐火车从这铁路到游艇上去作一次深海钓鱼.
让他们痛痛快快地玩,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样才能使他们再追加资金,是吗"史可拉怒恼地皱皱眉:"我给你一千元,不是让你乱猜或胡思乱想的.
""那么要我干什么呢"史可拉又把烟雾吞吐了一回,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他说:"这些人都是老粗,整日里不学无术.
我和他们做做生意还可以,做朋友就很难,明白吗我也许会将他们分开,与他们个别会谈,不让他们有串通一气的机会.
但剩下的人可能会偷听或者硬要来参加,这时你就有用武之地了.
你可以替我查查房中有没有暗藏窃听器,在门口守着不让人闯进来等事,明白吗"邦德笑起来.
他说:"你是想聘我作你的私人保镖,对不对"史可拉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笑什么难道赚这种钱还不容易吗你不但可以在蓝鸟那样豪华的酒店住三四天,还可轻轻松松地挣一千元,世上到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史可拉在桌底蹭灭烟头,一团火星掉在了地上.
邦德抓抓头,思忖起来.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
史可拉聘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作保镖,这本身就是很不合常理的一件事.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史可拉不想聘本地人,怕碰上警方的耳目.
但从另一方面讲,这也是邦德打入史可拉内部的一个好机会.
也许这是一个陷阱,然而就是陷阱,他也要踏进去,因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邦德点上一根香烟.
他说:"我没有想到你这样好枪法的人也要用保镖,所以刚才笑了起来.
但我对你的建议很感兴趣.
什么时候开始上任我的车子停在路口.
"史可拉看了看手腕上一只极薄的金表.
他说:"现在是六点三十二分.
我的车子应该到了.
"他站起来.
"我们走吧.
对了,请别忘了,我这人很容易生气,知道吗""不错,从那两只无辜的鸟儿的下场就可看出来.
"邦德说着站起来,"不过我不会让你有生气的理由.
""这样就好.
"史可拉说着,过去提起那只箱子,走向门口,推开珠帘跨了出去.
邦德迅速走到柜台:"再见,蒂芬.
但愿我有机会和你再相见.
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在血湾的蓝鸟酒店.
"蒂芬伸出一只手,胆怯地拉拉他的衣袖:"你要小心,马可先生.
那酒店全是黑社会的人也钱兴建的,千万要当心.
"她冲着门口一扭头,"他是世界上最坏的人,"然后又把头伸向前,低声说:"那箱子里装的全是毒品,至少价值一千英镑.
今天早上一个人拿来的,我闻过.
"她赶快又把头缩回去.
邦德说:"谢谢你,蒂芬.
去找那个巫婆,把他咒死吧.
等以后我有机会,一定告诉你为什么我也希望他死掉.
再见!
"他迅速走出门口,看见一部红色的蓝鸟敞蓬车停在街上.
司机是个牙买加土人,穿得很整齐,还戴着帽子.
汽车前面的天线上挂着一面小红旗,上面写着"蓝鸟酒店"的金字.
史可拉坐在司机身边,看到邦德,便不耐烦地说:"到后座去吧.
我们送你到你的车子处,然后你开车跟我们一起走.
"邦德上了车子,坐在史可拉后面.
真想效法盖世太保的手段,从背后把史可拉干掉.
但是他没有动手,因为这一来那黑人司机也得丧命,二来,他好奇心很重,想弄清楚史可拉和黑社会头目们的会议究竟是怎样回事.
史可拉并不缺少金钱,如果单为了拉几个人来投资,他绝不会费那么多心机的.

车子驶离情人街,向海边飞驰而去.
邦德知道,他这样做等于违背了局长的命令,因为局长曾经下令,一有机会就杀死史可拉.
不仅如此,他这种放弃胜券,宁可冒险的做法,在局长眼里一定愚蠢透顶!
第六章神秘的亨特股东车子在甘蔗田里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离蓝鸟酒店越来越近了.
作为情报员,他首先要准确地认识周围的地理环境、当地道路的方向及与外界联络的方法.
现在,邦德很不安地想到,在过去一小时内走过的地方,他都不太熟悉,而离他最近的联络人,却是三十英里外一家妓院中的一名红尘女子.
越往前走,他的这种不安之感就越浓.
前面大约半英里远的地方,一定有人看见领先在前的蓝鸟车子,前面的树林后忽然灯光大亮.
车子再转了个弯,酒店大楼就映入眼帘.
酒店未完工的部分没有亮灯.
但在夜色中,酒店看起来豪华气派.
前门有一座很大的粉红色及白色柱子相间的阳台,外表看起来十分贵族化.
车子进入园门口时,邦德又透过窗口看见里面亮着玻璃大吊灯,地面铺着黑白大理石.
侍者领班带着他的几个手下人匆匆走下楼梯,向史可拉恭维一番之后,便接过他和邦德的行李,簇拥着他们走到登记处前面,邦德用马可的名字登记,在通讯地址一栏写下伦敦的中南美公司.
史可拉对一个看起来象是经理的年轻美国人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对邦德说:"你住西头的二十四号房,我住对面的二十五号.
你要什么东西尽管打电话叫他们给你送来.
明早十点钟再见吧.
他们大概明天中午就会从金斯顿到达这里.
明白了吗"邦德答应道:"明白.
"然后跟着侍者到了他的房间二十四号.
他的房间在走廊左面,几乎在走廊末端了,而史可拉所住的二十五号房则在对面.

侍者替邦德把房门打开,一股冷气从里面冲出.
房间里的设备很现代化,主色调是灰和白.
侍者出去后,邦德便关掉了冷气机,然后拉开窗帘,把那两扇大窗子打开,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外面虽然看不见海,但可以听到海水拍打在附近沙滩上发出的声音.
右面是一块平滑草皮地,上面种着很多棕榈树;左面则可以看见通入酒店的小路.
邦德听见有人在发动他的车子,可能是开到停车场去,因为停在酒店门口有碍观瞻.
他转过身,开始仔细检查他自己的房间.
在两张床之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床头柜上摆着一部电话.
画面上表现的是牙买加市场,作者是本地人.
邦德小心翼翼地把画拿下来,但在后面的墙壁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于是他又检查电话.
他小心地把电话倒放在床上,始终没有挪动听筒,然后取出小刀,小心地旋开了底盖,取下一个金属片,仔细看过后,又把它放回底座,用小刀把底盖旋紧,把电话轻轻放回床头柜上.
这东西他认识,是原始窃听器,可听见房中任何角落的声响,传到酒店中的某一个地方的录音机录下来.
邦德解开自己的简单行李,把衣物取出来找地方放好,然后打电话叫了一瓶加冰威士忌,又吩咐明早九时送早餐来.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把枪连枪袋放到枕头下面,洗了个热水澡.
从浴室中出来时,酒已送来了.
邦德靠在床上,呷着酒,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就思索起来.
史可拉现在正干什么呢安排明天的事情吗邦德知道,那些股东一定是黑社会人物,在古巴政变后携带巨款逃到美国迈阿密,并用这些钱在各方面投资.
史可拉本人是代表哪一个财团呢他打乌鸦那枪法的确是没说的,我怎能是他的对手呢想到这里,邦德忽然心血来潮,从枕下取出他的华尔达手枪,退出弹夹,练习快速拔枪,瞄向房中的各种东西.
他发现每次都瞄高了一寸左右,这是因为子弹取出,枪身变轻的缘故.
他把弹夹装回再试试,果然丝毫不差.
他把枪重新放回枕下,一边喝酒一边看起书来.
上床睡觉之前,他把一张椅子斜靠在房门前面,上面放了两只装满水的玻璃杯,虽说起不到防御功效,但是起码能把他及时吵醒.
凌晨二点钟,他大汗淋漓地从一场恶梦中醒过来.
他梦到正在奋力守卫一座堡垒,可和他一起守卫的那些人却袖手旁观.
邦德大声叫他们全力抵抗,他们却根本不予理睬.
在堡垒外面的平地上,史可拉坐在一张铁椅上,旁边是一尊金色的大炮.
他不时用那细长的雪茄去点燃药孔,而每一次炮口总爆出大簇无声的火花,然后一只象足球那么大的黑色炮弹便高高地射上天空,落进堡内.
他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一只弓箭,而且还总是射不出去.

每一次搭箭拉弓,箭都忽然从他指间滑下来,落到地上.
他骂自己笨手笨脚.

与此同时,不时有一颗炮弹飞来,击中所站的地方和外面的平地.
史可拉又去点燃大炮了.
一颗黑色的炮弹直端端朝邦德飞来,落在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炮弹越滚越大,而炮弹上伸出来的药引则越烧越短,吐着黑烟和火星.

邦德伸起一条手臂去挡,一下撞着床头柜,把他痛醒了.
邦德下了床,洗了个冷水澡,又喝了杯水.
当他重新回到床上时,刚才那恶梦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半.
然后,他起床,换上游泳裤,跑到海滩去游泳,然后回房间吃早餐.
早餐后,他到酒店周围散散步,察看那些未建筑好的部分,同时把地形察看一番.
回到酒店时,史可拉正在与经理谈话.
当他听见邦德的脚步声时,便转过脸来,对邦德点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对经理说:"就这样定了吧.
"又对邦德说:"来,我们去参观一下会议室.
"邦德跟随他穿过餐厅的门,又经过另外两道门,向右转进一个房间.
这房间似乎是打牌赌钱用的.
房间里东西并不多,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地上铺着红地毯.
圆桌的四周放着七把白色靠椅,面前有记事簿和铅笔.
面对门口的椅子大概就是史可拉所坐的,前面有一只白色的电话机.
邦德在室内走了一圈,检查那些窗子和窗帘,又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暗灯.
他说:"那些暗灯可以装窃听器或电话什么的.
要我检查一下吗"史可拉冷冷地看着邦德,说"没必要,里面的确已装了窃听器,是我装的.
我想要把会议的内容录下来.
"邦德说:"明白了.
你想让我在哪里把守着""在门口外面,装着看看书或杂志之类的东西.
今天下午四点钟要开一次大会.
明天开一些小会,也许只有我和一两个股东参加.
在我开会时,你不得把任何人放进来,明白吗""明白了.
"不久,六个股东先后到达.
史可拉早已把他们的名单给了邦德,还将他们的样子具体描述了一番,邦德现在站在注册桌附近一一核对,逐个放行.
这些人全是来自美国的黑社会头目,只有一个亨特先生例外.
史可拉曾对邦德说过,亨特先生是荷兰人,代表欧洲的财团来出席这次会议,但邦德对这人的身分有点怀疑.
五个客人都称史可拉为史先生或"金枪人",只有亨特对史可拉没有称呼过.
邦德一面仔细留心着他们的模样,一面记下他们的特征.
当他们进入会客厅之后,邦德便取出名单,在每一个名字后面记下各自的特征描述:莎吉拉:原籍意大利,凶相,嘴唇又长又扁.
洛可逊:粗颈,秃头,犹太籍.
白瑞德:招风耳,左颊有疤,微跛.
卡芬其:面象最狠,镶金牙,左腋下藏枪.
伯尔德:外型象演员,常皮笑肉不笑,戴有钻戒.
只有亨特先生的特征不用写下来,他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他的穿着比较老式,有点象苏联方面的人.
史可拉走过来.
"你在写什么""记下他们几个人的特征.
""给我看看.
"史可拉说着伸出手来.
邦德把名单交给他.
史可拉很快看了一遍,还给邦德,说:"很好.
十二点左右在酒吧再见.
我会向他们介绍你,说你是我的私人助手.
""好的.
"史可拉走开了.
邦德脑子里又寻思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查出史可拉开的究竟是什么会议,以及准备在加勒比海区域干一些什么勾当.
这也许比杀死史可拉更为重要.
而且那个亨特更使他生疑,因为亨特的举手投足都带有苏联人的味儿.
邦德一回到房间,就知道有人趁他出去之后搜过了他的屋子,而且此人很内行.
剃刀的柄向来是间谍用具的最好的藏身之处,如密码、微细工具、氰化物药丸等,都可以放进去.
今早,邦德曾在刀柄的螺丝上刻了一条小纹,与柄上厂家名字中的Z是平行的,而现在已稍微歪了一点.
还有邦德故意作出的其它东西,如手巾故意摺歪,箱子与衣柜重新摆成某种角度,上衣的口袋故意抽出一半,甚至那管牙膏上的凹处,都与先前有所点不同.
一定是在九点至十点这段时间搜查的.
好在邦德早做了周密的准备,还不至于使他的真实身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得意地笑了.
他真有机会进史可拉房中这样搜一搜,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这酒店里全是史可拉的耳目.
第七章虎穴遇战友中午,大家在一起吃午饭.
饭前在酒吧喝酒,史可拉已经把邦德介绍给大家.
交谈间,邦德注意到那五个人果然只是一般的黑社会头目,只有亨特愈加可疑.
因为他对史可拉说话的时候,总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就象主人对奴仆似的.
午饭后,大家各自分散回到自己房中.
邦德走到酒店的后面,在沙滩上找了一块树下的荫凉地,脱下外衣,解了领带,坐下来.
阵阵清凉的海风吹过来,他完全陶醉了.
这要比房间的人工冷气自然舒服多了.
渐渐地,他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梦到了玛丽.
她躺在郊外一幢别墅里,在床上睡着了.
她的床上挂着白色的蚊帐.
由于天气热,她赤身裸体地躺着,从蚊帐外面可以隐隐看见她那象牙色的胴体.
她的上唇和两乳之间还渗出细细的汗珠,那金色头发的周围也有点湿.
邦德掀开蚊帐,他不想吵醒她,但她转了个身,在梦中伸出两臂说:"邦德……"邦德从这个春梦中一惊而醒,意识到自己实际上离玛丽有一百二十英里之遥.
他连忙看看表,三点半了.
他从沙滩上捡起两块树皮,回到房间.
这两块树皮呈扁三角形,塞在门下可以使人从外面开不了门.
他洗了个冷水澡,又离开房间,往大厅走去.
那年轻的美国籍经理从登记处的柜台后面走出来,招呼他:"马可先生.
""嗯.
""你可能还不认识我的助手德拉力先生吧""是的,不认识,我们从没见过面.
""那么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好吗""过一会吧.
我们马上就要开会了.
"经理又上前一步,低声说:"他很想见见你呢,呃—邦德先生!
"邦德一惊,全身的血似乎都凝固了.
这里竟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
他警觉地随这经理绕到柜台后面,经理开了一扇门,邦德跟了进去后,经理赶紧又把门关上.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正站在文件柜的前面,听到关门转过身来.

他的脸很英俊,右手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闪闪发光的钢钩.
邦德停下来,脸上露出惊喜之情.
他说:"嘿,你这小子!
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邦德走上前去,在那人的肩上亲热地捶了一拳.
邦德端详着老朋友,只见他变化不大,只是脸上的似乎多了一点皱纹.
这位所谓的"德拉力"先生就是他的老战友莱特,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情报员,过去曾多次和邦德合作过.
"我是这里的会计师,"莱特故作严肃地说,"是蓝鸟酒店专门从摩根信托公司聘来的.
马可先生,希望你没有偷税漏税的行为.
"经过一番解释之后,邦德才知道年轻的美国经理斯坦夫·琼斯,其实也是中央情报局的情报员,原名叫尼克松.
他打入这里主要是因为亨特.
原来正如邦德所料,亨特果真是苏联间谍组织克格勃的高级人员,主管苏联在加靳比海区的间谍工作.
其他的五人都是美国的著名黑社会成员,莱特的任务是要破坏他们这个组织,以及查出他们究竟在此干些什么.
这本来是联邦调查局的事,但由于其中的莎吉拉是美国势力最大的黑手党大头目,而最近发现黑手党与苏联的克格勃暗渡陈仓,中央情报局开始觉得事态的严重,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他们的关系,必要时采用暗杀也可以!
尼克松还是电学专家,已经设法在史可拉的录音机上搭了线,这样会议中的谈话都可以通过密室中的录音机录下来.
在虎穴里遇到了两个战友,邦德真是喜出望外.
莱特和他合作过好几次了,虽然右手只有钢钩,但左手的枪法却可以百步穿扬,而且必要时那钢钩也会成为强有力的武器.
第八章会议室里的枪声当天下午四点钟,六个人鱼贯进入会议室前面的门厅.
史可拉在门口看看表,对邦德说:"好了,朋友,你把这道门插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即使酒店失火也不要去理睬.
"他转向室内的一个侍者说:"快滚蛋,有事叫你再进来.
"他对厅里的人喊道:"好了,我们来吧.
"他领先进入会议室,六个人跟了进去.
邦德站在门口,留神地看着他们就座的次序.
他关了房门,迅速上了插销,又关上了另一扇通向外间的门.
现在,他呆的地方正是会议室与酒店大厅之间的休息室.
他走向酒柜,拿起一只装香槟的杯子,拉一张椅子坐在会议室门的前面.
他把杯口尽可能放近门缝,手持杯脚,左耳贴在杯上.
这样,杯子可以产生扩音的效果,刚才室内很含糊的声音现在清晰可闻了.
他听见亨特正在说:"……因此,我现在就报告我在欧洲的上级……"他说到这突然停住了,邦德听到一声"吱"椅子搬动声.
他闪电般将自己的椅子悄然无声地推后几尺,放回原处,打开膝上放的一本旅游手册,把杯子举到唇边.
门蓦地开了,史可拉站在门口,扭动着门上的门匙.
他看了看邦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便说:"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说完又一脚把门踢上.
邦德用钥匙把门锁上,又回到刚才的位置.
亨特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报告我们今天会议的主席,这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
这就是:有一个叫邦德的人正在本区四处搜寻你.
这人是英国情报局派来的.
我对这人的形貌不详,但显然我的上级对他评价很高.
史可拉先生,你听说过这人吗"史可拉不屑地哼了一声.
"没有!
我才不怕他.
他们的著名情报员常常栽在我手里.
十天之前我刚结果了一个他们派来找我的人.
那个人叫罗斯,他的尸体现在正在千里达赖庇尔一座沥清湖中泡着呢,也许哪一天千里达沥青公司会出产一桶带人骨的沥青.
下一个问题呢,亨特先生""我想知道我们的组织在破坏蔗田方面采取了什么方针六个月前我们开会时,你们多数赞成而只有我一个反对,但会后还是执行了你们主张,在牙买加及千里达等地放火烧蔗田,使蔗糖欠收,从而提高糖价,以弥补风灾所造成的损失,你们的报酬则是若干走私上的方便.
从那以后,千里达和牙买加等地的蔗田就常常失火.
此外,我的上级又听说我们组中的好几个人,例如,"翻动文件的沙沙声,"除了主席之外,还有莎吉拉、洛可逊及白瑞德都乘机大量购入蔗糖,准备囤积居奇,大捞一把……"话音未落,桌子周围便响起一阵恼怒声:"为什么我们不能……""为什么他们不能……"又听到莎吉拉提高嗓音:"妈的,我们赚钱有什么错我们这个组织原宗旨不就是要多赚钱吗我再问你一次,亨特先生,正如我六个月前所问的,你的所谓'上级'究竟是谁呢他们为什么如此反对糖价上涨呢依我看这一定是苏联在作祟.
因为苏联经常把货物出口到古巴,包括最近那批要射向我们国家的飞弹,以换取蔗糖.
苏联做交易一向是很刻薄的,即使和"友邦"交易,他们也总想占便宜,用尽量少的货物换取尽量多的蔗糖.
是吗亨特先生,你的上级该不会是赫鲁晓夫吧"史可拉拍着桌子叫:"请大家保持安静!
"于是勉强沉默一阵,莎吉拉继续说:"我们成立这个组织,最主要的目的是互相合作.
好吧,亨特先生,让我们也向你交个底.
我们的组织本来就是为了赚钱而成立的,有机会我们赚点钱也无可非议.
我们在破坏蔗田方面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负责放火烧蔗田的是那批颓废派,我给他们的报酬是充足的鸦片烟,他们都是吸鸦片烟的瘾君子.
这玩意儿很贵,我昨天就又到情人街去买了一些.
由于在这方面要花钱,我们当然要乘机赚回一些了.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亨特说:"我会把你们的意见转告给我的上级,史可拉先生,听不听还在于他们.
此外还有我们这蓝鸟酒店的生意,经营方面的情形究竟如何呢"大家都发出声音,对这个问题表示赞成.
听到这里,邦德全明白了.
原来亨特是借史可拉在黑社会的交游广阔,尽量把更多的黑社会头子都拉拢在一起,表面上是在海外赚钱,其实却是使他们越陷越深,最后不得不为苏联的特工机关效力.
这手段可真够毒辣的!

史可拉念了一大批帐目,最后说:"因此,各位,由此看来,我们还需要追加一千万元资金,由各人按股份的多少担负.
"洛可逊忿忿不平地插嘴:"这可不行.
我们已投资了一大笔钱,虽说砂糖方面赚了一些钱,但要再投资却很难,我回去没法交代.
"洛可逊在拉斯维加开了很多酒店,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一下子就看出情况不对劲.
史可拉说:"洛可逊,要顾全大局,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大家有什么意见呢"亨特说:"这是很公平的,我就认购一百万吧.
""我自然也认购一百万.
白瑞德呢"史可拉说.
白瑞德很不情愿地说:"我也来一百万吧.
但这实在是最后一次了.
""莎吉拉先生""我觉得还算公平.
其余的都摊在我头上吧.
"卡芬其和伯尔德同时喊道:"放屁!
我们也有份呢!
"伯尔德说:"但我们对洛可逊也得一视同仁,让他先要.
你要多少""我一个子儿也不给!
一回美国,我就把最好的律师都找来.
你以为我会上当吗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一阵沉默,史可拉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犯了一个大错误,洛可逊.
你可以把这一笔损失报在赌场的税上,受损的不过是美国政府山姆大叔罢了.
而且你不要忘了,当初我们成立这组织时,我们都发过誓:任何人不得做损害别人的事情.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找律师吗""当然!
""那好,让它来帮助你改变主意吧.
"史可拉说.
邦德可以想象出,史可拉已拔出金枪对着洛可逊.
接着,几乎同时传来枪声和惨叫声,一张椅子哗啦地翻倒在地上,接着是一阵沉默.
有人干咳一声.
莎吉拉镇定地说:"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利害冲突.
洛可逊在拉斯维加的朋友不爱管闲事,所以我想他们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追究.
算他们一百万吧.
金枪,你的枪法真准.
不过,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吗""这还不容易,"史可拉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可以说洛可逊开完会就离开了这里,我们还以为回拉斯维加了.
谁知道他是怎样失踪的.
这酒店后面河中有几条鳄鱼,胃口大得很,饿起来连他的行李也能全吃下.
不过,今晚要有人帮忙,把他扔到河里去.
白瑞德、伯尔德,你们两人怎样"伯尔德恳切地说:"别叫我吧,金枪.
我是天主教徒呢!
"亨特说:"交给我来办好了.
我什么教也不信.
""那就这样吧.
各位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就散会,大家去喝点酒庆祝一番.
"卡芬其说:"别慌,金枪.
门外那个英国佬可靠吗他听到枪声,会怎么想"史可拉吃吃地笑起来:"你用不着担心他.
等这里的事一完,我就解决他.
我是在附近一个村子碰到他的,现在只是暂时用用,帮帮忙打点杂.
那些鳄鱼胃口大得很,洛可逊是大菜,这小子就是餐后点心,总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们尽可放心.
说不定这人正是亨特所说的那个叫邦德的家伙,那我也不再乎.
我是专门收拾这种人的.
总之,你们相信我好了.
"邦德暗暗好笑.
他仿佛看见史可拉正拔出金枪,在手上一晃.
他迅速拉开椅子,在那立了大功的酒杯里斟满香槟,身子靠在酒吧台上,又看起旅行手册来.
"咔嚓"一声,史可拉用钥匙开了锁,把门打开.
他站在门口一边看着邦德,一边用手背摸抚着唇上的小胡子.
"喂,免费香槟你也喝够了.
去告诉经理,洛可逊先生今晚要出远门,具体细节由我来办.
告诉他开会时一条保险丝烧了,我要关上这会议室查一查,看一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然后我们一起去喝酒,吃晚饭,看舞女跳舞.
明白吗""明白了.
"邦德回答说.
第九章头顶菠萝的舞女在经理的办公室里,邦德把刚才所发生的情形大致向莱特及尼克松讲了一遍.
他们一致认为,有录音带上的证据,加上邦德作证人,他们完全可以把史可拉送上绞架.
当夜,他们其中一人还要去偷看他们怎样解决洛可逊的尸体,以便为将来指控亨特及卡芬其犯同谋罪作证.
但同时他们也为邦德的处境感到不安.
莱特对他说:"一定得枪不离身,否则泰晤士报上又要刊登你的讣告了.
"莱特的幽默话使邦德笑了起来.
他回到房中,喝了两大口威士忌,洗了个冷水澡,然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到了晚上八点半,邦德走出房间去晚餐.
晚餐在一片轻松伯气氛中进行,似乎人人都对下午商讨的结果很满意.
除了史可拉及亨特之外,另外几个人都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多酒.
邦德发觉自己备受冷落.
人人都避免和他谈话,也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这也难怪.
金枪人已经对他判了死刑,当然没有人愿意与他为友了.
邦德感到这口气实在难咽.
晚餐结束后,乐队进来演奏.
音乐奏得死气沉沉,一点也提不起人的情绪.
一个面容姣好,但衣服穿得很多的当地女郎登台亮相,边跳舞边唱一首很粗俗的歌,歌词倒被她改得文雅一些了.
她头上戴一只假菠萝形状的饰物.

邦德觉得闷极了,便站起身,走到首席位置,对史可拉说:"我头痛,想上楼去.
"史可拉看着他,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
"不行!
如果你认为现在气氛太闷,你就自己想办法加以改进,要离开则不可以.
你不是对牙买加很熟悉的么,那么你就自己试试看.
"邦德很少受过这样的奚落.
他觉得大家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
正好他多喝了一点酒,于是怒从胆边生,骨子里更想一显身手,灭一灭这群老粗的威风.
他就是没有想到这样做对他目前的处境一点也不利.
其实他更应该扮演一个无用的英国佬,避免引起他们的疑心.
只听他冲动地说:"好吧,史可拉先生.
把你的枪借我用一下,再给我一百块钱.
"史可拉没有动,他诧异地看着邦德,心中疑窦顿生,但脸仍如往常一样镇静.
伯尔德醉醺醺地叫道:"嘿,给他,金枪!
让我们欣赏欣赏他的本事!
这家伙也许真有一手呢!
"史可拉伸手从后袋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钞票,然后慢慢地拔出腰间的金枪,把这两样东西并排放在桌上.
只见邦德背对乐队,一把抓起枪,在手中掂一掂.
他扳开枪机,很快将子弹推上枪膛.
接着他忽然转身,单膝跪倒,伸直手臂,砰然放枪.
枪声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得震耳欲聋.
音乐骤然停止,一阵死寂.
舞女头上那只假菠萝已被打碎,"咚"地落在地上.
那女人用手掩着脸,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
侍者领班从阴影中冲了出来.
底下一片喧哗.
邦德拾起那张百元钞票,走到投射灯光的下面.
他转身握住那女人的手臂,扶她起来,把钞票塞给她,对她说:"你和我配合表演得真不错,宝贝儿.
别担心,你没事,因为我瞄的是菠萝的上一半.
去吧,去准备下一场的表演吧.
"他拉着她在原地转一圈,"啪"地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她惊恐地瞪了他一眼,赶紧跑进黑暗的后台里去.
邦德走到乐队面前.
"谁是主持"一个高瘦的黑人慢慢地站起来,不时地瞥一眼邦德手中的金枪,好象面对死神般结结巴巴地说:"是……我,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怀特.
""好吧,你听着,这不是救世军的晚餐会,用不着把气氛搞得这么庄严.
史可拉先生的朋友们都喜欢来点刺激的,而且要真正的刺激.
我叫人送些甜酒给你们,想吸些鸦片烟也可以.
这里是私宅,想干什么就尽情地去干,不会有人说出去.
把那漂亮的小妞也给叫回来,让她衣服穿得越少越好,叫她唱《舔肚皮》时要唱原来的歌词,到唱完时她们都要脱光了,明白吗快去准备,否则一分钱的小费也不给你!
"听到这里,怀特和他的六人乐队都转忧为喜.
怀特连忙点头说:"好的,好的,先生,"他转向他手下的人说:"大家都卖力点吧,我去找黛丝和她的朋友们,叫她们热情一点儿.
"他走进后台,乐队又开始演奏起来.
邦德走回去,把金枪在史可拉面前放下.
史可拉盯着邦德足足看了两分钟,才把枪插回腰间.
他说:"哪天,我们来比试一下枪法,如何距离二十步,生死各人负责.
""没问题,"邦德说,"但恐怕我的母亲不会答应.
你让人给乐队送点酒去,如何这些人没有酒就奏不出好曲子.
"他回到座位.
没有人注意他,因为五个人(应该说是四个人,因为亨特整个晚上都显得情绪低落)都在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听那首很淫秽的《舔肚皮》歌.
四个微胖但丰乳肥臀的女人只穿白色三角裤,跑出舞池,走近观众,跳起一耸一耸的肚皮舞来.
伯尔德和卡芬其看得额上都直冒汗.
音乐在掌声中结束了,四个女人嘻嘻哈哈地跑下场去.
灯光暗下来,只剩舞池中间圆圆的一盏灯光.
鼓手忽然加快了节奏,一扇门打开,一个奇怪的东西被推进了光影中间.
那是一支巨手,最高的地方有六尺,用黑皮包着.
它手掌向上直立,半开半合,手指伸张,好象准备捉住什么似的.
鼓手把鼓点敲得更急了.
门又开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女人冲出来,在黑暗中停了一下之后,便移进了光影中,绕着巨手,一耸一耸地跳起舞来.
她一丝不挂,身上涂着闪闪发亮的的橄榄油,在黑手的映衬之下,显得如凝脂一般地白嫩.
她一面绕着巨手跳舞,一面做出陶醉其间的样子来,简直淫猥到极点.
邦德注意到史可拉也看得全神贯注,两只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细缝.
鼓手的节拍现在已达到最高潮,那女人也装出欲仙欲死的样子,最后很性感地一耸,便闪入门里.
节目到此结束.
灯光又亮了,人群中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大家似乎终于从那如痴如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史可拉拍拍手把乐队领班召过来,取出一张钞票交给他,又对他耳语了几句.
邦德猜想,史可拉可能是已选定了那个女人陪他睡觉了.

经过这个节目之后,观众都变得放纵起来.
刚才那几个女人开始表演凌波舞,被邦德当枪靶的那个女人则为她们伴唱,其余的几个则邀客人跳舞.

史可拉和亨特都拒绝了,邦德也没有参加,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看着其余四人好象狗熊般抱着那些女人.
过了几分钟,邦德借口去上厕所,准备溜走.

史可拉正望着别处,但亨特却一直在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他.
第十章越窗而入的女信使邦德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房间里的窗户已被人关上,冷气机正开着.
他关了冷气机,松了口气,洗完澡,便躺到床上去.
他对刚才耍枪的鲁莽行为后悔不迭,但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
想着,想着,他便昏昏入睡,梦见月光下三个穿黑衣的人抱着一包东西,走向水边.
水面黑黑的,鳄鱼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格格"地咬碎骨头,水面掀起一阵浪花.
邦德吓得醒了过来,看看手表的夜光指针,已经是凌晨三时半了.
突然窗帘后面真的传来"格格"声.
邦德心里一紧,悄悄爬下床,从枕下取了手枪,贴着墙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帘的边缘.
他一把拉开窗帘,却看见一团金色的头发.
原来是玛丽.
玛丽急迫地低声说:"快点,邦德!
拉我一把!
"活见鬼!
邦德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他把枪放在地毯上,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窗内.
刚越过窗沿时,她的鞋跟绊着窗框,窗子砰地关上,响得象放了一枪.
邦德又在心里骂了一句.
玛丽低声说:"我很抱歉,邦德!
"邦德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把他的枪捡起来,放回枕下,然后带她去浴室.
他开了灯,而且为安全起见,拉上了窗帘.
她抽噎一声,他这才意识自己身上竟是一丝不挂.
他说:"对不起,玛丽.
"便取了一条毛巾,围在腰间,在浴缸边坐下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也坐下,问道:"深更半夜你究竟到这里来干什么,玛丽"她急促地说:"我实在是万不得已了.
我一定得把你找到.
我从那……呃,那个可怕的地方的一个女人那里知道你在这里,便开车来找你.
我把车子停得远远的,摸黑步行来到这里.
别的房里都有灯光,我贴着耳朵一听,"她的脸涨得通红,"就知道你不可能在那些房间里面.
后来看见这窗子是打开着的,便想到只有你才会开着窗子睡觉的,于是我就冒险敲了.
""那你得马上离开,这里很危险.
你到底有什么事""今天晚上,不,应该说是昨天晚上,总部来了急电,指明要不惜任何代价转给你.
急电说有一个克格勃的高层人员也在这区内,叫亨特.
你要避开他,因为他来这里的一个任务就是找到你并把你杀掉.
我一想,凭你所问我的问题和叫我做的事,就相信你一定找到了史可拉,但你却不知道这亨特也正在找你.
"她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手,似乎希望邦德肯定她的做法.
邦德心不在焉地接过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拍拍,一面思考着这个突然的变故.
他说:"亨特的确在这里,史可拉也在这里.
我告诉你,是史可拉把罗斯杀害的.
"她用手捂住嘴.
邦德继续说:"假如你能离开这里,你就把这事向上级报告.
至于亨特,问题暂时不大,因为他似乎还未能确定我到底是谁.
""莫斯科克格勃总部把你称为'声名狼藉的邦德',但亨特认为这不能说明问题,所以他已在两天前向上司要求提供关于你的形貌的详细描述.
现在克格勃的回电随时都有可能到达.
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非来不可了吧,邦德""是的.
多谢你,玛丽.
现在我得把你放回窗外,然后你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
别担心我,我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而且,我有帮手,"他告诉了她关于莱特和尼克松的事.
"你就回报总部,说你已传到了消息,并告诉他们,中央情报局的两个人跟我在一起,总部可以和中央情报局直接联系.

明白了吗"他站起身来.
她也跟着站起来,仰头看着他.
"但你得多加小心,知道了吗""行了,行了"他拍拍她的肩,打开浴室门.
"来吧,愿上帝保佑我们!
"床头传来一声细小如丝的话音:"哼,可惜上帝今天并不与你们同在,朋友.
走过来,你们两个.
把手扣在脖子后面去!
"邦德和玛丽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
史可拉走到门口,开了灯.
他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着短裤,枪袋挂在左胸下.
那第三只乳头象枪眼一样.
他的金枪正直端端地对着邦德.
第十一章浴室里的"未婚妻"邦德简直愣住了,万分惊讶地看看史可拉,又看看门外的地毯.
塞在门下的那块三角扁树皮并没有被移开.
如果没有人帮忙,史可拉决不可能爬窗而入.
他到底是怎样钻进来的呢忽然,邦德看见他衣柜的门已经打开,邻室的灯光正透过衣柜射进来.
这是最简单的暗门,但是在邦德这边却很难看得出来,而隔壁房间,可能就是一扇锁着的太平门.
史可拉回到房间的中央站定,目光轻蔑地打量着他们.
他说:"这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个女人你一直把她藏在哪里小子刚才干嘛要躲在浴室里"邦德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在金斯顿的英国领事馆做翻译工作,名叫玛丽.
她知道我去了情人街,便去找我,听那里的人说在这里,便找了来.
她特地来告诉我:我的母亲不小心跌了一跤,在伦敦住了医院,伤势很严重.

她来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难道不可以吗你凭什么半夜三更挥舞着枪闯进我的房里来那些难听的话,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讲!
"邦德暗地里为这一串出色的台词而得意,又决定趁机赶紧把玛丽弄走.
他把手放下,对她说:"把手放下来吧,玛丽.
史可拉先生刚才听到窗户声,一定以为进小偷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把衣服穿好,送你回你的车上去.
从这里到金斯顿路程不短呢.
你真的不想在这里过一夜吗史可拉先生一定可以给你安排一间房的.
"他转向史可拉.
"没关系,房租由我来付.
"玛丽也配合得很默契.
她把手放下来,拿起丢在床上的小手袋,打开来,故作羞赧地拿出梳子,一面梳头发,一面说:"别费心了,亲爱的.
我的确该走了.
如果明早迟到可就麻烦大了.
领事馆下午要请客,阿力山大爵士总是喜欢我亲自安排.
"她又妩媚地转向史可拉,"而且,我还得忙于应酬,因为请了十三个客人,所以爵士坚持要我作陪,凑足十四人.
我本来也很希望留在这里过夜,但今晚要是没睡好,明天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这里的路也真难走.
对不起,唔……屎壳郎先生(她把史可拉错念成"屎壳郎"),很抱歉打扰了你的睡眠.
"她很大方地向史可拉走去,然后又回头对邦德说:"现在,你也回床上去休息吧,我亲爱的未婚夫(谢天谢地她没有顺口说出"邦德"!
她真机灵.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再见.
呃,屎……屎壳郎先生……"邦德暗自庆幸,她表演得实在精采,找不出任何破绽.
但史可拉也不蠢,他一见玛丽已快挡住了他的枪,便立即侧身上前一站,说:"别动,小姐.
你,伙计,也给我站着.
"玛丽垂下手,责怪地看着史可拉,好象说:"啊,竟有这么无礼的美国人!
"史可拉把那金枪牢牢指住他们二人中间,对邦德说:"好吧,我这次就相信你.
让她从窗户出去,然后我有话跟你说.
"他对玛丽把枪一挥,"好了,你走吧,不许再到别人的地方到处乱闯.
我才不管什么爵士不爵士的,这儿还轮不到他来放屁,因为这是我的地方.
知道吗快走!
"玛丽冷冷地说:"好吧,我回去一定把你的话如实转告爵士!
"邦德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演得太过火.
他赶紧说:"快走吧,玛丽.
告诉母亲,我在这里的工作一两天后便可完成,等我一回到金斯顿我就打电话给她.
"他扶她出了窗外,她挥挥手,便跑过了草坪.
邦德看着玛丽消失后,松了一口大气.
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
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枕头上,隐隐能感觉到枕下那一块硬硬的枪.
现在他心里轻松得多了.
他望着史可拉,看见他已把枪插回腋下的枪袋中.

史可拉靠在衣柜上,不时地用手指抚弄那着嘴边的小胡须.
他说:"我看,英国领事馆里面肯定也藏着你们情报部的特工人员.
我想,马可先生,你会不会就是那个叫邦德的英国情报员你今晚露了一手,枪法表演得快速如神.
我记得好象从什么书上看到过对邦德的介绍,说他也是个百步穿扬的神枪手.
据说那家伙已到了加勒比海区,正在找我.
马可先生,这难到是偶然的巧合吗"邦德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我还以为早在战后情报部就已经没有了呢,今天从你这里我又学到了点知识.
不过,你要我改变身份,变成那个邦德,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
你明早可以打个电话到法郎姆去问问那边的经理晓高先生,看我究竟是何许人也象邦德那种人怎么可能跑到情人街那种地方去鬼混再说,你哪儿惹着了他,使他要四处找你呢"史可拉一声不吭,盯着邦德看了半天,说:"也许他想上一堂枪法课.
我倒是乐于施教的.
不过,有一点你讲得有道理,邦德这样人不会到情人街去,否则我也不会聘你.
但这巧合也似乎太巧了一点.
我从一开始就嗅出你身上有股警探的气味.
这女人是谁,你自己最清楚.
但在浴室里谈话,这是老手的作风,也许也是情报员的作风.
除非,你是想剥光她的衣服,那又当别论.
"他皱了皱眉头.
邦德毫不示弱:"是,又怎么样你跟那舞女又干些什么呢总不会是打麻将吧"邦德站起来,又生气又不耐烦.
"请你听着,史可拉先生,你的窝囊气我也受够了,别再来跟我过不去.
你动不动就是挥动着你他妈的那支手枪,又说什么情报部,难道想让我跪下来叩头认罪吗哼,办不到,朋友.
如果你对我干的活儿不满意,拿钱来,我立刻走人.
你究竟想怎样"史可拉皮笑肉不笑地说:"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我想怎么样.
"他耸耸肩.
"好吧,今天这事就算了,但你也给我记着,小子,如果你的真名不是马可,我会把你捏在碎片,知道吗现在你快去睡吧,明早十点我还要跟亨特先生在会议室开会,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搅.
然后,我们一起坐火车到海边去.
你要负责打点一切,明天一早通知经理,知道吗好吧,明天见.
"史可拉钻进衣柜,推开邦德的衣服,进去了,格嗒一声,柜子的后壁关上了.
邦德站起来,"嘘"了一口长气,走进浴室去冲冷水澡.
第十二章宣判死刑的长途电话邦德每天六点半准时醒来.
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今天早上,他按时醒来,穿上游泳裤,跳进海水,游了几个来回.
七点十五分,他看见史可拉从酒店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拿着毛巾的小厮.
邦德向岸边游去.
他知道史可拉每天都按时在弹床上作柔软操.
上岸后,邦德从正门进入酒店,匆匆回到房间.
他在窗口听听,确信史可拉仍然在练体操,便拿了尼克松给他的那钥匙,迅速走到史可拉的门口开门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金枪放在梳妆台上.
他走过去拿起枪,取出弹膛中第一粒应该发射的子弹,然后把枪原封不动地放回台上.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听听,闪身而出,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到窗口去听听:史可拉仍然在做着体操.
邦德刚才偷出那一粒子弹,想以此减慢史可拉的射击速度,这样邦德就有可能保住性命.
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假身分很快就会被拆穿,大家都会知道原来他就是邦德.
他必须单枪对付六名快枪手,包括世界上最快的枪手史可拉.
因此,他要争取每一个机会.
他很兴奋,并没有因危机四伏而惶恐不安.
早餐很丰盛,他吃得津津有味.
然后,他故意把马桶水箱浮球的针拔下来,借口通知修水箱而往经理室走去.
莱特正在值班.
他朝邦德礼貌地笑一笑,说:"早安,马可先生,有什么吩咐吗"莱特一面说,眼睛却盯着邦德身后.
还没等邦德答话,亨特出现在面前.
莱特又向亨特打招呼:"早.
"亨特生硬地点点头说:"电话接线员说我有一个从哈瓦那来的长途电话.
请问在什么地方接听电话可以不被窃听""你的房间不行吗""不够秘密.
"亨特说.
邦德猜想亨特一定也发现藏在电话里的窃听器了.
莱特很热心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请到这边吧,先生.
大厅里的电话间是隔音的.
"亨特冷冷地看着他:"那么电话呢也是隔音的吗"莱特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恭恭敬敬地说:"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那电话当然是直线与总机相通的.
""算了,请带我去吧.
"亨特随莱特来到大厅的角落,进了电话间.
他小心地开了门,拿起听筒,对里面讲了几句话,然后他倾听着,看着莱特回到帮德前面.
"刚才你说什么,先生""我的抽水马桶水箱坏了.
有别的卫生间可用吗"邦德说.
这是他和莱特约好的一个暗号,意思是有紧急情况,要找个地方谈谈.
"对不起,先生,我立刻找人去修.
是的,客厅里也有卫生间,还未装修好,所以没有公开启用,你暂时用用还是可以的.
"他压低嗓子:"那里有门通我的办公室,十分钟后进来,我先放录音带,听听那狗杂种在电话里谈的是什么.
这长途电话打来就表明情况不太妙,也许和你有关系.
"他微微一鞠躬,向中央放了杂志的桌子挥挥手.
"请稍候,先生,我立刻替你办妥.
"邦德点头道谢,走开了.
亨特在电话亭里打着电话,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邦德.
邦德觉得肚皮直发紧.
一定是克格勃的复电来了!
他拿起一份旧的《华尔街导报》,小心地在中央戳了一个洞,举起报纸,通过那小洞观察着亨特的动静.
亨特一面打电话,一面留心注视着邦德.
突然他放下听筒,出了电话亭,脸上大汗淋漓.
他取出一块干净手帕,抹抹脸和颈上的汗水,沿着走廊急冲冲地走了.
尼克松向大厅走来,向邦德礼貌地向点一点头,笑一笑,便到柜台后面去值班.
这时是八点三十分.
五分钟后,莱特从办公室出来.
他对尼克松嘀咕了几句,便向邦德走过来,脸色很难看.
他说:"现在,请跟我来吧,先生.
"他领着邦德穿过客厅,打开了男卫生间的门,让邦德先进,在里面关上门.
他们站在洗手盆边的木工工具中间.
"是的,邦德.
他们讲的是俄语,老是提起你的名字和编号,我看你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邦德冷笑道:"现在我至少占了知己知彼的优势.
我早就知道,莱特.
亨特是奉克格勃之命来干掉我的.
他们的头子对我恨之入骨,改天我再告诉你其中原因.
"他对莱特说了玛丽的事,莱特皱眉听着.
邦德最后向莱特说:"所以即使我现在想走也没有用了.
今天十点钟,史可拉要和亨特单独开会,到里我可以偷听他们怎样对付我.
会后他们要坐火车到海边去钓鱼.
依我看,史可拉是想和我比枪法,而且要等火车到了郊外,在没有目击证人的地方.

你和尼克松最好能想个办法,阻止他们的火车开出去.
"莱特沉思良久,忽然眼睛一亮.
他说:"我知道他们下午的安排.
先是乘小型火车通过蔗田,野餐,然后乘船出祁岛港钓海鱼.
他们的行动路线还是我安排的.
"他不由自主地伸起左手的拇指,去摸右手钢钩的钩尖.
"对了,这次手脚得快,运气得好,我还得赶快到法郎姆去向你的朋友晓高要些日用品.
他肯交给我吗最好你张条子给他.
驾车去找他只需半个钟头,尼克松可以代值班的.
到这儿来.
"他打开一扇侧门,进了他的办公室,招手叫邦德进去,从里面把门关上.
邦德写了张条子给西印度糖业公司的经理,然后回到洗手间,从洗手间的门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喝了一大口纯威士忌,在桌边坐下,呆呆地望着窗外,想象着自己怎样在众多枪口之下迅速把枪拨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回到现实.
看看表,已经九点五十分了.
他站起身,用两手搓搓脸颊,走出门,沿着走廊往会议室走去.
第十三章宣判"死刑"邦德走进会议室,看见里面的情形几乎没变,只是稍稍收拾了一下.
史可拉大概吩咐过清洁工不准入内.
几把椅子已摆回到原来的位置,但摆得并不整齐.
烟灰缸里仍是上次会议的烟头烟灰.
地毯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清洗过的迹象.
大概洛可逊是被一枪射中了心脏.
史可拉那种软头子弹在体内的杀伤力一定极大,子弹在体内爆炸,碎片没有穿过体内,所以就不流血了.

邦德绕桌走一圈,装作把椅子一一摆好.
他发现史可拉对面的那张椅子缺了一条腿,便断定洛可逊死时一定坐在史可拉对面.
他认真地检验过了窗子,又看过窗帘后面.
不一会儿,史可拉进来,后面跟着亨特.
史可拉粗声粗气地说:"好了,马可先生,象昨天一样把两道门都锁上.
不准有人进来,知道吗""好的.
"邦德答应.
他经过亨特身边,十分自然地说,"早上好,亨特先生,昨晚玩得痛快吗"亨特只是点一点头,没有说话,眼睛鼓得象大理石.
邦德走出去,锁上内外两道门,又拉过椅子坐在门口,用酒杯对着门缝偷听.
门一关上,亨特就立刻开口,用他那很不地道的英语说:"史可拉,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妙的消息.
今天早上,我的上级和我通过话.
这个人,"他估计向房门指了指"正是那英国情报员邦德,毫无疑问.
他们向我详细描述了他的外貌特征.
他今早去游泳时,我曾用望远镜看过他的身体,他身上的伤痕都清晰可见.
而且右边脸上的伤疤同上级的描述正相吻合.
还有他昨夜表演的枪法,这傻瓜还自以为很得意呢!
要是我手下的人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我立刻将他枪毙.
"他象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似的.
稍倾,语调变了,显然现在已对着史可拉在说话.
"但是,史可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能眼睁睁让这种事情发生呢我的上级对这个错误大为震惊.
如果不是他们明察秋毫,后果是很难想象的.
请解释吧,史可拉,我必须详细报告.
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你居然还把他带进了我们的组织.
请详细说明.
"邦德听见划火柴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到,史可拉一定又用鼻子来吸烟了.
只听史可拉冷静地回答:"亨特先生,我很感激你的组织对此事如此关注,更佩服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
但请转告你的上级,我和这人完全是意外相识,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是这样.
现在事到如今,也不必后悔了.
开这样的会议并不是件容易事,我需要人帮忙.
我特地从美国请来两个经纪人.
他们都干得不错.
但我还需要一个私人助手处理日常事务,因为事物巨细,我不可能都照顾到.
当我无意中遇上这家伙时,只是觉得他干这种事正合适,所以就带他来了.
但我也不是傻瓜.
我知道这事过后我就要把他干掉,以防他把这里的一切泄漏出去.
现在,你告诉我他是情报员邦德.
我早在会议开始时就对你讲过,我从不把这一类人放在眼里.
听了你刚才的消息,我只需稍稍改变一下我的计划,也就是说,把他的死刑提前一天,让他今天就死,而不是明天.
我是这样安排的…….
"史可拉压低嗓门.
现在,邦德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片段.
他出了一身大汗,把耳朵在杯底贴得更紧.
"我们的野餐……蔗田里的老鼠,……不幸的意外,……在动手之前……可怕的惊诧……细节由我自己安排……你会觉得很有趣的!
"史可拉一定是又坐好了,因为现在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因此你不必担忧.
这人今晚便会在这世界上消失.

你满意了吧照我的脾气,一开门就可以打死他,但这里的保险丝已经坏过一次,再坏一次,人们会认为一定有鬼.
况且,用我那个办法来解决,大家还可以在路上开开心,好好玩一次.
"亨特的声音听起来仍然一本正经:"是的,这是个好办法,我会高兴地看着你去实施这个计划.
现在再谈点别的事情.
登子计划……"接着亨特和史可拉商量怎样使美国国内黑人发生暴动,如何把鸦片运进美国以毒化美国人民等等.
然后他们的秘密会谈宣告结束.
邦德推开椅开,用毛巾把耳朵上和杯底的汗擦干.
他觉得实在难以忍受.
他听到宣判自己的死期,更明白过来,他们原来是想借史可拉之手在美国进行耸人听闻的罪恶活动.
这些都是极具价值的机密,但他能活着把它们带出去吗史可拉忽然拉开会议的门.
邦德抬头打了个呵欠.
史可拉和亨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就象他是一块牛排,而他们正在考虑是烧得生一些好呢,还是熟一些好.
第十四章卧轨的"金发女郎"中午十二点钟,所有的人都聚焦在大厅.
史可拉头上戴了顶阔边的白帽子,看上去象个很讲究的美国南部农场主.
亨特仍是一身老式西服,只是头上多了一顶毡帽.
四个黑社会头子则穿长裤,上身只罩一件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衫.
邦德暗暗高兴,因为这种夏威夷衫拔枪时就很不方便.
外面已停着好几部汽车,史可拉的红色蓝鸟排在最前边.
史可拉走到酒店登记处的柜台.

尼克松巴结地搓着手掌迎上去.
史可拉说:"都弄妥当了吗东西都已装上了火车祁岛港方面打过招呼没有干得不错.
你那个助手德拉力呢今天怎么没见他"尼克松逊耸耸肩:"他牙齿出了毛病,很痛,到萨方拉马去拔牙了,不过下午就可以回来.
""很遗憾,要扣他半天工资.
这酒店可不允许偷懒,人手本来就不够用.
他应该把牙齿弄好才来上班的.
明白吗""是,史可拉先生.
我会把您的意思转告他.
"史可拉转向他的客人们:"大家听着,我们的活动顺序是这样的:先坐汽车走一英里路到火车站,登上那列小火车.
这火车是由一个出名的工程师仿造从前美国南方火车的样子改装而成的.
我们坐火车通过蔗田,大约走二十哩路到祁岛港.
沿途可见很多飞鸟、树林和老鼠,河里还有鳄鱼.
我们顺便还可打猎,尽兴地放枪.
你们都带枪了吗很好.
到了祁岛之后,我们吃午饭,喝香槟.
午饭后乘'神女号'潜艇到海上游泳,或钓鱼取乐,然后到对岸一个小镇去吃晚饭.
不想钓鱼的,可以呆在船上玩牌,然后回到酒店来霄夜.
有什么问题吗大家都听清楚了那么我们动身吧!
"邦德按吩咐与史可拉同乘一辆车,坐在后排.
这又是一次可以在背后干掉史可拉的机会,不动手实在可惜!
但这里很空旷,后面还有四名枪手跟着,形势对他并不利.
邦德纳闷,不知他们究竟准备怎样干掉他呢大概是乘一起打猎时动手吧邦德觉得很兴奋,因为总算该最后摊牌了,他用不着整天精神紧张地等待了.
他有可能赢吗他目前的优势只是事先知道事情会发生,而敌人的优势则是人多.
而且光对付史可拉一个人就够呛的了.
除此之外,他们在武器装配上也占优势.
虽然史可拉的0.
45口径手枪拔出的速度稍慢一点,但是枪管的长度则使它的准确程度优于邦德的华乐达自动手枪.
但是好就好在邦德已经做了手脚,史可拉的第一枪会打不出子弹.
但愿这一直没有被发现.
至于心理准备,双方都有.
由于邦德处于被动之势,到时会紧张一些,所以更需要沉着冷静.
另外,邦德的求生本能会使他更加拼命作战,而史可拉杀人却是为了好玩,或者为了从中获得某种快感.
邦德越想越激动,身上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脉搏开始急促跳动.
他深呼吸以使自己尽量放松一点.
他发现他的身子挺直而且向前微倾,于是他往后靠靠以助松弛.
他全身都松弛下来了,就把右手搁在右腿上,心里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火车站模仿美国开荒时代发达城市的火车站那样,装饰得豪华而古色古香.
其中的'蓝鸟酒店'是用四个古老字体写的.
火车头漆成黑色,打磨得丝尘不染的黄铜边在太阳光下金光闪闪.
它喘着气,在铁路上等着,车头的烟囱升起一缕黑烟.
火车头圆筒侧面一只漂亮的铜牌上刻着火车的名字"铁路之花一号".
车头后面只有一节车厢,还是敞篷的,座椅嵌着乳胶,上面支着曲边的帆布篷顶以遮阳光.
后面就是刹车,也是黄黑两色相间,在刹车柄的旁边有一张靠椅,椅子的扶手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的确是很精致的一件玩具火车.
史可拉很得意:"朋友们,哨子一响就上车!
"说完他拨出金枪.
邦德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
只见史可拉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空枪.
史可拉迟疑了一下,又再次扣动扳机.
沉闷的枪声响彻天空.
火车站的管理员有点吓住了,急忙把表放回袋里,退后,垂下绿色的旗子.
史可拉仔细看了看枪,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邦德,说:"好了,朋友,现在你到前面去跟司机坐在一起吧.
"邦德微笑.
"多谢.
我自小就想这样坐在火车头里.
多好玩!
""是吗"史可拉转向后面的人,开始安排座位.
"你,亨特先生,请坐在车厢后面第一张椅子上吧.
然后是白瑞德,莎吉拉,卡芬其,伯尔德,你们几个按顺序坐下.
我要坐在后面的刹车柄旁边.
那里最易看见野兽.
好,各就各位!
"大家在各自的位子上坐好.
车站管理员看了看表,便挥动手里的小绿旗.
火车的汽笛一声长鸣,呼呼地喘着气,开动起来,沿着铁路慢慢加速前进,一直加到每小时二十英里.
他第一次打量了一下司机.
只见他样子很奇特,穿着肮脏的工作服,额上绑了条布吸汗.
他很象一个嬉皮士,上唇蓄有细细的小胡子,下颏则是长长的大胡子,嘴里歪歪地含着一根香烟.
他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邦德说:"我叫马可,你呢""少废话,白鬼!
"邦德说:"我还以为你们的宗教信条是'仁慈为上'呢!
"司机没有理睬他,而是拉了一下汽笛.
汽笛声过去后,他才说了声"呸!
"接着踢开炉门,大铲大铲地往炉中送煤.
邦德漫不经心地向车厢四面望望.
那人手边的架子上放了一把长长的牙买加猎刀,磨得铮亮.
他们打算用这刀子杀他吗邦德估计不会的.
史可拉要干的话一定会干得很体面,而且,得亲自动手,以免他的金枪受冷落.
第二刽子手也许是亨特.
邦德向车厢首望去,正好与亨特毫无表情的目光相遇.

邦德大声地向他喊道:"很好玩,是吗"亨特把眼光挪开,又移回来.
邦德朝前弯身以便能看清楚布篷里面的其余四个人.
他们都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盯着邦德.
邦德高兴地向他们挥挥手,他们却没有丝毫反应.
也许,他们已经知道邦德是打入他们中间的一个间谍,现在正送他去见死神.
再看看他们五人的十只眼睛,就象一排来复枪黑洞洞的枪口在瞪着他,简直是危机四伏.
邦德挺直身子.
现在他的上身已超过帆布篷,可以看见篷后刹车座上那高高在上、全身暴露的史可拉.
史可拉也正在向邦德这边张望.
邦德朝他挥挥手,便转过身子向前面.
他解开外衣的钮子,摸着那凉凉的枪柄以定定神,又摸摸裤袋.
还有三排后备子弹.
好吧,他会在死前尽量多打死他们几个.
他紧靠在座椅的背上.
因为,有椅背护着,他们至少不能在后面暗算他.

司机把烟头丢出车外,又点了一根.
现在火车暂时不用操纵,他靠在车厢的墙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邦德曾经仔细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形.
他很清楚这条小小的铁路通到哪里.
他们现在正走过一段五英里长的蔗田,然后就要过一条河,过了河之后便是一片沼泽地,接着就是通往橙湾的橙河,然后又是蔗田夹杂着的树林,最后到达祁岛港口.
前面一百码处飞出一只火鸡,拍翅振翼,乘风向上飞去.
史可拉的枪砰然一响,巨鸟的右翼掉了一根羽毛.
鸟飞得更高,第二枪又响了,鸟一抽搐,便扑腾着从空中掉了下来.
接着第三颗子弹射了出来.
它一抽搐掉进蔗林里.

黄色帆布篷下面传来一阵掌声.
邦德低下身,对史可拉叫道:"喂,射杀火鸡要罚款五英镑!
"突然"嗤"的一声,一颗子弹从邦德的头边擦过,史可拉哈哈笑道:"对不起,我还以为看见了一只老鼠.
"接着说:"来呀,马可,让我们看看你的枪法到底如何.
前面有些牛在吃草,你试试能不能在十步之内打中一只牛!
"黑社会头头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邦德又把头伸出去.
史可拉的枪已放在膝上,他从眼角看见坐在他后面十英尺处的亨特正把右手伸进衣袋内.
邦德叫道:"我从来不打我吃不下的野兽.
如果能吃得下一整头牛,我就替你打下来.
"金枪一闪又响了,邦德连忙把头缩回煤箱后面.
史可拉哈哈大笑:"当心你的嘴巴,英国佬,否则你连嘴巴也保不住了!
"黑社会头头们又一阵哈哈大笑.
邦德身边的火车司机咒骂一声,用力一拉汽笛.
远处,铁路上有一团粉红的东西.
司机仍然拉着汽笛,一面扳动另一根杆子.
蒸汽从废汽管放尽,火车开始慢下来.
两声枪响了,子弹轰地打中了头上的铁盖.
史可拉恼怒地叫道:"他妈的!
不要减慢速度!
"司机连忙压下杆子,火车又恢复到二十英里的速度.
他耸耸肩,瞥一眼邦德,舐舐嘴唇:"前面躺着的是一个白种女人,也许是老板不喜欢的朋友吧!
"邦德向前望去.
是的!
那是一个飘着满头金发裸体,是女人的裸体!
这时,风中响起史可拉宏亮的声音:"大家听着,马上就会出现一个只有牛仔电影里才有的镜头.
你们看,前面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绑在了铁路上.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邦德的女朋友,名字叫玛丽.

这一下她是死定了.
如果那个叫邦德的家伙在车上的话,我们一定会听到他求饶的!
"邦德跳过去夺过操纵杆扳起来.
火车头放出一阵蒸汽,但现在距玛丽只有一百码了,唯一能救她的是史可拉所控制的刹车柄.
那司机已拔刀在手,炉中的火映在刀上闪闪发光.
他好象一只困兽般退后两步,死死盯着邦德握在手中的枪.
现在没法救玛丽了,只好随它去.
邦德知道,史可拉肯定会以为他要往煤箱右面跳,以便去看玛丽.
所以他突然跳向左边.
亨特已拔出手枪,还未等他扣动板机,邦德已对准他那双冷酷的眼睛中间放了一枪.
亨特的头向后一仰,咧着大嘴,倒地而亡.
金枪响了两下,一颗子弹轰地弹进火车头里,正好钻进司机的脖子.
司机尖叫一声,扼着喉咙向后倒去,手仍紧拉汽笛,于是火车哀鸣不止,继续前进.
还剩五十码了!
那金色的头发可怜地随风飘着,连手腕和脚踝上绑的绳子都清晰可见,胸部面朝疾冲而来的火车头上下起伏.
邦德咬紧牙关,等着那相撞的可怕的一刹那.
他又向左跳,放出三枪.
他觉得好象其中两枪都打中了.
但突然觉得左肩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他支撑不住,原地打了一转,便扑倒在地.
就在这时,他看见车轮人那具身体上辗过,那金发脑袋给辗脱,那蓝色的眼珠似乎还哀怨地瞪了他一下.
邦德突然醒悟过来,那不过是一具百货公司橱窗中摆的假人.
在车轮的辗压下,粉红色的塑胶的身体破成碎片,散落一路.
邦德恶心得直想吐.
他强忍住,蹒跚着爬起来,猫着腰过去,又把速度杆压下去了.
如果火车停稳,那么他的处境更危险.
他这时也顾不上左肩的疼痛了.
他闪到煤箱的左边.
四支枪一齐响了.
他迅速把头缩回.
现在那四个黑社会头头也开枪了,但由于布篷的阻碍,都没有打准.
但邦德欣慰地看见刹车柄旁,史可拉已离开了他的宝座,跪在地上,好象受伤的野兽痛苦地使劲摆动着头.
邦德一定是射中了他的什么要害部位.
下一步怎么办尤其是怎样对付那四个黑社会头头他们不易瞄准他,他要瞄准他们同样很难.

接着火车后面传来了莱特的声音,他在汽笛的斯鸣中大声喝道:"好了,你们四个把枪丢出去,快点!
"一声枪响.
"我叫你们快点!
否则都去跟莎吉拉先生作伴.
好了,现在把手背到脑袋后面,对,就这样.
邦德,战斗已经结束.
你没事吧如果没事的话就赶快出来.
还有最后一关,我们要快点行动!
"邦德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简直难以置信!
莱特一定是躲在刹车后面的机件箱里面的.
他刚才没有出现,是怕邦德的枪弹.
是的,就是他!
他的金色头发随风飘着,左手一把手枪,搁在右手的钢钩上,脚踩着史可拉那一动不动的身体.
这时,邦德才感到肩开始钻心般地疼痛.
他大声叫道:"混蛋,莱特,你怎么不早点出来我差点儿就没命了!
"莱特笑起来:"你不会死的,伙计.
现在听着,赶快跳车吧.
耽搁得越久,回家的路就越长.
我还要陪陪这几个家伙,把他们交给祁岛港的警方.
"他摇摇头,表示这是假话.
"现在就跳吧.
这里是是沼泽地,地面很软,虽然臭一点,回去再洒香水好了.
"火车转了个弯,车轮声更响了.
邦德抬头向前看,远远就看见了那蜘蛛网般的橙河大桥.
邦德看看速度计,发现时速已达三十英里.
再低头看看司机,他死后的样子也和活着时一般丑,由于小时候吃甘蔗太多而损坏的牙齿狰狞地露着,实在让人恶心.
邦德又匆匆看一眼布篷之下,亨特的尸体随着火车的颠波一晃一晃的,脸上还挂着汗珠.
他那个样子,即使是已经死了,也难引起别人的同情心.
在他身后的座位上,莎吉拉的头已被莱特的子弹从后脑射穿,整个脸已经面目全非.
坐在他之旁及后面的其余三个黑社会头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本来只是来度假而已,所以还穿了夏威夷衫.
在几分钟之前,还有史可拉的金枪做他们的坚强后盾,现在却忽然一切都改变了.
后面有枪威胁着他们,而火车正带着他们驰向一个陌生的地方.
汽笛哀嚎着,太阳照得人火辣辣的.
迎面扑鼻而来的是沼泽的恶臭.

他们被搞得晕头转向,茫然不知所措.
一想到连枪也没有了,他们便感到万分恐怖.
伯尔德声音嘶哑地说:"一百万元,朋友,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给你一百万,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
"白瑞德和卡芬其的脸都一亮.
有希望了!
"我也出一百万!
""我也出一百万!
以我的刚出世儿子的脑袋发誓!
"莱特愤怒地急吼道:"跳呀,他妈的,邦德,快跳呀!
"邦德站直了,不再去听那几个人的哀求.
他们刚才不也希望看着他被杀掉,甚至还准备动手杀他的.
他们每人杀过多少人邦德踏着车头的梯级,看准时机,向那发臭的沼泽地中纵身一跳.
立刻,从泥泞底下冒出大大的汽泡,然后裂开,散发出大量的沼泽臭气.
一只鸟尖叫一声,啪啪地飞入林中.
邦德从水里出来,爬上泥岸.
现在他的肩痛得他实在难以忍受.
他跪下来,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他一抬头,刚好看见莱特在一百码外跳下珲.
莱特的落点似乎不大好,因为他半天都没有再站起来.
突然,只见离铁桥只有几十码的火车上,另一个人也跳进了树林中.
那人身材很高大,穿着棕色衣服.
毫无疑问,那就是史可拉!
邦德低声咒骂起来.
莱特怎不在他头部加上一枪,把他结果掉呢这下又有戏了,战斗还得继续下去!
火车轰隆轰隆地驶上了铁桥.
邦德看着它,心时纳闷,不知它什么时候才会停住.
现在那三个黑社会头头怎么办呢逃进山中控制住火车,开到祁岛去,然后驾驶史可拉的游艇逃到古巴去邦德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火车到了桥中间,车头忽然象一匹受惊的马一样腾空而起,同时传来一声巨响,铁路上闪起一团强烈的火光.
桥从中间断裂了,破裂的火车从缺口一头栽进河中,溅起一阵象火山爆发般的水花.
接着死一般的沉寂.
在邦德身后,一只被吵醒的树蛙发出不耐烦的叫声,四只白鹭在火车坠下处盘旋,伸长颈子四处搜寻着什么.
远远的高空中出现几个黑点,懒洋洋地越飞越近.
兀鹫的第六感官使它们知道爆炸之后就能美美地吃一顿尸肉.
太阳照在银色的铁路上.
离邦德所躺之处几码之外,一群蝴蝶在阳光中一跳一跳的.
邦德慢慢地站起来,赶开那些蝴蝶,缓缓地向桥那边走去.
他想先看看莱特,然后再去捉那条漏网的大鱼.
莱特躺在恶臭的泥泞中,左腿扭曲得非常厉害.
邦德走过去,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先别吱声.
他在莱特旁边跪下,低声说:"现在我没有办法帮你,朋友.
我给你一颗子弹,你用牙咬着,也许能减轻一点痛苦.
然后我把你搬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去.
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
我要去追那杀人恶魔,他在桥边跳下车来了.
你当时怎么会认为他死了呢"莱特呻吟一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后悔.
"他全身是血!
"他忍痛咬着牙低声说,"眼睛也闭上了,我以为他即使不死也会给炸死的.
"他笑了笑,"这出戏导演得不错吧"邦德竖起大拇指.
"精彩了,河里的鳄鱼现在大概正在进餐.
不过,那个假人还真让我难过了一阵子.
是你放的吗""是的,对不起,是史可拉吩咐我放的.
这样,我更有机会在桥上埋炸药了,我设想到你也会被骗住.
""我开始也很傻,"邦德说,"还以为他是昨天晚上把她抓到了.
好了,你把这颗子弹咬着,这样容易忍痛.
你尽量别动,一动你就会很痛的.
来,我把你搬到树荫底下去.
"邦德尽量轻轻地把他拖到树下一块没有水的地方.

汗水象泉水般从莱特的脸上流下来.
邦德让他靠在树根上.
莱特呻吟一声,低垂着头.
邦德看着他,觉得他也许晕过去还更好受些.
他把莱特腰间的手枪拔出来,放在莱特左手旁边,以防史可拉打败自己后,再来找莱特算帐.

然后,邦德离开莱特,向桥那边爬去.
这时是下午一点半,太阳很厉害地当头照着.
邦德又饿又渴,肩上的伤随着他的脉搏在一跳一跳地痛.
还要走一百码才能到达桥边.
邦德左边的树丛较为疏落,黑色的泥泞干燥一些.
但也有些软的地方.
邦德竖起外衣的领子,以免白衬衫太醒目.
他顺着铁路边走了二十码,然后向左进入树林.
他觉得顺着有树根的地方走要安全些.
至少,那样不会踩到枯枝枯叶,发出声响.
他象个惊弓之鸟,时时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音.
他的双眼紧紧地望着前面葱绿的树林.
泥土上有许多蟹巢,有些地方还有被水鸟吃剩的蟹壳.
这时,蚊子和苍蝇开始向他进攻了.
他不敢去拍,怕发出声音,只能用手帕把它们轻轻捺死.
不一会儿,他的手帕上沾满了蚊血和脸上的汗水.

深入沼泽地二百码时,邦德忽然听到一声强忍着的咳嗽.
第十五章最后的挣扎咳嗽声好象是从河那边二十码外的地方传来的.
邦德跪下一条腿,屏息静听.
他等了约五分钟.
没有再传来咳嗽声.
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爬,把枪叼在嘴里,牙齿咬住枪柄.
爬到一块干黑泥的空地上时,他一眼看见史可拉,连忙停下来,极力屏住呼吸.
史可拉四仰八叉地躺着,背脊靠在一根树根上.
他的帽子和领巾早已不知去向,西服的右边全部被鲜血染黑,上面爬满了昆虫,正贪婪地吸吮着.

但他脸上那双眼睛却仍然很灵活,时刻警惕地向空地边缘察看.
史可拉的双手搁在身边的树根上,他的枪不知放在何处.
史可拉的脸忽然一转,定住了.
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接着,空地边缘出现一个阴影,一条大蛇正慢慢靠近史可拉.
邦德吃惊地看着,那是条大蟒蛇,长约五尺,无毒,可能是被血腥味引来的.
邦德在想,不知史可拉是否也知道这蛇是无毒的呢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史可拉面无惧色,这表明他知道这蛇无毒.
只见他的右手轻轻地沿着裤脚移动,翻起裤管,从他的靴管里取出一把尖刀.
他把刀横在肚子上,等着,拳头并没有握紧,只是轻松、灵活地拿着刀子.
蛇在史可拉的前面几码之外停下来,高高抬起头,最后打量他一眼.
那分叉的舌头打探似地一吐一吐的,接着仍然高举着头,慢慢地向史可拉爬去.
史可拉镇定自若,双眼机警地眯成一条线.
那蛇爬到了他裤脚形成的阴影下了,又慢慢地移到他染满鲜血的衣服旁边.
忽然,搁在史可拉身上的刀子蛇一般舞动起来,只见刀光一闪刀尖猛地插进蛇头正中的部分,把蛇紧紧钉在地面上.
蛇身猛力地辗转扭动,缠住史可拉的手臂,又缠住树根,要找寻发力的地方.
但它刚一缠紧,神经猛地一收缩,便又放松了.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大蛇渐渐无力,最后躺在那里不动不动.
史可拉用手小心摸过蛇的全身.
只有尾尖还摆了一下.
史可拉拔出刀子,一下子便割下了蛇头,想一想,便往蟹洞边扔去.
他等着,看有没有蟹出来吃.
没有.
尽管肉的香味是那么诱人,但由于不知是死是活,洞里的蟹一般好几个钟头也不敢爬向蛇头掉下的地方.
邦德跪在树丛里仔细冷眼旁.
从史可拉的动作和表情上看,他仍是一个很灵活的人.
尤其捉蛇这一幕,更加说明他虽身受重伤,但仍然有很强的战斗力.
所以他仍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史可拉把蛇杀死之后,身子移动了一下,又开始细细地观察周围的树林.
当史可拉的目光毫不停顿地扫过邦德的藏身之处时,邦德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穿了一件暗色衣服,在烈日的阴影下,几乎和树木是同一颜色的.
史可拉在感觉没有危险之后,便拿起那软绵绵的蛇身,放在肚子上,小心地剖开蛇的腹部,一直剖到肛门.
然后他象外科医生做手术那样熟炼小心地把蛇皮从那红红的软肉上剥掉,然后把腹腔里不要的东西一块一块地丢到蟹洞边,每丢一次,他的脸上就稍稍显得不大高兴,因为并没有蟹从洞里钻出来接受他的赏踢.
蛇宰好剥净之后,他又向周围的树林扫视了一遍,然后很小心用手捂着嘴咳嗽.
他看看手心里咳出的红痰.
他这样咳嗽,似乎并不费力,也没有什么痛苦.
邦德猜子弹一定是打中了史可拉的右胸,差一点儿打中了肺.
史可拉的体内正在出血.
判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后,史可拉便饿狼般大口咬着蛇肉吃了起来.
邦德心想,如果他这时突然出现,史可拉定会象狗一样龇牙咧嘴,咆哮不已.
于是他冷静地站起来,拿着枪,眼睛看着史可拉的双手,几步走到史可拉的面前.
邦德猜错了.
史可拉并没有咆哮,他几乎连头都没有抬,两手仍然抓着蛇,嚼着满口蛇肉说:"你走得真慢,要来一点肉尝尝吗""不了,谢谢.
我吃蛇喜欢用牛油炸熟了再吃.
你继续吃吧,我不喜欢看见你两只手空着.
"史可拉鄙夷地歪歪嘴,又指指他那件血衣:"害怕一个要死的人吗你们英国人真是个熊包.
""人都要死了,杀蛇的手脚倒挺灵活.
你身上还有什么武器吗"史可拉要伸手解开衣服,邦德急忙喝道:"慢一点,不准乱动.
露出你的皮带和肩下,用手拍拍大腿的里外两边.
我本应亲自动手,但我不想和那蛇同一下场.
把刀子丢进树林里.
丢那边,快.
我今天手指不大听话,否则我早就扣扳机了.
"史可拉手腕一动,把刀子抛向空中.
银色的刀子好象车轮一般在阳光下打转,邦德连忙跳开.
刀子正好插在邦德刚才所站的泥地上.
史可拉哈哈笑起来,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脸痛苦地变了形.
他喷出一口红痰,但不是全红的.
他的内伤大概也不太严重,也许只断了一两根肋骨吧,如果住院,顶多两个星期便可出来.
史可拉完成邦德的吩咐后,一直注视着邦德,脸上仍然挂着那副冷酷而高傲的表情.
他又拾回那条蛇,啃起来,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满意了吗""还好.
"邦德蹲下来,枪在手里晃着,枪口指着他们两人中间的地面.
"现在,我们谈谈吧.
恐怕你活不了多久了,史可拉,你的气数已尽.
你杀了我太多的朋友,我有权杀你,也打算杀你.
但我会让你死个痛快.
我绝对不会象你对马基逊那样对待你.
记得吗你把他的两膝和两肘都打断了,还让他爬着舔你的靴子.
如此残无人道的事你还四处炫耀,话自然会传到我们的耳中.
我当时就发誓要杀死你.
说,你一生究竟杀过多少人""连你在内五十个.
"史可拉啃干净蛇骨上最后一点肉,然后把骨头往邦德面前一扔,说.
"我已吃完了,你动手吧,小子.
你休想从我身上问出什么名堂.
你别忘了,许多老枪手都曾向我开过枪,但我仍活着.
枪杀一个身受重伤而毫无抵抗力的人实大不象一个英国绅士所做的事.
我想你也没有这种勇气.
你一定会和我在这里一边闲聊一边等人来救援的.
其实.
即使他们把我抓起来,又能治我什么罪""第一点,就是酒店后面的河中躺着那位洛可逊先生,头里有颗你那著名的银色子弹.
""亨特两眼之间也有你的一颗子弹.
也许我们要一起坐牢吧.
到时我会在你的背上插进一刀.
对了,洛可逊的事你怎么知道""有人在你的录音机上搭了线.
你近来总是出错,史可拉.
你请错了职员.
你的两个经理都是中央情报局的人,录音带现在大概已寄到华盛顿了.

那上面也有你亲口承认杀了罗斯的话.
明白我的意思吗无论如何,你这次是死定了.
""录音带在美国法庭上算不了证据,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么,小子,"史可拉慷慨地一挥手.
"我给你一百万,这事就了结吧""哼,刚才火车上还有人出三百万呢.
""那我加倍.
""很遗憾,"邦德站起来.
一想到他要杀一个毫无抵抗力的人,他的心里就有些动摇,他的左手在背后握得很紧,似乎反对他这样去做.
但他强迫自己去想马基逊死时是什么样子想想史可拉杀过的人,想想如果他此刻软弱的话,史可拉又会再去杀多少人这人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邦德现已完全控制了他.
他本来就是是奉命来杀他的.
不管史可拉是受伤躺着或是站着抵抗,邦德都必须立即就地处决他,这是义不容辞的.
邦德努力装出一付冷酷的样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史可拉有什么人托我照顾吗如果属于你私人的事情,我会尽力替你办妥,并且保守秘密.
"史可拉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次没有咳嗽.
"好一个标准的英国绅士!
我果真没有说错!
不过,总不至于象书里所说的那样,把枪借给我五分钟,让我自杀吧不错,枪一到手我会让你人头落地.
"那双眼睛仍是那么傲慢而高贵地盯视着邦德.
他身上具有世界上最高超的职业枪手的特殊素质,那就是不饮酒,不吸毒,也不为泄私愤而杀人,只为钱或偶为兴趣杀人.
邦德仔细地审视他.
这人几分钟之内就要命归黄泉,内心怎么能一点也不慌乱呢难道他还有什么把戏吗是不是暗中还藏有武器他显然是全身松驰地躺在那里,背挨在那树根上,胸部上下起伏.
那张脸上一点儿也看不也屈服的神色.
终于,邦德举起了手里的枪,对他说道:"好了,史可拉,你完了.
我会尽量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史可拉伸出一只手,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点儿正常人的情绪.
他吃力地说:"好吧,朋友.
"接着,他的声音近乎于哀求:"我是个天主教徒,请让我做最后一次祈祷吧,不一会儿就完.
我祈祷结束,你就可以开枪了.
人难免一死,死在你手里是值得的.
现在,我只能埋怨我的运气不好.
如果刚才我的子弹打得偏右一些,那么现在祈祷的就应当是你了,是不是我可以祈祷了吗,朋友"邦德垂下枪.
他可以给他一点儿时间,但不能太长.
痛苦、酷热、饥渴在煎熬着他,也许他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最终躺倒的.
他疲乏地说:"好吧,史可拉,只能给你一分钟.
""谢谢你,朋友.
"史可拉的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念也一连串的拉丁文句子.
邦德站在阳光中,枪垂着,看着史可拉,但视线渐渐松散了,因为他的潜意识仍在反对他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
史可拉的手指几乎难以察觉地、一分一分地向侧边移动,移到耳边便停住了,嘴里仍然念念有词地念着拉丁文.
忽然,他把手伸进衣领里,拿出一把金色的小手枪,并且迅速朝邦德开了一枪.
邦德象被击了一拳似的,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小手枪只能发射一发子弹.
史可拉立刻丢下枪,野猫一般扑向前,抓起那把刀子,向邦德扑来.
正在这时,邦德象垂死的猛兽一般,扭转身,对着史可拉一连开了五枪.
史可拉直立一阵,看着湛蓝的天空.
他的手抽搐着,刀子从他手上掉到地下,接着他自己也扑腾一声倒在地上,摆成一个大字.
不久,几只蟹从洞里爬出来,开始吃那蛇头和五脏.
这些吃完后,还有两块更大的肉等着它们.
一队警察身穿威武整洁的警服迈着牙买加警察那种庄严的步子从桥上下来,沿河而行.
牙买加的警察是从不开步跑的,因为这会有失他们的尊严.

他们听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莱特说,沼泽地里有一个好人正在追坏人,可能会发生枪战.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莱特话,后来莱特说他是联邦调查局(这机构他们还是知道的)来的,他们这才紧张起来,忙派警察追进沼泽地去找寻.

他们顺着枪声和水鸟惊起的方向去找寻.
他们在这里土生地长,对沼泽很熟悉,所以走起来既敏捷又熟练.
他们身上只有警棍防身,但毫不畏惧,因为他们知道杀死警察的人必然被判死刑.
鸟飞过之后,沼泽地又恢复了静寂.
警察注意到老鼠和其他小动物的脚迹都指向一个地方,后来,他们又听到蟹在抢吃食物的声音.
又过了一刻钟,透过树叶可以看见史可拉闪着血光的衣服.
他们注视着,聆听着,见没有动静,才庄严地走进空地中,看见地上躺着两具人体,旁边还有他们的枪.
警察取出一支特制的警宙,长长地吹了三声.
然后他们在树荫下坐下来,取出记事子,动手写报告.
第十六章尾声一星期后,邦德渐渐恢复了知觉.
他躺在一间挂着绿色窗纬的房间里,但觉得自己象是沉在海底.
他放开喉咙大叫,其实只是发出来一声低低的呻吟.
护士小姐立即来到他身边,用清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她给他号脉时,邦德模模糊糊地看着她.
原来美人鱼是这样的!
他喃喃地说着:"你真是美……"便又沉回水底去了.
两星期后,邦德已经可以坐在椅子里.
他觉得医院的医生们工作做得很出色,护士们甜蜜而美丽.
但他还想快点离开.
他看一眼手表,下午四时,是探视病人的时间了,玛丽很快就就会来看他.
不久,玛丽进来了.
尽管牙买加的天气酷热难耐,她看起来还是那样清新亮丽,象一朵初开的玫瑰.
她拿来了一封密电和译电本.
译出来一看,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机密.
电报是局长拍来的,说女皇因他功苦功高,要封他为爵士,问他接不接受,从速复电.
邦德对那些虚荣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所以立刻向玛丽口授复电婉言谢绝了.
玛丽记好复电,合上了速记本子.
邦德微笑着问:"还有别的事吗""还有一件事,"玛丽看着他说,"护士长说你周末就可以出院,不过还需要休养三个星期.
你打算到哪里去休养呢最好要离医院近一点.
""还没有想过.
你有什么建议吗""嗯,是这样的,我在山上有一幢小别墅,"她低声说,"还空着一间房,打开窗户就可眺望下面的金斯顿海港.
山上很凉快.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共用一间浴室.
"她的脸一红,"我没有家人在这里.
况且,在牙买加,人们也不在乎这种事情.
""不在乎哪一种事情"邦德故意开玩笑地问她.
"别傻,邦德,你知道的,未婚男女同住一室那种事……""哦,是那种事情.
我倒是求之不得的.
唔,你的睡房是不是装饰成粉红色,有白色的窗帘和蚊帐"她非常诧异:"你怎么知道的"见邦德没有说话,她又说:"还有,邦德,这别墅离乡村俱乐部也不远,你身体好些以后,可以去玩桥牌和打高尔夫球.
我呆在别墅里替你烧饭,缝衣服……"玛丽描述了一幅甜美而宁静的家庭生活画面,但向来无拘无束的邦德会不会喜欢呢湖畔神箭蜂鸟是牙买加地区最美丽的鸟,也有人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鸟.
它有一个美称:"鸟大夫".
雄鸟身长约九英寸,但尾巴就占了七英寸,两根黑色长羽毛弯成弓状,相互交叉,内侧形成扇面.
翅膀是墨绿色,脑袋和冠羽油黑发亮,黝黑的眼睛闪着智慧诚实的光,长长的尖嘴猩红诱人.
鸟的整个身体呈现翡翠绿色,每当阳光照在它的前胸上,就会幻发出奇异的光彩,灿烂夺目.
在牙买加,惹人喜爱的鸟往往有自己的美称,蜂鸟之所以被称为"鸟大夫",是因为它尾部的两根黑色长羽毛颇有些象旧时医生的黑色燕尾服.

哈佛洛格太太十分喜爱她饲养的两只家族峰鸟.
自从她结婚嫁到康泰克地区,就每天看着它们吸啜蜜糖,玩耍争斗,垒窝筑巢,做爱生子.
她现在已经年过半百,这两只家族的蜂鸟所养育的子女一代接一代,不计其数.
最初的两对鸟夫妻按照哈佛洛格太太的姨妈和姑妈夫妇的名字命名为佩拉姆斯和西丝贝,戴弗尼斯和奇洛,以后的鸟夫妇们都保持着这些姓氏.
哈佛洛格太太这会儿正坐在宽敞的凉台上,身旁摆着一套精制的茶具,她观赏着佩拉姆斯发出凶猛的"啼——啼——啼"尖叫,向戴弗尼斯发起攻击,大概是戴弗尼斯闯进了佩拉姆斯的领地,偷吃了属于它的蜂蜜.
两只小巧玲珑的鸟儿象墨绿色的流星一样,旋转着在绿荫满地、花木扶疏的草地上掠过,一会儿又消失在远处的一小片柠檬树丛中.
过一会儿它们还要飞回来.

这两个家族间连续不断的战争不过是一种好玩的游戏,绝不会是为了争吃蜂蜜.
这座美丽而巨大的植物园供给它们的蜂蜜绰绰有余.
哈佛洛格太太放下茶杯,拿起一块三明治,说道:"这种表演真叫人害怕.
"哈佛洛格上校从他手中的《每日新闻》上方伸出头来问:"谁在表演""佩拉姆斯和戴弗尼斯.
""是的,你说的对.
"哈佛洛格上校应付似地答道.
他仍然想着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消息.
他说:"我看,巴蒂斯塔不久就要逃亡,卡斯特罗正在继续施加压力.
今天早晨巴克莱公司告诉我,说有一笔巨额资金已经转到这边来,购买比莱尔那片地方.
你知道那地方,亲爱的.
一千英亩的土地上飞满了牛虻,那幢房子里全是红蚂蚁,不到圣诞节就肯定会被蛀倒.
就这种地方居然卖了十五万英镑!
有个大人物突然离开但买下了那幢破烂不堪的布鲁哈堡旅馆.
还有传言说吉米·法柯森也为他的地盘找到一个买主.
""这对于尤苏拉倒是很好的事儿.
那可怜的宝贝儿无法在这里再撑下去了.
但我不主张把整个岛屿都卖给那些古巴人.
不过蒂姆,那些古巴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来买这些产业呢""谁知道,不外乎歪门邪道,游说募捐,加上政府贷款,说不定还强取豪夺.
那些家伙一定是想把钱弄出古巴,再马上投资出去.
牙买加就是个资金周转的好地方.
我估计一两年后,等政局稳定、卡斯特罗掌权肃清反对派后,他们会把这些产业再卖出去.
真可惜.
象比莱尔家那片地方过去可是一笔巨大财富.
""比莱尔的祖父在世时,方圆有一万多亩呢.
那些想绕过那里的人一连走了好几天才走完.
""比莱尔只会吃喝玩乐,挥霍祖上的财产.
我敢说他早就办好手续要移居伦敦了.
又一个古老的家族破败衰亡了.
不知下一个又该轮到谁,但愿不是我们.
感谢上帝,幸亏我们的女儿尤迪喜欢这地方.
"哈佛洛格太太深有同感地说道:"是的,亲爱的".
她敲了敲铃,招呼仆人来收拾茶具.
阿加莎从橙色墙壁的客厅里走出来.
她肤色深黑,身材粗壮高大,头上围着一条旧式的白头巾.
这种白色头巾在牙买加早已过时,只有在穷乡僻壤还能见到.
阿加莎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混血少女,她从玛丽亚港来,名叫菲丽普丝,哈佛洛格太太想培养她接女仆的班.
哈佛洛格太太对阿加莎道:"我们该装瓶了,阿加莎.
番石榴今年成熟得早.
"阿加莎面无表情:"是的.
但我们还得需要一些瓶子.
""为什么去年我刚从金斯顿弄了二十四个最好的给你.
""是的,可是有五、六个已经用来装麦芽浆了.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阿加莎拣起一个大银盘,看着哈佛洛格太太,等着挨训.
哈佛洛格太太是个随和的人.
她不是牙买加本地人,所以她不知道麦芽浆是什么,也不想寻根究底.
既然瓶子不够,她只好说:"噢,好吧,阿加莎.
等我到金斯顿的时候再多弄些回来.
""好的,太太,"阿加莎说着,领着年轻姑娘回房里去了.
哈佛洛格太太拿出一个花边,做着针线活.
她的指头机械地动着,眼睛搜寻着她的爱鸟.
哦,两只鸟战士回来了.
它们翘着优雅的尾巴,在花丛间徜徉,从容洒脱.
太阳低垂在地平线上,"鸟大夫"们时不时地闪耀出美丽动人的翡翠色.
一只鸟站在鸡蛋花的枝梢上,开始了它的晚场表演.
树蛙发出了叮咚声.
黄昏降临了.
康泰克的面积约两万英亩,位于波特兰郡境内布鲁山脉最东部的一座叫坦德雷弗利山的脚下.
是由奥利弗·克伦威尔将军赐给哈佛洛格祖先的.
与许许多多当时以及后来的其他移民不同,哈佛洛格家族历经三百多年风风雨雨,遭遇了地震和飓风的袭击,经过可可、蔗糖、柑桔和椰子种植的兴衰起落,仍然能在今天支撑着这片巨大的农场.
从丰收的香蕉和茁壮的畜群就可以看出这是岛上最富有、个人财产经营最好的一家农场.
饱受地震与飓风伤害后重建的那幢楼房,活象个杂交的混血儿:两层楼建在古老的旧石基上,梁柱用红松木做成,两侧单层耳房悬出,室内结构是牙买加式的银杉木天花板套间.
哈佛洛格夫妇此刻正坐在楼房正中凹进去的阳台上,面前是错落有致的花园.
周围是茂密的密林,一直延伸到20里远的海边.
哈佛洛格上校放下了报纸:"好象有汽车的声音.
"哈佛洛格太太语气坚定地说:"如果是从安东尼奥来的那些人,你干脆躲起来,不理他们.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关于英格兰的那些夸夸其谈.
上次他们俩居然喝了起来,害得我们老是开不了晚饭.
"她忽地站起来,"我去叫阿加莎,就说我犯了偏头疼病.
"阿加莎正好从客厅里走出来.
她面色紧张,后面跟着3个男人.
她慌慌张张地说道:"这几位先生从金斯顿来,要见上校.
"领头的男人从女管家身后挤上前,头上带着一顶短边、圆周呈波浪的巴拿马礼帽.
他左手把帽子取下来,捧在胸前.
阳光照在他那油光光的头发和满口堆笑的两排白牙齿上.
他抢步上前,伸出一只张开的大手.
"我是冈扎尔斯少校,从哈瓦那来.
上校,见到您很高兴.
"他说话带着牙买加出租汽车司机挤出来的那种美国口音.
哈佛洛格上校只好站起来,轻轻碰了碰伸过来的手.
他扫了一眼少校身后那两个男人,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各自提着一只热带地区常见的新式旅行袋,即泛美公司夜宿提包,看上去重得很.
这时,两个人同时弯下腰去,把提包放在他们的鞋边,然后又才站直.
他们头戴扁平白色的帽子,透明的绿色鸭舌遮檐把绿影投在高高的颧骨上.
他们目不斜视地看着少校,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两位是我的副官,"少校介绍道.
哈佛洛格上校从口袋里掏出烟斗,填上烟丝.
他坦直而冷淡的地打量着少校和他的手下,脑子里在考虑怎样才能把这几个人引进他的书房,引到他的写字台附近,因为在他的写字台抽屈里有一只左轮手枪.
他说:"先生们,请问有何贵干"他点燃烟斗,透过烟雾看着少校的脸.
冈扎尔斯少校摊开双手,挂着宽厚的笑容,金黄色的圆眼睛里流露出愉快和友善.
"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一件公务,上校.
我想介绍您认识哈瓦那的一位绅士,"他右手一挥,"他德高望重,是个十分和善的人.
"风扎尔斯少校一副真诚的样子,"您一定会喜欢他的,上校.
他委托我转达他对您的问候,并顺便询问一下您的资产价格.
"这时,一直在一旁含着微笑彬彬有礼地看着整个场面的哈佛洛格太太一下子站到丈夫身边.
她似乎不想使面前这人过于尴尬,于是和蔼地说道:"真难为情,少校.
在这种肮脏的地方只有一条路好走.
您的朋友应该先写封信来,或在金斯顿向人打听一下,要么就去政府问问.
您瞧,我丈夫一家子在这儿住了差不多有三百年.
"她依然温文尔雅,略带歉意地看着对方,"我们根本不打算出售康泰克,所以没有必要谈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您那位朋友怎么会想起这个主意的"冈扎尔斯少校微微鞠了个躬,又把笑脸转向哈佛洛格上校,好象没听见哈佛洛格太太的话似的.
他继续说道:"我的这位先生听说,这儿是牙买加最好的一处地产.
他为人很慷慨,您可以出任何一个合理的价格.
"哈佛洛格上校干脆地答道:"您刚才已经听到我太太的话了,我的资产不会出卖的.
"冈扎尔斯少校哈哈大笑,听上去十分豪爽.
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解释他不懂的事情.
"您还没弄懂我的意思,上校.
全牙买加,我的主人就看上您的产业,其它的统统不屑一顾.
他有一笔钱,一笔资金需要投资.
而这笔资金正想在牙买加找出路,所以我的主人希望能在您这儿找到这笔钱的归宿.
"哈佛洛格上校捺住性子说:"您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少校.
可是非常抱歉,您这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起码在我有生之年,康泰克绝不出卖.
所以只好请您原谅了,我和妻子吃晚饭总是挺早,而你们也还要赶路呢.
"他顺着凉台往右边做了个手势,"这儿是一条通向你们汽车的捷径,让我指给你们看.
"哈佛洛格上校有礼貌地先走了一步,但他发现冈扎尔斯少校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只好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变得冷峻起来.
冈扎尔斯少校的笑容也在渐渐消失,目光变得很强硬,但态度依然没变,声音还是那么友好.
"请等一下,上校,"他朝身后简短地吩咐一句,哈佛洛格夫妇同时发现他那张快活的假面孔随着他的厉声吩咐悄然消失了.
哈佛洛格太太预感到某种不安,她往丈夫身边贴近了一些.
那两个男人听到命令后,拎起他们的泛美公司夜宿包走上前来.
冈扎尔斯少校将提包上的拉链拉开,提包绷紧的大口张开了,里面满满装着的是大叠的崭新美钞.
冈扎尔斯少校伸出双手道:"这里每张都是100美元的面值,全部是真币,一共五十万,也就是说,相当于你们的十八万英镑.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上校,足够你们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过好日子.
也许我的主人愿意再增加两万英镑,凑个整儿.
您可以在一周内听到消息.
我们所需要的不过是半张有您签字的纸片.
其余的事儿可以找律师去做.
那么好吧,上校,"冈扎尔斯脸上又露出媚笑,"让我们干脆点,说声'好',握握手,然后提包就留在这儿,你们则可以去吃晚饭.
"哈佛洛格夫妇脸上都现出愤怒和厌恶的表情.
可以想象哈佛洛格太太第二天将怎样描绘:"俗气而卑鄙的小人,自以为有两个装满了钞票的肮脏的塑料提包就可以为所欲为!
蒂姆可真是好样的,他当即叫那家伙连同他那恶心的臭钱一起滚蛋.
"哈佛洛格上校厌恶地撇了撇嘴说:"少校,我刚才已经把我的态度讲得很清楚了.
无论你们出什么价格,我的产业都不卖.
我并不象一般人那样渴望金钱.
我现在唯一的要求是您马上离开这儿.
"哈佛洛格上校把他的熄了火的烟斗搁到桌上,好象要卷起袖子准备干一场似的.
冈扎尔斯少校变了脸,嘴巴还在露着牙齿笑,但此刻的模样已经是一种恼羞成怒的尴尬窘态,本来彬彬有礼的金色眼眸变得象两块硬硬的黄铜.
他压低声音说道:"上校,是你没听清楚,而不是我.
现在你听好了,我的主人告诉我,如果您拒不接受他最宽容的条件,我们还有另一种办法可以采用.
"哈佛洛格太太突然感到大祸将临,她把一只手放到海弗克上校的的胳膊上,使劲捏着.
上校安慰地抚摸着太太的手.
他紧闭的嘴唇里吐出了几个字:"少校,请您马上离开,否则,我要叫警察了.
"冈扎尔斯少校吐出红红的舌尖,缓缓地舔着嘴唇.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光,表情紧张而阴沉.
他冷冷说道:"上校,您说在您有生之年不肯出卖这桩产业,您下定决心了吗"他右手伸到腰后,指骨节咔嗒响了一下.
站在他后面的两个男人亮出持枪的手,野兽般的锐利目光盯着少校背在身后的手指.

哈佛洛格太太吃惊地用一只手捂着嘴.
哈佛洛格上校努力想说一声"是",但嘴巴发干没能发出声来.
他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的一切真让人难以置信.
这卑鄙下流的古巴无赖一定是在吓唬人.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唔,是这样.
"冈扎尔斯少校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上校,我的主人只好与您的女儿进行谈判了.
"他把手指一勾,然后闪开身,腾出了开火的地方.
"砰,砰,砰……"枪声不断,直到两个身体已经躺倒在地,子弹还在射击.
冈扎尔斯少校弯下腰,检查了一下弹着点,然后这三个小个子男人疾步走进橙色客厅,穿过大厅里深色的红木雕刻家俱,从前门走出来,不慌不忙地爬进一辆挂着牙买加牌号的黑色塞丹牌轿车.
冈扎尔斯少校发动了汽车,两个枪手笔直地坐在椅背上,汽车不紧不慢地开上罗伊尔·帕姆斯大路.
在大路与通往安东尼奥港的公路的交界处,一段剪断的电话线悬在树枝上,象是闪闪发光的植物藤蔓.
冈扎尔斯少校小心地开着车,熟练地穿过窄路上的坑坑洼洼.
开上沿海的柏油公路后,他加大油门.
二十分钟后,三名凶手来到一个装卸香蕉的喧闹的小码头,把偷来的汽车开到公路边的草地上,下了车,往前步行了200来米,穿过一条行人稀少而宽敞的街道,来到码头.
一艘小快艇正等着他们,嘟嘟地排着气泡.
三个人登上小艇后,它嗡嗡地叫着,犁开静止的水面冲了出去.
曾经有个美国女诗人把这儿称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港口.
可是有谁数得清,这美丽下面隐藏着多少罪恶呢不一会儿,小艇驶到一艘五十吨的轮船边.
三个人登上甲板,小艇留在水中打转.
轮船的双缸柴油发动机吭吭哧哧地咆哮着,船尾甩下片片鳞波,沿着深水道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在康泰克的凉台边上,蜂鸟在哈佛洛格太太心脏上方低低地盘旋,俯身注视着.
不,这事儿与它无关.
它快活地飞走,飞向它茂密的树丛中的栖息处.
远处传来一辆小型越野车的马达轰鸣声,然后一个急转弯在门前刹住.
要是哈佛洛格太太还活着,她准又会唠叨起来:"尤迪,亲爱的女儿,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在拐角处开那么快,把路上的沙子都溅到草坪上了.
你知道那会给刈草机带来多少麻烦呀!
"一个月之后,伦敦.
这是十月初第一个星期的睛朗天气.
在情报局M局长的办公室里,詹姆斯·邦德坐在局长对面,倾听着窗外公园里刈草机的喧闹声,呼吸着隐隐传来的刈草时那种草和泥土的芳香.
在邦德看来,这些电动刈草机是明媚的秋天里最美妙的声音,可惜的是这种破旧机器发出的钢铁的催眠曲正在永远地从世界上离去.
邦德象这样坐在那里浮想联翩已经有三分钟了.
三分钟前,他走进办公室.
从局长称呼他"詹姆斯",而不是他的代号"007",他就知道,这次任务非同寻常,可能是从私人角度布置的,并且与其说是命令,还不如说是请求.
现在,三分钟过去了,局长那只烟斗还没有点燃,而局长目光中那种格外谨慎的担忧更加证明了邦德的猜想.
终于,局长点燃了烟斗,转椅在写字台前旋转过来,接着,一盒火柴隔着红皮革桌面朝着邦德飞去.
邦德赶紧接住,有礼貌地把它转了个向,放回写字台中央.
M局长微微一笑,似乎猜到了邦德的心思.
他亲切地说道:"詹姆斯,你想过没有,一个舰队里,其他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有总司令除外.
"邦德皱了皱眉说:"这我倒没想过,先生.
但我理解您的意思.
别人只是执行命令,而元帅却要作出决定.
我猜这意思是说最高统帅其实是最孤独的岗位.
"M局长把烟斗猛地放在一旁:"英雄所见略同.
有的人注定脾气暴躁,有的人不得不做最后的决定.
如果你连快速向海员发布命令都做不到,那你就不配当这个舰队司令.
有些人是虔诚的宗教徒,因为他们可以把决定权交给上帝.
"M局长好象在想着什么事情.
"我在情报部里就常常想那样做,但上帝却总是把球抛还给我,让我自己决定该怎么办.
我想,这对我有好处,可也让我难以承受,因为,任何人在四十岁以后都很难还能那样有力量.
生命中的许许多多的烦恼、灾难、疾病会慢慢地侵蚀人的意志.
"M局长看了看邦德,"你怎么样,詹姆斯你还没有到危险年龄.
"邦德不喜欢谈他自己.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没有妻室儿女,从未经历过人间的悲欢离合,儿女情长.
他不能容忍愚昧和病痛,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如何去对应付那些超出他的坚韧毅力之外的事情.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先生,如果有必要,而且那样做是正确的话,那么,我想我能经得起最严峻的考验.
我的意思是……"他觉得很难措词,"如果,唔,为了一项正义的事业,"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当然,要弄清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非正义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想假如部里硬派我去干一项我不愿意的工作,那么它就必须是一项正义的事业.
"邦德突然意识到这正好说到了局长的痛处,心中不禁有点惶惶然.
"见鬼,"M局长很不耐烦.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你又把球给我扔回来了,自己却不承担任何责任.
"他用烟斗指了指胸口,"看来还是得由我来作决定了,问题是我现在还无法决定这件事到底对还是错.
"他的眼中露出沮丧和不快,说:"噢,算了.
我想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总得有人驾驶血腥的战车.
"他把烟斗放回口中,深吸一口,好象在细细地品味.
邦德深为局长感到不安.
他以前从未听到局长使用"血腥"这种词句.
局长也从未在他的下属面前表现哪怕是一丁点儿自己不堪重负的轻微迹象.

自从他接管了情报局,放弃了成为第五任海军大臣的辉煌前景,他就背上了沉重的担子.
M局长给自己出了难题,邦德想知道究竟是什么.
它不会是很危险的.
如果M局长能大致准确地摸清形势对比,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他不敢去冒险.
它也不会是政治上的,M局长从不为任何内阁职务的问题伤脑筋,也从来没想越过内阁大臣们直接接受首相的调遣.
那么,也许是良心道德方面的,也许是个人情感方面的.
邦德问道:"我能做点什么呢,长官"M局长的目光很深沉,从邦德身上转到窗外高高的云天,然后又回到邦德身上.
他突然朗声问道:"你还记得哈佛洛格案件吗""只在报纸上读到过一些,是关于牙买加的一对老夫妻.
一天夜里,他们的女儿回到家中,发现他们双双饮弹身亡.
当时听说是几个哈瓦那来的暴徒干的.
女管家说三个人是乘一辆汽车去的,她认为他们是古巴人.
结果发现车是偷来的.
那天晚上他们还在当地港口买了一只游艇.
我记得,当时警察到处搜捕,就是没有抓到人.
好象就这些了.
我还没有看到这个案子的任何其它消息.
"局长硬硬地说:"你当然看不到.
他们与我个人有些关系.
我们从未受理过此案,只是偶然过问一下而已.
"局长清了清嗓子,这种公私兼顾在良心上可能引起了不安.
"我早就认识哈佛洛格夫妇.
事实上我曾做过他们婚礼的男傧相,那是在一九二五年,在马尔他……""我明白了,先生.
真惨.
"M局长继续说:"他们真是两个大好人.
我让情报站调查此案.
可他们从巴蒂斯塔的手下那里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从卡斯特罗方面那里倒是找到了线索.
看来,卡斯特罗的情报人员很了解政府内情.
我在两个星期前就掌握了全部过程的材料.
整个故事浓缩为一句话:一个名叫汉麦尔斯顿,或叫冯·汉麦尔斯顿的人杀害了他们.
在这些香蕉共和国里,有很多隐藏多年的德国人,他们多半是在战争结束时漏网的纳粹.
这人以前是个盖世太保,后来成了巴蒂斯塔的反谍报机关的头目,通过敲诈勒索、写匿名信和给人当保镖而使自己的腰包变得鼓鼓胀胀.
这时候,卡斯特罗运气好转.
汉麦尔斯顿是第一个想溜出古巴的政府官员.
他收买了手下一个叫冈扎尔斯的官员,叫他带着两个枪手保镖,周游加勒比海,把他的钱转移出古巴,用它购置有价值的不动产.
他们专门收购最好的地产,而且出价不菲.
只要他看中的,就非弄到手不可.
倘若金钱不起作用,他就使用暴力——诱拐小孩,纵火烧房,甚至杀人害命,什么都干,只要能达到目的.
我估计他曾下令,如果买不到,就杀掉老夫妻俩,然后再向他们的女儿施加压力.
顺便提一句,他们这个女儿,今年大概二十五岁左右,我本人从没见过她.
两星期前,汉麦尔斯顿被巴蒂斯塔开除了,是不是因为这件案子,我不清楚.
后来,汉麦尔斯顿带着他那两个打手逃了出来.
这件事确实干得很周密.
"邦德低声问:"他们逃到哪儿去了""美国.
确切地说,是维尔蒙特州北部,靠近加拿大的边界上.
这种人大概也只能在国境线上混混.
那地方叫回声湖,是他从一个百万富翁手里租下来的大牧场.
群山环抱,风景如画.
当然,他必须选一处僻静、不为人知的地方,以避免麻烦.
""您是怎么处理这一案子的,先生""我把整个案件的报告给了埃德加·豪弗尔.
他听说过汉麦尔斯顿这家伙,知道汉麦尔斯顿和他的三个打手是靠一张为期六个月的旅游签证进入美国的.
他问我是否要收回他们的签证并把他们赶跑.
我说不必,这样反而打草惊蛇.
后来,我又同阿尔托将军谈过,能否因为这一惨案引渡这些人他说没有希望,除非我们能从哈瓦那搞到证据.
可是这种机会不大可能有.
我们现在知道的这点情况还是通过卡斯特罗的情报人员才搞到的.
古巴官方是绝不会出一点儿力的.
"M局长停下来,重新点燃烟斗,继续说:"我决定去和我们在加拿大皇家骑警中的朋友谈谈.
我曾在电话里同那儿的司法专员说过这件事.
他向来对我有求必应.
他派了一架边境巡逻机假装在国境线上迷了航,好好地俯瞰了回音湖一带.
他说只要我需要,他随时都会全力支持.
那么现在,"M局长慢慢地把转椅旋回他的桌前,"我要采取下一步行动了.
"邦德这才明白M局长为什么感到事情棘手,为什么他想让别的人来做决定.
因为死者是他的朋友,这个案子掺进了个人情感,M局长只能私下处理这起事件.
现在,关键时刻已到,正义要申张,罪犯要惩处.
但M局长还有些犹豫:这是申张正义呢,还是报私仇如果一个法官在谋杀案与被害者有私交,就不能审理此案.
所以M局长需要别的人,就是邦德,来做出判决.
邦德毫不犹豫.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认识哈佛洛格夫妇,但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汉麦尔斯顿在两位毫无抵抗能力的老人身上施用了这样弱肉强食的法则,那就只好采用同样的弱肉强食的法则来对付他.
如果说这是复仇,那也是社会在向他们复仇.
邦德说:"我一点儿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先生.
要是这伙外国强盗发现他们干了这种事还能逃之夭夭,他们就会以为英国人软弱可欺.
有些人就是这种心态.
这可是一场伸张正义的艰巨任务,必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M局长看着邦德,没显出一丝鼓励,甚至一句话也不说.
邦德说:"绝不能轻饶这些人,一定要严厉制裁他们.
"M局长的目光呆滞地停在邦德脸上,眼前空空荡荡,好象一片茫然的样子.
过后,他慢慢地拉开写字台左手边的抽屉,取出薄薄的一叠卷宗.
上面既没有表示绝密的红星,也没有通常的横栏标题.
他把卷宗放在邦德面前,另一只手在打开的抽屉里翻找着,拿出一只方橡皮图章和一个红印台.
M局长打开印台,把图章在上面使劲捣了捣,然后小心翼翼地印在卷宗的灰色封面右上角.
M局长把图章和红印台放回抽屉,然后把卷宗转了个方向,隔着写字台郑重地递给邦德.
图章印下的红色等线字母还有些潮湿,几个鲜红的大字是:"不得传阅.
"邦德默默无语,点了点头,拿起卷宗走出房间.
两天以后,邦德搭乘一架"星期五慧星"号飞机去蒙特利尔.
他不喜欢这种新式飞机,它飞得太高太快,而且乘客太拥挤.
他很怀念以前乘坐的老式同温层飞机,虽然笨拙但很气派,飞越大西洋要用10小时,那样就有可能好好吃顿安静的晚餐,在舒适的铺位上睡上七个钟头,然后,吃一顿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早餐,一边吃一边还可以观赏晨曦初露时西半球的第一缕金光射进客舱时的美景.
现在一切都太快了.
乘务员急匆匆地做每一件事,乘客在飞机上从四万英尺高空下降到一万英尺之前就只有两个钟头,只够打个盹儿罢了.
才离开伦敦八小时,邦德已经驾驶着一辆赫兹——普利茅斯豪华型轿车在从蒙特利尔到渥太华的17号公路上行驶.
他不停地提醒自己,这里不是英国,车辆要靠右行驶.
加拿大皇家骑警总部设在渥太华国会大厦旁边的司法部里.
同加拿大的大部分公共建筑一样,司法部大楼也是一幢灰砖建筑,看上去老式呆板,一副历苍桑经受了无数漫长而冷酷的严冬的样子.
M局长曾告诉邦德,要先在门口报告求见司法专员,报出"詹姆斯先生"的名字.
邦德一一按命令行事.

一位年轻英俊的加拿大皇家骑警下士带他乘电梯上了三楼,在一间空旷而整洁的大办公室里把他转交给一名中士.
这间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年轻女秘书和许多笨重的摆设.
中士打开对讲系统,一说就是十分钟.
邦德只好抽了一支烟,随便翻阅着一本招募骑警的小册子,这本小册子把皇家骑警队描绘得象个城市牧场,极富浪漫传奇色彩.
终于他被带到隔壁房间去拜见专员.
一位身穿藏青色西装、白衬衫,扎着黑领带的高个子年轻人从窗前转过身,朝他迎过来.
"是詹姆斯先生吗"那男人笑着,热情地说:"我是琼斯上校,唔,就叫我……琼斯吧.
"两人握了握手.
"请这边坐.
很抱歉,专员不能在这儿亲自欢迎您.
他得了重伤风,也就是说,流行感冒.
"琼斯上校面色愉快,"我想最好先把今天打发掉.
我正好可以帮助您.
我此前曾进行过一两次狩猎旅行,专员责成我为您安排这个短短的假日.
"上校停顿一下,"全由我包办了,好不好"邦德笑了笑,心想,专员一定是个十分小心、敏感的人.
他很乐意相助,但却要如此微妙地处理此事,想必他不会再回到这间办公室了.
于是邦德说:"我懂.
我在伦敦的朋友也没有想劳驾专员亲自办理任何事情.
我本人从未见过专员,或与他的总部打过交道,所以也不必非要亲自面谒.
既然如此,我们随便聊聊吧,象两个老朋友,无话不谈"琼斯上校大笑起来"当然可以,我是奉命先寒喧几句,然后言归正传.
您知道,中校,你我将要合谋作案.
第一步是要弄到一张伪造的加拿大狩猎执照,第二步是违犯边境法,接下来可能还要犯下更严重的罪行.
稍有不慎,就会闯祸的.
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的朋友也估计到了这一点,专门吩咐我,一离开这儿,就忘掉这里的一切.
要是我万一进了美国监狱,算我倒霉.
怎么样,现在开始吗"琼斯上校打开写字台抽屉,取出厚厚的一叠卷宗,打开来.
文件最上面是一份目录.
他用铅笔在第一项上划了一下,然后看看邦德,目光在邦德的旧上装、白衬衫和细细的黑领带上停留一会,说了声:"服装.
"然后从卷宗里取出一页纸,递给邦德,"这是我估计您用得着的物品清单和城里一家大旧货服装店的地址.
别弄什么引人注目的行头,只需要一条卡其布夹克衫、一条深褐色牛仔裤,还有高级登山靴或鞋子.
这样的穿着您会觉得很舒服.

这是一家卖胡桃染色剂药店的地址.
你去买它一加伦,自己涂上就行了.
这会儿山里正是一片棕色,所以最好不穿降落伞布迷彩服或其它伪装色.
如果您被发现,就说是来加拿大打猎的旅游者,迷了路,误越国境.
这是枪.
我亲自下去把它放到你的普利茅斯汽车行李箱里,你等在这儿.
这儿还有一把崭新的萨瓦日99Fs手枪,气象使用范围6*62',连发五弹,配高速250—3000旋转弹二十梭.
市场上最轻量级标准,只有六磅半.
本来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最好还能回到我手里,当然回不来也没关系.
这枪经过检验,连续发射过五百发子弹而未出过任何故障.
这是枪支执照.
"琼斯上校把执照递过来,"在城里您用护照上的姓名注册.
狩猎许可证是复制品,只是个小把戏而已,因为现在离猎鹿季节还早着哪.
驾驶证也是换成了临时的.
这是专为您准备的干粮袋和罗盘,放在您汽车行李箱里.
噢,顺便问一句,"琼斯上校从他的目录上抬起头,"您带着自己的枪吗""带着.
沃瑟PPK型手枪,伯恩斯·马丁枪套.
""好的,请把号码给我,我这儿有个空白执照.
要是能还给我,那再好不过.
不过我已经为它的遗失想好了借口.
"邦德抽出枪,读着上面的号码.
琼斯上校把表格填好,递给邦德.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地图.
这是一张当地地图,上面有您想知道的东西.
"琼斯上校站起来,拿着地图绕过桌子走到邦德身边,把地图铺在桌上.

"您走这条十七号公路到蒙特利尔,再上三十七号公路,经过圣安娜桥,然后再过一条河,上七号公路,沿着七号公路开到派克河,在斯坦布里奇桥边转上五十二号公路,再往右拐,往弗雷斯堡方向开,到了那里把汽车开进车库放好.
这些路都很好走,用不了五个钟头,您就能到达目的地.
瞧,这儿就是您要办事的地方.
您要在早晨3点钟左右到达弗雷斯堡.
车库管理员那时正呼呼大睡,您要尽可能静悄悄地从行李箱中取出物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琼斯上校回到他的椅子旁,又从卷宗里抽出几张纸.
第一张上面划满了铅笔画,象一张地图.
第二张是一张空中拍摄的照片.
琼斯严肃地看着邦德说:"瞧,这两样东西最危险,使用过以后,或遇到麻烦时,拜托您立刻把它销毁.
"他递过第一张纸,说:"这是一张从禁酒时期开始出现的古代走私路线草图.
现在没人还使用这种图,否则我不会给您的.
"琼斯上校淡淡一笑,"顺着这条穿过山脚下的路,您就可以绕过福兰克林,进入格林山脉.
山上长满了维尔蒙特云杉和松树,还有一些红枫.
你可以在那里面转上几个月,却连一个人也看不见.
您从那儿越过国境线,穿过两条公路,从埃诺斯堡瀑布往西走.
最后,翻过陡峭的山脉,就到了您想去的那个山谷的上面.
这个十字点就是回声湖.
从照片上看,最好从东边下去.
明白吗""要步行多远距离有没有十英里""十英里半.
如果不迷路,从弗雷斯堡出发到那儿大约需要三个钟头.
所以您到达目的地时大概是七点多钟.
"琼斯上校把那张照片递过来.
邦德在伦敦时曾见过这张照片的放大版.
照片上的房子是一排低矮整洁的石头砌成的,房顶是一块大石板.
还可以看到漂亮的弧形门窗和有凉棚的庭院.
一条土路从大门前穿过,路两边有几间车库和下水道似的东西,花园那边是一块花木围绕的石垒阳台,旁边有一片两、三英亩见方的草坪,和一个小湖相连.
那湖显然是人工湖.
湖畔垒着高高的石坝,正好把小湖和各种形状的花园草坪隔开.
石坝中间有一个木梯可以登上湖岸.
湖的对面是一片高高的树林.
琼斯上校认为从这里下去比较合适.
照片上没有什么人,但庭院前的石板上有几个看上去挺贵重的铝制花园摆设,还有一个摆着酒具的玻璃桌放在庭院中央.
邦德想起那幅大照片上,花园中间还有一个网球场,道路外面有整齐的白色栅栏和一片种马场.
回声湖看上去象是风光优美的休养胜地.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主人一定是一位喜欢隐居、仅靠种马场和临时出租高级客房就能补充其大量费用的百万富翁.
这样一个幽雅之地对于汉麦尔斯顿来说,真上一个理想的避难场所.
他在这里既可以重整旗鼓,又可借这小小的湖水洗掉双手的鲜血.
琼斯上校合上空卷宗,把目录撕成碎片,扔进废纸篓.
两人相继站起来.
琼斯上校把邦德送到门口,伸出手说:"好吧,咱们就聊到这里吧.
我真想和你一块儿去,重温战时的紧张激烈.
不过您是了解警察这一行的,不仅要做大量书面工作,做事情还得小心谨慎,一不小心,饭碗就砸了.
好了,再见吧,祝你好运.
毫无疑问,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在报纸上读到详细的报道.
"他笑了笑,"只要目的是崇高的,可以不择手段,对不对"邦德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顺便问一声,萨瓦日手枪是单发还是双发我还没有机会去细细研究,目标出现时恐怕更没功夫去试验了.
""单发的.
使用它时,注意手指离远一些.
最好与目标保持三百米以上的距离.
这些家伙都很狡猾,可别靠得太近.
"他一只手拉开门把,另一只手搂住邦德的肩膀.
"我们专员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子弹能去的地方,人千万别去.
'您最好记住这话.
再见,中校.
"邦德在蒙特利尔城外的柯兹汽车旅馆消磨了一个晚上和大半天时间.
三天的房钱都已经付过了.
他又花了一天时间修整汽车,试穿在渥太华买的软橡胶波浪登山鞋,还买了一些葡萄糖片、熏火腿和面包,用这些做成三明治.

他还买了一个细口大铝瓶,灌了三大杯波旁酒和一大杯咖啡.
黄昏的时候,他吃完饭,打了个盹,然后把那种淡胡桃染色剂冲调好,从头到脚抹了个遍.

只一会功夫,他成了个灰眼睛红皮肤的印第安人.
午夜时分,他蹑手蹑脚打开一扇通往停车场的边门,钻进他的普利茅斯汽车,往南开上通向弗雷斯堡的公路.
到达弗雷斯堡日夜汽车库时,守门人并没有象琼斯上校所预言的那样在呼呼大睡.
"您要去打猎,先生"在北美地区,一个简洁的哼哼声可以包括许多意思.
"唔哼".
"哼",还有"嘿!
"不同的语调表示不同的意思,但也说不清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真是言简意咳,简直可以应付一切.
邦德把步枪挎在肩上,说了声:"唔哼.
""有人在'星期六温泉'附近弄到了上等的河狸皮.
"邦德仍用刚才的语调说了一声"真的"他预付了两天的存车钱,走出车库.
在离镇子很远的地方他停下来,观察了一下.
他只需在公路上再走一百码,就要往右转拐进那条伸进树林的羊肠小路.
半个钟头以后,他沿着小路来到一座快倒塌的农舍前.
一只用链子拴住的狗汪汪乱叫,房子里没有一丝亮光.
邦德绕过农舍,立刻发现了一条河流,小路再从这里蜿延向前.
他还要在羊肠小路上再走三英里.
狗吠声听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深深的夜色中只有树木温柔的耳语.
皓月当空,月光穿过厚厚的云杉树一泻而下,邦德毫不费力沿着小路疾走.
登山鞋底富有弹性,走起路来感觉很好.
邦德把手表又上了一次弦,时间掌握得正好.
四点钟左右,树木开始稠密起来.

前面有一片开阔地,投射着右边福兰克林镇的点点灯光.
邦德急步穿过去,又跑过一条二等柏油路,踏上一条较宽的路.
进入树林后,右边隐隐可见一片波光鳞鳞的湖面.
五点钟时,他已穿过了美国境内的108和120两条柏油公路.
又过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个路标,上面写着"埃诺斯堡瀑布,一英里".
最后的冲刺到了.
他将沿着一条细浅的狩猎者的足迹爬向陡峭的顶峰.
邦德停下来,把步枪和背包在肩上调换了一下,抽起一支烟,点火照了照地图.
天空已经隐隐出现鱼肚白,树林中传来轻轻的噪动,还有一种他从来没听过的忧郁烦闷的鸟鸣和小动物发出的沙沙声.
邦德仿佛看到,山对面小山谷中那幢大楼房里,四个男人正在呼呼大睡.
这里,正义之神正穿越树林而来.
邦德把烟蒂踩在地里,继续赶路.
他脚步稳健地往山顶尽头爬去,一面抬眼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这叫山丘还是山峰多高的山丘才能称得上是山峰除了满眼银白色的白桦林,这山峰里还有些什么别的呢看上去它是那样可爱、动人.
邦德一路想着,爬上了山顶.
山顶的周围有一圈低矮的树木,邦德看不见下面山谷里的任何东西.
他喘了几口气,爬上一棵高高的橡树,拨开厚厚的树枝,这下他能把环绕山谷的格林山脉的无边景色尽收眼底.

一轮金色的太阳正庄严地从东边的山顶升起;下面,两千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树冠组成的斜坡,住下伸展,又被一段宽阔的草场拦腰截断.
薄薄的晨雾中,湖水、草坪和那幢房屋忽隐忽现.
邦德躺在树枝上,望着那一片微弱而苍白的晨曦在山谷中迷漫.
十五分钟后,这片晨曦轻拂过湖面,马上又跳进了晶莹的草坪,射到屋顶潮湿的石板上.
湖面升起阵阵水雾,整个目标区如同水洗过那样明快而清新,四周一片空寥静寂.
邦德掏出望远镜,一点点对好焦距,观察着下面的斜坡,测算着射击距离.
从这里到草场边上的阳台和院子,大约有五百米远,到湖边的跳水板约有三百米.
这里是他能开火的唯一开阔地带,除非他穿过最后一段林带,靠近湖水边.
这帮家伙是怎么安排时间的他们的活动有什么规律是否游泳天气倒挺暖和的,可以下水.
好吧.
还有一整天时间.
如果这一天结束时他们还不下湖,他就只好等他们在院子里时寻找机会下手了,可在相距五百米的地方,使用三支性能不太熟悉的步枪,恐怕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他是不是干脆到草场边上去不过得通过五百米没有遮掩的路才能到达那里.
也许能在房子里的人醒来之前绕到他们后面.
可是谁知道这些家伙几点钟起床好象是在回答他的疑问似的,主楼左面的一扇小窗里百叶窗帘卷了起来,卷动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邦德的耳里.
回声湖!
多清晰的回声!
那么邦德自己发出的声响是不是也会产生回音呢他应该小心不要折断树干和嫩枝.
山谷里的声音是通过湖反射出来的.
还是小心为妙.
袅袅炊烟从左边的烟囱里升起,这使邦德联想起即将炸熟的熏肉和蒸鸡蛋,还有热咖啡.
他顺着树枝灵巧地翻了个身,跳到地上.
对,他得先吃点东西,抽一支烟,然后准备射击.
吃完自制的三明治,准备喝咖啡加威士忌时,邦德不禁又考虑起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来执行这次任务他仿佛已听到萨瓦日手枪的怒吼,看见子弹象一只缓缓飞翔的蜜蜂,懒洋洋地飞进山谷,朝着那块粉红色的皮肤射去,射进时只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那皮肤凹进去,裂开,又合上,只留下一个斑痕小孔,子弹继续在肉体中穿越,不慌不忙地向着跳动的心脏飞去.
邦德到底要对谁这样干他跟邦德有什么仇邦德甩甩头,竭力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
他从身上摸出瓶子,送到唇边,咕咙喝下一大口.
咖啡加威士忌把喉咙烧得热辣辣的.
他放下瓶子,等着这股暖流进到胃里.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抓起步枪背到肩上.
他仔细地朝周围看了看,确定了返回山上来的路线,然后慢慢走下钭坡,钻进树丛里.
树丛里没有什么小路了,他只好踩着满地的枯枝慢慢开道.
树木越来越杂乱,云杉和白桦树丛中,处处闪出披着夏装的棵棵红枫,火焰般地耀眼.

树下是参差不齐的矮灌木和无数吹落的枯木朽枝.
邦德小心翼翼地走着,双脚在树叶和苔藓覆盖的岩页间发出轻微的声响.
尽管他如此小心谨慎,树林还是受到了惊忧.
最早看到他的是一只大羚羊和它的两个孩子,凄厉地叫着怆惶逃去.
一只绯红脑袋的漂亮的啄木鸟飞到他前边,邦德还没靠近,它便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小松鼠站立起来,伸着脑袋,抬着脖子,露出尖尖的小牙齿,好象在嗅着他的气味,它们吱吱叫着逃回他们的窝里.
森林里似乎已充满了火药味.
邦德想叫它们都别怕,他带的枪不是用来对付它们的.
他更担心这一声声的鸟鸣兽叫会吵醒了下边的人,使他们用望远镜朝这边看,猜测鸟儿为什么惊惶逃散.
还好,当他停在最后一棵大橡树后面往下张望时,草场对面的树丛、湖水和房子都一切照旧.
其他的百叶窗帘依然紧闭,唯一活动的东西是那一缕缕炊烟.
现在已经八点钟,邦德凝视着草场对面的树丛,想在那儿寻找一棵树隐蔽起来.
他看中了草地边的一株红枫树,高高大大,间杂着橙黄和深红色,与他的服装正好协调.
树干特别粗壮,恰好耸立在云杉墙后面.
这样一来,邦德站在那儿就有可以看到他想看到的湖和房子附近的一切.
邦德观察了一会儿,考虑着怎么才能找到一条草丛厚实、树枝繁茂的路通过草场.
他在心里慢慢盘算着.
微风吹来,拂过草丛.
要是这风一直吹着,掩护他穿过草地该多好!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树林边缘的左上方,一根树枝突然折断,发出一声脆响,却再没有其他响动.
邦德跪下去,竖起耳朵听着,这样一动不动地跪了足足有十分钟,他那褐色身影投射到对面粗壮的橡树干上.
动物和鸟儿不会折断树枝,因为它们能辨认得出枯木的特征.
鸟儿也决不会落在容易被踩断的细枝上.
即使是野鹿这类长着粗角和四蹄的大动物,在林丛里活动也十分安静,除非它飞奔起来.
难道那些家伙会在这儿设置岗哨邦德不慌不忙地从肩上取下步枪,扣住扳机.
如果那树枝不是岗哨折断的,就可能是猎人或偷猎者流弹飞过时折断的.
过了一会儿,在邦德和树枝折断的地方之间,两只鹿跑了出来,穿过草丛慢悠悠地向左边跑去.
它们停下来回头张望,每一次都是吃上几口草,然后继续跑,钻进远处的灌木丛中.

那树枝显然是它们折断的.
邦德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
现在还得想办法穿过草场.
在草丛里爬行五百多米真是不容易.
邦德的膝盖、手、胳膊肘艰难地在地上挪动着,既要注意速度均匀,又要不时地驱赶钻进眼睛、鼻子、脖子里的粉尘和小昆虫.
算他有运气,微风一直吹拂着草地,象吹起一层层海浪,使他在草丛中的移动没有引起房子那边的人们注意.
当他爬到距离那颗红枫树大约二十英尺时,他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按摩膝盖,放松腕关节,准备进行最后的冲刺.
一路上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这时,从他左边仅一步之遥的茂密草丛里传出一种微弱但使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邦德的头嗡地一下晕眩起来,脊梁骨顿时一片冰凉.
"动一动我就杀了你.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可那语调与最凶恶的男人一样令人可怕.
邦德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眼了.
他面前两英尺处,一个钢制的箭杆穿过草丛,正对着他的脑袋,那淬过火的三棱箭头闪着蓝幽幽的光茫.
弓是斜倾着的,与草地几乎平行;持弓者由于用劲,棕色的手指关节已变成白色.
她那张紧紧抿着的嘴唇在摇曳着的草丛后若隐若现,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上满是汗水,还有一双凶狠的灰色眼睛.
透过草丛,邦德能看到的就是这些.
她到底是谁是哨兵吗邦德使劲地咽了口唾沫,右手则向腰间的手枪慢慢摸去,一边轻松地问道:"你是谁"那箭头抖了一下.
"右手别动,不然我射穿你的肩膀.
你是哨兵吗""不是,你呢""别耍滑头.
你在这儿做什么"语调不象最初那样严厉,但仍然带着凶狠和疑虑,听起来有很重的地方口音,不知她是苏格兰人,还是威尔士人该进行对等交谈了,但蓝箭头周围仍有一种阴森的气氛.
邦德脱口说道:"收起你的弓箭吧,罗宾娜,然后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你肯定不再动枪""好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不等对方回答,邦德又手脚并用,麻利地往前爬去.
现在他必须抓住时机,掌握局势,不管这该死的女人是谁,他必须在开火之前迅速而谨慎地安排好一切.
天哪,简直没有考虑的余地!
邦德爬到那颗枫树下,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透过火红的枫叶观察着下面.
现在百叶窗帘几乎都已经拉起来了.
两个动作迟缓、身着花衣的少女在院子里摆起一张大餐桌.
邦德选的这个位置确实不错,他越过树丛顶部,正好能清楚地看到小湖.
邦德解下他的步枪和背包,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那姑娘也从草丛中过来,站到枫树下,与邦德保持着一段距离,箭仍然不离弦,但弓已经放下了.
两人都看着对方.
姑娘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象一个美丽的林中仙女.
她的衣裤都是橄榄绿,浑身沾满泥浆,一动起来就咔咔作响,好几处已经撕破了.
她满头浅黄色的头发,用一只金发卡束在脑后.
因为刚从草地里爬过,发卡已磨去了光泽.
她那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野性,甚至有些原始色彩.
嘴唇宽且厚,很性感,颧骨突出,银灰色的圆眼睛傲视着一切.
小臂和面颊上都有抓出的血痕.

面孔有些发青.
箭袋里的箭装得满满的,搭在左肩上,金属箭羽闪闪发光.

她腰际还插着一把猎刀,大腿的一侧绑着一只深褐色小帆布袋,里面大概装着她的干粮.
她仿佛是一个美丽而危险的女侠,在荒野中孤独地游荡,蛮荒的森林和僻远的山村就是她的家园.
邦德觉得她很迷人.
他朝她笑了笑,友好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罗宾娜·霍德.
我叫詹姆斯·邦德.
"他摸出酒瓶,拧开盖递给她.
"坐下来,喝点儿劣酒加咖啡,再吃点熏肉,还有些干果仁,喜欢吃吗"她靠近他一点,在离他一步开外的地上坐下来,象红种印第安人一样,双膝分得很开,一只脚踝高高跷起,压在另一只大腿下面.
她接过酒瓶,仰起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一声不吭地递了回来,脸上仍然冷冰冰的,只说了一声"谢谢".
她把手里的箭插进身后的箭袋里,盯着他说;"我想你是个偷猎者,但在这儿并找不到鹿,它们只在晚上才悄悄出山.
白天你应该爬到高的地方,越高越好.
我知道哪儿有鹿,好大一群呢,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今天有些晚了,但你还能赶上它们.
你看上去不象个坏人,大概只知道偷猎,不会找别的麻烦吧""先告诉我你在这儿做什么打猎让我看看你的许可证.
"她的衬衫胸前的衣袋紧紧扣着.
她打开一个口袋,掏出一张小纸片.
许可证是在维尔蒙特的伯宁顿办理的,证上是一连串的许可项目,在"非居民狩猎"和"非居民持有弓箭"栏目里都打了勾.
一共收了十八美元五十美分,支付捕鱼和狩猎费用.
使用范围:蒙特利尔和维尔蒙特;姓名:尤迪·哈佛洛格;年龄:25岁;出生地:牙买加.
邦德心里喊一声,万能的上帝!
真是冤有头债有主.
他带着同情与钦佩的口吻说:"真不简单,尤迪,牙买加离这儿路途那么遥远,你却赶了来.
难道你真想用你的弓箭和他们对着干吗知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复仇之前先挖两座坟墓'.
你有没有准备也许,你是抱着必胜的信心而来,希望凯旋而归"姑娘直直地瞪着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我的事儿你怎么知道"邦德想了想,觉得只有一个办法能摆脱这一窘境,那就是助她一臂之力.
倒霉的差事.
他和善地对姑娘说,"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我是伦敦方面派来的.
你的事情我全知道,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替你报仇,保护你不再受这些人的烦忧.
我们担心那些家伙可能会对你也下毒手,以夺得你的那些产业.
"姑娘神情黯然地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原来有一匹小马驹,叫帕罗来诺,三个星期前被他们毒死了.
然后,我的猎犬阿尔萨蒂安也被他们用枪打死,它是我从小养大的.
后来,又来了一封信,上面说,'死神有许多只手,现在正有一只手伸向你'.
我曾打算在报上的个人启示栏里登一条启示:'我认输了,尤迪'.
我也找过警察局,他们能做的就是向我提供保护,此外别无它法.
于是我到了古巴,住最豪华的旅馆,进赌场大赌特赌.
"她苦笑一笑,"我那时的穿着可不象现在这样,全是最好的衣服和金银珠宝.
我自称是一时冲动离家出走,想见识一下黑社会和真正的强盗.
为了打听情况,我不得不对那些向我献媚讨好的男人热情相待.
最后,我终于掌握了这家伙的一些情况.
"她朝下面的房子指了一下,"他那时已经离开古巴,巴蒂斯塔发现了他的的身份和罪行,而且他树敌太多.
我掌握了他的很多事儿.

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个人,是个高级警官,他告诉了我很多情况.
"说这话时姑娘犹豫一下,避开了邦德的目光.
停了一下她继续说:"我离开那儿来到美国,在报纸上读到了宾克尔登私人侦探事务所,于是我付钱请他们查到了这家伙的地址.
"她目光炯炯"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我先飞到伯宁顿,然后步行.
爬山涉水,走了四天.
我专拣小路走,已经习惯了.
我们家的房产就在牙买加山区,那儿的路比这儿更难走.
""那么下一步你要干什么""先杀了冯·汉麦尔斯顿,然后走回伯宁顿.
"语气非常轻松,好象在说她要去采一朵野花.
山谷下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邦德站起身透过树枝往下看了看.
三个男人和那两个少女正在往外搬着椅子.
他们坐在桌旁,谈笑风生.
两个姑娘之间的桌首留着一个空位子.
邦德取出他的望远镜,朝那儿看去.
三个男人都长得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其中的一个穿得整洁时髦,一直在笑,想必他就是冈扎尔斯,另外两个人看上去象农民,又粗又俗,并排坐在长方桌的一端,没有参加谈话.
两个姑娘都是白种女人,皮肤晒得黑黑的,看上去象廉价的古巴妓女.
她们身穿透明泳装,浑身珠光宝气,不停地在笑,象两只可爱的猴子.
说话的声音很清晰,林里的人都能听见,但她们说的是西班牙语.
邦德觉出姑娘在向他靠近,在他身后一步远站住.
邦德递给她望远镜,说道:"那个穿着讲究的小个子就是冈扎尔斯少校,另外两个人是枪手.
我不知道那两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冯·汉麦尔斯顿还没出来.
"她用望远镜望了一下,一言不发地还给邦德.
这时,那两个女子转过身,一齐朝通往室内的大门看去.
其中一个嘴里还在喊着什么,也许是在问好.
不一会儿,从室内走出一个粗壮矮胖、几乎一丝不挂的男人.
他缓缓地走着,绕过桌子,走到面对草坪的石砌阳台边上,进行五分钟的早起锻炼.
他身材大概不到五英尺半,一副拳击家的肩膀和臀部,腹部却已高高隆起.
厚厚的黑毛覆盖着他的胸部和肩部,双臂和双腿上也尽是毛.
相反,他的脸和头倒是光光如也,头顶油光铮亮,脑袋后面有一块很深的伤疤,也许是被追捕时留下的枪伤或刀伤.
面部骨胳结构正规、呆板而强悍.
他的眉毛光光的,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很短.
嘴巴又宽又大,嘴唇丰厚潮湿.
他肚皮上围着一条与运动护腰带一般大小的黑色布带,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
除此之外,他全身裸露.
整个形象是那么丑恶,邦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把望远镜递给姑娘,然后在一旁观察她的表情.
她紧闭着嘴唇,目光严厉地注视着这个她要去杀死的人.
邦德心里有点懊丧,担心她会给他惹麻烦.
她甚至还可能扰乱他自己的计划,带上弓箭坚持去扮演一个愚昧的角色.
邦德当然不愿意让她这样做.

他心生一计,决定骗她,把她绑起来,行动结束后再把她松开,想必她应该理解.
邦德悄悄伸手去摸枪.
姑娘若无其事地后退几步,弯腰把望远镜放到地上,把弓拾了起来,从身后摸出一支箭,熟练地搭在弦上,然后抬起头望着邦德,平静地说:"别想耍什么花招,站远一点.
我知道什么叫远角度视野.
我千里迢迢到这里,不是到你手上来送死的.
五十米内我闭着眼睛都不会失手,百米开外的飞鸟我也是百发百中.
我并不想把箭射进你的腿,但如果你想耍小动作,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邦德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不该犹豫不决.
他恶狠狠地说:"别傻了,你以为凭你的弓箭就能对付得了四个男人"姑娘目光倔强,她收回右脚,做出发射姿势,咬紧牙关说道:"你少管闲事.
他们杀的是我的父母,不是你的.
我历尽艰辛来这里,呆了一天一夜,就是等着亲手报仇.
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也知道怎样去制服汉麦尔斯顿.

其他人我不用管.
群龙无首,不打自灭.
喂,"她把弓张开一半,箭头指着邦德的腿,"要么你照我的话做,要么我就要对不起你了.
别以为我不敢,我发誓要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她傲慢地扬了扬头,说:"明白了吗"邦德看着眼前这位倔强又美丽的姑娘,知道他只能让步,否则很难预料处于极度歇斯底里状态下的她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另一方面,邦德觉得,与她合作一起干也未尝不可.
她的武器是无声的,他的却会惊动周围的人.
两人联合起来,正好可以取长补短.
于是他平静地说:"你听着,尤迪,如果你一定要参与此事,我们最好一起干.
也许我们既能实现我们的心愿,又能活下来.
干这种事我比你内行.
不瞒你说,这次是你父母的一个好朋友托我来的.
再说,我的武器,至少比你的效力高五倍.
我本来现在趁他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可以把他干掉,但我想,等他们到湖边去游泳时也许成功的希望更大.
他们已经换上了泳装,肯定一会儿后就下湖.
到那时我就动手,你可以给予火力支援.
"他强调似地加上一句:"这种帮助很重要!
""不行,"她果断地摇摇头,"我要亲手射死那魔鬼.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来提供你所谓的火力支援.
至于游泳,你说得不错,昨天十一点左右他们就全部下了湖.
正好今天天气暖和,他们肯定还会去游泳.
我要到湖畔树林边上去干掉他.
我已经在那儿找到了一个最佳射击位置.
我知道那些警卫都随身带着一种托米牌手枪.
他们不下湖,在旁边坐着.
我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冯·汉麦尔斯顿,等保镖们发觉出事,我早就离开湖边了.
我告诉你,我的计划准能成功.
嘿,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得马上行动.
很抱歉,你必须照我的话去做,否则……"她说着把箭抬起了几英寸.
邦德心想:"这该死的犟丫头!
"他感到十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说:"那好吧,但我要告诉你,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邦德耸了耸肩,又说,"去吧.
另外那几个家伙由我来管.
如果你平安无事地撤回来,就到这儿来见我.
要是不能,只好我下去收拾残局.
"姑娘松开弓弦,冷冷地说:"很高兴你想通了,否则这箭射出去可就难收回了.
别为我担心,再见.
"她头一次笑了笑,终于显出了一点女孩子的本色.
然后她转身穿过树林,朝山下摸去.
等她的身影在树丛中消失后,邦德急忙拿起望远镜,集中精神准备行动.
他还能做些什么别的呢现在还有别的法子吗没有.
只有等她先发制人.
要是他先开火,不知道那个头脑发热的野姑娘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糟了!
突然,房子那边响起一阵吵闹声,邦德赶紧举起望远镜.

两个女人正在收拾桌子.
冯·汉麦尔斯顿躺在门外的睡椅里读报纸,不时与冈扎尔斯少校说两句.
冈扎尔斯两腿分得大大的,坐在一张金属转椅上,嘴里抽着烟,神气活现地喷云吐雾.
邦德听得出他们是用英语在交谈,但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邦德看了看表,十点半.
现在势态还不够明朗,邦德索性靠着树干坐下,盯着那把萨瓦日手枪看了半天,脑子里思考着怎样干净利落地处理眼前的这件事.
邦德一点也不喜欢这件差事.
他一路上都在想象他们是一伙什么样的人.
不容置疑,冯·汉麦尔斯顿和他的手下人一定都是些极端残忍的坏蛋,哈佛洛格夫妇惨遭杀害足以证明这一点.
把他们消灭掉后,大多数人都一定会为之感到高兴.
他们的女儿即将去做的事情早已超出了个人复仇的意义.

对于邦德自己来说,虽然他和他们无仇无怨,但他的职业道德要求他决不能对这些人心慈手软.
这伙人是国家的敌人,或者是敌对国家情报部门的代理人,他们在大不列颠的土地上向英国人民宣战,而且还不断进行其他挑畔:他们杀了姑娘心爱的马驹和猎犬,那么随意就下了两次毒手,好象这些生灵是苍蝇.
他们…….
邦德想了无数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这样做是正义的行动.

突然,山谷里响起了枪声,邦德忽地一下站了起来,举起步枪,寻找目标.
这时又传来了第二声枪响,然后是一阵刺耳的喧哗声,混杂着大笑和鼓掌声.
一把深灰色的碎羽毛从一只翠鸟身上掉下来,然后翠鸟也砰地一声落在草坪上,在地上扑动着翅膀.
冯·汉麦尔斯顿闻了闻他枪口里冒出的一缕青烟,脚后跟往前走了几步,飞起一脚,把翠鸟踢在空中转了一圈,又砰然落下.
其余的人站在一边,讨好地欢呼大笑.
冯·汉麦尔斯顿得意洋洋地说了句什么,邦德只听清了"百发百中"一个词儿.
只见汉麦尔斯顿把枪扔给一名枪手,大声向两个少女吩咐了几句,她们赶紧跑回房间.
然后他在另外几个男人的簇拥下,转身经过草坪,轻松地往湖边走去.
这时那两个女人跑回来,各自手里提着一个空香槟酒瓶,跟在男人后面蹦蹦跳跳地说笑着.
邦德开始准备战斗.
他把枪的标尺定在三百米,放大器对准湖边的那群人.
他倚着树干,左手搭在树干上的一个树疙瘩上休息,静观下面的动静.

那两个枪手大概要举行射击比赛,正在往枪里填子弹.
冈扎尔斯一声令下,他们站到了石坝上的跳水板前,面朝草坪,端着枪一动不动地站着.
冯·汉麦尔斯顿站在草坪上,一只手中拎着一只香槟瓶.
他的身后站着那两个女人,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
又传来一阵模糊的说话声和大笑声.
从望远镜里看去,两个枪手并没有笑,他们的面孔紧张得都快变形了.
冯·汉麦尔斯顿大吼了一声,两个女人安静下来.
他双手拎着酒瓶在身后摆来摆去,嘴里大声数着"一……二……三","三"字一出,他用劲把酒瓶抛向空中,向湖对岸扔去.
那两个枪手象木偶一样迅速转身,与此同时,枪声大作,划破了山林的静谧,在水面上引起深沉的回音.
鸟儿尖叫着飞出树林,子弹射断了很多细小树枝,劈哩啪啦地坠入水中.
左边的瓶子被打得粉碎,右边的那个仅中了一颗子弹,破成两片.
碎玻璃在湖心溅起一层浪花.
左边的枪手赢了.
他们笼罩在烟幕中,等烟幕散尽时,他们已从石坝走到草坪上.
山谷中响着隆隆的回声.
两个枪手一个满脸沮丧,另一个洋洋得意.
冯·汉麦尔斯顿点头招呼两个女人迎上去.
她们似乎很不情愿,嘴唇噘得高高的.
冯·汉麦尔斯顿向获胜的枪手问了句什么,那人向左边的姑娘点了点头.
那女人显得很不高兴,转过身,背对着枪手.
冈扎尔斯和汉麦尔斯顿大笑起来.
汉麦尔斯顿伸手在姑娘的屁股上轻轻拍了几下,好象她是头小母牛,又说了句什么,邦德只听到"一晚上"这个词儿.
姑娘抬起头看着汉麦尔斯顿,顺从地点了点头.

人群散开,那个作为奖品的姑娘飞快地跑过去,跳进湖里,大概是要逃避那个赢得了她的男人.
另一个姑娘也紧跟着她跳下水.
她们在湖中嘻笑打闹,互相叫骂.
冈扎尔斯脱掉外衣,坐在草坪上.
他肩上挂着一只手枪皮套,里面插着一只中口径自动手枪,枪柄露在外面.
冯·汉麦尔斯顿摘下手表,沿着石坝走向跳水板.
两个枪手背对着湖水站着,也在看着冯·汉麦尔斯顿.

那两个姑娘在湖中心露出脑袋,朝湖对岸游去.
两个枪手举着枪,不时地往花园和房子前面扫几眼.
邦德心想,正因为冯·汉麦尔斯顿不择手段地采取了各种保护措施,他才得以活到今天.
冯·汉麦尔斯顿一直走到跳水板尽头.
他低下头看着水面.
邦德紧张万分,打开枪保险,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要裂开了.
现在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
邦德的手指在板机上直发痒,她怎么还不射箭从望远镜里,邦德看到,冯·汉麦尔斯顿已经准备就绪.
他轻轻弯曲着膝盖,双臂往后边摆着.
徐徐微风吹来,湖面荡漾起一阵阵涟漪.
他双臂前摆,双腿跳离台面.
就在他纵身向上一跃的一瞬间,一道银光从他后背上闪过,他沉重地跌入水中.
冈扎尔斯站在岸上,不太明白主人入水时怎么会激起一股湍流.
他张嘴结舌地瞪着湖面,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那两个枪手好象是已经嗅到敌情,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
他们身体蹲伏着,看看冈扎尔斯,又看看石坝后面的树林,等待着命令.
邦德觉得嗓子干得象要冒烟.
他用望远镜观察着湖面的动静.
这时,只见湖水深处泛起一圈一圈的红波.
冯·汉麦尔斯顿的身体终于浮出水面,垂着头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从他左肩下伸出一支大约一英尺长的钢箭杆,铝制的箭羽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茫.
冈扎尔斯少校一声令下,两支冲锋枪同时开火,子弹呼啸着穿过邦德身下的树丛.
邦德扣动扳机,首先打中了右边的那个枪手.
另一个枪手朝湖边跑去,一边跑一边端着冲锋枪扫射.
邦德打打停停,瞄准了再射击.
突然,那人的腿一下软了下来,踉跄着往前奔了几步,便一头扎到水中,手里还紧紧握着冲锋枪,朝天空漫无目标地射了几颗子弹.
狡猾的冈扎尔斯少校趁邦德停枪的间隙早已躲到第一个枪手的尸体后,用冲锋枪向邦德开起了火.
或许他看见了邦德,或许只是凭着萨瓦日枪闪光的火舌确定了目标,总之他干得很漂亮.
子弹呼啸着击中了红枫树,碎木片崩到邦德脸上.
邦德又开了两枪,但太低了,枪手的死尸被打得微微震颤.

邦德又压上子弹,寻找活目标.
一根折断的树枝落在他枪口前,他一把把它拨开.
就在这一刹那间,冈扎尔斯站起来,跑到花园的摆设中间,把铁桌猛地一推,躲到后面.
邦德射出的两颗子弹紧追不舍,铲掉了他脚后跟的两块草皮.
冈扎尔斯有铁桌作掩护,瞄得更准了.
他忽而从桌子左边,忽而从桌子右边瞄准邦德,一阵接一阵的子弹雨点般地打在枫树上.
相比之下,邦德瞄准的难度就大多了,因为他很难通过望远镜瞄准具从桌子的一边到另一边进行准确而迅速的瞄准.
因此,他的点射多半是打在铁桌上,有少数滑过草坪.
邦德决定跑到右边,固定好姿势,从开阔的草地上射击,出其不意地干掉冈扎尔斯.
但他刚跑出来,没想到冈扎尔斯也从铁桌后面急冲出来,大概他也决心结束眼前的缰局,跑上水坝,越过那儿钻进树林,追击邦德.
邦德停下来,站起身,举起了步枪.
冈扎尔斯见状赶忙弯下腰在石坝上移动,一边向邦德射击.
邦德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子弹在面前飞舞.
准星中出现了冈扎尔斯胸膛正中央的黑毛.
邦德猛地一扣板机.
冈扎尔斯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伸出双臂,手枪仍然往天空发射着,他笨拙而沉重地栽进水中.
邦德等了一会儿,看冈扎尔斯的身体是否还会抬起.
没有.
他慢慢放下步枪,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下.
可怕的回声在山谷中盘旋激荡.
右边湖畔的树丛中,邦德发现那两个女人正在朝房子那边张望着.
她们大概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要去报警.
现在他得赶紧离开这里.
在隆隆的回声中,邦德穿过草地往山上走,来到那棵叶子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枫树下.
姑娘已经在那儿了,她倚着树干站着,背对着邦德,头埋在臂膀中间抵在树上,鲜血顺着她的右臂流淌下来,滴到地上.
深绿色的衬衫的袖子上有个黑洞.
弓和箭袋扔在脚边,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邦德走上前去,站在她身后,搂住她的肩,温和地说:"干得不错,尤迪.
咱们成功了.
你胳膊伤得重吗"她声音有点压抑:"没什么.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真可怕,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开枪.
"邦德安慰她说:"这些家伙是杀人狂.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是男人的事情.
来,让我看看你的胳膊,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尽早越过边境.
千万别让警察抓到.
"她转过身来,美丽动人的脸庞上汗渍和泪痕交错.
大眼睛里满是温柔和驯服.
她说:"你太好了.
很抱歉我一开始对你那样粗鲁.
我这人不好,总是伤别人的心.
"邦德笑了笑,从她腰带上摸出猎刀,把她的衣袖从肩膀处割下来,撕成带子,连在一起.
子弹伤了肌肉,伤口血流如注.
邦德掏出自己的手绢,撕成三条结在一起,然后用咖啡和威土忌为她洗净伤口,从背囊里摸出一块厚面包按到伤口上,用手绢撕成的带子扎好.
最后用她的衣袖撕成的带子绕到她颈后,打了个结.
在给她打结时,邦德离她的嘴很近,她的身体中那种温馨可爱的原始香味深深吸引了他,使他忍不住飞快地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不满足,又使劲吻了一下.
他系好了结,看着那双离自己很近的灰色眼睛.
它们显得惊恐而幸福.
他再次吻了吻她的嘴唇,她笑了,不再惊恐.
邦德退后一步,也笑望着她.
他轻轻抓起她的右手,把手腕小心地伸到吊带里.

她问道:"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语调是那么温顺,先前的凶悍和野性已荡然无存.
邦德说:"带你去伦敦,那儿有位老人想看看你.
但我们先得从这儿越过边境去加拿大.
你的护照得改一下,渥太华的一个朋友可以办这事.
另外,还得给你弄些衣服和用品,这得花上好几天.
我们将住在一个叫柯兹的汽车旅馆里.
"她望着他,温柔地说:"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住过汽车旅馆呢.
"邦德弯腰拾起他的枪和背囊,挎在一边肩膀上,又把她的弓和箭袋挂在另一边肩上,转身向草丛走去.
她紧跟在他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把磨得褪了色的金发夹和发带取下来,她那头浅黄色的秀发象瀑布一般洒下来,松松地披散在身后.
奇异的拍卖六月初的一天,烈日炎炎.
詹姆斯·邦德放下他专门用来批注文件的铁灰色的大号铅笔,脱掉外套,随手往地板上一扔.
在他看来,用不着把外套保持得那么整洁和挺括,因此他从不屑随手将外套搭在座椅靠背上,更不用说挪步把它挂在他办公室外间那扇门后的挂钩上.
这些挂钩是玛丽·古德奈特自己花钱请人安的.
几个星期来,内外情报都很正常,天下太平.
他每天不是看文件,就是看报纸.
那些所谓的绝密文件使人感到枯燥乏味,而报纸则更是无聊已极,上面登满了各种国内外丑闻来招睐读者.
不管是绝密还是毫无根据的传言,只要是丑闻就登,以增加这些小报的销售量.
邦德厌恶象这样无所事事地打发时光.
他心不在焉地翻阅着科研处送来的一本论文集,全是关于俄国人怎样利用氰气.
这种气体可作为暗杀武器,用最廉价的圆柄獐水枪压出来,直接往人的面部一喷便可致人于死命,适用于射杀二十五周岁以上的成年人,尤其在他们爬楼梯或屈身向下时最为有效,不留任何痕迹,验尸结果往往表明死者可能死于心脏病.
"嘀铃铃……".
房间里骤然响起红色电话刺耳的铃声.
邦德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右臂窝,想拔枪进行自卫.
当醒悟过来时,他做了一个鬼脸.
电话铃再次响起时,他一把抓起了话筒.
"喂……好的.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拾起地板上的外套,边穿边打起精神.
他刚才一直在桌边迷迷糊糊打盹,这时得到楼上去了.
穿过外间办公室时,他非常想摸一摸玛丽那撩人的后颈背,好不容易才忍住.
电话是M局长打来的.
邦德走到外面铺着地毯的走廊上,一边沿着走廊往前走,一边听着从旁边通讯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轻微的噼啪声.
然后他乘电梯到了第八层.
从莫尼彭尼小姐的表情来看,没什么大事.
一般说来,如果她知道情况,脸上一定会有所表露,要么是兴奋,要么是好奇.
如果邦德有麻烦,她的表情则是鼓励或气愤不平.
可现在,她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显得很淡然.
邦德意识到要谈的事不过是某种例行公事.
因此,他调整了他的步履,走进了那扇深不可测的局长室.
M局长办公室里有一个陌生的来访者,坐在M局长的右边.
M局长象往常一样坐在蒙着红皮桌面的办公桌旁,邦德进来时,他瞟了瞟邦德,生硬地说:"范谢尔博士,这位是我们00处的邦德中校,我想你们没有见过面吧"邦德对这种客套早已不以为然了.
M局长站起来与邦德握手,范谢尔博士也站起来随便地握了一下邦德的手,便迅速收了回来,好象碰到的是一只大毒蜥的爪子.
范谢尔博士目光敏锐地打量着邦德,好象邦德只是他的一个解剖物之类的东西.
邦德想,范谢尔博士的眼睛一定装有一个千分之一秒的镜头快门.

显然这是个专家,对事实、理论和事物感兴趣,对人却不是那么关注.
邦德暗暗祈祷,但愿M局长叫他来是给他下达某种命令,让他去执行某项任务,而不是让他来这里象个小丑让人看.
然而,邦德回想起十分钟前自己那副无聊的样子,再设身处地为M局长想想,便体会到M局长本人的无聊状态,他同样也在六月的炎热下煎熬,也面对着工作无所事事的压力.
所以一旦某种紧迫感突然消失,他自然会在工作中创造出某些戏剧性的效果,借此解除自己的无聊,使自己宽宽心.
范谢尔博士正当中年,面色红润,表明他很善保养.
穿着很时髦,摹仿爱德华七世时代的打扮:深蓝色的外套上订四颗钮扣,袖口向上翻卷;大领带是丝织的,上面别有一枚宝石别针;高领衬衣整洁而干净,袖口上缝着看上去象古币的链扣;一条黑色的粗丝带系着一副夹鼻眼镜.
一眼看去,邦德总觉得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种综合的气质,好象是个文学家,或许是一个批评家,或许是个单身汉,说不定还是一个同性恋者.
M局长介绍道:"范谢尔博士是甄别古代珠宝方面的权威.
他既是英国海关顾问,也是刑事侦缉部此类问题的顾问.
当然这是秘密.
情报五处的朋友们介绍他到我这里来,处理与我们的弗洛英斯坦小姐有关的事宜.
"听到最后一句话,邦德抬起了头.
他知道,玛丽娅·弗洛英斯坦是双重间谍,既为英国秘密情报局工作,又为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服务.
她虽是通讯处成员,但工作地点却设在特地为她改建的密室里.
她的任务是特定的,专门处理一种特意为她编写的紫色密码.
她每天把冗长的绝密情报译成密码后,分六次传送给华盛顿的美国中央情报局.
这些电文都是由00处提供的.
该处负责控制双重间谍.
这些情报只不过是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有时就是一些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
玛丽娅·弗洛英斯坦一进入英国秘密情报局后,其苏联间谍的身份就已暴露.
俄国人派遣她来是为了窃取紫色密码的译码本,以便获取绝密情报,并在有可能时将这些情报发往苏联.
她的工作是高度机密的,必须分外谨慎与小心.
近三年来,她还没有出现过纵漏.
但是如果还让弗洛莫斯坦在总部悠哉游哉,那无疑是拿高度机密冒险.
好在她的魅力还远远不够勾引周围军官们,否则将对国家安全构成极大的威胁.
M局长转向范谢尔博士:"博士,也许你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邦德中校讲一讲.
""当然.
"范谢尔博士迅速地瞟了邦德一眼,便将视线移到自己的发亮的靴子上.
他说:"是这么一回事,中校.
也许你知道有一个叫法贝热的人.

他是一个俄国珠宝商和珠宝匠.
""据说在俄国革命前,他还为沙皇和皇后制作过巨大的复活节彩蛋,有这么回事吗"邦德问.
"没错,那只是他特制的金银饰品中的一件.
他制做了许多我们称为古玩的珍品.
在交易所中他的杰作目前可卖到五万英镑以上.
最近,他的一件最杰出的的制品进入了我国.
这件杰作被称为纯绿宝石球.
迄今为止,人们只是从这位杰出人物的手稿中看到过这件绝世珍品.
这件珍品从巴黎挂号寄来,收件人是一个你认识的女人,也就是局长提到的玛丽娅·弗洛英斯坦小姐.
""哦,这倒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消息的,博士""正如局长刚才谈到的那样,我兼任英国海关和税务部门古玩珍宝和艺术品的顾问.
这个包裹保价十万英镑,非同一般.
我们能设法暗地里打开这种包裹.
经过内政部同意后,包裹打开了,我被叫去检验包裹里的东西,并估一下它的价.
根据肯尼思·斯诺曼有关法贝热的权威性著作中对此宝球的记载和草图,我立刻辨认出这是颗纯绿宝石球.
说实话,按它的价值,保价一万英镑并不算高.
然而更让我好奇的是在包裹内找到一份用俄文和法文写的文件,证明这个无价之宝的出处.
"范谢尔博士指了指M局长桌前放着的一份影印件.
看上去那张纸倒象是一份简略的家谱.
"这是我复印的.
简单地说,这份文件的内容是这样的:这颗纯绿宝石是弗洛英斯坦小姐的祖父于一九一七年直接从法贝热那里买到的,其动机显然是为了把自己手中的卢布转变成可携带的值钱物品.
一九一八年他死后,该宝石传给了他的兄弟.
一九五0年又传到了弗洛英斯坦小姐的母亲手中.
她母亲好象童年时就离开了俄国,在巴黎的白俄移民圈里生活.
她没有结过婚,但生下了玛丽娅这个私生女.
据说她已于去年过世.
这颗纯绿宝石便理所当然地由她的某个朋友或遗嘱执行人转交给了玛丽娅·弗洛英斯坦小姐.
我当然是很想去讯问这个女孩一番,但我一直找不到借口这样做.
上个月,索瑟贝拍卖行声称,这件宝物将在一周之后由他们拍卖出去.
经过谨慎的探询之后,我代表大英博物馆和其它一些感兴趣的团体与这位女士会了面.
她非常冷静地证实了原始文件上的那个故事,尽管那是个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正是从那次拜访中我得知她在国防部工作.
这件事在我一向极为多疑的头脑中泛起了一个问号.

你想想,一个资历不深的职员,却从事着某种非常机要的工作,并且突然间得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价值十万英镑的礼物,这也太离奇、太非同寻常了.

我向情报五处的一位高级官员提到了这件事.
他马上推荐我到贵部来.
"范谢尔博士双手一摊,又瞟了邦德一眼,说:"中校,这就是我所能告诉你的一切.
"M局长插话道:"谢谢,博士.
不过,我还有一两个问题要问,我想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你查看过那个纯绿宝石球,你觉得它是真的吗"范谢尔博士从他的靴子上移开视线,抬起头来,眼光看着M局长说,"当然,是真的.
沃茨基拍卖行以及斯诺曼先生也都认为是真的,他们是世界上最权威的法贝热专家和最大的法贝热珠宝商人.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那件失落的杰作.
人们一直都只从卡尔·法贝热本人的制做草图上见过它,现在终于将看到它的真面目了.
""专家们对其来历是怎样认为的""专家们都持肯定观点.
法贝热最优秀的作品几乎都是私下出售的.
据弗洛英斯坦小姐说,她祖父在革命前是个十分富有的陶瓷制品商.
法贝热的作品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流落到国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件还保存在克里姆林宫,但都被笼统地说成是'十月革命前的珠宝样品'.
苏联官方一直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宣扬资产阶级情调的小摆设,他们瞧不起这些东西,就象他们看不起法国印象派绘画一样.
""这么说,苏联一直保存着法贝热的一些作品.
多年来,克里姆林宫一直保存着这颗绿宝石球,将它收藏在某个秘密的地方.
是这样的吗""应该是这样.
克里姆林宫的财富大得难以想象,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收藏着什么.
最近,他们只把他们愿意给别人看的东西展了出来.
"M局长刁着烟斗,温和而又炯炯有神的目光穿过烟雾,直视着范谢尔博士,说道:"由此推断,已经有人将这个纯绿宝石球从克里姆林宫中翻了出来,编造了一个有关出处的故事来证实所有权,然后带到国外,以此来酬谢某个俄国的朋友,对不对""不完全对.
如果他们想对某人进行酬谢,也可以直截了当、不担任何风险地把一大笔钱转到那个人的银行户头上.
""但是,把这种东西拍卖出去就能转换成货币报酬,对吗""是这样.
""据你估计,这个玩意儿在索瑟贝拍卖行能卖到多少钱""这很难说,沃茨基肯定愿报高价.
但是,他们肯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究竟还价能有多高.
无论是自己为了收藏买下来,还是代其他顾客买下来,他们都不会透露价格究竟会升到多高.
最后的价格主要取决于沃茨基的竞争者会出什么样的价格.
不过,我敢肯定不会少于十万英镑.
""哦,"M局长紧绷着嘴唇说,"的确是一件昂贵的珍品.
"范谢尔博士没想到M局长会如此地毫不掩饰.
他直直地瞪着M局长,说:"亲爱的先生,"他问道:"用你的话来说,你是否认为那副被盗的哥雅的作品也是一幅昂贵的油布和颜料呢它在索瑟贝卖到十四万英镑,后被国家美术馆买了下来.
"M局长道歉地说:"请原谅,范谢尔博士,我这人笨嘴笨舌.
我既没有对艺术品感兴趣的雅致,也没有对万能的金钱的渴求.
我的海军军官的薪水就足够我用的了.
刚才我的话仅仅表明我对近来拍卖行的漫天要价感到不可思议.
""你可以这么认为,先生.
"范谢尔博士愤愤不平地说.
邦德觉得别使M局长太尴尬.
应该给他解解围,让范谢尔博士离开这房间,以便他们可以从情报人员的角度来探讨这件离奇的买卖.
于是,他站了起来,对M局长说:"先生,我想我所需要的情况已经足够了.
事情非常明了简单,它仅表明了一点,那就是:我们情报局将出现一位女富翁.
您看,这件事给范谢尔博士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实在应该感谢他的一片好心.
"他转向范谢尔博士说:"我们派一辆车送你回去,好吗""不用了.
谢谢.
我倒觉得从这个公园穿过去走走还好些.
"邦德送走博士后又回到房里.
M局长正在专心翻阅从抽屉里拿出的一大堆标有红星的绝密卷宗.
邦德在旁边坐下等待着.
房间里一片沉静,只听得见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M局长从蓝色的机要公文夹中抽出一大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看完后,他把那张纸放回公文夹,抬起头来,那对蓝色的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是对,的确如此.
这个姑娘一九三五年在巴黎出生.
战争期间,她母亲是抵抗运动的活跃分子,帮助管理郁金香流亡之路,从未暴露.
战后,这个姑娘考进巴黎大学,毕业后在英国大使馆的海军武官办公室当翻译.
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她受到过性伤害,是抵抗组织中她母亲的老朋友干的,那些人后来开始为苏联内务部卖命,从此也控制了她.
为了服从上司的命令,她申请了英国国籍.
大使馆出面证明了她的清白,并因她母亲曾为抵抗组织工作而帮她在一九五九年获得了英国国籍.
那年春天,英国外交部把她推荐给我们.
但正是在此刻,她犯了个大错误.
到我们这里前,她请了一年假.
接着哈钦森谍报网便向我们报告,说她进了列宁格勒谍报学校.
可以假定她在那里受到了谍务训练.
于是00处专门为她设计了紫色密码操作系统,其余的事你都知道了.
她一直在总部为克格勃工作了三年.
现在,她即将领取她的酬金,即一个价值十万英镑的纯绿宝石球.
这件事有两点很有意思.
首先,这表明克格勃完全迷上了紫色密码,否则,他们不会支付这样一笔巨额酬金.

这消息倒不错.
它意味着我们可以对发出的那些假情报不断升格,先搞一些三级绝密的假材料,然后甚至可以提高到二级.
第二,它解释了我们一直不明白的事情.
在此之前,这个女孩从未得到过任何工作报酬.
我们对此一直不得其解.
她在米尔斯有个帐号,但上面仅仅存着她每月大约五十英镑的月薪,作为她的全部生活费用.
现在,通过那个纯绿宝石球她会得到一大笔酬金.
真可谓苦尽甘来了.
"M局长在一个用十二英寸炮弹壳底座做成的烟灰缸上敲打着烟斗,倒出烟灰,脸上的表情怡然自得,为自己整整一个下午的工作卓有成效而深感欣慰.
邦德有点坐不住了,很想抽一支烟来稳定思路.
他对这个问题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尤其有一点不太清楚.
他温和地说:"局长,我们是否调查过她在此地直接上司是谁她是怎样领受命令的""毫无必要,"M局长有点不耐烦,手里舞着他的烟斗.
"她掌握了紫色密码后,就会尽最大努力保住这分工作.
她每天六次向他们发送情报,这已成了固定不变的程序了,还需要什么指令呢我怀疑即使伦敦的克格勃也未必能发现她.
也许,驻外长官知道,但也如你所知,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谁.
"邦德突然灵机一动,脑中似乎有一部放影机,头脑里浮现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他不慌不忙地说,"也许,索瑟贝拍卖行的交易能给我们提供线索,发现他是谁.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007别那么拐弯抹角,好不好""先生,"邦德的声音有力而镇定.
"你记得范谢尔博士刚才所说的那个叫底价的家伙吗他会迫使沃茨基的商人们把价还到高得不能再高.
如果俄国人真如同范谢尔博士所说,对法贝热了解甚少或者根本不感兴趣,他们就不可能真正了解这个东西的价值.
克格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他们或许认为这个长期扔在仓库里的东西顶多值一两万英镑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种盘算比这个姑娘将得到的那笔小小的财富便更有意义.
如果驻外长官是唯一知道这个姑娘的人,那也就唯一只有他知道她一直在领取报酬.
因此,那个逼迫沃茨基竞争者出高价的人也一定就是他.
他将奉命前往索瑟贝拍卖行,并把整个交易哄抬到顶峰.
我对此深信不疑.
这样我们就会认出他,把他的情况掌握后便请他打道回府.
他根本不清楚出卖他的是谁.
克格勃也不会知道.
如果我能去拍卖行,就可设法使他露面.
我们可以预先在那个地方安放摄影机,摄下拍卖的场面.
然后我们把录相带送往英国外交部,外交部将宣布他为不受欢迎的人,必须在一个星期内离境.
当然驻外长官无关大局.

几个月后,克格勃就会重新任命一个.
""嗯,你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M局长若有所思地说.
他把椅子转向窗户,望着窗外伦敦城内大大小小的建筑轮廓.
最后,他回过头来说:"好吧,007.
咱们把机器开动起来.
我先和情报五处联系一下.
虽然那应该是他们管的事,但只要我们抓得住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过,你在拍卖行千万别一时兴起,在那儿瞎起哄.
我可没有多少钱来给你买那个破玩意儿!
"邦德说:"放心好了,先生.
"他站起来,很快走了出去.
他很为自己刚才的机敏而得意,迫切想看看事情是否会如他所料地发展.
当然,他更不想让M局长改变他的主意.
沃茨基位于总督大街138号,门面大小适中,但极为时髦.
橱窗中陈列的古代的和现代的珠宝制品都不多,使人看不出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法贝热珠宝的经销商.
门厅里铺着灰色的地毯,墙壁镶嵌无花果树图案,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玻璃柜,丝毫没有卡捷、布谢龙或者凡克里夫珠宝店那种既华贵又热烈的气氛.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长串镶在玻璃柜里的皇家特许证,表明这是一家不寻常的珠宝店.
那些特许证有玛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及母亲颇发的,也有希腊国王保罗以及丹麦国王斐德烈九世颇发的.
邦德要找的人名为肯尼思·斯诺曼.
他四十岁上下,长得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正在房间尽头与一群顾客谈论着什么.
看见邦德,他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径直朝邦德走去.
邦德客气地说:"我是刑事侦缉部的,想和你谈谈,可以吗你可先看看我的证件.
我叫詹姆斯·邦德.
你也可以直接去问罗纳德·瓦兰斯先生或他的私人助理.
我不直接属伦敦警察厅,而是主要进行联络工作的.
"邦德的眼睛机智敏锐,但丝毫没有审讯人的神情,斯诺曼看出了这一点,高兴地笑了,对邦德说:"请跟我到楼下去.
刚才我和几个美国朋友聊了聊,他们都是这里的客户,从第五大街的'旧俄'商号远道而来.
""那地方我知道,"邦德说,"离皮埃尔不远,周围有很多好看的雕像.
""是那儿.
"斯诺曼先生现在比刚才更放心了.
他领着邦德走下铺着厚厚地毯的狭窄楼梯,来到楼下的陈列室.
显然,这里是该店的珍藏室,宽敞明亮,琳琅满目,黄金、钻石、玉雕在环墙式灯箱下发出耀眼的光茫.
"请坐,抽烟吗"邦德自己拿出一支烟,点燃,说道:"我是为法贝热那颗纯绿宝石球而来的,据我所知,索瑟贝拍卖行明天将把它拍卖出去.
""是这样的,"斯诺曼先生皱起浓眉,神色忧虑.
"我想,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这个问题不用你操心.
不过,我们感兴趣的是拍卖的实际过程.
我们担心有人企图人为地抬高价格.
这样讲吧,我们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在你之后的叫价者,当然,前提必须是你们商行想独占螯头.
""嗯,是的.
"斯诺曼先生很谨慎,但又不得不吐实言:"我们当然想把它弄到手.
但是代价决不会低.
我就告诉你一个人,我们估计V和A会叫价,也许还有大主教.
不过,你是不是在追踪某个窃贼如果是这样,你就没有必要担忧.
"邦德说:"不,我们并不是在找一个窃贼.
邦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以说到哪种程度.
他知道,人们也许对自己的隐秘非常谨慎,但对他人的秘密可能就不那么引以为然.
邦德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象牙制成的座右铭:柜台前,他会觉得毫无价值.
离去后,他会觉得价值连城.
邦德觉得这一座右铭很有意思.
他说:"这短短的两句话却能让人看透集市、商人和顾客的全部历史.
"他直视着斯诺曼先生的眼睛.
"目前,我需要的正是那种嗅觉和直觉.
你愿意帮助我吗""非常乐意,但你得告诉我一些情况,我心里才有底.
"他摆了一下手.
"当然,如果是秘密,不便开口讲,那就算了.
珠宝商已对此习以为常.
但愿伦敦警察厅理解我们.
这些年来我们同他们打的交道可真不少.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国防部来的,你会作何感想呢""一视同仁,"斯诺曼先生说,"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会守口如瓶的!
"邦德已下定了决心.
"好吧.
首先,你得清楚,所有这一切都得按官方保密法办理.
我们怀疑那个抬价者是个苏联特务,我的任务则是验证他的身份.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实际上,你也没有必要知道别的什么.
明天晚上我想和你一道去索瑟贝拍卖行,在你的帮助下找到那个人.
恐怕我没有什么酬劳给你,但我们对你会充满感激.
"斯诺曼先生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着热情.
"不必客气,能为你效劳我非常高兴.
但是,"他显出疑虑的神色,"你知道,事情不见得会如我们希望的那样一帆风顺.
索瑟贝拍卖行的主人彼得·威尔逊将亲自主持这次拍卖.

只有他能确切告诉我们真实情况.
也就是说,只有他知道那个抬价者是谁,会不会自始至终都不露面.
叫价方式有很多,有时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特殊动作.
如果在拍卖之前那个叫价人就和威尔逊商定好他的叫价方式或暗号,威尔逊绝不会把这些暗号透露给任何人,使叫价者计谋落空.
正如你能想象到的那样,这是拍卖行中的核心秘密.
如果有你与我们一道,这种事就绝不可能发生.
也许,我会一直遥遥领先.
我已经知道我要叫的最高价,当然是代客户出价.
要是我能预测那个抬价者打算叫多高,事情可能好办得多.
事实上,你刚才告诉我的情况就很有用.
我会告诫我的客户,要他魄力更大一些,因为精明强干的对手绝不会让步,会非常强硬地逼我加价.
何况拍卖现场肯定不止一家竞争对手.
这次拍卖的宣传活动搞得声势浩大,就象是搞一个盛大的宴会.
他们已打出电视广告,邀请所有的富翁、公爵和公爵夫人来观看由索瑟贝拍卖行主办的、无须操练的精彩节目表演.
这是绝妙的宣传.
啊,如果他们知道有间谍混杂在其间时,不知会多么惊恐不安呢!
还有其它的事吗是不是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行了""就这些.
据你估计,这东西的最高价会有多高"斯诺曼先生用金笔敲着牙齿.
"你知道,关于这一点,我同样得守口如瓶.
我本人会叫多高我当然知道,但这是我客户的秘密.
"他停下来想了想,"但不管怎么说,它决不可能低于十万.
""我明白了,"邦德说,"那么,我怎样进入拍卖行"斯诺曼先生拿出一个精致的鳄鱼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两张邀请单.
他递给邦德一张,"这本来是给我妻子的请柬,座位极佳.
B5,正好在前排正中.
我的座号是B6,在你的旁边.
"邦德拿起请柬,上面写道:谨定于六月二十日(星期二)晚九点半钟,在本拍卖行正厅拍卖:精美之宝石首饰匣一个;卡尔·法贝热的稀世古玩一件.
敬请光临索瑟贝拍卖行(入口设在圣乔治大街)"不是邦德街的老乔治亚入口,"斯诺曼先生解释说:"邦德街是一条单行道,所以他们只好把入口设在后门,搭了一个遮篷,铺上了红色的地毯.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现在你想来看看法贝热的珍品吗我这里有几件,是我父亲在一九二七年左右从克里姆林宫买来的.
不过我这里所有的法贝热的珍品都无法与那颗纯绿宝石球比美,更不用说与'复合节彩蛋'相提并论了.

然而看了它们之后你至少能明白这次拍卖究竟为什么会引起这样的轰动.
"那些钻石、五彩黄金、闪光透明的搪瓷品把邦德搞得头昏脑涨.
他耐着性子看完后,从总督大街下的"阿拉廷石窟"中走了出来.
离开索瑟贝后,他来到设在白厅附近的国防部大楼,在几间办公室里打发掉了这一天的其余时光,设计了认真周密的计划,以便在拥挤的房间里辨认出那人并给他拍照.

这个人至今还未露面,其身份也不知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伦敦的苏联克格勃头领.
第二天,邦德一直处于亢奋的情绪状态中.
他找了个借口来到通讯处,装得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玛丽娅·弗洛英斯坦小姐的办公室.
两个助手正在用秘码机发送紫色密码.
他拿起一份绝密文件(他在总部有接近大多数情报的权利),迅速看了一下那张经过仔细编辑的电文.
大约半小时后,华盛顿中央情报局的某个年轻职员会收到它,然后就任它变成故纸堆.
而在莫斯科,这些破译出来后的密码将会被郑重其事地送到克格勃的最高长官手嚅.
邦德和那两个年轻的姑娘说说笑笑,而玛丽娅·弗洛英斯坦小姐依旧端坐工作机旁,只是抬起头来礼貌地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邦德一想到奸细就在自己身边,一想到那洁白的饰边军装却罩在一个灵魂肮脏的人身上,浑身便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这种女人缺乏吸引力,皮肤苍白,还长了很多疹斑,黑头发,面孔木然迟纯.
这种女孩子往往不受人喜欢,朋友不多,自卑感很强.
作为一个私生子,她会愤世嫉俗.
也许,她唯一的快乐就是为自己扁平的胸脯内藏匿着的秘密而得意洋洋,似乎自己比周围的人都要聪明.
由于她的平凡,她在这个世界上被鄙视或受忽略,所以她每天都要竭尽全力向这个世界报复.
邦德慢腾腾地走了出来,穿过走廊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晚上,这个女孩将会得到一笔可观的财富,也许会得到价值三万块银币的现钞.
这笔钱也许会使她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会改变她的性格,使她买得起最高档的漂亮修饰品、华贵的服饰、豪华的别墅.
但也会使她的处境更危险.

而M局长曾说他打算在紫色密码行动上加码,进一步冒险搞假情报,这对她来说是很冒险的.
在情报工作中,一条假线索,一份经不住查实的假情报,最终是骗不过克格勃的.
一旦他们感到自己被人耍弄,白白地被骗了三年,这种蒙辱的发现会促使他们疯狂地报复.
俄国人会设想玛丽娅·弗洛英斯坦一直是个双重间谋,既为英国人也为俄国人服务.
她必然很快就会受到惩罚,而邦德仅仅在一天前读到的那篇论文中所说的那种氰化手枪说不定就是她的致命武器.
邦德眺望窗外,看着摄政公园的树林,耸了耸肩.
感谢上帝,这可怪不着他.
这个女孩的生死大权并不由他掌握.
她自己卷入了肮脏的谍报交易.

几小时以后在拍卖行她将得到一大笔财产,但要想活着享受到其中的十分之一,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鱼贯而来的汽车和出租车将索瑟贝拍卖行后面的乔治大街挤得水泄不通,邦德付了出租车费后,便随着人流涌进入口处的遮篷.
身着制服的看门人验了他的入场券,给了他一份目录.
他混在一群衣着时髦、情绪激昂的人中间走上宽大的楼梯,穿过长廊走进了拍卖行的正厅.
那里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他在斯诺曼先生旁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斯诺曼先生正把一个便笺薄垫在膝头上写价格,抬头看了一眼刚进来的邦德.
足有网球场大的拍卖大厅装饰得既富丽堂皇,又古色古香.
顶上吊着两盏很时髦的枝形吊灯,柔和的光线与拱顶棚上的条灯交相辉映.
玻璃房顶用一个遮帘挡了一部分,以使下午即将进行的拍卖免受令人目眩的阳光干扰.

四周橄榄绿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绘画和壁毯.
平台上挤着一群电视摄影师和别的摄影者.
情报五处的一个摄影人员持《星期日时报》的记者证也混在里面.
镀金的小椅上坐着一百来个商人和旁观者.
他们专心致志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站在高高的木制主持台上的拍卖商.
拍卖商虽然身材矮小,但仍很英俊.
他穿着干净的晚礼服,钮扣眼里插了一枝红色的麝石香竹,正在主持拍卖,讲话语调平淡,不用任何手势.
"一万五千镑,一万六千镑,"他停了一下,扫了前排某人一眼.
"先生,"前排一个目录本微微举了起来.
"我叫一万七千镑.
一万八,一万九,我叫两万镑.
"于是那个平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有板有眼,从容镇静.
下面观众之中,还价者们对这种祈祷式的语调也显得很淡漠.
"在卖什么"邦德问,打开他的目录本.
"目录四十号,"斯诺曼先生说,"一只金刚钻项圈,估计会叫到二万五千镑.
一个意大利人正和一个法国人交相递价,否则,两万镑就可买下它.

我出了一万五千镑,很想买下它.
多好的钻石,可是出价太高了.
"果然如此.
价格停在了二万五千镑,小木锤缓缓地落了下来,一锤成交.
"归你了,先生,"拍卖商彼得·威尔逊说.
一个伙计马上跑下长廊去证实那个叫价人的身份.
"我有点失望.
"邦德说.
斯诺曼先生抬起头来问,"为什么""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气氛紧张.
我从未来过拍卖行,但我想象最后拍卖商会使劲敲三下小木锤,嘴里喊道'要卖了,要卖了,卖掉了!
',这样既可以给叫价者一个最后的机会,又可以渲染气氛.
"斯诺曼先生笑了起来,说:"这种交易方式或许在中部各郡或爱尔兰还存在.
但是就我参加拍卖以来所见,伦敦各拍卖行似乎不时兴这种方式.
""真遗憾.
其实那种方式挺有戏剧性效果的.
""一分钟后你就会满足的,现在不过是正式开幕前的最后序曲.
"一个伙计端上一只黑天鹅绒托盘,揭开盖巾,露出一堆闪闪发光的钻石和红宝石.
邦德看了看目录:四十一号,下面有一段散文体式的介绍,文字非常华丽:一对精美而贵重的红宝石和钻石手镯.
每只手镯的下面是一个椭圆形图案,由一大两小的三颗红宝石串成,宝石由蹄叉形钻石镶边.
手镯的两旁和背面仍为椭圆形图案,由相互交织、精雕细刻的涡形花纹简单构成.
手镯中间镶有一块完整的红宝石,外边衬以纯金底座,底座两边的花边饰有红宝石与钻石.
手镯扣钩呈椭圆形.
此拍卖物过去是费茨赫伯特夫人(1756—1837)的财产.
她曾与威尔士亲王即后来的乔治四世完婚.
一九0五年,得到皇家的许可后,人们打开了一个在一八三三年存放在库茨银行的密封袋子,发现了结婚证书和其它证明.
这对手镯估计是弗茨赫伯特夫人赠给她侄女的.
奥尔良公爵曾经说过,她的侄女是"英格兰最漂亮的姑娘".
拍卖仍在进行.
邦德离开座位,穿过通道来到正厅的后排.
那里有一些观众正涌向现代画廊和入口大厅,通过闭路电视观看这次拍卖.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人群,努力寻找着可能出现的苏联大使馆那些人的面孔.
他能认出大使馆所有的二百多人.
这些天他专门研究过那些人的照片.
在另一堆观众中,商人和业余收藏家混杂在一起.
幸亏他已从报纸的闲话栏了解到一些情况,否则他分辨不出那些人的特征.
有一两张灰黄色的脸可能是俄国人,但也有可能是欧洲人的脸.
还有少数人戴着墨镜,但墨镜已不是一种伪装.
邦德回到他的座位上.
估计在纯绿宝石球开始叫价时,这个人总会显露声色的.

"我叫一万四,一万五.
我叫一万五千镑.
"小木锤落下来.
"先生,归你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激动的啧啧声和翻动目录的簌簌声.
斯诺曼先生前额沁出颗颗小汗珠.
他用一块白丝绸手绢不停地擦着,转身对邦德说:"现在,主要得靠你自己了.
我必须注意喊价.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扭过头去看谁是竞争对手,那是有失体统的.
为什么会这样,我也说不清.
如果你也干我这一行,你就明白了.
所以,只有他坐在前排某个地方,我才能认出他.
但我估计他不会在前排就坐.
厅里虽然几乎都是些商人,但你还是要尽量多观察四周,要加倍注意彼得·威尔逊的目光,看他在注意谁,或谁正在盯看他.
认准这个人后,要注意他的任何行动,甚至最细微的动作也不要放过.
他的任何举动,包括搔头,拉拉耳垂或别的什么,都可能是他和彼得·威尔逊商量好的暗号.
我想他不会做任何明显动作,诸如举起目录簿.
你懂得我的意思吗要记住,他可能会一直不动声色,直到迫使我叫到他满意的价格,他才会停止叫价.
你得有所准备.
"斯诺曼先生微笑道:"叫价到白热化时,我会使他下不了台,迫使他不得不摊牌.
当然,这取决于最后是否仅剩下我和他在竞价.
"他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意味说,"我想你也会认为,争胜负的只能是我和他.
"邦德着得出斯诺曼先生充满自信,或许他曾得到指示,要不惜任何代价买下这颗纯绿宝石球.
突然,整个正厅变得鸦雀无声.
一个遮着黑天鹅绒的高架支座,放在了拍卖主持人前面的高台.
支座上呈放着一个精美的白天鹅绒的椭圆形盒子.

一个身着灰制服、红袖、红领、腰扎一条黑皮带的老职员恭敬地打开盒子,拿出第"四十二号"拍卖品放在黑天鹅绒上,然后拿走了盒子.
那颗纯绿宝石球放在其精美的底座上,象一簇熠熠生辉的绿火,闪耀着神奇的绿光.
嵌在表面的颗颗宝石,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彩.
此时,所有的观众,包括拍卖台后面高大的记帐桌上的职员和专家,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赞叹声.
这些人虽然见多识广,对欧洲的王冠宝石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此刻都禁不住抬起身子想一睹眼前这奇异的风采.
邦德翻开目录,那上面用粗体字母和粘涩华丽的散文体描写这一珍品:地球仪1917年卡尔·法贝热为一个俄国绅士特制这一地球仪.
现在成为那位绅士的外孙女的财产目录42号:法贝热地球仪用西伯利亚的奇大绿宝石精雕细凿而成,重约一千三百克拉,色彩绚丽,晶莹透明.
该球体按地球仪制成,下面是精美的法国路易十五时期风格的涡旋形底座架.
该座架呈座钟形,用黄金雕镂而成,上面点缀着五彩斑斓的玫瑰钻石和小红宝石.
座架上还有一只小钟.
座架四周有黄金雕凿的六个在云彩中嬉戏的丘比特样式的裸体儿童,云彩采用无色水晶镶嵌,按自然主义手法处理,衬托整个画面.
云彩边的优美的线条用小颗玫瑰钻石拼接而成.
球体表面上刻有世界地图,各大城市以嵌入的璀灿宝石表示.
该球体靠藏在基座里的机械运转.
该机械的发明人为乔治·莫泽.
一条金带环绕着球体,金带上涂有牡蛎白珐琅釉,经纬线采用凹纹珐琅制品工艺.
其钟面上用浅深灰色珐琅标有罗马字母,代表时间刻度.
钟面的中间有一颗重五克拉的三角形深红色宝石,代表着时针.
高度:七英寸半.
鉴定大师:亨里克·威格斯特洛姆.
该珍品还配有一个椭圆形白色天鹅绒匣子,匣子里面带有一把金钥匙,用于给钟上发条.
法贝热为自己这一奇妙的球体构思整整激动了十五年.
该地球仪精妙绝伦,曾被桑德灵厄姆皇家陈列馆列为珍藏.
(参见斯诺曼先生著的《卡尔·法贝热的艺术》,插图第280幅)威尔逊先生探寻的目光向四周很快扫了一下,然后轻轻敲了一下小木锤,说:"现在拍卖第四十二号,卡尔·法贝热的艺术杰作.
"他停了一下,又说"底价两万镑.
"斯诺曼先生对邦德耳语道:"这意味着已经有人出到五万的价格.
现在只不过是在制造气氛而已.
"目录簿不停地拍动着.
"三万.
""四万.
""五万.
""六万.
""七万.
""八万.
""九万.
"短暂的停顿后,有人叫道:"我叫十万镑.
"拍卖厅里响起一阵欢呼声.
摄影机对准站在观众席左边高台上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正在轻声打电话.
斯诺曼先生介绍说:"此人是索瑟贝拍卖行的职员,在同美国通话,可能是大都会拍卖行在电话叫价,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现在该我行动了.
"斯诺曼先生拍着卷起的目录簿.
"十一万,"主持人说道.
那个年轻人对着电话说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十二万.
"斯诺曼先生又拍了拍目录簿.
"十三万.
"年轻人急切地对着话筒讲着,也许在谈他对叫价不断上升的看法.
然后他朝着主持人微微摇了摇头.
彼得·威尔逊移开目光,扫视着拍卖厅的其它角落.
"现在喊价为十三万镑,"他轻轻重复道.
斯诺曼先生悄悄对邦德说:"你这下得留神些,美国人看来已经放弃.
你所说的那个人该登场了.
"邦德站起身来,悄悄离开他的座位,走到记者中间.
彼得·威尔逊的目光盯着拍卖厅右后角.
邦德没有在那儿发现动静,但彼得·威尔逊却叫道:"十四万镑.
"然后他又转过身来看着斯诺曼先生.
不一会儿斯诺曼先生伸出五个指头.
邦德估计他开始加价了.
他的神色有点勉强,这说明他的出价已差不多到了极限.
"十四万五千镑,"威尔逊先生那锐利的目光又一次扫向正厅右后面,邦德仍然没有看到什么动静.
但是,威尔逊先生突然又喊道:"十五万镑!
"一时间,嗡嗡的议论声和零零落落的鼓掌声在大厅中响了起来.
斯诺曼先生的反映变得更为迟疑,拍卖主持人又重复了两次最后叫价,然后,他的眼光直接盯着斯诺曼先生.
"先生,"斯诺曼先生终于又一次伸出五个指头.
"十五万五千镑.
"邦德脸上开始沁出汗珠.
至今他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而叫价已接近尾声.
拍卖主持人重复地叫道:"十五万五千镑.
"此刻,邦德的目光终于捕捉到一个微妙的动作.
在大厅的右后面,有一个穿黑制服的矮胖男人抬起手来,十分自然地摘下墨镜.
一张光滑的、难以形容的脸露了出来.
这一细小的动作肯定是事先和主持人约定好的暗号.
只要他戴着墨镜,主持人可以一直加价,当他取下墨镜时,加价便停止.
邦德迅速瞟了一眼身旁的摄影记者.
太好了,情报五处的摄影人员反应十分机警.
他也观察到了这一动作,并迅速地举起摄影机,闪光灯一闪,把那人摄了下来.
邦德走回座位上,对斯诺曼先生悄悄说道:"已抓住他了,明天再告你详情,十分感谢你.
"斯诺曼先生机械地点点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主持人不放.
邦德从座位里溜出来,急步走下长廊.
这时,主持人又三次重复报价道:"十五万五千镑"然后,他的小木锤轻轻落下来,"先生,归你了.
"观众欢呼着站起来,全场气氛十分热烈.
趁着这一时刻,邦德来到大厅的后排.
那个矮胖男人仍旧坐在椅子中,但已戴上了墨镜,邦德也用自己的眼镜遮住脸.
当闹哄哄的人群涌下楼梯时,邦德设法溜进人群,跟在那人背后.
那人头发留得很长,一直拖到他的后脖颈.
耳垂内翻,紧贴脸部.
他的背略显弯驼,也许是天生的畸形.
邦德突然想起来了,这人是波利特·马林洛夫斯基,苏联大使馆的农业参赞.
没错,肯定是他!
那人走出拍卖行,快步往肯德威特大街方向而去.
邦德不慌不忙地钻进一辆无牌照的出租车,对司机说,"就是那人,跟上去.
""好的,先生.
"情报五处的司机说着,把车开上了车道.
那个俄国人在本特大街上了一辆出租车.
街上交通混乱,给跟踪减轻了困难.
不久,这个俄国人坐的出租车开到了公园边,然后往北拐,沿着贝斯瓦特区行驶.
邦德的情绪高涨起来.
现在就看那家伙是否走向肯辛顿王宫花园了.
苏联大使馆就是里边靠左的第一幢建筑.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这天晚上,使馆门前的两个巡逻的警察是专门挑选出来的.
他们的任务就是证实前面一辆出租车的乘客是否进入了苏联大使馆.
根据邦德和情报五处摄影人员的证据,不久外交部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认定,波利特·马林洛夫斯基从事间谍活动,因此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并被驱逐出境.
它意味着,克格勃将失去一个得力干将,他们安插在英国情报机构的钉子也将会被他们自己拔除.
对拍卖行的这次拜访不用说也是很有意义的.
前面的出租车拐进了那扇大铁门.
邦德满意地笑了,表情冷酷而刚毅.
"好了,司机,咱们凯旋而归.
"游艇上的谋杀案四月的一天,上午十点.
在塞舌尔群岛的贝莱海湾里,海水平滑如镜.
西北方吹来的季风早在几个月前就离开了海岛,而清新的东南风要五月份才光顾这里.
气温高达华氏80度,湿度90.
被封闭在海湾内的水温几乎与人的体温一样高.
詹姆斯·邦德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轻轻地摆动着橡皮脚掌,缓缓地在宽阔的、棕榈树环绕的贝莱湾的水面上游动.
他紧紧盯住水中飘动的黑影——一条刺,在后面不即不离地跟踪着,随时准备射击.
这条刺宽约六英尺,长约十英尺.
全身黑灰,略带紫色.
它大多数情况下伏在淡黄色的沙地上.
当它离开沙地在水里游时,就象一条在水中飘动的黑毛巾,是水下世界的危险标志.
刺鱿的尾巴上有很多锯齿状的毒刺,毒性很大,人的皮肤一旦为刺鱿的毒刺轻轻划破,哪怕是一小快,就必死无疑.
从前刺的鱼尾曾被监工用来作抽打奴隶的鞭子.
如今在塞舌尔,即使拥有这么一条皮鞭也是非法的.
但人们私底下仍然保存着这些鞭子,而且代代相传,用来鞭打不忠的妻子.
如果传说某个女人是勾引其他男人的骚货,那么她注定要被这种鞭子抽打得动弹不得,至少一周内出不了门.
邦德通常不杀鱼,而现在他想杀掉这刺,因为它看起来邪恶异常.
邦德缓缓跟在这条刺鱿后面,与它间隔着一段距离.
过不了多久,当刺鱿感到疲倦的时候,或者认为邦德这条浮在水面的"大鱼"不再会袭击它时,便会停在一块平坦的沙地上.
利用自己的伪装本领,全身变成几乎透明的浅灰色,然后借助腹鳍的力量,扭动身子,钻进沙土里.
邦德的战术成功了.
没多久,这条黑色的带子又回到平滑如镜的宽阔水域.
在离水面大约12英尺地方,刺停止游弋,纹丝不动.
邦德也立即停在原地,轻摆橡皮脚掌,小心地抬起头,使护目镜中的水流空.
当他再次低头看时,刺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邦德握住一支鱼叉炮,打开保险盖,缓缓地向前游去.
他轻轻地摆动着橡皮脚掌,以免发出响声.
同时他仔细四下察看,希望能发现刺躲藏的身影.
四周一片沉寂,一切似乎都静止不动了.
水底伸延至远处的沙土,象是一个光秃秃的平台.
这时他发现沙地上有一个地方隆了起来,其轮廓微有起伏.
他立即游了过去,定定地浮在上面,注视着这个突起处.
忽然,沙土下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动.
象鼻孔似的两个通气孔上方,细细的两股沙土微微跳动着.
小孔后面连接着的是一个微隆起的小沙包,这就是刺的躯体.
小孔后一英寸处就是射击目标.
邦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刺尾巴向上掀起时碰伤自己,他朝下瞄准,扣动了板机.
砰地一声,从下面腾起一团沙雾,邦德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心里面一阵焦急.
过了一会儿,鱼叉炮上的绳子绷紧了,刺终于出现了.
它的尾巴一面拼命地翘动拍打着身子,一面渐渐移向远处.
锯齿状的毒刺倒立在躯体上,森然可见.
邦德跟在拼命挣扎、扭动的刺后面,轻轻踩着水.
他游到刺的侧面,防止鱼尾搅断鱼线.
刺尾巴拍打了一会子,力量渐渐减弱.
于是邦德游到它的前面,用力把它拉向岸边.
来到浅滩后,刺再也无力挣扎,邦德把它拉上岸,但始终和它保持远距离.
突然,巨大的刺腾空而起,似乎想趁敌人不备一举击之,幸好邦德事先有所防备,闪身避开了.
刺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仰面朝天,白色鱼肚暴露在阳光下,丑陋的镰刀形大嘴一张一合.
邦德盯着刺,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一个矮矮胖胖、身穿咔叽布装的白种男人,从棕榈树下走了出来.
他穿过一片潮水冲刷过的马尾藻和杂草丛带,朝邦德走来.
看见邦德那怔怔的样子,他笑着大声喊:"是你抓到了鱼,还是鱼抓走了你的魂"邦德转身答道:"费德勒,行个好,叫一个你手下人来.
这东西怎么也不愿咽最后一口气.
看,我的鱼叉还扎在它身上!
"巴比家族在塞舌尔是首富,几乎拥有这里的一切.
费德勒·巴比是这一家族里最年轻的成员.
他走近刺看了看,说:"这条刺还不错.
你运气挺好,正好射中了它的要害部位,否则它非得咬住你往礁石上撞呢.
要真是那样,你只有丢下鱼叉逃命.
这东西命长得很,老半天死不了呢.
快走,我要把你送到维多利亚去,有好事儿在等着你呢.
我让手下人把鱼叉取出来就行.
那鱼尾巴你想不想要"邦德笑道:"我连老婆都还没娶,拿鱼尾巴干吗用对了,晚上咱们去喝两杯""今晚就算了吧,朋友.
快,跟我走.
你的衣服呢"不一会儿,他们已坐着轿车沿海岸公路往城里进发.
费德勒问邦德:"有个叫弥尔顿·格里斯特的美国人,你听说过吗他开办了格里斯特饭店,还筹建了一个叫格里斯特的什么基金会.
昨天他驾着一艘游艇来这里,叫格里斯特海浪号,可能是全印度洋最豪华的游艇,全长一百英尺,重二百吨.
船上要什么有什么,上至娇妻,下至晶体管收音机.
每间房里都有地毯、空调、还有美国香烟和高级法国香槟酒,真是海上乐园呢!
"费德勒乐呵呵地又说道:"朋友,这船如此之棒,就算格里斯特先生是个十恶不赦的双料大坏蛋,谁又在乎呢""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他的豪华游艇跟你我有什么关系""是这样的,朋友.
我们将与格里斯特先生一起航行几天,还有美貌非凡的格里斯特夫人.
我已经同意帮他把游艇领航带到夏格林岛,就是我曾跟你谈到过的那个岛.
它离得很远,我们家除了在那儿捡点儿鲣鸟蛋之外,别无所获.
它只高出海面三英尺.
我最后一次去那儿还是五年前的事了.
现在这位格里斯特先生想到那儿去收集一种海产标本,大概是他那个基金会需要吧!
据说夏格林岛一带水域有一种世界上濒临灭绝的小鱼.
世界上现有的唯一一个标本就是从那儿弄到的,实际情况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反正格里斯特是这么说的.
""听起来倒挺有意思.
可你去帮他领航,我去算什么""我知道,你在这儿呆得很无聊,况且还要再等一个星期才能离开.
于是我告诉他,你是潜水能手,只要那里确实有鱼,你很快就能发现.
再说,你不去,我也不想去.
所以格里斯特先生希望你也去.
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肯定在海滨一带转悠,就开着车子来找你.
渔民告诉我说,贝莱湾有个疯疯颠颠的白种男人想要自杀,我就知道那不会是别人,只能是你.
邦德笑了起来,说道:"真让人想不通,这些岛民居然怕海,几乎没有人会游泳.
""他们不会游泳主要是受罗马天主教影响,因为它不喜欢他们脱掉花衣服,赤身裸体.
的确很荒唐,但事实就是如此.
至于你说他们怕海,我真要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才来这儿一个月,水里的鲨鱼和鲸鱼多的是,只不过你没在它们饿的时候碰上.
还有石鱼.
你知道人踩上石鱼后会怎么样身子痛得缩成一把反弓,有时眼珠都会挤出来,样子真吓人.
碰上石鱼很少有人能生还.
"邦德一点也没有为之所动:"在礁脉上落脚之前,他们应该穿上鞋或者把脚包上.
别忘了,这种鱼可是他们自己从太平洋打捞起来,运到这一带来的,还有巨蛤.
据说这一带海底是用鱼铺成的,至少有五十种海贝生长在那些岩石下面.
岛上的人完全可以把这些海底财富远到别处去卖钱,这可以致富啊.
可你瞧,他们守着如此丰富的海底宝藏,却在那里因为贫困而叹息,这不是愚昧是什么"费德勒哈哈大笑:"看不出邦德还是当总督的材料呢!
你已经拉了一张选票了.
下次上院开会,我一定要推荐你当总督,最合适不过了,有主见,有眼光,又有魄力.
那些宝贝贝壳啊哈!
真是绝妙的建议.
你知道吗战争结束后,这里也曾大种广藿香,经济也曾因此繁荣过.
可后来不行了,预算老是出现赤字.
看来你当总督一定能改变这种穷困面貌.
我们应该朝这一目标迈进:'塞舌尔出产的海贝香飘万里,邦德先生声名远扬.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詹姆斯爵士呢.
""那样赚钱可比种香子兰强多了.
"两人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穿过了棕榈树林,来到市效的公路上.
差不多一个月之前,三月里的一天,M局长召见邦德,派他来塞舌尔执行一项任务.
M局长说:"海军部在马尔代夫群岛新修的一个海军基地出了些麻烦.
共产党派人从锡兰潜入马尔代夫,闹怠工、罢工,这是必然的.
为了减少损失,泊在新基地的海军舰队不得不转移到南边的塞舌尔群岛,那里离马尔代夫群岛几千海里,看上去要安全得多.
海军部不希望这种事在那里重演.
殖民部的官员则认为那里绝对安全可靠.
至于我,还是依老办法,先派个人到那儿实地考察一番.
几年前那里发生过马卡罗斯事件,随后又发生过几起破坏安全的事件.
日本渔船经常在附近水域巡逻;从英格兰去的难民在那里策划阴谋活动;当地人同法国的联系千丝万缕……,这些都是那儿的不安定因素.
你去那儿,主要是各处仔细瞧瞧,看看刚才我所说的那些因素是否很明显.
"当时,伦敦正是春寒料峭,雨雪霏霏.
M局长凝视着窗外的雪花和冻雨,叮嘱道:"当心,可别在那儿中暑.
"一周前邦德已把他的报告写完,便再没什么事可干,一心等待坎帕拉号客轮把他运回蒙巴萨.
酷热难当的天气、低垂的棕榈树、燕鸥的哀鸣、人们对椰仁干无休无止的唠叨……,都让邦德腻烦得整天无精打彩,只有当他想到即将告别这里的一切时,心情才好一些.
他们来到巴比家,把行装收拾完毕,驱车来到码头.
只见半海里外停泊着一艘铮亮的白色游艇,那就是格里斯特海浪号.
他们驾着一条独木舟状的小艇,开出了明镜一般的海湾,穿过礁脉中的开阔地带,向游艇驶去.
格里斯特海浪号看上去并不十分漂亮,横梁过宽,整个构架显得大而不当,显得外观松散,线条不清晰.
然而邦德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条游艇不同凡响,它不仅可以往来于南、北美洲之间,而且可以环游全球.
远远地看去,船上好象没有人.
当他们开到游艇旁边时,才发现两名穿着背心和白色短裤的水手正站在舷梯上,十分老练地手拿船钩,随时准备挡开寒伦可笑的小船,免得它碰掉游艇外壳上闪光的油漆.
他们接过两人的手提袋,扶他们上了船.
一个水手把舱盖打开,让他们下去.
他们走进船舱,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间休息室.
一跨进去,便迎面扑来一股凉爽的冷气.
休息室里没有人.
内部设施富丽堂皇,舒适宜人,普通船上的小舱房和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半开半闭的威尼斯式百叶窗后是落地式大玻璃窗,屋子中央摆着低矮的桌子,四周围了一圈松软的的扶手椅,地上铺着厚实软和的淡蓝色地毯,墙壁用银白色的木板镶嵌而成,天花板是米黄色,整个色调十分雅致协调.
办公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部电话.
巨大的留声机旁边立着一个装满各种饮料的餐柜,上方悬挂着一幅黑发少女的半身像,身着黑白条纹套装,风韵迷人,很象是法国画家雷诺阿的名作真迹.
屋中间的桌上还放着一只特大花盆,里面插着蓝白两色的风信子.
书桌的一侧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叠杂志…….
眼前这一切使邦德感到就象在一间豪华的客厅里一样.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詹姆斯"邦德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赞赏道:"真没想到海上也可以享受如此奢华的生活!
"他深深吸了口气,"而且还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真舒服.
我简直快忘记新鲜空气是什么味道了.
""还是外边的空气才新鲜,小伙子.
这里不过是罐装食品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弥尔顿·格里斯特先生已无声无息地来到屋里,正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
他看上去五十岁出头,身体结实.
他身穿褪色的蓝色下装和军装样式的衬衫,腰上系了一条宽皮带,显得他是故意要造成这种坚韧不拔的印象.

他的脸色晒得很黑,浅棕色的眼睛微微低垂,露出倦怠而傲慢的神色.
嘴巴有一点向下扭曲,好象是要显示出幽默感或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似的.
他说起话来语速不紧不慢,口气不亲不疏,"小伙子"几个字隐隐露出些傲慢之气.
邦德觉得最为奇怪的还是他的音色,就象一串从牙缝里进出的音符,含糊不清,轻柔迷人,简直和已故的著名男影星汉弗莱·博加特的声音以假乱真.

邦德上下打量着他:稀稀疏疏的灰黑色头发剪得很短,就象圆圆的脑袋上撒了一层铁锉屑;右边小胳膊上纹有一只站在锚上的鹰.
他脚上穿着光亮的皮靴,模仿着海员的姿势,成直角站立.
邦德暗想:他一定是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象海明威笔下的某个了不起的人物,这种人很难相处.
格里斯特先生走过来,向邦德伸出一只手说:"你是邦德吧欢迎,欢迎.
"邦德估计握手时会被他用劲儿捏上一把,所以伸出手之前把手上的肌肉紧绷成一团.
"你潜水时要带水下呼吸器吗""不带.
我不到深水区.
潜水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那你的职业是什么呢""我是公务员.
"格里斯特先生无所顾忌地大笑一声,说:"文明加奴役.
你们英国人天生是当管家和仆人的材料.
公务员.
我想你肯定很称职.
我就喜欢周围多几个公务员.
"邦德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发作,甲板上的舱门打开了.
一个晒得黑黑的裸体姑娘从上面走进休息室,邦德的目光一下子被她吸引了过去.
当她走近了一些,他才发现她并非一丝不挂,只是因为身上的比基尼是用几小块浅棕色的缎料制成,一眼看上去跟皮肤一模一样.
"喂,宝贝儿,你躲到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你来,认识一下巴比先生和邦德先生.
他俩要和咱们一道出海.
"格里斯特先生说着用手指了指这姑娘说:"小伙子们,这位是格里斯特太太,我的第五任太太.
为了避免有人对我们的婚姻产生误解,我得解释一下.
格里斯特太太是很爱格里斯特先生的,是不是,我的宝贝儿""噢,快别瞎说了,米尔特.
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格里斯特太太笑靥如花,甜甜地说:"您好,巴比先生.
还有您,邦德先生.
能和你们结伴而行真太好了.
想喝点什么吗""先等等,宝贝儿.
能让我自己来安排船上的事吗"格里斯特先生的声音是那么柔和悦耳.
女人一听满脸羞红:"哦,米尔特,当然可以.
""很好.
这样大家都会很清楚,谁是格里斯特海浪号的船长.
"说到这儿,格里斯特露出微笑.
"好啦,巴比先生.
顺便问问您叫什么费德勒,是吗这个名字可不一般,叫这名字的以前都是虔诚的教徒.
"他友好地咯咯笑了几声.
"那么费多(费德勒的昵称——译者注),咱俩到驾驶室去,如何最好你把它一直开到公海上,定好航向,然后交给弗雷兹就行了.
我是船长,他是船上的伙计.
还有两个人负责机房和餐厅,这三个人都是德国人,都是很不错的水手.
现在,只有蹩脚的水手才呆在欧洲.
还有你,邦德先生.
叫什么詹姆斯,嗯好吧,吉姆(詹姆斯的昵称——译者注),你就帮帮格里斯特太太吧.
顺便说一声,你叫她莉兹好了.
开饭之前,帮她准备一下烤面包、饮料什么的.
她从前也是英国人,你们可以谈谈皮卡迪利广场的轶闻趣事,你们俩应该有很多话题可谈.
好了,各就各位吧.
费多,"说着他象个孩子似地跳上通向仓口的阶梯.
"咱们从这儿出去.
"舱门终于关上了,邦德出了一口大气.
格里斯特夫人很抱歉地说道:"他这么说话,请你别见怪,这是他特有的幽默感.
他这个人有点儿固执,喜欢看看自己能不能把别人给惹恼.
总之他很任性,爱恶作剧,不过都是开玩笑.

您可别当真.
"邦德勉强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不禁暗想,为了她丈夫的幽默,格里斯特夫人不知得重复多少遍这类表示歉意的话,以平息别人的怒火.
"我想你丈夫应该意识到这一点.
他在美国也是这样对人的吗""他只对我这样,对美国人就好多了,他很喜欢美国人.
"她的回答里没有一丝儿抱怨.
"您不知道,他父亲是德国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鲁士人.
所以他继承了德国人的愚蠢想法,认为欧洲人已经堕落了,变得一无是处.

和他争辨没用,也没有必要.
他就是这样死脑筋.
"原来如此!
一个老德国鬼子!
这种幽默感算什么要忍受这一切,做他的老婆肯定很难,日子不会好过.
她那么漂亮迷人,却成了供他使唤的奴仆,也够可怜的.
想到这里,邦德不禁问她:"你们结婚多久了""两年.
我以前在他的饭店里当女招待.
要知道,他可是格里斯特集团的老板.
婚后的生活是那么美妙,就象童话故事中写的一样.
有时候我忍不住要使劲儿捏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作梦.
你看看这房间就知道了,"她指了指富丽堂皇的休息室,接着说道,"况且他对我非常好,总是给我买礼物.
他在美国算得上是个大人物.
我们无论到那儿都会受到皇族般的接待.
""这不难想象.
他一定很喜欢这种生活吧""啊,是的.
"她笑了开来,但笑声中有一丝勉强,"他总想受到国王所受到的礼遇.
如果别人稍有不太周到之处,他就会发脾气.
他说经过奋斗爬到树顶上的人有权享受在树尖上的好果子.
"格里斯特夫人忽然意识到自己随便得过了头,忙说:"看我都说了些啥别人会觉得我们是老熟人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你也是从英国来的吧.
不过我得去加点儿衣服了,刚刚我在甲板上晒了会儿日光浴.
"这时从船中部的甲板下面传来一阵轰鸣.
"你听,开船了.
你可以到后甲板上去观赏一下迷人的景色,我马上就来找你.
我真是很想知道伦敦的事情.
请从这儿走.
"她从邦德面前走过,拉开了一扇门,说:"事实上,明智的选择是在甲板上过夜,上面有的是软垫.
船舱里虽然有空调,但还是挺闷的.
"邦德道了谢,走出休息室,顺手把门关上.
甲板是用棕榈木嵌成的,显得非常坚实华丽.
船尾放了一张用海绵橡皮做的长靠椅,四下到处是藤条椅.

一个角落里放了一个饮料柜,邦德猜格里斯特先生一定酒量惊人.
这位格里斯特太太是真怕她丈夫呢,还是仅仅是他的感觉而已反正看着她对待丈夫的态度,很有些象奴仆对主人的味道.
有一点可以断定,为了她的"童话故事",她不得不付出惨重的代价.
郁郁葱葱的马埃海岸在慢慢向后移动,邦德估计汽艇正以每小时十海里的速度向前航行.
这样的话,他们很快就可以到达岛的北端,进入大洋.
波涛轻轻拍击着船身,邦德的思绪又集中在漂亮的格里斯特夫人身上.
从她的身材来看,她从前也许当过模特儿.
后来她又干上了旅馆女招待.
而现在,她却扭动着那美丽诱人的躯体跟随着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浪迹天下.
尽管这家伙煞有介事东奔西跑,事实上他却也许根本无所作为.
她的身材象模特,但神态举止却丝毫不带模特所特有的冷漠.
她体态温馨,面带友善和信任.
她最多不超过三十岁,美丽、可爱,而且淳朴.
她有一头淡黄色的头发,沉甸甸地垂在肩上,非常迷人.
然而,不管她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反正从不见过她有意抖动、抚弄或炫耀,这更增添了她自身的魅力.
邦德自一开始,就不曾见她卖弄过风情.
和丈夫站在一起时,她显得文雅、温顺,一双大而清澈的蓝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她丈夫.
她不施粉黛,如清水芙容一般,这是否也是她丈夫的旨意,要她象日耳曼民族的姑娘们一样保持朴素自然呢想到这里,邦德不禁疑惑.
这象是一对生活和谐美满的夫妻,丈夫尽力模仿海明威笔下的硬汉子,妻子则自自然然,漂亮温顺.
当她给他们送饮料时,丈夫立即摆出一副大男人的架势,而她却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在这种时候,邦德总感到一丝紧张和拘束.
他觉得,格里斯特先生自以为是个什么人物,举止粗豪强悍,但却反而失于夸张造作.
要和这种人朝夕相处四、五天可不是件容易事.
邦德暗下决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发脾气.
美国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吃乌鸦",在今后五天中邦德既要"吃乌鸦",又要避免让眼前这个讨厌的男人把本应该挺愉快的旅行破坏,这真是一种有趣的心理考验.
"喂,小伙子,你可真悠闲啊.
"格里斯特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
"你帮我老婆干了些什么活呢我想,她可能把一切都包揽了吧没关系,女人天生就是干这些活儿的,对不对在甲板上看风景很不错吧费多正在把舵,我趁这会儿没事来看看你.
"邦德还没答话,他又弯腰把身子探进舱里.

邦德答道:"格里斯特夫人正在换衣服.
是的,在甲板上看风景很不错.
"格里斯特先生回过头来看着邦德,目光严厉而傲慢,说道:"好吧,让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船的来历.
它是布朗森造船公司生产的,我拥有这家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票,所以无论什么产品,只要我想要,都能到手.
这条船由最杰出的船舶设计师罗森布拉特设计.
长一百英尺,宽二十一英尺,两台五百马力的发动机.
最快时速可达十四海里.
以每小时八海里的速度可持续航行二千五百海里.
全船备有空调.
还有卡雷尔公司特制的两个储藏柜,可储存一个月的食品饮料.
我们缺的只是洗澡用的淡水.
知道了吧现在到前面去看看船员的舱房,然后再回来.
还要提醒你一声,吉姆,"格里斯特用脚踏了踏甲板说:"你已经看见了吧在这块地方,当头儿的说了算.
无论谁在干什么,只要我不想让他继续干下去,我只叫'住手',而不说'停',明白我的意思吗,吉姆"邦德不气不恼地点点头.
"可以理解,她是你的船嘛.
""应该说'它'.
"格里斯特先生纠正道.
"又在说蠢话了.
钢和木头做成的东西怎么能比喻成女人呢好了,咱们走吧.
你用不着担心撞脑袋.
在船舱空间高六英尺二十英寸,你完完全全可以挺直腰杆走路.
"邦德跟在格里斯特先生后面,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从船头走到船尾.
格里斯特先生不时驻足,对船上的设施评论一番.
邦德从没有见过质地如此优秀、设施如此豪华的游艇.
船上每个部分都是从舒适的角度来考虑设计的.

即使是船员用的浴缸和淋浴喷头也是大号的.
走廊由不锈钢制成,格里斯特称之为厨房的房间和他住的舱房一样大的面积.
格里斯特没有敲门就推开了他的舱房.
莉兹·格里斯特正坐在梳妆台前.
"在干嘛呢,宝贝儿"格里斯特先生柔声道:"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准备饮料呢.
你花这么老半天时间来梳妆打扮,肯定是想在吉姆面前炫耀炫耀,对不对""对不起,米尔特.
我本来马上就要来的,没想到被拉链卡住了.
"格里斯特太太慌忙拿起一个带镜的小粉盒,朝门口走去,一面朝他俩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不自然.
邦德突然发现,墙壁上悬挂着一条细长的鞭子,约三英尺长,几乎被格里斯特的大号双人床旁边的桌子整个遮蔽了.
那是刺的尾巴.
邦德装着毫不在意地走到床边,拿起鞭子,用手指摸了摸带刺的软骨,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问:"这玩意儿你从哪儿弄来的今天上午我还捕到了一条这种鱼.
""巴林岛.
阿拉伯人用它打老婆.
"格里斯特先生呵呵一笑,一副飘飘然的神情:"用它惩罚莉兹,一鞭子就够了.
效果很好.
这叫作'惩罚鞭'.
"邦德把鞭子放回原处,神情严肃地盯着格里斯特说:"真的吗塞舌尔的无里奥耳人非常粗野.
可如今在欧洲,即使收藏这么一条皮鞭也是非法的,更不用说用它来打人了.
"格里斯特先生正朝门口走去,冷冷地说:"小伙子,正好这条船属于美国领土.
走,去喝点儿什么吧.
"格里斯特先生午餐前喝了三大杯冰镇伏特加,吃饭时又喝了些啤酒.
喝完了酒后,眼白颜色微微转深,目光闪烁不定,嗓音却依然柔和如初.
他滔滔不绝,解释着此番出海的目的,至始至终就听他一个人在讲.
"是这样,你看,美国有一种基金会制度,一些幸运的家伙赚了大钱以后,不愿意把钱交进山姆大叔的宝库,便设立一个基金会,比如象这个格里斯特基金会,做些慈善工作,资助幼儿、残废,或是投资科研项目等等.
总之,你把钱捐出去,随便给谁都行,只是不能留给自己或者由你赡养的人.
这样你就可以免交税金.
我用了一千万美元成立格里斯特基金会.
我喜欢乘游艇环游世界,于是便从这笔基金中拿出二百万美元建造了这艘游艇.
然后通知我们基金会下设的一个名叫史密森尼亚的大型博物研究所,说我将环游世界,为他们采集标本.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借科学探险的名义进行环球旅游.
每年我有3个月用来度假,目的只是为了减掉我身上的几斤多余的肉.
怎么样,此举高明吧"格里斯特先生等着客人们为他的演讲喝彩.
费德勒·巴比不相信似地摇着头说:"听起来好象很不错,不过你要采集的可都是稀有珍贵的标本,能找到吗如果史密森尼亚恩想要大熊猫或是某种稀罕的海贝,你难道还去这些动物濒临绝迹的地带去找它们吗"格里斯特先生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的样子:"费德勒,你怎么象是昨天才出世的哟.
钱,只要有钱,什么办不到你想要大熊猫吗行,你可以到哪个倒霉的动物园去买嘛.
也许它正缺少为爬虫动物的栖息室提供中央供暖装置的资金,或是缺少给老虎或是别的动物造房屋的钱.
那你就给他呗.
至于海贝,你只要能找到一个有这种标本的人,出个大价钱,那么即使他会为失去它哭上一个礼拜,最后他肯定还是会卖给你的.
当然有时候也会碰上政府方面的一点儿麻烦.
一些动物是受到保护的.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
比如说吧,我昨天刚到你们这个岛上来,我想要一只普拉斯岛出产的黑鹦鹉和一只阿尔达布拉岛出产的巨龟.
此外我还想要你们本地出产的各种贝壳和我们正要去捕捞的这种鱼.
可是那黑鹦鹉和巨龟是受法律保护的.
我昨天傍晚去拜访了你们的总督,问了问城里的情况.
我对他说,我知道你们想为本地儿童修建一个游泳池.
行啊,格里斯特基金会为你们提供资金.
要多少五千美元还是一万好吧,就一万吧.
我随身带了支票本,马上就开出了一张.
我手上拿着这张支票,嘴里对他说,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我正好需要你们这儿出产的黑鹦鹉和阿尔达布拉产的巨龟做标本.
是的,它们是受法律保护的,可我并不想多要,各有一只就够,再说也不是我私人要,是给史密森尼亚恩博物研究所做科学研究之用,你们意下如何当然小小的交涉和谈判是少不了的,可是考虑到我是为博物研究所采集标本,而且支票还没有到手,他们最终还是满足了我这小小的要求,结果皆大欢喜.
没有想到吧在回家的路上,我在城里又停了一阵,找到了那个年轻的生意人阿本达纳先生,委托他帮我收集鹦鹉和巨龟,暂替我保管.
后来我们又谈起了贝壳的事.
说来也巧,阿本达纳先生打小就开始收集这些贝壳.
他拿出他所收藏的让我欣赏.
他把这些宝贝保存得十分仔细,装在一个托盘里,又每个单独用一个棉线小口袋装着,全都完好无损,就连我特意来收集的伊沙贝拉和马爬两种贝,他都有.

这可怜的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卖掉它们,它们是他的命根儿.
我下决心赌一把!
我问阿本纳先生:'你要多少钱'可他竟然反应不过来转不过来.
于是我拿出支票本,填了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推到他鼻子底下.
最后他终于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折好支票,放进口袋里面.
相信吗这该死的家伙居然痛哭流涕!
真是一副娘娘腔!
"格里斯特先生摆了摆手,一副不屑的模样:"就为了这么几个臭海贝!
我对他说别太认真啦,然后连托盘带宝贝一锅端,趁着那讨厌鬼悲痛欲绝的时候,赶紧离开那鬼地方.
"格里斯特先生满意地往椅背上一靠,"怎么样,小伙子们到这岛上才不过一天,我要的东西就到手了四分之三.
漂亮吧,嗯,吉姆"邦德说:"你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能得一枚奖章呢.
你谈谈你要找的第四种东西吧.
"格里斯特先生站起身来,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什么.
"在这儿.
"他读出声来:"赫尔德斑鱼.
1925年4月,在塞舌尔群岛的夏格林岛附近,由奥特斯兰大学教授赫尔德捕获.
"格里斯特抬起头接道:"这后面是一大串深奥难懂的科学述语.
我让人把它翻成通俗易懂的英语,大意如下.
"他把纸翻了个面念道:"据认为,这种鱼是鳂科中现存的唯一品种,发现后被命名为赫尔德斑鱼.
长6英寸,鱼身呈粉红色,带有黑色横条纹.
尾鳍黑色.
眼睛呈深蓝色.
鱼鳍多有尖刺,比鳂科中其它品种的鳍锋利得多,捉鱼时,应倍加小心.
赫尔德在报告中还说,该鱼是他在西南方礁石群边沿3英尺深的水域中发现的,"格里斯特先生把纸往桌上一扔说:"就这些,小伙子们.
看看,我们跑了这么远,花了这么多钱,就为了寻找这种该死的6英寸长的鱼.
可就在两年前,税务署的人还暗示说,我的基金会是骗人的把戏,他们心肠真够坏的!
"莉兹·格里斯特迫不及待地插嘴道:"可事实上我们确实没有取得什么科学成绩,对不对,米尔特看来我们这次再也不能空着手回去了,必须带上许多标本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那些税务官不是说,如果我们再没有任何科学建树的话,那么我们用在游艇上的钱和五年来的有关开销就属不恰当之列吗他们好象是这个意思吧""宝贝儿,"格里斯特先生柔和平稳地说:"关于我个人的事,最好用不着你在这里喋喋不休,好不好"他口气仍然和蔼可亲:"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小宝贝你今晚将获得'惩罚鞭'对你的奖赏.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莉兹·格里斯特吓得用手掩住口,大睁着眼睛悄声哀求:"噢,不,米尔特.
噢,别这样,求求你.
"第二天黎明,他们抵达夏格林岛.
雷达首先发现了目标.
在扫描器的水平位置线上,出现了一个隆起的黑点,黑点慢慢扩大,最后终于在地平线上形成半英里长的一片绿色.
两天的航行中,除了游艇之外,周围空空荡荡,死气沉沉.
这时候出现这片葱葱郁郁的陆地,游艇上的人都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邦德从未经历过,甚至从没有仔细想象过长时间呆在船上、航行在大海里会有多么沉闷.
经过两天的海上航行,他深深体会到了这滋味:海水平滑如镜;空中骄阳似火;空气令人窒息;云儿始终不远不近地挂在天边,可就是不肯恩赐一丝微风或撒下一滴细雨.
多少世纪以来,水手们弯腰划船整整一天,也不过能使沉重的船移动一英里,这时候他们不知会多少次向上苍祈祷,渴盼那片云给他们带来哪怕一丝风和雨.
邦德站在船头,看着飞鱼不断从水中喷射而出,色彩斑驳的沙滩渐渐从深蓝色的海水深处露出来.
一想到很快就能在陆地上漫步,在水中畅游,而不用整天无所事事地坐着和躺着,邦德感到一阵欣喜.
即使只是能暂时离开这个弥尔顿·格里斯特,那怕是短短几个小时,也会让人感到舒畅无比!
游艇停泊在礁脉外面水深十英尺的地方.
他们下了船,坐上一艘高速汽艇,由费德勒·巴比驾驶,向夏格林岛驶去.
在离岛五十米开外,有一个环状礁脉,海浪不断冲刷着它,发出咝咝声.
汽艇开过礁脉之后,划过一片大约五十米宽的浅浅的咸水湖,到达岛旁.
这是一个典型的珊瑚岛,由沙和死珊瑚组成,面积差不多有二十英亩,灌木丛环绕在四周.
随着他们的到来,栖息在岛上的海鸟,燕鸥、鲣鸟、军舰鸟等各种海鸟纷纷惊起.
它们扑腾腾飞上天空,犹如腾空而起的一大片乌云,飞了一圈,它们又落回到岛上.
岛上的灌木丛里铺撒着一层层白色的鸟粪,散发着刺鼻的氨气味.
除了海鸟之外,岛上唯一的动物就是四处奔跑或扭抱成一团的地蟹和藏在沙土中的招潮蟹.
岛上地面上全是白沙,反射着阳光,发出耀眼的光茫.
岛上找不到一处遮荫之地.
格里斯特先生吩咐水手搭起一顶帐篷,然后自己坐在里面抽雪茄.

三名水手又去把各种仪器设备运到岸上.
格里斯特太太在海滩游泳,拾海贝.

邦德和巴比则戴上潜水面具,分别从两个方向围绕小岛对礁脉区进行搜索.

要想在水中寻找某种水生物,象海贝、鱼、水草或者某种形状的珊瑚之类,就一定得集中注意力搜寻.
一旦被水下其它五彩斑斓的水生物或半明半暗的水下景致所吸引,就必定不会有所收获.
邦德拍打着水,缓缓地游弋在仙境般的水下世界,脑子里始终只想着一种鱼:六英寸、粉红色、带黑色条纹、大眼睛.
格里斯特先生曾告诉邦德:"如果看见这种鱼,你只要大声喊一声就行了,别离开它,其余的让我来.
我有一个小玩意儿,用来捕鱼妙极了,你还没见过呢.
"邦德停下来,让眼睛休息一下.
海水浮力很大,把他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
邦德打心眼里不想捕这种赫尔德斑鱼,因为即使捕到了,也只会给格里斯特先生带来好处.
如果发现了这种鱼,自己不声不响,不知会出现什么结果但他又觉得这个念头很荒唐,无论怎么说,他们是定好条件的.
休息了一会儿,邦德继续向前慢慢游去,眼睛在水中机械地找寻着,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可怜的女人的面容.
她昨天整天没有起床,格里斯特说她头痛.
她会反抗吗会不会准备一把刀或者枪什么的.
如果哪天晚上他又举起那条可恶的鞭子,她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杀了不,她太软弱,太温顺,不可能干这种事.
格里斯特选她为妻可真选对了.
她也许天生就只配做奴隶.
那陷阱般的所谓"童话故事"对她是那么珍贵和富有吸引力.
她知不知道,即使把他杀了,只要在法庭上出示那条刺鞭,陪审团将会宣判她为正当防卫她完全可以摆脱掉这个可怕而又讨厌的家伙,独自享受童话般的生活.
可不可以瞅个机会向她暗示这一点呢邦德感到这想法太荒唐了,难道他会说:"噢,莉兹,如果你想杀了你丈夫,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不会被判刑的"邦德脸上不禁浮现一丝冷笑.
去他妈的,管别人闲事干什么兴许她心甘情愿,甚至是个受虐狂也说不定.
然而邦德凭直觉知道,这女人生活在惊恐不安中,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或许她早已厌恶这种生活.
不过从她那温柔的蓝眼睛中还很难得到答案,尽管它们偶尔也闪现出孩子般的愤恨目光.
邦德使劲摇了摇头,想把思路从格里斯特夫妇身上拉回来.
他抬头朝前看了看.
费德勒·巴比的吸气管离他只有一米左右,他俩几乎已经把岛四周全搜索了一遍.
两人会合后,游上岸,躺在温热的沙滩上,巴比说:"没有看见那种该死的赫尔斑鱼.
不过却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刚才我撞上了一大群绿色珍珠母,每个都有小足球那么大,很值钱的.
我要派一条船来打捞.
对了,我还看见一条隆头鱼,足有三十磅重,温驯得象条狗.
这一带的鱼大概都这样.
我不想杀了它,怕惹出麻烦,礁石附近还有两、三条豹斑鲨呢.
它们闻到血腥味儿就会游过来.
走,现在咱们先去吃饱喝足,然后再分头找一遍.
"他们起身沿海滨朝帐篷走去.
格里斯特先生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走出帐篷.
"一无所获,嗯"他用手恨恨地挠了挠腋窝说:"这些白蛉虫真可恶,咬得我不得安宁.
这个岛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莉兹受不了这味儿,回船上去了.
咱们最好再找一遍,然后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你们随便吃点儿东西吧,冰袋里有冰镇啤酒.
喂,给我一个防水面罩.
这玩艺怎么用的这一趟不能白来,我看我还是到海底去看看.
"他们坐在暑气熏蒸的帐篷里,就着鸡仔色拉喝啤酒.
格里斯特先生闷闷不乐地在浅滩上东张西望,不时在水里戳两下子.
费德勒·巴比说:"他说得没错.
这种小岛真没劲儿.
除了螃蟹、鸟类和海水,啥也没有.
只有那些木头脑袋的欧洲人才会想到这些珊瑚岛来.
在苏伊士运河以东,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对这些岛屿感兴趣.
我家有十个这样的岛屿,面积还不小呢.
可是我宁愿用所有这一切在伦敦或者巴黎换上一套公寓房.
"邦德放声笑道:"只要在时代周刊上登一篇广告,你想要任何东西都能得到……"正在这时,格里斯特先生在五十米外疯狂般地比划着,打着手势.

邦德说:"这狗东西不是发现了那斑鱼,就是踩上了犁头鳐了.
"他一把拾起面具朝海边跑去.
格里斯特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用一根手指激动地向水面指指点点.
邦德慢慢游过去,穿过一片覆盖着海底的水草和一块块耸立在水草上的珊瑚石,来到格里斯特身旁.
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鱼在岩石中穿梭往返,飘忽不定.

一条粗大的海鳝从洞里伸出脑袋,半张着嘴,露出两排针尖般的牙齿,金黄色的眼睛好奇地瞅着邦德.
透过镜片,格里斯特先生的两条毛茸茸的腿显得又粗又大,象两根苍白的树干,离开海鳝的嘴不到一英尺.
邦德觉得挺好玩的,他用手里的矛尖挑逗性地戳了它一下,海鳝咬了一口金属矛尖后赶忙缩回到洞里去.
邦德浮在水中一动不动,细细观察着植物丛生的水下世界.
一只红蓝相间的小鱼从远处慢慢游向邦德.
它在邦德身下兜了个圈,似乎在故意炫耀自己,用深蓝色的大眼睛毫无惧色地看了邦德一眼,仍旧自顾自地啃咬着附在石头上的海藻,不时向浮在附近的小黑点冲过去.
过了一会儿它便无精打彩地顺着原路游走了.
邦德离开海鳝洞,在水里站直身体,然后取下面罩.
格里斯特先生正不耐烦地透过护目镜看着他.
邦德说:"不错,就是那种鱼.
我们最好悄悄地离开这儿.
只要它没有被吓着,就不会游得很远.
这种生活在礁石附近的鱼喜欢呆在食物充足的老地方.
"格里斯特拉下面罩:"太好了,我找到它了!
啊,是我找到的.
"边说边跟着邦德慢慢朝岸上走去.
费德勒·巴比正等着他俩,格里斯特先生一见到他就咋咋唬唬嚷着:"费多,我找到那该死的鱼了.
是我,弥尔顿·格里斯特.
你们俩还是专家呢,找了一上午,屁都没找到一个.
而我刚戴上你们的面罩,走了才几步就发现了这该死的鱼,前后只花了十五分钟,真够神速的吧.
有何感想,费多""好极了,格里斯特先生.
我们现在怎么去把鱼抓到手呢""啊哈.
"格里斯特先生故意挤眉弄眼地说:"我有专门治那家伙的玩意儿,我的一个化学家朋友给我的.
这东西叫毒鱼酮,是从鱼藤植物的根块里提炼的.
把它倒进水里,你想抓的东西只要一沾上,就再也跑不掉了.
这种毒药可以收缩鱼鳃的血管,使它们窒息而死.
人没有鳃,所以对人不起作用.
明白了"格里斯特先生转而又对邦德说:"我说吉姆,你去看着那该死的鱼,可别让它给溜了.
费德勒和我去拿药.
你一看见它就叫一声,我就倒毒鱼酮,明白了吗你可千万要把握好时间,那种药我总共只弄到五加仑.

懂吗"邦德应了一声,慢慢走进水里,懒洋洋地游向他先前站立的地方.
一切依然如故.
海鳝见到邦德立即往洞里缩回尖尖的脑袋,不一会儿赫尔德斑鱼再次露面.
这次它大摇大摆地游到邦德的鼻子底下,注视着邦德镜片后的眼睛.
突然,它身子一甩,又游走了,似乎被邦德镜片后面的眼睛吓坏了.
它在岩石中穿梭往返,直到尽兴之后,才姗姗离去,渐渐在远处消失了.
不久,水下世界的生物们习惯了邦德的存在.
一只一动不动伪装成一块珊瑚石的小章鱼现出了本来面目,鬼鬼祟祟地朝沙地上爬过去.
一些鲤科鱼类的小鱼儿轻轻啃咬着邦德的腿和脚趾,弄得他痒痒的.
邦德用矛尖刺破了一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蛋,它们立即扑过去争抢这更加美味的食物.
邦德抬头望去,见格里斯特先生正提着一只扁平的容器,站在邦德右侧二十米开外.

他在等着邦德发出信号.
"好了吗"格里斯特先生大声问道.
邦德回答说:"等它回这儿后,我会举起大拇指,你就赶快倒药.
""好吧,吉姆.
现在成败全看你这个轰炸瞄准器了.
"邦德又一头扎进水里.
在水下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每个生物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忙碌.
可是一场浩劫正威胁着这里成百上千的生命.
为了一条千里之外的博物馆中需要的小鱼,它们将不得不陪葬海底.
邦德发出的信号无异于死亡的丧钟,把死亡的阴影投向海底.
药物的毒性到底会延续多久、扩散到多远呢很可能死去的小生命将远远不止成百上千,而是成千上万.
一条小小的硬鳞鱼游了过来.
细小的鱼鳍飞快地震颤着,象个小螺旋浆.
这种生活在岩石附近的小鱼非常之美丽,身上布满了红、黑、黄条纹,光艳夺目.
它正在沙土上啄食着什么.
一对黑黄条纹的军曹鱼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似乎闻到了蛋黄味儿,便游了过去.
在这片礁脉附近的水域之中,谁是这些小鱼的死神大梭子鱼吗不,死神是个庞然大物,叫格里斯特.
他杀它们不是为了想吃它们,而仅仅是为了寻欢作乐.
邦德看见前面两条棕色人腿.
他抬头望了望,是费德勒·巴比,胸前挂了一只大鱼篮,手里拿了一支抄网.
邦德用手把面罩向上推了推.
"我觉得我成了长崎岛上空轰炸机上的飞行员.
""鱼是冷血动物,它们不会有感觉的.
""你怎么知道我听到过它们受伤时发出的尖叫声.
"巴比漠然道:"遇上这种毒药,它们想叫也叫不出来,一下子就闷死了.
你在发哪门子慈悲它们只不过是鱼啊!
""我明白,我明白,"邦德答道.
费德勒·巴比一生不知杀掉过多少动物和鱼类.
而他,邦德,有时连杀人也不会手软的特工,怎么会大惊小怪地对鱼发起慈悲来了呢他不是也毫不手软地捕杀了一条刺吗是的,但那是一条与人为敌的鱼.
而这片水域中的居民对他十分友好.
感情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嘿!
"格里斯特先生叫喊着,"你们那儿怎么了这可不是聊天的时候.
吉姆,你的脑袋应该在水里.
"邦德拉下面罩,俯身往水里一看,立即望见那条美丽的红影子正从远处飘然而来.
它熟视无睹地迅速游向邦德,似乎早已将他当作朋友.
它在邦德身子下面停住,仰望着他.
邦德在面罩里吼着:"快滚开,该死的!
"他用鱼叉猛地向它一刺,把它唬了一跳,立即逃得无影无踪.
邦德抬起头来,竖起大姆指.
刚刚放下手,他就为自己古怪而绝妙的破坏行为而感到惭愧.
这时一股深棕色的油状液体开始浸进这片小小的咸水湖.
邦德心中暗暗想着,是否叫格里斯特先生不要把药液全倒光,以便能有机会再捕获赫尔德斑鱼.

可是他没动,直到看着最后一滴液体流出容器.
见鬼去吧,格里斯特先生!

这时,褐色溶液慢慢沉向水底,逐渐扩散,形成一圈一圈的污迹,油光铮亮,倒映出一片蔚蓝的天空.
格里斯特先生兴奋地大声叫道:"准备好,小伙子们,这药就要流到你们跟前了.
"邦德将头扎进水中.
本来,在那小小的水下世界里,居民们的生活是那么井井有条,而这时一切都乱了套.
几条鱼疯狂地扭曲着身子,倾刻,便沉沉地落到沙土上.
海鳝一点点地滑出了珊瑚洞.
它大张着口,尾巴竖在水里,无力地向两侧摇摆着.
小章鱼的触手从珊瑚上松开,仰着鼻子滑到了水底.

接着,各种海底动物的尸体,比如翻着白肚皮的鱼、海虾、寄居蟹、色彩尽已消散的海鳝,等等,被死亡的阴风从上游吹下来,作着垂死的挣扎,但仍被这股水流无情地漂走了.
一条约五磅重的长啄鱼顺着水流飘了过去,还在垂死挣扎.
不远处,一些大头鱼正为了逃命东逃西窜,在水面上溅起片片水花.
邦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海胆从岩石上跌落下来,酷似一团团下沉的墨迹.
邦德觉得他的肩膀被谁碰了一下.
格里斯特先生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不耐烦地冲着邦德大喊大叫:"鱼呢我们要抓的鱼到底在哪儿呢"邦德把面罩推到头顶上,回答道:"好象药水刚要流过来时,它就溜走了.
我这不还在找嘛"话音刚落,他便一头埋进水里,盯着那些不断漂过来的各种水下动物的尸体.
毒鱼鲷已随着水流漂向远处.
他想,当那条鱼——他的鱼,因为是他使它免遭灭顶之灾的——回到这片水域中时,危险将会过去.
正想着,邦德忽然大吃一惊.
一小团粉红色的影子在远处闪现.
是它回来了!
是赫尔德斑鱼!
它正慢悠悠地穿过礁脉中迷宫般的槽缝,从礁石的断裂处钻出来,向邦德游来.
邦德已顾不上格里斯特先生就在旁边看着他,从水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拍打着水面.
可是那鱼毫无所觉地继续向前游来.
邦德忙打开鱼叉炮的保险,射出一根鱼叉,想把那鱼惊吓走.
然而他的努力又付诸东流了.
邦德无奈地在水里站直身子,准备去捡它的尸体.
只见那可爱的小东西突然停止了游动,全身颤抖着,接着径直地向邦德俯冲过来,然后慢慢地沉到水底,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脚边.
邦德无可奈何,只得俯身将它拾起,黑色的背鳍轻轻戳着他的手掌心.
邦德一直把手放在水里,只是为了再多保持一会儿它的鲜艳色彩.
傍晚,格里斯特海浪号胜利返航.
一轮淡黄色的明月映照着海面.
格里斯特先生兴致勃勃地吩咐太太准备所谓的庆功晚宴.
"得好好庆贺一番,莉兹.
今天是个伟大的日子.
一切都圆满结束,我们可以凯旋而归,离开这该死的塞舌尔岛,回到文明世界里去.
把海龟和该死的鹦鹉装上船后,咱们先去蒙巴萨,然后飞内罗毕,再乘飞机去罗马、威尼斯或是巴黎,好不好只要你喜欢,去哪儿都可以.
怎么不说话呀,宝贝"说完他伸出一只大手,在她的下巴和脸颊上又揪又捏,又在高高嘟起的嘴唇上冷冰冰地吻了一下.

邦德注意到她一直紧闭双眼,似乎尽全身力量忍耐着.
格里斯特先生一松手,她便急忙轻轻揉着被指头捏得发白的脸蛋.
"喔唷,米尔特,"她脸上仍然挂着一丝笑容:"你快把我捏碎了.
你的劲儿太大了.
是的,我们的确该好好庆贺一番,好好玩一下.
去巴黎真是太好了.
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吧,好吗我去吩咐准备晚餐,吃什么好呢""当然是鱼子酱啦,"格里斯特先生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说道,"再开一听两磅的罐头,准备各种花色配菜,还有红香槟酒.
"说完又向邦德:"这合不合你的胃口,小伙子""听起来挺丰盛的.
"邦德把话题引开,"你的战利品怎么处理的""泡在福尔马林药水里.
船上有满满几大瓶呢,鱼和海贝都装在里面,绝对安全可靠.
这些都是我出海之前特意留心过的.
待我们一踏上文明之土,就用航空把这条该死的鱼寄走.
要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还要在报纸上大加宣传.
我已经把消息发给了史密森尼亚博物所和报社.
那些该死的税务官们看了这些剪报后,将不得不闭上他们的臭嘴.
"庆功晚宴上,格里斯特先生喝得酩酊大醉.
不过他的醉态倒并不明显,只是说话更加柔和、更加缓慢,肩膀上那颗圆脑袋转动时更显得小心翼翼,半天也点不然雪茄,还把一只玻璃杯扫到了地上.
然而他说话的内容却表明他显然的醉得不轻,言词之间充满着强烈的伤害他人的情绪.
邦德首当其冲成了他的第一个攻击目标.
格里斯特先生向邦德解释,为什么欧洲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越来越弱,英国和法国为何日薄西山.
他说,目前世界上真正有力量的国家只有三个:美国、俄国和中国.
这三个国家在玩一场规模宏大的扑克牌游戏,其它任何国家既无本钱也无实力来加入这场游戏.
偶尔也有一些弱小的国家,例如英国,从某个大国手中获得贷款,并与之携手共事.
但大国帮助它仅仅是出于礼貌,正如同在俱乐部里,主人家不得不对破了产的老朋友助一臂之力.
靠这种帮助小国根本无法构成一种力量.
英国嘛它的人民倒很可爱.
值得一提的是,体育运动也很出色.
还有可以观赏的古代建筑物,女王的风采当然是让人一睹为快的了.
法国嘛只不过是精美的食物和唾手可得的女人的代名词.
至于意大利那里阳光明媚,有很多著名的疗养胜地,实心面条美味可口,但也不过如此面已.
德国呢,它的人民本来还算有胆有识,可是两次世界大战已经使他们信心丧失殆尽.
其它一些国家更是被他用短短的几个字便贬得一无是处.
邦德十分反感他这种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
他明确指出,格里斯特先生观点肤浅,简直幼稚可笑.
他说:"你说的这些使我想起了一句寓意深刻的格言,它是关于美国的,你想不想听""想听,当然想听.
""大意是:美国未经历成年阶段,便直接从幼年进入了老年.
"格里斯特先生不太明白,盯着邦德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这有什么不好的,吉姆我觉得妙不可言.
"他转向他太太,眼睛半睁半闭:"你是不是很欣赏吉姆的这些话,宝贝儿,嗯记得你也曾经说过美国人很孩子气,对不对""噢,米尔特,"莉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焦虑,她已经闻到了火药味.
"你怎么提起这话来了我只不过是读报上的幽默栏时随便说了几句.
我当然不同意詹姆斯的观点.
再说詹姆斯只是一句玩笑罢了,是不是""当然是开玩笑,"邦德回答道:"就象克雷斯先生刚才评论英国除了女王和历史陈迹就一无所有一样.
"格里斯特先生仍然紧盯着他的太太.
他和颜悦色说道:"我的宝贝,你何必那么紧张只不过开了一个玩笑罢了.
"他顿了顿又说:"可这个玩笑我会记住的,永远会记住的.
"接下来,费德勒·巴比成了第二个攻击目标.
"费多,你的这些岛可真够大的.
当初我怎么也在地图上找不到它们,因为我以为那是些苍蝇屎,直想用手把它们擦掉呢.
"格里斯特先生开心地哈哈大笑.
"后来我看了一些这些岛屿的资料,更证明我从一开始就看得很对的.
这些岛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对不对费多,我真不明白,象你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要死守在这些岛上在海滨捡破烂算什么求生之道我听说你们家族中有人不断支助上百个私生子,或许这才是这些岛屿的诱人之处吧,嗯"说完,他脸上洋洋得意地笑起来.
费德勒·巴比并没动气:"你大概是指我叔叔加斯顿.
家族其他成员并不赞成他的行为,因为那样做急剧地消耗掉了家族财富.
""你说什么家族财富在什么地方难道藏在玛瑙贝里面"格里斯特不怀好意地问,还向邦德挤了挤眼睛.
"不全是这样,"费德勒·巴比被他那种无礼的说话方式弄得很尴尬.
"一百年前,我们的确是靠卖龟板和珍珠母发家致富,因为当时那些东西值钱.
可是后来我们主要是经营椰仁干.
""说不定那些家族的私生子则正好可作劳动力!
是吗真是个好主意.
我希望我的家族也能用这种办法来赚钱.
"说完,他看了看妻子.
邦德不等他说完,便把椅子向后一推,大步走出房间,呼地一声关上房门,独自来到船尾的甲板上.
十分钟后,邦德听见有人在身后轻轻走动.
他回头一看,是莉兹·格里斯特.
她来到他面前,声音紧张得有些发颤:"我原打算去睡觉.
后来又想,我该来这儿看看你是否还需要什么东西.
恐怕我没当好主妇这个角色.
你真的不在乎在露天睡觉吗""我不在乎.
我喜欢这儿的新鲜空气.
再说,这满天的繁星使我心里很舒畅.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璀璨的满天星斗呢.
"她觉得这个话题还比较亲切,便热切地回答说:"我最爱看猎户星座的三颗明星和南十字座星群.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星星是天上的洞呢.
我想,整个世界是裹在一个黑色的套子里,只有它外面的宇宙空间才有光明.
宇宙的光线从黑套子上的洞眼穿进来,就成了一闪一闪的星星了.
现在想来,这真是可笑.
"她抬起头望着邦德,似乎希望他对她友好一些,应该象她一样反应热烈一点.
邦德说:"其实也不尽然,说不定你的想象是对的.
我们不应该盲目相信那些科学家,他们总是想把美丽的、具有神秘色彩的事情搞得干巴巴的.

你小时候住在什么地方""新福雷斯特郡.
那是个好地方啊!
我在那儿度过了幸福的童年.
真想什么时候能够再回去看看.
""可是从你离开那儿以后,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啦.
旧地重游,你或许会觉得它已经变得枯燥乏味了呢"她伸手碰了碰邦德的衣袖.
"请别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她轻柔的声音里有一种绝望.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
其他人,那些普普通通的人所享有的东西,对我来说却可望而不可及.
我是说,"她神经质地笑了几声:"我已经很久没有象这样谈话、与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了,几乎都快忘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说来你也许不相信!
"她突然紧紧握着邦德的一只手说:"真对不起,我只是想说说而已.
现在我得回去睡觉了.
""好啊,很好.
居然和潜水员接吻啦!
"这话虽然说得含糊不清,但却是一字一眼地从嘴里蹦出来的.
是格里斯特先生柔和的声音.
格里斯特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门口.
他双腿分开,两手高高举起来,撑在门梁上.
在客厅的灯光照射下,他整个轮廓看上去就象一只狒狒.
从客厅中飘来一股冷气,吹散了甲板上温湿的空气.
格里斯特先生向前走到甲板上,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邦德勇敢地迎上去,双手垂在两侧.
他站在一拳就能打中格里斯特先生的太阳穴的地方,说:"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格里斯特先生,当心你的舌头.
今晚你还没挨揍算你走运.
可别把你的好运气赶跑了.
你喝醉了,睡你的觉去吧.
""啊哈!
我来听听这个不要脸的娘们说些什么"格里斯特铁青着脸,慢慢转向他的妻子,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哨子,捏着上面的链子甩着圈.
"他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对吧,宝贝你难道没有告诉他,船上的很多玩意儿可不是用来作摆设的.
"他又转向邦德,"小伙子,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吹这东西,只消吹一下,我们就会和你永别了.
"他用手指了指海,"你可能并不想从这上边翻到海里去喂鲨鱼.
这对人见人爱的小伙子吉姆来说,不是太可惜了吗现在你懂了吧那么好,让咱们化敌为友吧.
以前的事儿,一笔勾销.
"他伸手抓住舱门的把手,转身对妻子举起一只手,勾了勾手指:"来呀,宝贝儿.
睡觉去.
""好的,米尔特,"她那睁得大大的眼睛惊恐不安,看都不敢看她丈夫一眼.
她轻轻说了声,"晚安,邦德先生.
"便迅速低头从格里斯特的手臂下穿过,一路小跑着进了客厅.
格里斯特先生举起一只手.
"别太认真,小伙子.
你不会真的生气,是不是"邦德狠狠地盯着他,不说一句话.
格里斯特先生干笑一声,嗓音有些走调.
"好了,再见.
"他走进客厅,把门关上.
邦德隔着窗户看着他跌跌撞撞地穿过客厅,关了灯,然后走进过道.
从他的舱房中射出一道灯光,灯很快灭了,剩下的是一片漆黑.
邦德耸耸肩.
好家伙,世上居然有这种人!
他靠在船舷的栏杆上,仰望满天繁星,俯视游艇尾波那鳞光闪闪的浪花.
他让自己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让绷紧的神经得到松弛.
半小时后,邦德在船员的盥洗室里冲了个澡,然后拿着一大堆软垫子铺好床.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哀鸣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这一定是格里斯特夫人的声音.
邦德飞快地穿过客厅和走廓,站在睡舱门前.

他仔细倾听,里面传来女人低低的呜咽和格里斯特先生那柔和单调的嗡嗡声.
他把手从门上移开.
算了吧,自己这是管什么闲事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既然她自己心甘情愿忍受这种虐待,而不愿杀了他或者离他而去,那么他邦德又何必多管闲事呢邦德慢慢地地顺着过道往回走,刚刚走进客厅又听到一声尖叫.
他咒骂着,走出客厅,回到睡垫上躺下.
他逼着自己尽量集中注意力去听柴油机发出的呼呼声.
一个年轻女人怎么这样怯懦,一点儿勇气和胆量也没有是不是所有女人都是这样除了不堪忍受冷遇之外,对丈夫都是无条件地顺从邦德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越到后来越睡不着.
一小时后当他快要沉沉入睡时,从他头顶的甲板上传来了格里斯特先生的鼾声.
游艇驶离维多利亚港后的第二天夜里,格里斯特先生曾从他的船舱中钻出来,睡在一个绑在快速汽艇和救生橡皮筏之间的帆布吊床上,那晚上他没有打鼾.
但这次他似乎因为饮酒过多,鼾声如雷贯耳.
邦德感到这嗓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他看了看表,一点三十分.
邦德打算好了,如果鼾声十分钟之内仍然不停,他就要睡到费德勒·巴比舱房里,睡在地板上,宁愿在那里挨冻,忍受早上起床后肢体僵硬的痛苦,也不愿听这如雷贯耳的鼾声.
邦德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表的分针在表面上缓慢移动.
分钟刚刚走到一点四十分,他立即起身收拾衬衫和短裤.
就在这时,他忽听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挣扎声、踢打声、人在呼吸窒息时发出的咯咯声.
会不会是格里斯特先生从吊床上掉到甲板上了邦德烦燥不堪,他放下手上的东西,顺着船梯向上爬去.
头刚伸到甲板时上,那种咯咯声消失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邦德一个箭步跃上甲板,月光下一个黑影四肢八仰地睡在甲板上.

他冲上前去,俯身一看,眼前的情景是那么可怕,他不禁惊呆了.
只见格里斯特先生躺在那里,面部扭曲,神情可憎,令人恐怖.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那张大的嘴里伸出来的不是舌头,而是一条鱼尾.
一条红黑相间的鱼尾.
是赫尔德斑鱼!
他已经停止了呼吸,样子很惨.
鱼被塞进嘴里后,他一定曾拼命试图把鱼往外拉,可是越往外拉,鱼的背鳍和尾鳍就越深地扎进他的两腮.
他嘴唇四周血迹斑斑,一些锋利的刺穿透口腔,暴露在四周.
邦德一阵战栗.
显然他从生到死只经历了短暂的瞬间,然而这是多么可怕、多么痛苦的一瞬间啊!

邦德慢慢直起身子,走到甲板上盛标本的一排玻璃容器面前.
最边上那个瓶子敞开着,盖子还放在旁边的甲板上.
邦德小心翼翼地在油布上擦了擦瓶盖,然后把它捡起来,轻轻盖住瓶口.
他回到尸体旁.
最有可能作案的只有两个人,但到底是哪一个呢把如此珍贵的战利品当作杀人武器,这似乎表明凶手对死者恨之入骨.
如此看来,象是那女子所为,因为她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干.
然而也不排除费德勒·巴比.

这位有着克里奥尔人血统的富家子也可能具有这种残忍的天性和可怕的幽默感.
并且,格里斯特对巴比家族说过的那些侮辱言论足以点燃费德勒的复仇之火.
费德勒·巴比不会当场揍他,更不会马上用刀杀他.
相反,他将会进行周密策划,等待最佳时机.
邦德四下观察.
费德勒和那女人都能听见格里斯特先生的鼾声.
游艇中部是舱房.
舱房外面的甲板两侧均有梯子通向杀人现场.
驾驶室里的舵工除了轮机舱里的噪音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从盛装福尔马林的溶液中取出一条小鱼塞进格里斯特先生张得大大的口中,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他俩中无论是谁作的案,事先一定没有考虑会产生什么后果,更没想到法律上的麻烦.
而他邦德必然也是一个嫌疑犯,没人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他必须亲自动手使这事情有个干净收场.
邦德从船甲板边缘向下望去,下面是3英尺宽的一溜甲板,一直从船头延伸到船尾.
在这块甲板和大海之间隔了一条两英尺的栏杆.
假设帆布吊床断了,格里斯特从床上掉在船甲板上,又从快速汽艇下面滚到甲板边缘,最后从那儿滚了下去,但到底是滚在下层甲板上,还是直接掉进了海里,只有天知道.
一般来说,航行这么平稳,他是不太可能掉下去的.
然而邦德现在已别无选择,只好照这一推论布置现场.
邦德立即行动起来.
他从餐厅取出一把餐刀,用劲磨断了绑吊床的一根主绳索,让吊床拖在地上.
又找来一条湿毛巾,把木板上的斑斑血迹和从玻璃瓶中浅撒出来的福尔马林擦得干干净净.
下面该处理尸体了.
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邦德慢慢地它拖放到船甲板最边缘,然后顺梯子来到下层狭窄的甲板上,叉开双腿,站稳身子,伸手把酒气熏天的沉甸甸的尸体拖下来,扛在肩上,摇摇晃晃地走到低矮的栏杆前,把他仍进海里.
格里斯特先生那张狰拧恶心的面孔混和着他身上的酒臭一闪即逝,哗啦一声掉进了大海.
尸体在水中慢悠悠地翻了几个身,渐渐消失在尾波的尽头.
邦德悄没声息地回到客厅的舱口.
万一舵手闻声到船尾来查看,他可以随时从客厅溜走.
当他确信轮机室里没有任何动静后,才松了口气.
只有吹毛求疵喜欢追根问底的验尸官才会认为克雷特先生是他杀而不是死于意外事故.
邦德偷偷溜回甲板上,把一切最后检查了一遍,把餐刀和湿抹布扔进海里.
他回到他的舱房,一头倒在床上,十分钟后便沉入梦乡.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游艇加速到每小时十二海里,傍晚六点,到达北端.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甲板上,观赏着珍珠般晶莹明澈的大海和远远退去的海岸.
湛蓝的天空中红色和金黄色的霞光交相辉映.
莉兹·格里斯特身着白色连衣裙,系了一条黑色腰带,颈上披一条黑白两色的围巾.
这身丧服使她愈发美丽动人.

她站在邦德和费勒之间,三个人一动不动,各怀心思,彼此都将各自的秘密深藏不露,然而又急于寻找机会暗示对方,他们共同的秘密绝不会透露给外人.
这天早晨,他们三人就象事先共同约定好了似的,都赖在床上.
邦德直到上午十点才被火辣辣的太阳晒醒.
他先在船员盥洗室冲了个澡,又和舵手闲聊了会儿,这才去找费德勒·巴比,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巴比还躺在床上,声称他喝醉了酒,昏睡了一夜.
邦德问他是否曾对格里斯特先生有什么失礼之处,他却一个劲地诉说格里斯特先生对他的粗暴无礼,其它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谈到他时说的话吗,詹姆斯我说他是个发了横财的恶棍.
现在你一定也这么认为吧总有一天,有人会叫他永远闭上那张又脏又臭的嘴.
"邦德满腹疑团,来到厨房吃午饭.
不一会儿,莉兹·格里斯特也进来用餐.
她穿了一件齐膝的黄绸和服式晨衣,眼睛下面有两圈黑晕.
她站着用餐,看上去神态自若.
她悄声对邦德说:"对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我真过意不去,也许我喝多了点儿.
可是请你千万原谅米尔特.
他就是那种人.
酒一喝多了就自找麻烦.
第二天一早他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日子长了你就会了解的.
"于是,邦德还是没有弄清楚格里斯特先生到底死于谁手.
他决定先发制人.
他找到正趴在甲板上看杂志的莉兹·格里斯特,两眼逼视着她:"莉兹,你丈夫哪儿去了还在呼呼大睡"她皱了皱眉说:"可能是吧.
他跑到上层甲板上的吊床上去睡觉了,可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我昨晚上吃了几颗安眠药,睡得太死了.
"正在这时,费德勒来到甲板上晒环带.
他若无其事地加了一句:"也许是在操舵室里吧.
"邦德说:"如果他还在上面的甲板上睡觉,早该被太阳烤焦了.
"莉兹叫道:"噢,可怜的米尔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我马上就去看看他.
"她往梯子上爬去.
头刚刚伸到上面的甲板,便停住脚,用焦急的口吻向下面喊道:"吉姆,他不在那儿,吊床断了.
""费德勒可能说对了,我去操舵室找找看.
"邦德来到操舵室,里面是驾驶员兼工程师的弗雷兹.
邦德问他:"看到格里斯特先生吗"弗雷兹被问得莫名其妙.
"没有,先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邦德立即显得很担心地说:"船尾也没有见到他.
喂,快来一下.
到各处找找.
他本来睡在甲板上的,可是他这会儿不在那儿,吊床垮下来了.
快!

快去找找.
"当大家做出唯一可能的解释时,莉兹·格里斯特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邦德扶她回到舱房,让她独自哭泣.
"你放心吧,莉兹,"邦德说,"这件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来料理吧.
首先,必须电告维多利亚港和别的地方.
我让弗雷兹把船开快一些.
对不起,恐怕现在回头再去找已经没有用了.

已经天亮六个小时了.
如果他是大白天跌到船下去的,肯定会有人听见.
他一定是半夜里掉进海里的.
在大海里,随便什么东西泡上六个小时早就沉底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邦德:"你是说……你是说被鲨鱼吃掉了"邦德点了点头.
"噢,米尔特!
我可怜的米尔特,我亲爱的米尔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邦德走出舱房,轻轻把门掩上.
游艇绕过坎农角后开始减速,避开露出水面的礁石,划过宽阔的海湾,朝停泊地驶去.
海湾笼罩在昏黄的暮色中,山角下的小城已是黑乎乎的一片,黄昏的最后一抹光亮给小城的边沿镶上了一丝靛蓝.
邦德看见,一艘海关和移民署的汽艇从码头方向迎面驶来.
小城里,格里斯特先生死亡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广播电台迅速把消息传到塞舌尔群岛俱乐部,俱乐部成员的司机和雇员又将它传到城里的大街小巷.
莉兹转向邦德说:"我觉得很紧张.
你能不能帮我料理一下善后工作,处理一下那些可怕的手续""当然可以.
"费德勒·巴比说:"别着急,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首席法官是我的叔叔.
我们今天得提交一份报告,他们明天可能就调查审理,后天你就可以离开了.
""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她脸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问题是,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以后该干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詹姆斯,你是不是要去蒙巴萨如果是,我可以送你去那儿,比你乘那艘船还要早一天到,那艘船叫什么号来着""坎帕拉.
"邦德点燃一根烟.
他在犹豫着.
他同这个女子在同一条美丽的游艇上朝夕相处了整整四天,这是个不短的日子啊!
然而他脑子里总是萦绕着一条鱼尾从那张得大大的嘴里赫然伸出的可怕情景.
他仍然没搞清楚到底是她还是费德勒干的.
费德勒下手似乎更无后顾之忧,因为他在马埃的叔叔和表兄们一定可以保护他免遭牵连.
但谁又敢担保他们三人中不会有谁走漏风声呢最后,邦德坦然答道:"好极了,莉兹,我当然愿意喽.
"费德勒·巴比哈哈大笑:"妙!
我的朋友,我倒真想和你交换一下位置.
不过有一件事很不好办,就是那该死的鱼.
这事情责任重大啊.
我想你们已经收到不少史密森尼亚博物所的电报,询问那鱼的情况吧别忘了你俩现在都是他们的委托人.
而且你是知道这些美国人的.
不把鱼弄到手,他们不会让你有片刻安宁.
"邦德看着莉兹,脸色阴沉冷峻.
巴比方才一席话使他恍然大悟.
看来他得向她表示歉意,不能和她结伴同行了.
那种独特的杀人方式确实有点儿太……但是那双美丽、甜蜜的眼睛毫无畏惧.
她正视着费德勒·巴比,非常坦然地说:"这个不用担心.
我已经决定把它交给不列颠博物馆了.
"詹姆斯·邦德注意到,她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当然,今晚的天气确实太热了……发动机停止了轰鸣,游艇开始靠岸抛锚,停在这个宁静美丽的港湾.
孽债巴哈马的首都拿骚.
詹姆斯·邦德离开伦敦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他此次的任务已经完成,第二天将赴迈阿密去执行一项例行的调查任务.
这是他在拿骚的最后一个夜晚.
总督为他举行了告别晚宴,作陪的有总督副官和一位名叫哈维·米勒的巴哈马富翁及其夫人.
晚宴的气氛不是很热烈.
邦德感到很难与他们有共同语言.
当人们把话题转到空中旅行时,邦德更是觉得无聊.
副官陪着米勒先生和太太去机场赶乘飞往蒙特利尔的班机.
邦德还得和总督寒喧一个钟头,才能回旅馆睡觉.
于是,邦德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一直有个打算,如果我要结婚的话,就去找个空中小姐作妻子.
""是吗"总督的语气不是很热情,但彬彬有礼,"这是为什么呢"邦德暗自盼望总督和他谈话时能够再轻松一些,多点儿人情味儿.
他回答道:"这个我也说不清.
不过随时有个可爱的姑娘服待我,帮我掖好被褥,端水送饭,问寒问暖,那该多好.
再说空中小姐常面带微笑,让人一看就高兴.
"邦德根本没有什么结婚的打算,即使要结婚,他也不会物色一个乏味的奴仆作妻子.
他不过是为了寻找总督感兴趣的话题,想活跃一下气氛.
"可我认为,一旦和空中小姐结了婚,生活恐怕就很难如意了.
工作的时候当然她们自然迷人,可那是她们的工作,下班之后说不准就是另一副面孔的.
"邦德觉得总督的话说得合情合理.
"我没有迫不急待要结婚,所以还未对空中小姐做过详细调查.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总督手上的雪茄熄灭后又点燃了.
当他再说话时,声音里似乎带了些感情.
"我从前认识一个人,他曾经和你有过类似的看法,后来他果然爱上了一个空中小姐并和她结了婚.
这是一段颇有趣的故事.
"总督顿了顿,侧过脸斜视了邦德一眼,笑了笑,又说:"我想,生活中的阴暗面你是看得很多的.
这段故事并不是美满快乐的佳话.
你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非常愿意.
"邦德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热情.
他不知道总督所说的生活阴暗面是否是自己所想的那种.
不过这个话题至少会有趣得多吧!
他不想再坐在那张过于柔软的沙发上,于是站起身来往酒杯里倒了一些酒,然后拖了一张椅子,坐到总督斜对面,两人中间隔着放酒的小车.
总督目不转睛地看着短短的雪茄烟头,猛吸了一口.
他讲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离开雪茄头上的烟灰,似乎在对眼前的一缕青烟说话.
烟雾冉冉上升,总督开始叙述他的故事:"这个人名叫菲利浦·马斯特斯.
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都在同一个部工作,我只比他早去一年.
他曾在牛津大学的某个学院学习,领取一份奖学金.
学业完成,他申请去殖民地工作.
虽然才智平平,但是人很勤奋干练,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认为他工作踏实.
后来他果然被录用了.
"一开始,他被派往尼日利亚,在那里干得蛮不错.
他思想开明,尽管他并非真正想和本地人亲善友好,但对他们却宽厚人道,因此相处融洽.
他这么做,"总督一丝微笑挂在嘴角,"在当时却让他的上司感到难以理喻,于是他们之间总是格格不入.
"总督打住话头,吸了口烟,然后小心翼翼地俯身把眼看要掉下的烟灰抖到咖啡杯里.
他背靠沙发,目光再次投向邦德:"我敢说,他对本地人的感情如同他的同龄人对异性的迷恋.
不幸的是,菲利浦·马斯特斯生性腼腆,举止笨拙.
和女人打交道时,总是一筹莫展,所以也一无所获.
在牛津读书的时候,他只知道应付各种考试,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曲棍球.
假期里他总是到他的威尔士的婶婶家消磨时光,参加当地俱乐部组织的登山活动.
"还在他上中学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
虽说是独生子,可自从进牛津大学后,他的双亲就不再过问他的生活了.
他有奖学金和一小笔津贴,吃穿倒不用发愁.
但他简直没有时间去追求异性,甚至连向那些偶然相逢的姑娘作自我介绍的机会都很少.
他的青春年华就在这种平淡无奇和缺乏情感交流的生活中一天天过去.
想到他的生活经历,我常想,他之所以能和尼加拉瓜的有色人种相处得那么好,是因为长期以来他缺乏爱,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热烈和丰富的情感无法宣泄.
而尼加拉瓜人秉性善良,从他们那里他得到了爱,也使自己饥饿的情感找到了归宿.
"邦德觉得总督太一本正经了:"恐怕最麻烦的还是他和那些漂亮的黑人姑娘不懂得怎么避孕吧!
"总督举起一只手,语调中明显表明他反感邦德这种庸俗的议论.
"不,不,你完全误解了.
我根本没有谈到性爱.
他是绝对不可能和黑女人发生那种关系的.
事实上,他的性爱知识少得可怜,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即使在现在,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更何况在那个年代.
正是这种对性爱的无知造成了不计其数的灾难性婚烟及其它一些悲剧.
我想你会也是这么认为的.
"邦德点点头.
总督继续说:"我不厌其烦地介绍他的个人情况,只是想告诉你,是环境使得一个内心情感丰富,而身心却依然蒙昧的单纯青年,不在自己成长的社会圈子里寻找爱,却跑到愚昧落后的社会中去寻找爱,从而达到内心的满足.
总而言之:他心理上过于敏感,而生理上又十分淡漠.
除了这一点之外,他的确是个健全的、无可挑剔的公民.
"邦德啜了口白兰地,伸直了腿,听得兴致勃勃.
总督象这样叙述故事,虽然显得平铺直叙,但真实感很强.
总督继续说道:"年轻的马斯特斯在尼加拉瓜干的一切恰好和第一届工党政府的某些政策相吻合.
你还记得吧,这届政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改革英国在海外的工作.
前往尼加拉瓜走马上任的总督思想开明.
他惊奇地发现在下属中,这样一个职位卑微的年轻人在他有限的职权范围内所做的一切,竟然与自己的观点不谋而合.
总督为此深感欣慰.
从此,他对菲利浦大加鼓励,委以重任.
马斯特斯该升迁的时候,总督专门为他呈递了一份材料,对他极尽赞美并大力保举,从而使他一跃而为百慕大政府的副部长.
"总督透过缕缕青烟注视着邦德,带着一丝歉意说:"但愿这个故事不会让你感到乏味.
不过我马上要说到问题的实质了.
""请说吧,我对这个故事非常感兴趣.
我好象看见了马斯特斯这个人似的.
你一定和他很熟吧"总督略一迟疑,答道:"我是在百慕大才了解他的.
当时我是他的顶头上司.
事情还要追溯到从英国到非洲刚刚开始空中通航的时候.
一次菲利浦决定不坐轮船,而乘飞机回伦敦度假,这样能在伦敦享受较长的假期.
他先乘火车到内罗华,然后登上帝国航空公司的飞机.
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他又有些紧张,又感兴趣.
一位空中小姐给了他一块糖含在嘴里,让他坐好并系上安全带.
他发现她长得十分可爱.
"飞机起飞后在空中恢复了平稳.
他开始觉得乘飞机不象他想象的那样危险.
那位空中小姐来到乘客稀少的客舱,笑咪咪地告诉他可以解下安全带了.
马斯特斯笨手笨脚,怎么也解不下来,于是,她弯身替他解.
这种略示亲昵的举动让我们的马斯特斯顿时窘得手足无措.
当他表示感谢时,她也向他微笑,然后坐在过道另一侧空位子的扶手上,问起他此次旅行情形来.
两人的谈话十分轻松自如,马斯特斯为她的美貌而倾倒.
更令他感到爱宠若惊的是,这位空中小姐和他交谈时无拘无束,落落大方,对他所讲的一些非洲见闻也表现出非常浓厚的兴趣.
她似乎认为,马斯特斯的生活充满了情趣和魅力,令人羡慕.
这让马斯特斯变得有些飘飘然了,似乎觉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
"当空中小姐离开他去帮忙准备午餐时,他呆呆地坐着发愣,萦绕脑际的尽是她的倩影.
他心情激动.
想看点儿书,可总是心不焉,不时抬头张望,渴望看到她.
只要她一出现在客舱,马斯特斯的目光马上便粘在她身上.
偶尔他俩的目光相遇,她向他微笑颌首,这更使他感到意味深长,觉得他们俩都明白这一点:我们俩是这架飞机上仅有的年轻人,彼此心有灵犀,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
"菲利浦·马斯特斯把目光移向窗外,可是在窗外的白色云海中,他看到的依然是她那娇小可爱的身影,耳边听到的还是她柔美温和的声音.
"马斯特斯仔细将她评判了一番,觉得她真是完美无瑕.
个子娇小玲珑,皮肤白里透红,圆圆的脸上嵌了一张含笑的樱桃小嘴和一对时时闪出调皮目光的蓝眼睛.
光滑柔软的头发干净利落地在脑后束成一个发髻.
马斯特斯格外欣赏她的发型,认为它是正经姑娘的一个特有标志.
马斯特斯很熟悉威尔士人,从她的面部特征,他断定她有威尔士人的血统.
后来一问,果然是这样.
他吃饭前在盥洗室旁看见一张机组人员名单,名单末尾是她的名字:"罗达·勒薇琳.
他不失时机地仔细观察和判断着她的一切,不漏掉一个细节.

飞机上的航程在缩短,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令他苦恼的是,下飞机后何时才能再与她相见她是否有无数的男朋友和崇拜者更令他忐忑不安地是:她会不会是个有夫之妇她在这趟飞行之后是否会有几天休假呢假如邀请她出去吃饭或者上剧院,会遭到她的拒绝吗她会不会向机长抱怨遇上了一个粗鲁的旅客呢他甚至担心自己会因此在亚丁被赶下飞机,并被告到殖民部,从而断送前途.
"到了用餐时间,空中小姐的态度更加亲密.
她帮他把托盘在膝上放平,头发不时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弄得他神魂颠倒,如同触了电.
她教他怎么打开托盘上装着各种食品的纸盒,怎样旋开包装色拉的塑料盖,又告诉他那块裹着厚厚一层奶油的蛋糕做得格外精致等等.
总之,她热情相助,真可谓温柔体贴之至.
马斯特斯从未享受过如此厚遇,甚至在孩提时代也没受过母亲的如此关怀.
"旅程即将结束时,马斯特斯终于鼓足勇气邀她出去吃饭,说话时紧张得直流汗水.
没有想到,她竟非常爽快地接受了邀请.
倾刻之间,一切都显得是那么自然和顺理成章.
一个月之后,她辞去了帝国航空公司的工作,成了马斯特斯夫人.
马斯特斯假期满后,偕妻前往百慕大.
邦德接上去说道:"我已预感到结局不妙了.
她本以为他的生活豪华,富有情趣,嫁给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政府办公大楼茶会上、晚宴上不可缺少的人物,成为众人瞩目的最最迷人的女子.
没料到结婚之后,五彩缤纷的生活化为泡影.
我怀疑到最后,马斯特斯不得不悄悄干掉她.
""那还不至于,"总督淡淡答道,"不过你所说的她结婚的动机确实是那样.
除此之外,还因为她已厌倦了枯燥的飞机旅行,也不愿意再为随时可能发生的空难而担惊受怕.
这对青年夫妇到了哈密尔顿后,就在市郊一幢有游廊的平房里安顿下来.
不用说,她那活泼轻快的举止,迷人的脸蛋以及能感染人的快活的情绪给每个人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至于马斯特斯,更是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他对生活真是再满意不过了,他简直象是神话中的快乐王子.
回想起来,马斯特斯为了配得上她,真是煞费苦心,一会儿换衣服,一会儿在头发上抹上发腊.
有一阵子又蓄起了小胡子,或许这是太太的主意,认为这样更有军人风度.
总之他费尽心机,有时打扮得简直滑稽可笑.
一下班,他便急匆匆地往家赶.
说话的题目总离不开罗达.
有时他还会向别人打听什么时候总督夫人伯尔福德会邀请罗达吃午饭.
这一切,回忆起来真令人感到可笑!
不过他工作十分勤奋,大家也喜欢这对年轻夫妇.
"这种平静的生活大约持续了半年,后来人们便偶尔听到他们的争吵声.
显然,幸福在悄悄地离开这幢小房.
可以设想,她不外乎质问马斯特斯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部长夫人从不邀请她上街购物下次鸡尾酒会怎么迟迟不举行收入这么少如何养得起孩子怎么还不提薪等等.
这女人心思不安定,还时常抱怨日子过得无聊,整天不是收拾房间就是煮饭烧菜…….
看得出,他们再不象以前那样,如胶似漆了.
两人的角色来了个大替换,该马斯特斯服侍夫人了.
每天上班前,他必须把早餐端到空中小姐的床上.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还得打扫满地的巧克力纸和烟灰.
到后来马斯特斯不得不烟酒一起戒,以便省钱来给她添置新衣.
不论如何,这一切他都心甘情愿忍了下来.
在我们这个部,我最了解马斯特斯,所以很早就发现夫妻不和的迹象.

他常常愁眉紧锁,偶尔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是神色不安,旁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为了讨罗达的欢心,他还常常提前十分钟溜出办公室,陪她去看电影.
时常听他半开玩笑似地向别人讨教婚后生活的问题,诸如别人家的老婆整天干些什么女人是不是都觉得这里太热女人是不是比男人的心理状况更不稳定等等.
是啊,他太痴情了,她是他的星星和月亮,她一不快活或者烦闷,他也会随之苦恼,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儿.
他象个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碰,到处想找到一种办法可以吸引住妻子并让她快活起来.
最后他为她选择了高尔夫球,他把一切有关手续准备周全.
"在百慕大,高尔夫球是贵族运动,可是为了她,他可以做出任何牺牲.
罗达在著名的中太平洋高尔夫球俱乐部大开眼界,也得到了很多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那里的会员都是百慕大的达官显贵,打完高尔夫球他们便凑到一起喝酒,海阔天空地神聊.
出入这种上层社交圈正合她的心意.
天晓得马斯特斯是怎么能凑够那么多钱的.
从此以后,她几乎成天泡在俱乐部里,学得很起劲儿,不久就能参加比赛.
六个月后,她不仅能参加有相当水平的比赛,而且在俱乐部中受到很多男性会员的崇拜.
"在那儿我经常见到她,她身穿时髦的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裤,戴着绿底白条的眼罩,配上橄榄色的皮肤,看上去小巧玲珑,美色可人,是我在高尔夫球场上见过的最可爱的女人.
"你可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她参加了一次四人组的男女混合赛.
搭档是塔特赛尔家族的几个家伙,他们是哈密尔顿的富商,算得上是左右社会的一股势力.
我说的这个人是个捣蛋鬼,他年轻,一表人才,是游泳和打高尔夫球的老手.
还拥有快速汽艇和各种高档用品.
你可以想象出他属于哪种类型的人了吧花花公子!
他想和哪个女人睡觉,总能如愿以偿.
假如对方略有迟疑,就会在一切社交场合遭受冷落.
当他和马斯特斯的妻子在一场决赛中战胜对手时,马斯特斯还夹杂在这一群风流男女中傻呼呼地为他俩喝彩庆贺呢.
"从此,可怜的马斯特斯再没有享受过片刻人间欢乐.
老婆爱上了这个年轻的塔特赛尔,一阵风似地随着他飘然而去.
后来发生的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可的的确确地发生了.
"总督把紧攥着的一只手轻轻搁在饮料车上,继续说道:"真让人替马斯特斯难受啊!
她毫无顾忌地和那家伙来往,甚至公开把他带到家里.
这还不算,她还不断羞辱和折磨他.
她行踪不定,经常逼着马斯特斯睡到另一间房里去.
偶尔她也整理一下房间或是做顿饭,只不过是为了应付他,装装样子罢了.
"不到一个月,这事就传开了,弄得沸沸扬扬,马斯特斯被戴上了一顶最大的绿帽子,成了殖民地出名的可怜虫.
总督夫人伯尔福德终于出面找罗达·马斯特斯谈话,提醒她那样做会毁掉马斯特斯的前途.
可问题是伯尔福德夫人本人在年轻时可能也不是那么安分,她风姿绰约,眼波流盼,足以说明她曾经是个迷人奔放的女子.
她也认为马斯特斯太单调乏味了,甚至于有些同情罗达,这样一来,她的规劝当然不会有效.
"马斯特斯免不了和她争吵乃至动手动脚.
他曾告诉我,有一天晚上他差点儿把她给掐死.
但一点儿用也没有.
于是,他变得冷谈起来,开始回避她,独自悲叹.
你大概从未见过这样伤心绝望的人.
他的心碎了,邦德先生,是被人冷酷而残忍地撕碎的.
一句话,他太惨了.
他曾经是那么的幸福,但结婚还不到一年,他脸上所有的就只有悲伤和绝望了.
我呢,当然想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其他同事也想办法安慰他.
可是自从那场高尔夫球赛之后,事态已经恶化到没法收拾的地步.
他只有吞下自己的苦果,其它什么也干不了.

马斯特斯象一只被打伤的狗,远远地躲着我们,蜷缩在角落里,无论谁接近他,他都会愤怒地咆哮.
我没有其它办法,只好写信劝他.
可他连信封都不折便把信撕了,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有一次我们几个人特意在我家举行一个男人们的交谊晚会,把他请了来.
为了解除他的烦恼,我们把他灌得酩酊大醉.
不料没过一会儿,盥洗室里传来哗啦一声响,象是有人摔倒.
原来他竟想用我的剃刀割破腕动脉自杀.
在场的人都吓坏了.
"事后我只好代表同事们去见总督,面陈事情发生的经过.
总督早已风闻此事,所以一点也不惊奇.
他一直不出面只是不愿插手罢了.
再后来,马斯特斯的精神彻底垮了,他的工作一踏糊涂,就连他能否继续呆在他的职位上也成了问题.
我们谁都没办法圆满解决这件事.
幸好总督这个人心还不坏,一旦到了非采取行动不可的时候,他便很果断.
如果事态继续发展,总督将被迫向白厅呈交有关马斯特斯的报告,这会使马斯特斯走投无路.
我和总督见面的第二天,殖民部电告总督,在华盛顿将举行关于沿海捕鱼权限的会议,通知他派遣代表出席.
总督立刻召见马斯特斯,授权他出席华盛顿会议,并在6个月内妥善处理好家庭纠纷.
马斯特斯一周以后出发了,接下来的五个月里他坐在华盛顿讨论捕鱼的权限的问题.
我们大家稍稍放下心来,谁也不再正眼瞧罗达,也算是替马斯特斯小小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总督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这段回忆令他兴奋不已,他脸色发红,目光炯炯.
他站起来给邦德和自己各斟了一杯掺矿泉水的威士忌.
邦德说:"我猜到这种事迟早会发生,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快.
马斯特斯倒霉透了,遇上了这么个黑心肠的小母狗.
难道她一点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吗"总督重新点燃一根雪茄,望着燃着的烟头喷了一口烟继续讲下去:"噢,她才不在乎呢.
她正充分地享受她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根本不屑于考虑什么良心上的不安.
她只知道与情人相伴在小岛漫游;在沙滩上和棕榈树下拥抱爱抚;在酒会晚宴上花天酒地;在高尔夫俱乐部纵情享乐;驾车招摇过市;乘快艇游弋海面;……真好象是美梦成真了.
对她来说,以前的生活不过是有幢房子,洗脸,换换衣服,吃饭,睡觉……平板单调之极,自己只是丈夫的奴仆.
而现在的生活才算是真正的生活,和以前比真有天壤之别.

她自信只要她愿意,任何时候都能重新得到马斯特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吸引住他.
然后再四处走走,做出一副歉然和悔过的样子,再充分施展一下她的魅力,没有人不会不原谅她的.
总之她认为一切都会过去.
即使马斯特斯不原谅她也没关系,世界上比马斯特斯更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多的是,她才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高尔夫球俱乐部里喜欢她的男人比比皆是,她只要把帽子往地上那么一扔,谁见了不会俯身拾起,双手奉上毫无疑问,生活是美好的.
即使逢场作戏一番,也不必大惊小怪的,好莱坞的电影明星能这么做,为什么她罗达就不能呢"没过多久,事情发生了转机,该她接受考验了.
塔特赛尔开始厌倦她.
总督夫人作了一番工作后,又迫使塔特赛尔的父母出面干预.
于是塔特赛尔找借口说他父母不同意这样下去,抛弃了罗达·马斯特斯.
他告诉她,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必须结束,因为如果继续来往,父母就要取消给他的津贴.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
时值盛夏,海滩上漂亮的美国女郎应有尽有,塔特赛尔正想换换口味呢.
罗达对这种结局倒是早有思想准备,所以既不显得害怕,也无怨言,真是大方得很.
"当时,还有两周,马斯特斯就要从华盛顿返回百慕大了.
自从塔特赛尔抛弃她以后,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一些老朋友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变.
政府工作人员早开始对她嗤之以鼻,她对此本不介意,可现在汉密尔顿的商人集团也对她冷眼相看,似乎她只不过是个蹩脚的货色,用过之后便可以被扬手扔掉.
她仍然想象过去那样给人一种娇美快乐的形象,但人们不再吃她这一套.
这一切使她意识到她必须与马斯特斯破镜重圆.
她已别无选择,只能老老实实从头做起,再慢慢求得成功.
于是她开始整天呆在家里,把所有细节安排好:眼泪、空中小姐特有的温柔美丽、长长的、诚挚的自我辩解,以及一张双人床,然后一遍又一遍进行彩排.
""然后菲利浦·马斯特斯又回到了她的怀抱"邦德迫不急待地问道.
总督意味深长地看了邦德一眼:"你还没结婚,对婚姻可能没有体会.
我认为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结婚后,便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关系,每对夫妇都是如此.
只要夫妇之间彼此还有人类起码的仁爱之心,婚姻关系就还能维系下去,不至于非破裂不可.
如果夫妻中的一方对另一方的生死存亡毫不关心,或者一方刻意侮辱对方的人格,甚至使之失去自我保护的能力,那么受伤害的一方是绝对不会原谅对方的.
这种婚姻关系早一天结束,早一天是福音.

这就是我观察了成百上千的婚姻关系之后的总结.
不过,只要还有一些爱心,即使夫妻中的一方不忠,或者有犯罪和凶杀行为,或者一方身患不治不症,也不是必然会破裂的.
可是一旦夫妻中一方的仁爱之心完全丧失,那么任何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他们的.
"邦德说:"您的这番精辟见解真令人茅塞顿开.
是的,人的生活都有不安全的因素,一旦有人不仅威胁你,而且拼命想毁掉你,你就只好退避三舍,力求自保了,对吗无论是夫妻关系还是朋友关系,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了存在的基础.
"总督没有直接回答邦德的问题.
"罗达·马斯特斯应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丈夫一走进家门,她就该明白事情已是无可挽回的了.
表面上,马斯特斯刮了胡子,头发乱蓬蓬的,和他第一次见到罗达时一样.
但实际上,他的眼神已大不一样,紧绷绷的下巴表明他已下定了决心.
那天罗达身穿素服,脸上一抹淡妆,膝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坐在窗子旁边的椅子里.
阳光映照着她的脸颊和书本.
她本来是想在他进门时,装成正在看书的样子,然后扬首温柔地凝视他,做出一副婉约淑静的样子,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接下来便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跟前,低下头,泪流满面,说出她已经背得烂熟的台词.
这时候他就会拥抱她,然后她趁机作出种种许诺和保证.
这一程序她经过多次排练,已烂熟于心.
"按照自己安排的步骤,她把眼睛从书上抬起来温柔地看着他.
马斯特斯轻轻放下手提箱,慢步踱到壁炉前,木然地瞪了她一眼.
他的脸冷漠无情.

他伸手从外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冷冷地说道:'这房子,我已经作了安排,准备把它隔成两部分.
你的卧室和厨房归你用,这间和另一间空房我住.
我不用盥洗室的时候,你可以用.
'他弯下腰把纸条扔到她的书上,接着说:'要是没有朋友来访,不许你跨进我的房间.
'罗达刚想开口说话,他接着说道:'不管你想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理睬你.
你有事找我,就在盥洗室里留个条.
我得准时吃饭,饭准备好后给我放在饭厅,你也可以在那里吃饭,但要等我吃完以后才行.
每月月初,我的律师会给你20镑生活费.
我要和你离婚,他们正在为我准备离婚的必备文件.
你不能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你没资格这么做.
私人侦探已经为此准备了充分的证据.
有关事宜将在一年后办好,那时我在百慕大的任期已满.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对外的行为举止要象一对关系正常的夫妇.
'"马斯特斯把手插进衣服口袋里,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来.
她绝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由得惊恐万分,如同当头挨了一棒.
马斯特斯冷冰冰地又说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如果没有,你最好现在就把你的东西从这里搬到厨房里.
'他看了看表又说:'我想每天晚上八点吃晚饭,现在是七点三十分.
'总督呷了一口威士忌,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些详细情况,马斯特斯没有告诉任何人,倒是罗达后来把一切都告诉了伯尔福德夫人.
可以想象,罗达曾经想使用一切手段去打动他,少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是马斯特斯反映冷淡,可以说根本不动心.
她对他简直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前的那个马斯特斯早已无影无踪了,现在住在这房子里面和她打交道的只是他派来的代表而已.
最后,她只好屈从这些条件.
她太穷了,连去英格兰的机票都买不起.
为了眼前的食宿,她只好服从他的安排.
就这样,他门共同生活了一年.
这期间,凡是在公开场合,他们彼此以礼相待.
没有外人在场时,他们便一言不发,甚至连面也不见.
大家对这些变化深感意外,谁都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的这种协议.
她羞于向外人提起,而他也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似乎和我们更疏远了,可是他的工作依然很出色,为此大家都松了口气,认为他们居然奇迹般地破镜重圆了.
大家又开始欢迎他们,罗达过去的种种行径得到了谅解,并且被逐渐地淡忘了.
"一年后,马斯特斯在百慕大的任职期满,即将调往别处.
他对外界声称,罗达将留下来处理这幢房子及其它有关事宜.
他俩出席了各种欢送告别会,然后他独自动身出发.
我们感到很奇怪,罗达为什么没有到码头来送他,他解释说罗达不大舒服.
两周后,英国传来他们即将离婚的消息.
接着罗达·马斯特斯出现在政府办公大楼,与伯尔福德夫人长谈了一次,有关细节这才披露出来,包括后来罗达受到的那些更为严厉的惩罚.
"总督喝干威士忌,放下杯子.
杯里剩下的冰块哗哗作响.
"马斯特斯动身的前一天在盥洗室见到了罗达的留条,条上说在分手之前她一定要和他最后再谈一次.
以前马斯特斯也见过这类条子,但总是把它们撕得粉碎,放在脸盆上面的架子上.
这回他破例写了几个字,答应晚上六点钟在起居室见她.

到了约定时间,罗达可怜巴巴地从厨房走进起居室.
她早就放弃了用旧情去打动马斯特斯的希望.
现在她平静地站在一边,告诉他,除去各项开支她只剩下十英镑了,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他走后她只有饿肚子了.
'我给你的手饰和毛皮帽子呢''那顶多只能值五十镑''那你只好自己找点儿活儿干了.
''可找工作需要时间!
两个礼拜后我就得搬出这所房子,去另谋住处!
你难道什么也不给我留下吗我会挨饿的.
'马斯特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很漂亮,不会落到挨饿的地步的.
''不,你一定要帮帮我,菲利浦.
我如果到政府办公大楼里面去乞讨,你脸上也不会光彩.
'除了一些杂物外,那幢房子里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任何东西.
他们当初是连同家俱一起租下来的,一周前房主已经同他们一道清点了所有财产.
现在,他俩的私人财产只有一辆小汽车和一部收音电唱两用机,汽车还是二手货.
"菲利浦又看了她一眼,这是他一生中对她看的最后一眼.
'那好,'他说,'你把汽车和电唱机留下.
就这样,我得去收拾一下.
再见.
'说完他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总督看着邦德,苦笑了笑,说:"罗达稍感欣慰,最后总算得到了点小小的财产.
马斯特斯一走,她就带上她所有的东西,包括订婚戒指和一件狐皮披肩,驾车去了哈密尔顿.
她找到当铺老板,好不容易用手饰换了四十英镑,用那块皮披肩换了七英镑.
接着她根据挡泥板上的铭牌找到了卖车的中间商.
当她问到把这辆车卖给他能得多少钱时,那人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他说:'可是夫人,马斯特斯先生是用分期付款来买这辆车的,他已经拖延很长时间没付钱了.
他一定告诉过你,一星期前他收到我们的律师发出的信,我们已经听说他要离开此地.
他回信说由你来交涉有关事项.
让我查一下……'说着他取出一个文件夹,翻到一页说:'啊,对,他刚好还欠两百镑.
'"罗达闻听此言,当时就急得哭了起来.
最后中间商同意收回汽车,尽管这辆车已经值不到两百镑.
但是他要她立即把车留下,油箱里剩下的汽油及其它东西也得留下.
罗达·马斯特斯也不得不同意.
这之后在收音机店里,她的运气更糟,还不得不付出十英镑才说服老板留下了收音机.
最后她只好搭便车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地方下车,一到家便扑到床上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
她的处境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菲利浦·马斯特斯象这样落井下石也算是报复到家了.
"总督顿了顿又说:"象马斯特斯那样善良的人平时连只苍蝇都不愿伤害,这回却做出了这么狠心的事,实在少见,但细想又情有可原.
"总督淡淡地一笑,接着说道:"无论她怎么对不住他,要是她当初能够给他哪怕一点点精神上的安慰,他也许不至于会如此绝情.
也许老话说得对,人之初,性本恶,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残忍的种子,一旦生存受到威胁时,就会破土而出.
马斯特斯想要这女人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尽管不可能让她尝到自己当初所受的那种苦.
他离弃了她,却还用汽车和收音机来折磨她,真够残忍的.
我想他这样做是要她知道,他永远恨她,而且还希望继续折磨她.
"邦德深有感慨地说:"象这样一来她的处境是够惨的.
人有时候居然能把别人伤害成那个样子!
我倒真有些同情她了.
后来怎么样,还有他……"总督起身看了看表.
"啊,糟糕!
已经快半夜了.
我把服务员耽误到这么晚,"他微微一笑,又说,"还把你也给耽误了.
"他走到壁炉前按了按铃,黑人男仆立即走了进来.
总督对他表示了歉意,吩咐他去把门锁上,把灯关了.
邦德站起身来.
总督转身对他说:"请跟我来,我把后来的事告诉你.
从花园走,我跟卫兵打个招呼.
"他们穿过宽大的房间,走下宽阔的台阶来到花园.
夜色清爽宜人,晴朗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在缕缕薄云中时隐时现.
总督接着讲道:"马斯特斯还是干他的老本行,可是再也没有得到提升.
自从在百慕大经历了那场婚姻悲剧之后,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他的内心所具有的宝贵品质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仿佛只是一副躯壳.
当然这是那女人的过错,可我猜想他自己也无法忘记对她的那些残酷报复,或许还会常常感到不安.
他工作上依然尽职尽责,但人际交往上却越来越冷漠,渐渐没有了人情味,成了一个呆板麻木的人.
他也再没有结婚,退休后便到尼日利亚定居,回到那些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群中,回到了他生活起步的地方.
唉,人生真是飘忽不定,苦大于乐啊.
""那么那个女人呢""啊,她过了一段苦日子.
我们多多少少对她有点同情和怜悯,都帮过她,给她找过各种各样的活儿干.
她也曾想回到航空公司重操旧业,可当时的航线不多,并不需要很多空中服务员,因此她未被录用.
后来伯尔福德夫人随丈夫去了牙买加,她更失去了主要的依靠人.
罗达·马斯特斯几乎走投无路.
不过她风情依旧,美貌如初,也有几个男人和她混过一些日子,可不久都抛弃了她.
她几乎沦为妓女,甚至还与警察发生了纠葛.
后来大概是上帝认为她已受到了足够的惩罚,该获救了吧,就在这时,伯尔福德夫人从牙买加给她来了信,说是为她在布鲁希饭店找到了一份当招待员的工作,随信还附上了路费.
就这样,她离开了百慕大.
我想她离开时,其他人一定会感到松了一口大气.
"总督和邦德来到政府办公大楼的大门前,四下里静悄悄的.
卫兵见他们来到跟前,叭地立正敬了个礼.
总督举起一只手:"好,稍息.
"卫兵恢复到原来的姿式.
一切平静如初.
总督对邦德说:"故事到这儿已经是尾声了.
后来一个加拿大富翁去布鲁希尔过冬,看上了罗达,离开时带她一起回到加拿大,并和她结了婚.
从此她又过上了好日子.
""她的运气真不赖!
不过她可真有些不配.
""我也这么想.
可命运变幻莫测,世事难料啊.
大概老天爷觉得她为马斯特斯已经赎清了罪.
也许真正的罪人不是她,而是马斯特斯的亲身父母,是他们把马斯特斯弄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一旦被卷进情感的漩涡,就注定要遭受失败.
是他们给他安排了如此命运,而命运选择了罗达来完成这个使命,最后把这个富翁送给了她,以示酬劳.
这些事难以评判是非.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后来当真让那个加拿大富翁过得非常快活,此刻他俩也许正一起共度良宵呢.
"邦德不无讥讽地笑了起来.
突然之间,他感到自己的生活虽然充满激烈紧张的气氛和戏剧性的变化,却是那样的空虚.
他刚才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却为他打开了《人间喜剧》中的画卷,使他看到了现实生活中的残酷以及主人公真挚脆弱的情感.
邦德由此体会到,命运之神可以随心所欲地作弄人类,远比任何政府及其秘密情报局策划的阴谋高明得多,而且成功的把握也大得多.
邦德向总督伸出手说道:"谢谢您今晚给我讲的这个故事,它使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总督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说:"我很高兴你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一开始我真担心会让你感到乏味呢.
说实话,晚餐一结束,我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你的生活是那么冒险和刺激,而我们这里的生活又太平淡单调,想让你兴致勃勃可不是件容易事.
"和总督道别后,邦德朝码头附近的不列颠殖民地饭店走去.
在静静的夜色中,他考虑着第二天一早怎样同迈阿密的海岸缉私队和联邦调查局派来的人进行会晤.
他一开始还对这次会晤很感兴趣,甚至很激动,现在觉得它很无聊,而且毫无意义.
销魂杀手在比斯利著名的森楚里靶场里,詹姆斯·邦德伏卧在五百码的射击线上.

他旁边草地上立有一块白色风力测标,上面写着4.
4级.
五百码外的靶子大约有六平方英尺,在薄暮中显得比一张邮票大不了多少.
当然,邦德从他的步枪上的红外线瞄准镜中可以看到整个靶子,甚至连靶子上淡蓝色和米色的线条也能清楚地辨别出来.
靶子的靶心呈半圆形,只有六英寸,看上去就象夜幕下垂时浮现在乔伯姆山顶峰上的半轮明月一样.
刚才邦德打了一枪,不够理想,打在靶心偏左处.
他抬头看了一下黄蓝色风向旗.
风向旗一齐向西猛烈地飘动着,风比半小时前他开始射击时更加猛烈.
他把风力标尺向右拨了两格,又端起枪,瞄准镜上的十字线对准了靶子,吸了一口气,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手指放入扳机护圈里,屏住呼吸,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靶场上回荡.
靶子刚刚倒下,又立刻竖了起来.
从竖起的靶子看,这次的弹着点落在靶心右下角.
"不错,"靶场官员的声音从他的后上方传来,"接着干.
"另一块靶子升起来.
邦德将面颊贴在枪柄上,眼睛透过瞄准镜直盯着靶心.
他在裤腿边擦了擦手,然后又将手指伸入枪的扳机护圈中.
他挪动了一下,把叭成八字形的脚又往外挪了一英寸.
这次他要进行连发,五发子弹连续射出.
军械士已把这支枪稍作了改装,这样射击手自我觉得自己能轻易击中站在一英里之外的人.
这是一支由温彻斯特制造的0.
308口径的步枪.
这种枪曾帮助美国的枪手们在世界锦标赛中发挥最佳水平.
它的枪托的后部与其它现代武器一样,有一个可折叠的铝制把手,可将其打开,可把枪身牢牢地顶在腋中.
步枪的枪托下面还有一个齿轮,通过调节使枪身固定在木支架的沟槽中.
军械士已经在枪里安上了五发的弹盒.
邦德心里想,只要他在射击中能稳定两秒钟,这连续五发子弹都不会脱靶.
在他执行任务时,如果第一枪没能打中目标,后面的子弹可以迅速弥补这一损失.
但即使这样,这瞬间可能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M局长说这次任务所需的射程不会超过三百码,而现在邦德练习的是五百码.
"准备好了吗""好了.
""我从五倒着数.
注意!
五,四,三,二,一,射击!
"邦德沉着地扣动了扳机,五发子弹穿膛而出,飞速地消失在暮色中.
靶子倒了下去,很快又升了起来.
靶上有四个小白点,紧紧挤在一堆.
邦德纳闷,怎么没有第五个小白点呢甚至靶心外面的小黑点也看不见.
"最后那一枪打得太低了,"靶场军官拉下夜视镜,说.
"谢谢你做了件好事.
年底时,我们可以从那些靶垛里的沙子中筛出十五吨多的铅皮和铜屑.
那可以卖不少钱呢.
"邦德站起身来.
军械处的曼西斯下士从射击俱乐部休息厅向邦德走来.
他蹲下身,拆掉步枪和支架,然后抬头看了看邦德,说:"先生,你刚才打得太快了.
到最后一发时,枪筒已经上下跳动了.
""我知道,下士.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射击速度到底有多快,并不是想和那武器过不去.
武器倒十分不错.
请把我的话转达给军械处.
好,我准备走了.
你今天回伦敦吗""是的.
先生.
"靶场军官把射击记录递给邦德,并满意地说:"这样的能见度下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算很不错了.
明年你应该再来争夺女王奖.
不过,下一次所有的参加者都可摘取该奖,英联邦任何国家的选手都可参加.
""谢谢,遗憾的是,我常常不在国内.
不过,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个场地.
"邦德看了一眼远处的钟楼,时针已指向九点一刻.
靶场两边的红色警戒旗都已放了下来,表示射击已经结束.
邦德又说道:"本来我想请你去喝几杯,不巧,我今天在伦敦有个约会.
这样吧,等到女王奖发奖时,我们再来喝,怎么样"靶场长官无奈地点点头.
他一直想对这个人的情况了解得更多些.
为了安排这个人到靶场来射击,国防部三番五次打来电话.
刚才,晚间靶场已经关闭,能见度越来越差,他所有的射程命中率却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靶场长官不明白,为什么国防部命令他必须亲自到场陪练为什么要他替邦德在五百码外准备一个六英寸的靶子,而不是普通的十五英寸为什么为了他个人的射击动用仅在大型活动时才使用的警戒旗、信号鼓是为了给这个人施加点压力呢,还是为了给他的射击制造一种紧张的气氛全国步枪协会的会员的射击水平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一定要给他们打电话查个清楚.
这种时刻去伦敦约会,一定是去会一个姑娘.
军官的脸上不禁愤愤然起来.
看来一个姑娘比他这位靶场军官还更重要.
他们两人穿过靶场后面划船俱乐部门口,来到邦德的车旁.
这是一辆兰塞尔著名的"奔鹿"牌汽车,车身已弹痕累累.
"好漂亮的汽车,"靶场长官评论道.
"欧洲大陆上还未见到过这种车,是特制的吗""是的.
车内有两个座位,行李箱也很小.
所以,我已请车行的人把座位改宽敞些,行李箱也加大了.
就这样吧,晚安.
再次感谢你.
"邦德说完,便发动了汽车,车后轮扬起了一阵碎沙石和尘土.
靶场长官目送着汽车渐渐消失在通往伦敦公路的金斯大道上.
然后转身去找曼西斯下士打听一下他所知道的有关邦德的情报.
曼西斯下士正在将一口大箱子搬上一辆没有部队标志的土黄色兰得罗佛牌大型吉普车.
他脸上的表情和那口木箱一样地木然.
靶场负责军官是个少校,自以为军衔比下士高,想以军衔压人,但下士却不买他的帐.
无奈,他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这辆吉普车跟在邦德的后面开走了.
少校闷闷不乐地从靶场来到射击协会办公室,翻遍了所有图书资料,想从中找到有关邦德的介绍情况.
邦德与姑娘的约会纯属子虚乌有,等着他的是英国欧洲航空公司飞往汉湛威和柏林的班机.
他全速驾驶着汽车,以便能在起飞前挤出点时间去喝上几杯.
他一边想象着美酒的滋味,一边思考着使他匆匆赶往机场去搭乘两趟航班的紧急任务.
他知道,今后三天他将住在柏林,晚上与一个人"约会",并要准确无误地开枪打死他.
他脑子里出现了下午接受任务时的情景.
就在那天下午大约两点半的时候,邦德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M局长侧坐在大办公桌对面,凝视着窗外,头缩在硬挺的下翻的衣领里,嘴角上挂着一丝苦涩,一副邱吉尔式沉思模样.
听到邦德走进来,他把椅子转过来,仔细地打量着邦德,就象是在看他的领带是否打得端正,头发是否梳得整洁似的.

邦德直觉到有麻烦事.
局长没有对邦德作任何称呼,便开始讲话,语速很快,大都是省略句,就好象恨不得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272号这个人很不错.
你可能还没有见过他,因为大战以来,他一直秘密潜伏在新地岛.
现在,他千方百计想带着资料出逃,是有关原子弹和火箭的资料,还有苏联人1961年新的系列核试验的全部计划.
苏联人的核试验当然是为了向西方施加压力.
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但外交部说,如果属实,则后果非常可怕.
这将使日内瓦会议达成的协议无效,也表明东欧集团提出的核裁军完全是烟幕弹而已.
272号已经到达东柏林.
但是,克格勃和东德的秘密警察已经盯上了他.
他现在躲在东柏林的某个地方,并给我们捎来了一个信息,说他打算在近三天晚上过来,时间在傍晚六至七点.
他指定了接头的地点.
可是,"局长咬了一下下垂的嘴唇,说:"给他送信的人是个双重间谋,他向苏联通报了这一消息.
幸亏我们破译了克格勃的一份电码,要不我们还蒙在鼓里.
当然,克格勃会把那个送信人带回去审讯.
但那已无关紧要,克格勃已知道272打算逃跑,时间地点都很清楚.
他们知道的一点也不比我们少.
我们所破译的电码只是他们的一种24小时的限定密码.
但是,那一天的全部电讯内容我们都已得到,这已足够了.
他们打算趁他逃跑时,在他信中所说的那条横跨东西柏林的街道上打死他.
他们为这次行动派了他们最好的枪手到东柏林来.

我们对这个枪手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只知道他的暗号叫"扳机".
M局长考虑了一下,又说:"据西柏林站的估计,该枪手是克格勃以前来搞过几次枪杀的那个人.
这次枪击需要穿过国境线进行射击.
他估计每天晚上都会来这条穿越线旁,伺机解决272.
如果他们想明目张胆用机关枪来射击,事情就好办得多了,但现在东柏林局势很平静,他们也不想用此事打破这种局面,估计他们不会这样干.
"局长耸了耸肩,"他们完全相信这个叫'扳机'的人,因此采用这个方式来对付272号.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先生"邦德自己已经猜测过答案.
他知道这任务一定是一件令人厌恶的工作.
不过,邦德属于00处,搞暗杀这种事完全有可能的.
这次邦德一反常态地想迫使M局长把这件事明明白白讲出来.
他本不想让这种不堪入耳的消息,从情报处的官员口中说出来,更不愿从自己的最高长官口中听到它.
这将意味着要自己去充当刽子手.
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躲是躲不掉的了.
"你的任务是什么,007"局长隔着办公桌,很冷酷地反问道.
"你当然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要去杀掉那个枪手,而且必须在他杀死272之前打死他.
就这么简单,明白吗"局长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象冰一样地冷峻.
邦德知道,局长是凭借一种意志力才表现出这种神情.
M局长讨厌任何形式的谋杀事件.
但当不得不这样做时,他必须装出一副残忍、冷酷的命令姿态.
邦德知道,他这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解脱执行者身上的某种压力和罪恶感,使执行任务的人尽量轻松上阵.
邦德想,既然局长能这样理解自己的下属,他也应该以实际行动感谢局长的理解之情.
他站起来,说:"好吧,先生.
我想我已经了解了全部情报.
我得去练习一下.
你放心,不会失败,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说着,向门边走去.
"对不起,"M局长平静地说,"让你去干这事也是迫不得已.
不过,既然要干,一定得干得出色.
塔科利明确表示,他找不出任何合适的人,并且,这也不是一个常备兵能应付得了的事.
驻莱茵河的部队中倒是有不少的神枪手,但打一个活靶子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而且需要神经的控制.
好吧,你去操练一下.
我已经通知比斯利的森楚里靶场,要他们在今晚八点一刻靶场关闭时为你安排一次射击,能见度比柏林估计的能见度有差别,因为晚了近一小时.
军械士已经选好打靶的武器,他会派人将枪送去的.
打完靶后,你今天就坐午夜去柏林的英国欧洲航空公司的班机.
下飞机后乘出租车找到这个地址.
"他说着,递给邦德一张纸,"到了那里上四楼,塔科利手下的2号会在那里等你.
下来的事,就只好让你耐心地在那里守三天,等待时机行动.
""可枪怎么办我是不是该把它放在高尔夫球包里通过德国海关呢"M局长没有觉得此话很幽默.
"枪会装在外交邮袋里送过去,最迟明天中午你就可以得到它.
"他说着伸手按了下信号通讯键.
"好,你最好加紧去干.
我马上通知塔科利,将一切准备工作做好.
""我会竭尽全力的,先生.
"邦德转身,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讨厌这种差事.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要干,他宁可自己去干而不愿让别人去干,他宁愿自己来承担责任.
现在,邦德正驶在通往伦敦机场的路上.
他看了看汽车仪表板上的钟面,已十点十五分了.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这个时候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任务与纯粹的谋杀不一样,毕竟这是拿"扳机"的命去换272的命.
想到这里邦德心里有点乱,他故意向着前面一辆小车直按喇叭,莫名其妙地把刹车刹得吱吱作响.
接着他猛地调整方向盘,把车调头,向远处闪着灯光的伦敦机场驶去.
西柏林.
在科赫街与威廉街的交叉口处,有一幢形状十分难看的六层楼房.
在这块被轰炸过的土地上,这是唯一的一座高层建筑.
邦德付了出租车费.
他环顾四周,看见到处都是齐腰深的杂草,一堵破烂的碎石墙一直伸延到十字路口,路口旁有一盏昏暗的淡黄色弧形灯.
他走进楼去,来到一个老式电梯门前.
当他准备按电梯按钮时,突然电梯门自动打开.
他走进去,门又突然自动关上了.
电梯内充满了卷心菜的气味、廉价雪茄烟味和酸臭的汗味.
缓慢的电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邦德感到很沮丧:这次任务首先迎接他的就是如此糟糕的环境.
不过,自己就象一颗子弹,哪里需要,M局长就把他射向哪里.
好在这次接待自己的终归是自己人.
西柏林情报站的2号名叫保罗·森特,军衔是上尉,四十刚出头,却显得驼背弯腰.
他穿着一件柔软的丝绸白衬衣,外面套着裁剪得体的墨绿色人字花呢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旧式领带.
他一副书生气的样子,站在狭小而陈旧的门厅里向邦德点点头,就象老师招呼学生一样,把邦德本来就不高的情绪搞得更低落了.
邦德对森特上尉这种人很熟悉:他们从小就很听话,在中学时受老师宠爱,在大学是优等生,在行政机关是骨干,在部队中则是谨慎的参谋,也许还荣获过帝国勋章.
就森特上尉来说,大战后,他被吸收进德国的联合军事管制委员.
后来,因为他是一个理想的参谋人员,对安全局的工作也较熟悉,再加上他本人想涉猎生活,收集戏剧和小说素材,于是他又进入了秘密情报局工作.
这次行动需要一个理智而谨慎的人作帮手,保罗·森特上尉显然是很合适的人选.
这时,他象一个优秀的教员,小心而客气同邦德交谈着,绝不会露也半点他自己对此任务的厌恶情绪.
他把这个房间的陈设以及为更好地完成这次任务所做的安排一一向邦德介绍.
邦德看了一下整个套房.
这套房间包括一间卧室,一个洗澡间和一间厨房.
厨房里有一些罐头食品、牛奶、黄油、熏猪肉、面包和一瓶迪普勒·海格牌威士忌.
卧室里显得很奇特,床摆在与窗户窗帘成直角的位置,床上铺着三床厚厚的垫褥,上面盖着床罩.
森特上尉说:"你最好先认真地查看一下射击地点.
然后我来解释一下我们的打算.
"邦德感到很疲倦.
他不想在睡觉前让脑子塞满战场画面,但他还是说:"好吧.
"森特上尉把灯熄灭.
十字街口的灯光从窗帘四周的缝隙透进来.
"不要打开窗帘.
"森特上尉说,"他们现在可能正在搜寻272的秘密藏身处.
你最好躺在床上,轻轻地撩起窗帘一角,我来简要地介绍一下周围的情况.
你先往左边看.
"这个窗户分上下两层,下半部分开着.
邦德睡的床垫很软,匍匐在上面稍稍往下陷了一点.
邦德觉得就象叭在靶场的射击位置上一样,只不过现在他看到的是破败的、杂草丛生的土地以及齐默尔大街明亮的汽车灯光.
那条大街旁是与东柏林交界处,大约有一百五十码远.
森特上尉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讲述周围的情况.
"你面前是一块被轰炸过的土地.
前面一百五十码处就是边境线,再过去是敌方守据的一块比这更大、炸得更厉害的荒地.
正因为这样,272号才选择这条路线.
边界的两边,弹坑遍地,杂草丛生,残垣断壁,还有不少地下室.
他必须偷偷地穿过边境那边的废墟,以最快的速度冲过齐默尔大街,然后躲进我们这边的废墟中.
在这段路程中,最危险的地段就是那三十码的灯火通明的边界地段.
是这样的吧"邦德轻轻地说:"是这样.
"面前的敌情和必要的谨慎已使他神经紧张起来,疲倦似乎已不存在了.
森特上尉继续介绍说:"你左边那幢新的十层大楼是他们的部长会议楼,即东柏林的首脑中心.
你看,大多数的窗户还亮着灯,并且会亮整个晚上.

这些家伙都是工作狂,昼夜换班.
你大可不必担心亮着的窗户.
那个叫"扳机"的家伙肯定会躲在某扇黑暗的窗户里开枪.
你可以看到十字路口的角落里有四个人,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他们一直呆在那里.
那是最佳射击位置,可控制国境两边各三百一十码的范围.
那四个人是自己人.
你随时可以吩咐他们.
其它事你不必过多地担心.
这条街整个晚上都不会有人,只是每隔半小时对方的机械化巡逻队要巡逻一次,每次都是两辆摩托护卫一辆轻型装甲车从街上走过.
昨晚的情况就是这样.
六点至七点之间,在例行的巡逻之前,那幢大楼里只有几个人进进出出,通常都是些公务员.
但在这之前,也就是六点钟之前,从这幢政府大厦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文化部就设在这幢楼里.

如果他们的女子管弦乐队来演奏时,人们则大都涌进音乐厅里,于是那里就人群沸腾、哗声迭起.
情况就这些.
当然我们无法认识克格勃的这个枪手,也未看到任何可疑迹象.
不过,我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敌人既狡猾又谨慎,因此我们得仔细观察才行.
现在你可能有一个大致的印象了吧"邦德点点头.
他头脑中一直萦绕着那个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能入睡.
森特介绍完后,也躺在床上休息,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发出了一阵阵有节奏的鼾声,搞得邦德更加辗转难眠.
他的头脑中开始想象即将发生的战斗场面:在灯光闪烁的车流那边,一个躲躲闪闪的人影在阴暗的废墟中晃动,慢慢地移到了路旁.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突然,纵身跃起,在眩目的弧光之下,绕着"之"字形飞奔而来.
枪声骤然响起,他或者被打倒在大路中间,或者穿过大路,一头扎入西部防区的废墟和杂草丛中.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邦德要多少时间才能发现大搂黑窗中的俄国枪手并将其杀死呢五秒还是十秒……当黎明来临,窗帘边缘已现出炮铜色时,无法克制的烦恼和疲倦向邦德袭来.
他轻轻走进浴室,从架子上成排的药品中拿出了"吐拉尔"药瓶,一杯水服下了两颗红蓝色的药丸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就象木头人一样.
醒来时已是中午,森特上尉已不在房里.
邦德拉开窗帘,让灰蒙蒙的日光洒进房间,他尽量站得离窗户远一点.
窗外传来了电车的嘈杂声和地铁去动物园的大转弯处发出的尖叫声.
他迅速看了一眼昨晚所查看的情况.
一切和昨晚一样.
他注意到荒地里的杂草和在伦敦所见的杂草没有多大区别,都是一些夹竹桃、柳兰、酸蘑和欧洲蕨.
然后,他走进厨房,看见面包下面压着一张便条:"我的朋友说,你可以出去,但得在下午五点钟回来.
你的工具已到,勤务员今天下午会交给你.
P·森特.
"邦德明白,条上所说的朋友是指森特的上司,而工具无疑是他的那支枪.
邦德打开煤气炉,面带讥笑,烧掉了那张纸条.
接着,他做了一大盘炒蛋和熏猪肉,把它们夹在抹了黄油的土司里,一边喝无糖咖啡,一边把土司送进嘴里.
然后,他洗完澡、刮完脸,穿上一件他特意带来的黄褐色中欧服装.
他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床,冷笑了一声,决定懒得理它,便乘电梯下楼,向大街走去.
邦德觉得柏林不是一个友好城市,阴郁而充满敌意.
它象美国汽车的镀铬,被粉饰了一层华而不实的脆弱的抛光层.
他走向库菲斯腾丹大街,坐在咖啡馆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忧郁地看着行人规规矩矩地排着长队,等待着交通灯的"通行"信号.
汽车一辆接一辆地挤在十字路口.
气温很低,来自俄国平原的冷风掀起了姑娘们的裙子,拍打着男人们的风衣.
街上的行人每人腋下都夹着一个公文包,脸上因急着赶路而显得烦燥不安.
咖啡馆里的墙式红外线取暖器闪烁着红光,坐在咖啡馆里的顾客脸上也映得红红的.
这些人早已习惯于每天一杯咖啡,十杯水的消磨时间的方法,尽量地泡在咖啡馆里,浏览那些放在书架上的免费报纸和杂志,或躬着腰钻研商业文件.
邦德对如何度过这个下午还未打定主意,晚上的事更不想去考虑.
他面前有两个选择:或者去参观克劳斯威茨大街那所体面而雅观的褐色沙石房子.
这很容易到达,因为这里所有的门房和出租车司机都知道它.
或者去万塞远足,在格吕纳瓦尔德散散步.
主意已定,邦德付了咖啡钱,走到外面的寒风之中,叫了辆出租车去动物园.
湖泊周围栽满了美丽的小树,树叶已经开始由绿转黄,预示着秋天即将来临.
邦德在洒满落叶的小道上快步走了两小时,然后选了一家水上餐馆,坐在阳台上,一边欣赏着湖光山色,一边美美地享用着美味佳肴,包括一道正式茶点、一个双份的涂有奶油和洋葱圈的鲱鱼、两杯啤酒加威士忌、两杯荷兰杜松子酒.
酒足饭饱之后,邦德乘城郊高速火车回到城里.
下车后,他径直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公寓楼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奥伯尔牌汽车,一个年轻人正在笨拙地埋头修理着汽车的引擎.
邦德从他身边走过,走进大楼,而那人连头也未抬一下,一直埋在引擎盖里.
森特上尉向邦德解释说,那个年轻人是自己人,是西柏林站运输部的一位下士.
他修奥伯尔车的引擎当然只是个幌子.
他的主要任务是行动开始时,一旦收到森特用用步话机发出的信号,就必须制造出一长串发动机逆火时的轰鸣声,以淹没邦德射击的响声,避免因枪声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的藏身处是美国人的防区.
美国"朋友们"对西柏林站的这次行动大开了绿灯,但也非常希望这次行动干得干净利索,不造成大的影响.
除了用汽车引擎作掩护这套鬼把戏外,森特还在卧室中为邦德做了非常巧妙的准备工作.
邦德对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发现他那高高的床头已经变成一个理想的射击位置,枪架用木头与金属制成,靠着宽大的窗台,上面放着那支温彻斯特步枪,枪口正好顶着窗帘.
步枪的枪身与金属部件都已漆成黑灰色.
床上放着一个黑天鹅绒的枪罩,枪罩上放着一件也用黑天鹅绒做的面罩.
面罩上的眼与嘴部都有开口.
这使邦德想起西班牙宗教法庭和法国大革命期间断头台上的刽子手.
森特上尉的床上也有一个相同的面罩,靠他床边的窗台上放着一副夜视望远镜和一架步话机.
森特上尉脸色忧郁,神色紧张地看着邦德,告诉他站上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问邦德想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或是否需要镇静剂.
邦德的脸上仍然显得亢奋和轻松.
他谢了森特的好意,轻松愉快地描述了这一天的活动.
然而,他太阳穴附近的一根动脉开始缓缓地跳动,体内的紧张如同钟表上拧紧的发条,随时都可能爆发.
他干脆闭上嘴,躺在床上,翻看一本闲逛时买的德国惊险小说.
森特上尉烦躁地在房内踱来踱去,不断地看表,一支接一支地抽着过滤嘴香烟.
邦德看的这本书封面上是一个绑在床上的半裸姑娘,书中描写这位姑娘怎样在恶劣的环境下克服艰难险阻,最终成为一个幸福之人.
书的扉页上写道:"不幸的女人,罪恶的女人,被抛弃的女人.
"故事详尽地描述了这个姑娘受伤害、受践踏、被欺骗的过程.
邦德一时沉浸在女主人公的苦难中.

因而当他听到森特上慰说,已经五点半了,应该各就各位时,他为自己不能继续读下去感到十分恼怒.
邦德脱掉外套,解下领带,嘴里嚼了两颗口香糖,戴上了面罩.
森特上尉关了灯,邦德平卧在床上,眼睛盯着红外线瞄准镜的目镜,双手轻轻地把窗帘的下摆向后提起拉过他的肩头.
暮色已经渐渐降临,但是,他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面前的荒地、边境大道的明亮的车流、较远的荒地.
左边部长会议大楼里,有的窗户里灯火通明,有的却漆黑一片.
邦德仔细地观察面前这一切,不时调整枪中的红外线瞄准镜.
这时,除了一些进出办公大楼去部里办事的人外,街上行人很少.
邦德逐一观察了大楼中那四扇漆黑的窗户.
和昨晚一样,今晚又未点灯.
他和森特都认为这肯定是敌人的射击点.
其中有一间房间的窗帘已被拉起,窗户底层也被打开.
即使用了红外线瞄准镜,邦德也看不清房里的情况.
那个长方形的窗口如一张黑色的大嘴敞开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下面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人行道走来了女子管弦乐队嘻笑打闹的姑娘们.
二十个兴高彩烈的女学生背着小提琴和风琴盒子以及装着乐谱的小包,四个人抬着鼓.
邦德想,苏联防区还是能找到生活的乐趣.
他的瞄准镜上出现了一个扛大提琴盒的姑娘.
他嚼动的嘴慢慢停了下来.
他调节着螺旋,压低红外线瞄准镜,把她推到镜头中央,然后又继续咀嚼起来,脸上似乎若有所思.
这位姑娘个头比其他的姑娘要高,漂亮的金色的长发垂到肩上,象金子一样,在十字街口的弧光灯下闪闪发光.
她正以一种轻松而兴奋的步履急匆匆地走着,大提琴盒子扛在肩上.
伴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她的连衣裙、她的脚、她的头发好象都在飞舞.
她浑身充满活力,欢乐而幸福,边走边同走在两侧的姑娘说着什么,逗得她们大声笑了起来.
当她随着乐队走进大楼入口处时,弧光灯下立即显现出一个漂亮但苍白的侧面轮廓.
然后,她消失在大楼里面.
随着她的消失,邦德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悲伤.
太奇怪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他成人以来从来未有过这种事.
现在,这么个姑娘,仅只朦胧地从远处看到一眼,却使他产生了深深的渴望,心底发出种种震颤!
邦德悲哀地看了一眼夜光表.
五点五十分.
只有十分钟了.
大门口已没有车辆.

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姑娘,把思绪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来.
管弦乐队校音的声音从大楼的某个地方传了出来.
弦乐器与钢琴在校音定调,木管乐器尖叫起来.
停了一阵,所有的乐器齐奏起一首听起来比较耳熟的过门,然后从大楼里传出美妙悦耳的合声.
"是《伊果王子》中的波罗夫契亚舞曲,"森特上尉简短评论道.
"马上就要到六点了.
"突然,他急促地说:"你看,那四扇窗户右下角那一扇有动静!
快看!
"邦德一惊.
他微微压低红外线瞄准镜一看.
的确,那个黑洞里有活动.
从窗里面悄悄伸出一个黑色东西,好象是一件武器.
那个东西平稳地一点一点地向两旁移动,其构成的扇面把两片碎石荒地和默尔大街的狭长地带都包括了进去.
房里那个持枪人似乎已找到了满意位置,武器不动了,好象是固定在一个与邦德使用的步枪支架相类似的支架上面.
"是什么枪什么型号的"森特上尉的声音急切而紧张.
邦德对此很反感.
他想,你紧张什么呀,紧张的该是我!
邦德睁大眼睛,看见露出的枪口上粗壮的消火器和望远镜瞄准器.
天啊!
是它!
这是搞暗杀的最佳装备.
"是喀拉泌可夫,"邦德简短地回答.
"这是一种轻机枪,弹头灌有毒气,可连发三十颗7.
62毫米子弹,克格勃的专用枪.
看来他们打算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暗杀.
射程非常理想!
我们如果不能迅速向他开枪,272号不仅死定了,而且会被打成一堆肉酱.
你要死死盯着那边的碎石地带.
我的注意力只能放在那扇窗户和那支枪上.
他要射击就必须暴露自己.
也许,他不是一个人.
也许,每扇窗户后都有人.
虽然,我们对他们采用何种武器曾有多方估计,但我没有想到他们会使用这种发声很大的武器.
其实是应该预料到的,因为在这样的光线下,根本不大可能用单发式枪击中一个快速奔跑的人.
"邦德用手指微微调节着升降螺旋,使红外线瞄准镜的镜片交点准确地重叠,正对着那支枪口的上方.
他知道,一旦开枪,就必须击中心脏,头部可以不管!
邦德的脸开始出汗,眼窝接触目镜时觉得滑溜溜的.
没关系,只要他扣扳机的手指不潮湿就行.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他不断地眨着眼睛,以免眼睛劳累;他用力地伸腰跺脚,活动四肢使它们保持灵敏;他还用想象刚才那女孩的方式来放松神经.
她有多大呢二十多一点,顶多二十三岁.
她自信而悠然,步履轻盈又高傲,她一定出身于擅长赛跑的世家,或许出身于一个古老的普鲁士家族,或者来自与波兰或与俄国有血缘关系的家系.
她究意为什么喜欢大提琴那葫芦状的丑陋乐器夹在她那分开的大腿之间,真是有损她的形象.
当然现在的大提琴经过改进,模样变得优美多了.
这个身姿绰约的女孩演奏它时也可能是另一番模样.
按照邦德的观点,女孩子应该有动态的美感,才能体现魅力.
让她们死板板地坐在那里演奏这该死的东西,把人都变呆板了.
耳旁的森特上尉说:"已经七点钟了,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
我这边有点活动.
邻近边界有一个地下室,是我们的接待处.
站上的两个小伙子去了那里.
我们最好再坚持一会儿,直到他们完全没动静为止.
敌人撤掉机枪时,请告诉我.
""好的.
"七点半时,对面大楼窗户中的轻机枪枪口慢慢地缩回到黑暗的房内.
四个窗户的下部窗口也一个接一个地关闭了.
今天晚上的对持游戏结束了.

272号没有来,只好看后面两个晚上了!
邦德从窗帘外缩回他的头和枪.
他站起身来,脱去面罩,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窗外连续不断地传来管弦乐队那抑扬的合奏乐曲.
他接连喝了两大杯加冰威士忌.
直到八点钟整个演奏才结束.
森特一边用暗语给站长草拟报告,一边内行地加以评论:"她们演奏的是鲍罗定的《伊果王子》的第17号合唱舞曲.
"邦德不无遗憾地对森特说,"我真想再看她们一眼.
我挺喜欢那个扛大提琴的高个子金发碧眼女郎.
""不要迷上她,"森特边说边走进厨房喝茶去了.
邦德没有理会森特,而是戴上面罩,来到窗前,把红外线瞄准镜对准对面办公大楼的正门.
她们来了,不过,不再象刚才那样嬉笑打闹.
也许是演奏累了吧.
她走过来了,虽不再那样活泼,但步履仍然优美而怡然.
邦德看着她那闪闪发光的金发,看着那淡黄色雨衣,直到她消失在通往威廉大街的夜幕之中.
她住在什么地方是郊外某间油漆剥落的破房子里呢,还是斯大林区某一幢豪华公寓里邦德总觉得她就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
她结婚了吗是不是有情人呢算了吧,见它的鬼去!
她与他什么有什么相干第二天晚上的情况与头天晚上差不多,极为无聊.
唯一使邦德兴奋的时刻,就是通过红外线瞄准镜与那高个子金发姑娘有两次极为短暂的幽会.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
第三天,邦德安排得满满的.
他去了博物馆、美术馆、动物园和电影院,但他对所见所闻一片木然,心里总是想着那个姑娘以及那四个黑色的长方形窗口、黑色的枪管以及枪口后面的那个始终还没露面的人.
不管他长得什么样,自己今晚肯定要干掉他.
五点钟邦德准时回到房里.
他在戴上那散发着汗臭味的面罩之前,差点与森特争吵起来,因为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烈性威士忌酒.
森特上尉竭力劝阻他,却毫无用处.
于是,他威胁说要打电话给站长,举报邦德违反规定的情况.
"听着,我的朋友,"邦德气恼地说,"今天晚上去干谋杀的不是你,而是我.
你最好做一个好搭挡,多多配合,明白了吗等此事了结后,随便你告诉坦柯里什么都行.
你以为我愿意干这份鬼差事,喜欢有00代号吗要是你这一告发能使我摆脱00处的活,我倒是求之不得的.
这样,我就轻轻松松去当一个普通编辑,在某个报社里找分清闲的工作.
"邦德一口喝下那杯威士忌,伸手拿起那本惊险小说,往床上一倒,读了起来.
他看的地方正是情节紧张的高潮部分.
森特上尉冷冰冰地不再吭声,转身进了厨房.
听起来,他好象在为自己调制一杯不带酒精的的饮料.
威士忌慢慢地麻木邦德肠胃上的神经,至少在这充满紧张的气氛中,他得到了暂时的松驰.
六点零五分时,森特兴奋地叫了起来:"邦德,快看,那儿有个黑影在朝这边移动.
他停住了,好象在等着什么.
快看,他又移动了,身体很低.
那儿有一堵断墙.
他快要爬到断墙后面了.
他前头有茂密的杂草,好几码长,上帝呀!
他开始穿越草地了.
草在晃动,上帝保佑,但愿他们以为那是风在吹.
好的,他已经过了杂草地,走上了开阔地.
你那边有没有任何反应""还没有,"邦德紧张地说,"快说,他现在离边境还有多远""差不多只有五十码了.
"森特上尉的说话声由于兴奋而显得十分刺耳.
"他的前面是一段坑洼不平的开阔地.
啊呀!
还有一道围墙.
他必须从墙上翻过来才能到达大路.
他们那时肯定会发现他.
他又向前移动了十码,又移了十码.
现在能看得很清楚了.
他的脸和手都已涂黑了.
准备好!
他随时都会进行最后的全速冲刺.
"邦德感到脸颊和颈子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手掌上也沁出了颗颗汗球.
他赶紧把手掌在裤子两侧擦了擦,然后立即把手指伸进扳机护圈里,扣住扳机.
突然,他叫道:"那边黑窗户里有动静.
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他.
让奥伯尔开始发动引擎.
"不一会儿,下面街上立即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震颤声,排气管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噼啪声.
邦德的心砰砰直跳.
对面窗户里的活动越来越明显.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臂伸了出来握住枪把.
"注意!
"森特上尉突然喊道,"他已经跑到墙边了!
他开始爬墙!
要往下跳了!
"正在这时,邦德的红外线瞄准镜里出现了"扳机"的侧影,而且十分清晰,金子般的头发披散在喀拉泌可夫枪身上!
原来是她!
是那高个金发女郎!

邦德的手指扭动着螺旋,慢慢地转动着枪口.
当对面黄色的火焰在轻机枪口一闪时,邦德也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射出的子弹飞向三百一十码外的目标,向对面窗口中的枪托与枪管的连接处飞去,打中了那个女郎的左手.
顿时间,窗口的枪被震出了枪架,打在窗框边,又滚出了窗外,在空中翻滚几转,摔在大路上.
"他终于过来了"森特上尉喊道,"他成功了!
我的上帝,他跑过来了!
""趴下!
"邦德一边高叫,一边侧身从床上滚倒在地.
与此同时,对面大楼的另一个黑窗户里突然亮起了探照灯,一束明亮的光柱飞快地从街上扫向他们的大楼和房间.
顿时枪声大作,子弹呼啸着射进他们的窗户,撕碎了窗帘,打烂了家具.
四周的墙壁被打得斑斑点点,一阵阵墙灰散下来.
除了子弹的呼啸声外,邦德还听到了奥伯尔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以及办公大楼内女子管弦乐队的高昂演奏声.
不用说,对方开音乐会是假,其目的与奥伯尔汽车发动机的故障一样,是想掩盖开火时的枪声,当然现在还有那金发姑娘的厉声尖叫.
邦德不禁想到:难道她每天都携带着装在大提琴盒子里的武器走来走去吗管弦乐队里都是克格勃女间谍吗其他的乐器盒子是不是也都装着武器或设备呢也许吧,说不定大鼓就是探照灯,而真正的乐器可能是音乐厅提供的.
这一切是否也太费尽心机了吧不管怎么样,毫无疑问,那个"扳机"就是那姑娘.
透过红外线瞄准镜,邦德刚才甚至看到了一只大大的、眼睫长长的眼睛,当然不是在暗送秋波,而是冷酷地在瞄准.
他是不是把她打死了有一点不用怀疑,她的左臂肯定被击中了.
再也看不到她了,看不到在她和管弦乐队离开时的样子了.
唉,谁让他们玩的是死亡游戏呢好象是为了回报他的多情,一颗流弹打在邦德的枪上,整个枪身被打翻在地,肯定报废了.
邦德的手突然感到一股热浪,灼痛难忍.
邦德躺在地上大声咒骂时,射击突然停止了,四周一片平静.
森特上尉起身走到邦德身边,手上拿着望远镜.
他们俩踏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穿过裂成碎片的门走进厨房.
厨房位于背街处,开灯没有关系.
"受伤了吗"邦德问.
"没有,你伤得重吗"森特上尉灰白眼睛因紧张激烈的战斗而兴奋得闪光.
邦德感到那目光中夹带着责备的神情.
"还好,只是被子弹擦破了点皮.
我去找一条止血绷带把手包扎一下.
"邦德走进浴室.
当他从浴室出来时,看见森特上尉已从起居室里取来步话机,正对着麦克风讲话:"现在,一切结束,272号很好.
最好速派一辆装甲车来,这样安全些.
好的,让007写一份报告.
好吧,通话完毕.
"森特上尉转向邦德,一半责备,一半内疚地说:"恐怕你要向站长书面解释为什么不打死那个杀手.
我告诉他,我看到你在最后一秒钟改变了目标,使"扳机"有射击时间.
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
对272号来说,真是他运气好才没有被击中.
那时,他刚好开始全速冲刺,而身后正好是一堵墙,连退路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邦德本来可以撒谎,他可以编造出许许多多的理由来解释其原因.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一口喝完一大杯威士忌烈酒,放下杯子,两眼坦然地迎着森特上尉的目光.
"因为'扳机'是个女人.
""女人又怎样克格勃有很多女间谍和女枪手.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惊奇.
苏联射击女队在世界锦标赛中表现总是非常出色.
上次在莫斯科比赛,她们击败七个国家而囊括了第一名、第二名和第三名.
我甚至能记起两个名字,托恩斯卡娅和洛莫娃,她们都是神枪手.
'扳机'也许就是其中之一.
她长得什么样子也许,我可以去找些资料来证实她.
""她是个金发碧眼姑娘,就是管弦乐队中扛大提琴的那个姑娘,每天都从我们门前走过.
估计她的枪就藏在她的琴盒里.
管弦乐队来这里实际上是为了掩护射击.
""哦!
"森特上尉慢慢说,"我全明白了,她就是那个你喜欢的姑娘""是的.
""很抱歉,不过,我的报告还是得把这些包括进去.
上级给你的命令很明确:杀死'扳机'.
"楼下传来汽车的刹车声.
门铃声响了两下.
森特说:"好了,咱们走吧.
他们派了一辆装甲车来接我们离开这儿.
"他停了一下,避开邦德的目光看着别处.
"报告的事很抱歉,但我必须公事公办.
你知道,不管这个枪手是谁,你都应该打死她的.
"邦德站了起来.
他突然对这个汗臭四溢、布满弹痕的小房间产生了一丝依依不舍之情,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三天以来他长距离单相思地恋着一个不认识的姑娘的地方.
她是一个陌生的敌方间谍,干着和他完全一样的倒霉差事.
可怜呀!
现在,她即将面临比他更糟的命运!
她会因为没有完成这项任务而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可能会被赶出克格勃,从此结束她光辉的职业生涯.

有一点令邦德稍感欣慰,那就是,他们不会马上杀死她,就象他自己刚才没有杀死她一样.
邦德感到异常疲乏:"好吧,上帝保佑,我会因此再也不干00代号特工的任务了.
不过请你转告站长,用不着担心.
那个姑娘再也无法干阻击了.

她失去了左手,而且已被吓得失魂落魄.
按我的做法,这惩罚已经够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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