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云鹏清

第14卷第1期2013年2月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ofUniversityofSouthChina(SocialScienceEdition)Vol.
14No.
1Feb.
2013[收稿日期]摇2012-12-18[基金项目]摇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狐文化诗学研究冶资助(编号:10YJA751038)[作者简介]摇李正学(1971-),男,山东莱芜人,洛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神奇的白狐———琼瑶《白狐》的文化诠释李摇正摇学(洛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河南洛阳471022)[摘摇要]摇琼瑶的《白狐》是狐文化在当代的重要发展.
小说不仅鲜明地体现了古代白狐文化信仰的祥瑞色彩、报恩主题和子嗣观念,而且客观的人狐分离的当代叙述视野,又为狐小说注入了诸多新质,显示出神奇迷离的艺术品性.
[关键词]摇琼瑶;摇白狐文化;摇当代视野;摇神奇[中图分类号]摇I206郾7摇[文献标识码]摇A摇摇摇[文章编号]摇1673-0755(2013)01-0090-05摇摇狐小说,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奇特景观.
不仅古代、近代佳构频仍,绚烂多姿,韵味悠长,现代、当代也颇有传承,馨香连绵,妙趣横然.
以当代论,短篇有郭雪波《沙狐》(1985),长篇有王蒙《青狐》(2003),而琼瑶的中篇《白狐》(1971)知名更早,对于中国狐小说的古今联接也就更有意义.
二甲进士葛云鹏赴任途中救了一只白狐,在任上又救了"卖身葬父冶的白吟霜,于是,白狐幻化前来报恩的离奇故事便在一个穷乡僻壤的清安县展开了.
琼瑶自称,这段"堙没的传奇冶是她从小"就喜欢诗词、戏曲、历代文人杂记、稗官野史和笔记小说冶[1]296结果.
确然,一篇"以古老的中国为背景的小说冶,如果不是在中国文化的大染缸里浸润日久,是根本渲染不出来的.
《白狐》就是古代白狐文化信仰在当代的一种诠释.
一摇"报恩的白狐冶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曰,狐"有黄、黑、白三种,白色者犹稀.
冶[2]凡物,以稀为贵.
因此,原始文化时期,白狐就被作为一种神兽,具有呈祥作瑞,象征帝王或国家命运的重要价值.
《穆天子传》曰:"天子猎于渗泽,于是得白狐玄貉焉.
冶[3]纬书《春秋·潜潭巴》云:"白狐至,国民利.
冶[4]832正史《宋书·符瑞中》云:"白狐,王者仁智则至.
冶[5]唐张读传奇《宣室志》亦云白狐,"此祥符也冶[6].
白狐的出现,是盛世到来或贤君出世的吉兆,利国利民的好事.
传说中黄帝、夏禹、殷汤、周文王神话都与白狐有关.
纬书《河图稽耀钩》云:"黄帝之生,先致白狐.
冶[4]1113《吴越春秋》卷六《越王无余外传》云:"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
……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
冶[7]97墨家《田俅子》云:"殷汤为天子,白狐九尾.
冶[8]《尚书大传》记载,文王囚于羑里,其友散宜生以白狐"陈于纣之庭冶[9],是为仁君兴、暴君灭的征兆.
汉代以后,狐文化迅速发展,异类之狐与人的交往越来越密切.
受佛教思想影响而产生的狐报恩故事,唐人薛渔思《河东记·李自良》已有记述;明代增多,如王同轨《耳谈·大别狐妖》、郎瑛《七修类稿》卷四八《狐狸》均见;至清人蒲松龄《聊斋志异·小翠》等则为人耳熟能详矣.
狐报恩故事的典型架构,可从明正德年间小本抄本小说《妖狐艳史》看出.
女狐仙月素道:仙奴在此连环洞中修炼,有千百余年的道业.
只因五百年前仙奴在云南蜈蚣山游玩,适有一群兴围的猎户,将仙奴后背射了一箭,那时郎君是云南的知县,从此所过,将那猎人重责三十大板.
那时仙奴已被猎人所获,郎君发恻隐之心,将仙奴放了归山.
那时仙奴是没得道的大黑狐狸,此时已成了得道的仙女.
今日郎君到来,是仙奴的恩人,如今仙奴要忘恩于郎君,有愧于天矣.
仙奴离了云南蜈蚣山,迁居于此,已五百年的限期,合当聚首[10]42.
月素,正是一只白狐.
她不惮劳苦,修炼千百余年,终于得道,形体色彩也由黑变白,成为如月一般圣洁淡雅的仙子.
当然,她要报答的书生春明媚,也决不是普通人(如猎人),而是品学兼优、位高权重,五百年前为一县之主,好生爱德;五百年后更高中亚魁,官居文林郎之职.
在这类故事中,白狐的象征符号功能减弱,情感道德属性增强,开始幻化为人,表现出人的特点.
但是,天然的神性、无边的法力以及人狐殊途的严格界限,让基本上失去了狐文化记忆的当代读者总感觉不那么适应,可望而不可即,冥冥中似是而非,从而不能不留有遗憾.
当代读者终究需要与古人不一样的文化诗学视野.
琼瑶的《白狐》,在形式上虽仍是"古装冶戏,但精神上贯注的却是当代人的生活,这就让我们看到了惊喜.
狐"是属于山林和原野的冶[11]51.
"青林黑塞冶(蒲松龄《聊斋志异·自序》)自然是恩报双方遇合的合理而合适的地点.
故事就从山坳里生发.
在浓黑的夜色笼罩下,在赤红的火把光芒中,葛云鹏看到了那只全身雪白的白狐.
它,显然非常罕见,猎人们多年来仅猎到这一只,却碰巧让新任县官葛云鹏遭遇到了.
像四百多年前(明武宗朱厚照年号"正德冶:1506元年—1521末年)那位"郎君冶所做的,他要以"老爷冶的威权重责猎人吗他没有.
古人的迷信思想、奉白狐为神灵的观念在这位当代文学人物形象身上已经完全消褪了.
他不是小说史中的一位"前人冶,也不是现实生活中那些受传统狐信仰影响很深的猎人和下人,把白狐视为不祥之物、必须马上射杀或者圣明之物、不准侵犯.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只"被捆绑着的动物冶[11]13,外表看起来很漂亮的动物,似乎能通人性懂人情让他怜悯、又显得威严华贵的"好畜生冶[11]15.
再说,猎人打猎只是为了满足基本生活需要,他们靠山吃饭、不得已以打猎为生,养活家人,也很不容易.
葛云鹏十分体谅这一点,所以出高价钱以十五两银子买下这只白狐.
"君子有好生之德.
好好去吧!
白狐.
冶[11]16就这样,他放了∕救了白狐.
与同类故事中的青年男性如春明媚等相比,葛云鹏是个新人物.
他年少书生,一举成名,选任放官,完全是自己努力,不靠白狐大仙帮忙.
古人笔下的狐报恩故事,施恩者的科举之路几乎都由报恩者凭神力解决.
他淡泊名利,在仕途上不使权弄柄,耍奸作计,追逐高官厚禄以为狐报之效,只求为任一地造福一方,而喜"游山玩水,吟诗作对,放浪江湖,游戏人生冶[11]P10.
尤其是,他没有淫欲观念,对狐仙化身的美丽女子不存在"那种非份的企图冶[11]25.
如同琼瑶小说里大多数男主人公一样,他是一个感情至上、尊重个性、爱护女性的儒雅君子,男女之间追求知心合意,完全"以'情爷为出发点冶[11]17.
妻子弄玉几次以报恩之说、"狐妾的故事冶[11]25劝他收下白吟霜,他始终不为所动.
听到吟霜对自己确有真情,他才在自责和叹息中接受了她:"你知道你美好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梅,你知道我多怕糟蹋了你冶[11]45佛教回向偈云:"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冶施主恩即四重恩之一.
古来报恩无非要为施主排忧解难、化危为安、娶妻生子、加官晋爵、增寿添福.
《妖狐艳史》写月素使春明媚脱离了青峰岭臊妖狐淫乱、欲海沉沦之罪,春府免除了"盗火之忧冶和"曲难之危冶,最后春明媚金榜题名,举家团圆.
《白狐》写白吟霜,帮助夫人查清了翡翠镯子的盗窃者,帮助老爷断破了朱兴儿谋杀案,还在几乎不可救的情况下独力治愈了小姐冬儿的高烧病;最后,她终于嫁与葛云鹏,完成了狐报恩故事一夫二妇的宿命,并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子冶,给县府带来了"天大的喜事冶[11]46,也是一个大团圆、大圆满的结局.
值得注意的是,出现在报恩故事中的白狐仍然具有神话时期的祥瑞色彩,不过预兆的指向有所转移,不再是君王与国家,而变为仁士与家庭,能使见者遇难成祥、百事大吉、皆大欢喜.
这表明了狐文化的发展与变化.
就琼瑶《白狐》而言,小说的思维还尝试建立一个终极矛盾指向,一个核心的、最大的困难,其它困难只不过是为此所作的准备和铺垫,一切行动均以此为中心展开.
这个中心就是已经三十几岁的葛云鹏"没儿子冶,"美中不足冶,一大憾事.
可他偏偏又不愿意"为了生儿子而纳妾冶,把妾当成"生儿子的工具冶,"这是糟蹋人的事,我不干冶[11]17.
葛云鹏人性的、民主的光辉,给小说叙事者提出了难题.
怎么办白狐的祥瑞特征在这里发挥了功能,白狐出现预示县太爷葛云鹏必生儿子,以传宗接代,家庭美满.
文化史上,白狐有子嗣之兆,始自大禹神话.
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厖厖.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冶[7]97《白虎通·封禅》释"九尾冶:必九尾者何九,妃得其所,子孙繁息也.
于尾者何明后当盛也[12].
"九尾厖厖冶乃初民生殖图腾之象,喻示子孙后代繁荣昌盛,涂山氏生子名启,成为夏朝的创建者.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又把狐的这一语象概括为"小前大后冶,成为影响深远的"三德冶之一.
以至于《聊斋志异》和民间传说中的狐妻故事多以生子标举.
《白狐》也写到"那条大大的尾巴冶[11]13,显然,其中所蕴含的生子矛盾指向正是对这一古老文化想象的19第1期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李正学:神奇的白狐再生产.
二摇白狐与白吟霜《白狐》与古代狐精故事的最大不同还在于,白狐、白吟霜两者实际上是分离的.
白狐是一只野兽,白吟霜是一个民间女子,她并不是白狐幻化而成的女身.
但是,琼瑶用一支追求小说艺术完美性的笔,十分自觉地、甚至是刻意地在作品中描述出了二者之间的结合与转换、相似与共通,从而造成了一种似幻实真、亦真亦幻的阅读视像.
如同其他琼瑶小说人物的命名一样,"白吟霜冶带有浓郁的古典美学气质.
"我姓白,名叫吟霜,吟诗的吟,冰霜的霜.
冶[11]21我们知道,这其实出自《诗经·秦风·蒹葭》中的那个名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冶"伊人冶是美好的代名词,她在河畔漫步的飘渺的身影,她踩在霜白上的虚无的脚印,都那么朦朦胧胧、隐隐约约,留给我们极其丰富的想象空间,成为千百年来人们心目中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象征.
可见,"白吟霜冶之取名,某种程度上也暗合了白狐文化的祥瑞性质和狐精故事多以婚姻爱情为主题的特征.
在葛云鹏看来,吟霜很像狐狸.
"那宽宽的额,那细细的肩,那亮晶晶的眼睛,那挺挺的鼻子,那小小的嘴,那细腻的皮肤,那玲珑的手脚冶……青春女子的这种娇小精致的美,不正像一只狐狸的美吗!
客观理智的县太爷虽然感觉有点荒谬,但也一时陷入了迷惑:"她真是只狐狸吗冶[11]51白吟霜一袭白衣,让云鹏不由自主想到白狐令人难以置信的那身白毛.
"狐狸,他看过的倒也不少,但从没有看过这样全身雪白的.
而且,这只白狐的毛光亮整齐,全身的弧度美好而修长.
冶[11]13尤其是在月色星光的辉映下,"它浑身的白毛白得像雪,眼珠亮得像星,站在那儿,它有种难解的威严冶[11]15.
以月衬托白狐之美(诚然,也是为白吟霜作伏笔),沾有唐宋以来笔记小说中描写狐戴髑髅拜月化作美妇人的影子.
《妖狐艳史》月素"不须浓抹与粉妆,天然清雅素衣裳冶[10]41,便有"月冶的痕迹.
而写白衣女狐之美,始自唐人沈既济《任氏传》:"中有白衣者,容色姝丽,郑子见之惊悦.
冶[13]琼瑶特别点出,白吟霜也具有"非凡的美冶,"皮肤细腻如雪冶,而且喜著白衣.
甫一出场,为父戴孝,"她浑身缟素,从头到脚,一色的白,白衣、白裳、白腰带、白缎鞋,发髻上没有任何珠饰,只在鬓边簪着一朵小白花.
这一色的素白不知怎的竟使云鹏心中陡的一动,联想起了什么与白色有关的东西来.
冶[11]20孝服既满的时候,"却仍然酷爱白衣,依然是一色的白冶[11]32.
吟霜永远是一色的白衣白裳,走路还"轻俏无声冶,不由得让人感觉她是"白狐所幻化冶[11]24.
白狐的纯白之美与少女白衣素装之美,融为一体,混为一同,真假莫辨.
最奇妙的是眼睛.
白狐有"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珠,带着股解事的、祈求的神情,默默的看着云鹏冶;"那对亮晶晶的黑眼珠在火把的光芒下闪烁,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云鹏.
云鹏望着那对眼睛,那样深,那样黑,那样求助的,哀恳的凝视着,那几乎是一对'人爷的眼睛!
冶[11]13狐的眼睛带有"人冶性,人的眼睛则带有"狐冶性.
白吟霜"那乌黑的眸子,那样深,那样黑,那样明亮,那样晶莹,里面还盛满了凄楚、哀切与求助!
这是一对似曾相识的眼睛啊!
那种眼光,那份神情!
恻恻然,盈盈然,楚楚然,动人心魄.
冶[11]21台湾著名音乐人罗大佑《恋曲1990》唱道:"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冶黑眼睛,是年轻女性美的标志.
黑眼睛,把白狐之美与青春少女白吟霜之美联在一起.
据动物学家观测,狐狸的眼睛有特殊晶点,能聚集微弱光线,集合反射,所以会闪闪发光.
琼瑶在创作这篇小说时,一定到动物园专门观察过狐狸的实际样子吧,否则,这双黑眼睛不会写得如此传神.
掩卷沉思,我们脑海中浮现的必是那对人狐共有的"乌黑晶亮的眼睛冶[11]24.
在葛云鹏遇到她们的时候,白狐被猎人用绳索捆绑,白吟霜父死无力为葬,困窘的遭遇也可引发联想.
然而,古代狐故事一般只有动物狐(或狐妖)的遭难,次便述及狐之如何报恩.
《白狐》既写狐又写人,用前后两次灾难把狐与人联结起来,无非是因为当代狐小说的叙述思维变了,"吟霜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只狐狸冶[11]25.
要想使读者把人"误读冶为狐、把狐"误读冶为人,叙事者必须尽可能地在二者之间营造相似共通的情境.
确实,在当代文化背景下,狐狸已经不可能再幻化为人,以其神力出来报恩了.
郭雪波《沙狐》、王蒙《青狐》叙事亦都作如此处理.
三摇神奇的白狐琼瑶曾说:"我的作品,一直在叙述一个不变的主题,那就是'爱爷字.
男女之爱、朋友之爱、手足之爱、父母之爱、国家之爱、民族之爱……写不尽人生的爱.
冶[14]《白狐》写的也是人间的爱.
县太爷葛云鹏没有儿子,又拒不纳妾,所以小说借助古老的白狐报恩传说,叙述卖身葬父的民间女子白吟霜和老爷葛云鹏感人至深的"男女之爱冶故事.
白狐的出现,29摇摇摇摇摇摇摇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2013年使小说自始至终裹挟在神秘氛围中,从而产生了一种神奇迷离、奇异惊幻的艺术效果.
白狐是前奏,是铺垫.
白狐展示给人的不是狐仙月素那救人救世的神奇法力,而是它作为一只"不同凡响冶[11]15野兽自身所具备的通人性懂人情的神奇品质.
云鹏放了白狐之后,你看它,"低着头,垂着尾巴,喉咙里发出柔和的,低低的鸣叫,似乎有满腹感激之情,却无从表达冶[11]16.
对于一只"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奔跑和挣扎冶[11]13,又从紧绷绷的绳索捆绑束缚之下解脱出来的野兽,这可能是极其自然的鸣叫.
但是,你看它,又"绕着轿子行走,缓缓的,庄严的迈着步子,一直绕了三圈冶.
这就非常出人意料了,绝非一般动物所能为,完全令人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一只上能通天的神兽,下能通人的灵兽,它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吗所以,这让我们感觉,"月光之下,山野之中,这白狐的行动充满了某种奇异的、神秘的色彩冶[11]16.
白吟霜是接续,是重点.
一个"时运不济冶[11]22而走江湖卖唱的普通女子,怎样做出"好几件奇妙的事情冶[11]26,才能让故事开始的神秘与神奇继续导演下去,才能让人相信她———就是白狐转世呢这是我们最关心的,也是作者煞费苦心要写出来的.
如上文提及,小说写了四件事.
前面三件,在夫人、老爷、府衙上下都不能处理的情况下,白吟霜凭着她跟父亲跑江湖"怎么样的人都看过冶[11]27而学来的一点看相知识,"出身于读书人家冶[11]22先天具备的聪慧而对人情世事的洞察观测能力即"某种奇异的感应冶[11]32,以及从父亲那里学来的一点医理,神乎其神地全都如愿解决了.
结果,丫头香绮"把她当菩萨般崇拜着冶[11]27,喊着"我供上您的长生牌位儿,每天给您焚香磕头冶[11]33;老家人葛升告诫下人们"大家小心点儿吧,别再出乱子了!
家里有个大仙呢,什么装神弄鬼的事迹逃得过大仙的眼睛呢!
冶[11]27;县衙里审案,"总是那样迅速而又准确,永远使云鹏感到一份崭新的惊奇冶[11]32.
这一幅幅画面,仿佛使我们又看到了"唐初以来,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冶[15]的景况,又看到了清代官署祀奉狐仙、以断案决狱(如《聊斋志异》卷二《遵化署狐》等)的景况.
但是,我们清楚,白吟霜在家中、署中"显灵冶除难,不过是琼瑶在狐信仰的感召下而奉献的一种当代化小说叙事而已.
吟霜身上所显现出来的神奇力量,逐渐让所有人包括葛云鹏,都相信"她真是那只白狐所幻化的了冶[11]32.
救冬儿的时候,她整个晚上紧闭房门谁都不让进,一派神秘兮兮,只留下对民间狐仙传说深信不疑的香绮帮忙.
香绮自作聪明地说:传说狐狸修炼成仙,都有一粒仙丹在腹中,如果要救人一命,只得把仙丹吐出来给病人吃,这仙丹有奇效,吃的人会活命,但是失去了这颗仙丹,那狐仙会大伤元气,说不定会缩短寿命,或者成不了仙了.
因为一粒仙丹,要修炼一千年呢!
[11]35狐炼丹之说乃受道教思想影响形成.
明人毛晋编《六十种曲》第四十二种《蕉帕记》就写一白牝狐炼丹;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卷二九《赠芝麻识破假形,撷草药巧谐真偶》写一大别山牝狐千年练成内丹;《聊斋志异》卷一《王兰》、卷九《陵县狐》也有描写.
自明清以来,炼丹的狐狸随处可见,但自愿把仙丹吐出来给人吃的则几乎没有.
毕竟,狐仙也还是狐,而不是人.
只有这个"有点儿不寻常冶[11]23的白姑娘,才会"力尽神疲冶[11]35地以人之心与人之情去救人.
第四件事即为云鹏生子构成小说的结尾.
吟霜因产子健康严重损伤,为了不让老爷伤心,她别出心计以自己是白狐化身前来报恩为由,要求将自己抛到荒山野岭,回归山林;其实呢———她是别院自居,安心调养.
她的借口就是她对老爷无比深沉的爱:"当年汉武帝之妃李夫人,病重而不愿皇帝亲睹,怕憔悴之状,使皇帝不乐.
我当时也有同样的想法.
冶[11]58这个"想法冶可把葛云鹏骗得不轻,他在荒野里惨叫,他在山林里呆立,他魂牵梦萦,他朝思暮念,形容憔悴,诸事无心……小说一路写来如泣如幻,匪夷所思,感人肺腑.
可以说,琼瑶把她擅长渲染刻骨铭心之爱的笔调发挥到了极致.
直到吟霜亮出"底牌冶,我们才一块跟着葛云鹏恍然大悟,叹服琼瑶运笔之巧已至出神入化.
作为一个具有当代文化视野的知识分子,葛云鹏对白狐的认识,经历了一个从科学的客观唯物主义到精神的主观唯心主义的巨大变化过程.
最后,他终于又从耳目所经见的白狐幻化中清醒过来,"相信了面前的事实冶.
他拥住两个夫人,大声地说:"在这天地之间,还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吗还有比我的遭遇更神奇的吗冶是啊,诚如琼瑶自评:"还有吗在这天地之间,多多少少的故事都发生过了,多少离奇的,曲折的,绮丽的,悲哀的……故事,数不胜数,说不胜说.
但是,还有比这故事更神奇的吗冶[11]59也许,这种"神奇冶,正是琼瑶在周游欧洲之后,并不想写"以西洋为背景的小说冶,而要写"纯以中国为背景的小说冶[1]296的根本原因.
也许,在琼瑶所有神奇的小说39第1期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摇李正学:神奇的白狐里,以这篇最绚烂、最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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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alArcticFox———CulturalinterpretationtoarcticfoxofQiongyaoLIZheng鄄xue(LuoyangNormalUniversity,Luoyang471022,China)Abstract:摇ArcticfoxofQiongyaoisanimportantdevelopmenttofoxcultureinthecontempor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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